卷六 祖堂集
卷七
卷八 

夹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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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山和尚嗣花亭,在澧州。师讳善会,姓廖氏,汉广岘亭人也。受业龙牙山,依年受戒于荆门。后通经论,时称学海聪辩天机。初曾京口已转法轮,后因道吾指,参承花亭,密契玄关,便栖夹岫。

师有时曰:“夫有佛、有法、有祖已来,时人错会谓言。佛边、祖边、法边递代相承,至于今日。须依佛祖法句意与汝为师言方是。因此天下出无眼狂人,却成无智。不然,他只如无法本来是道,无一法当情。没佛可成,没道可修,没法可舍。故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他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三乘十二分教是老僧坐具,祖师玄旨是破草鞋,宁可赤脚不著最好。目睹瞿昙犹如黄叶,汝若向佛边举法,此人未有眼目在。何以故?此皆属所依之法,不得自在,本只为生死忙忙。法法依著,识性无有自在分。他千里求善知识,须有眼目,永脱虚谬之见,不堕幻惑之法,方达后人直须目前生死。定取一言来看,为复实有,实无?若人定得,老僧许伊出头。所以老僧道‘垂丝千丈,意在深潭。语覆机而不顾,舌头去而不参。’”有人问:“如何是道?”师曰:“太阳溢目,万里不挂片云。”僧曰:“学人如何得会去?”师曰:“清潭之水,游鱼自迷。”有大德发心行脚,到先白马乃问:“承教中有言,一尘含法界之无边时如何?”师答曰:“如鸟二翼,如车二轮。”座主云:“将谓禅宗别有奇特之处,元来不出教乘。”便却归本寺。后闻师出世,遣少师持前问问师,师云:“雕砂无镂玉之谈,结草乖道人之思。”少师却归举似师,师遥礼夹山,赞曰:“将为禅宗与教不殊,天然有奇特之事。夹山不著后生。”

佛日到,维那不许参和尚。佛日云:“某甲暂来礼和尚,不宿。”维那白和尚云:“有个后生到来,暂礼和尚,不宿。”师乃许参见。佛日到法堂阶下未上,师云:“三道宝塔,贽梨从何而上?”佛日云:“三道宝阶,曲为今时,向上一路,请师速道,速道!”便上阶礼拜和尚了,师问:“从什摩处来?”对曰:“天台国清寺来。”师曰:“承闻天台有青青之水、绿绿之波。谢子远来,子意如何?”对曰:“久居岩谷,不挂森萝。”师曰:“此犹是春意,秋意如何?”佛日无对。师曰:“看君只是撑船汉,终归不是弄潮人。”福先代云:“凉风吹落叶,高低任意游。”凤池拈问僧:“作摩生只对免得撑船汉?”对曰:“待和尚自出来即商量。”凤池曰:“若出来时作摩生商量?”僧无对。自代:“不可预搔而待痒。”又代问:“若到有什摩难道?”师又问曰:“与什摩人为同行?”对曰:“木上座。”师曰:“在什摩处?”对曰:“在堂中。”师曰:“唤来。”佛日便归堂,取柱杖抛下师前。师云:“莫从天台采得来不?”对曰:“非五岳之所生。”师曰:“莫从须弥顶上采得来不?”对曰:“月宫不曾逢。”师曰:“与摩则从人得也。”对曰:“自己尚怨家,从人得堪作什摩?”师曰:“冷灰里豆子爆。”师唤维那:“安排向明灯下著。”又问:“你名什摩?”对曰:“佛日。”师曰:“日在什摩处?”对曰:“日在夹山顶上。”师曰:“与摩则超一句不得也。”师令大众酴地次,佛日倾茶与师。师伸手接茶次,佛日问:“酽茶三两碗,意在酴头边。远道,速道。”师云:“瓶有盂中意,蓝中几个盂?”对曰:“瓶有倾茶意,蓝中无一盂。”师曰:“手把夜明符,终不知天晓。”罗秀才问:“请和尚破题。”师曰:“龙无龙躯,不得犯于本形。”秀才云:“龙无龙躯者何?’师云:“不得道著老僧。”秀才曰:“不得犯于本形者何?”师云:“不得道著境地。”又问:“如何是夹山境地?”师答曰:“猿抱子归青嶂后,鸟衔花落碧岩前。”座主出来便问:“洞明三教底人,还通此理也无?”师云:“夜月明珠,不如天晓。”又问:“等妙三觉底人,还通此理也无?”师云:“金鸡玉兔,不堕鱼夫之手。”座主曰:“此意如何?”师云:“句中无法,意不度人。”座主曰:“步步踏莲花,犹是今时,升降螺髻向上事,乞师一言。”师云:“铁牛无声,不用闻之。”师问云盖:“近离什摩处?”对云:“近离朗州。”师曰:“此间无路,你争得到这里?”对云:“既无路,因什摩有人到这里?”师许之。师问法志:“近离什摩处?”对云:“近离朗州。”师曰:“作什摩来?”对云:“寻和尚迹。”师曰:“老僧不动步,你向什摩处寻?”对云:“咄!堕根汉!”师曰:“未屈贽梨在。”对曰:“不动步岂是不屈?”师便失声。师问僧:“从什摩处来?”对云:“新丰来。”师曰:“彼中是什摩人道首?”对云:“上字是良,下字是价。”师云:“吾识竟。”又问:“有什摩佛法因缘,汝举看。”其僧便举云:“和尚示众曰:‘欲行鸟道,须得足下无丝;欲得玄学,展手而学。’”师低却头,其僧便礼拜问:“某甲初入丛林,不会洞山意旨如何。”师云:“贵持千里抄,林下道人悲。”其僧礼拜退立。师云:“咄!者阿师近前来!”僧便近前而立。师云:“某甲初见先师,先师问某甲:‘阿那个寺里住?’某甲对云:‘寺则不住,住即不寺。’先师曰:‘为什摩故如此?’某甲对曰:‘目前无寺。’先师曰:‘什摩处学得此语来?’某甲对云:‘非耳目之所到。’先师云:‘一句合头意,万劫系驴橛。’如今改为四句偈曰:

目前无法,意在目前。

他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

“某甲无赠物与贽梨,这个是老僧见先师因豫,囊中之宝,将去举似诺方。若有人弹得破,莫来;若也无人弹得破,却还老僧。”

其僧便辞,却归洞山。洞山问:“阿那里去来?”对云:“到夹山。”洞山曰:“有什摩佛法因缘,汝举看。”对云:“彼中和尚问当头因缘,某甲情切举似彼中和尚。”洞山曰:“举什摩因缘?”僧曰:“某甲举和尚示众曰:‘欲行鸟道,须得足下无丝;欲得玄学,展手而学。’”洞山便失声云:“夹山道什摩?”对云:“贵持千里抄,林下道人悲。”洞山云:“灼然夹山是作家。”

夹山小师当时在洞山。洞山教小师:“你速去!是你和尚在夹山,匡二百众,有如是次第。”小师对云:“某甲和尚无佛法,兼不在夹山。”其僧向小师云:“旧时则合山,如今改为夹山也。”小师方始得信,便辞洞山,却归本山。才到门前,高声哭入,向和尚说:“某甲是师初住山时,与和尚何事不造作?何事不经历?有与摩奇特之事,当时因什摩不与某甲说?”和尚云:“当初时,是你涛米,老僧烧火;是你行饭,老僧展受。又怪我什摩处?”小师便悟,是韶山和尚也。

问:“迷子归家时如何?”师云:“家破人亡,子归何处?”僧云:“不欲得见旧时人如何?”师答云:“庭前残雪日轮消,室内游尘教谁扫?”问:“迅速不停时如何?”师云:“有眼不窥王子乐,目前弁取老僧歌。”问:“南北则不问,和尚足下事如何?”师云:“雕砂无镂玉之机,结草亏道人之目。”

有一座主参师,师问:“久习何业?”对云:“《法花经》留心。”师曰:“《法花经》以何为极则?”对云:“露地白牛为极则。”师云:“爱著舍那之服、璎珞之衣,驾以白牛届此道场,岂不是座主家风?”对云:“是。”师曰:“旁边有个垛根迦叶,起来不肯,诸子幼稚,惟无所知。老僧者里百草头与一酴,座主向上一路富贵处因何不问?”座主曰:“与摩则有弟二月也。”师云:“老僧要坐却日头,天下黯黑,忙然者匝地普天。”座主问:“如何是向上一路富贵处?”师云:“滴雪峰外白云不挂,座主作摩生?”师又云:“一句子十方共参,一句子天下人不那何,一句子活却天下人,一句子死却天下人。巧拙临时自看。所以道:‘贵持千里抄,林下道人悲。’直得灵草不挂,犹非九五之位。明珠夜月,不是天晓。”问:“如何是沙门行?”师云:“动则影现,觉则病生。”钦山教侍者问师:“学人拟欲斩身千断,谁人下手?”师云:“道无横径,立者皆危。”侍者又问:“当风扬谷时如何?”师云:“者里无风,扬什摩?”侍者又问:“青山无霞,云从何生?”师云:“骏马不露峰骨,朗然清虚。”侍者云:“骏马何在?”师曰:“蒲麻作针,扎布袋不入。白云千丈之线,寄在碧潭,浮定有无,离钩三寸。子何不问?”侍者却归,举似钦山。钦山云:“夹山是作家。”漳南举此因缘,僧便问:“道无横径,立者皆危。与摩道只是说道话道,未审如何是道?”漳南云:“大家总觑汝。”师教僧问石霜:“如何是一老一不老?”霜云:“白云听你白云,青山听你青山。”其僧却归,举似师,师云:“门前把弄,不如老僧入理之谭。欠他三步。”

师自天门夹山首末十二年,通前凡三处转法轮。至中和初年辛丑岁十一月七日,自烧却门屋,请众曰:“苦哉!苦哉!石头一枝埋没去也。”乐蒲出来云:“听也埋没去,自有青龙在。”师问:“青龙意旨如何?”对曰:“贵人不借衣。”师便救火,因此造偈曰:

大江沉尽小江现,明月高讟法自流。

石牛水上卧,影落孤峰头。

荒田闻我语,如同不系舟。

师便示化矣。春秋七十七,僧夏五十七。塔于夹山,谥号传明大师永济之塔。韶州刺史金夔撰碑文。

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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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头和尚嗣德山,在鄂州唐宁住。师讳全奯,俗姓柯,泉州南安县人也。受业灵泉寺义公下,于长安西明寺具戒,成业讲《涅槃经》。后参德山。初到参,始拟展坐具设礼。德山以杖挑之,远掷阶下。师因便下阶收坐具,相看主事参堂。德山谛视,久而自曰:“者阿师欲似一个行脚人。”私记在怀。来晨师上法堂参,德山问:“贽梨是昨晚新到,岂不是?”对云:“不敢。”德山云:“什摩处学得虚头来?”师云:“专甲终不自诳。”德山呵云:“他向后老汉头上屙著。”师礼而退藏密机。既盘泊数载,尽领玄旨。

初住卧龙,后居岩头。有人问:“去却仆从,直请卧龙相见。”师云:“眨上眉毛看。”曜日颂:

当机直下现前真,认语之徒未可亲。

本色先薖如么罗,岩头柽桧镇长新。

时有三人同礼拜,未申问,师云:“三人俱错!”三人默而无言,师便喝出。东山代云:“只怕和尚无语。”云门代云:“和尚亦不得无过。”问:“如何是毗卢?”师云:“汝道什摩?”学人拟申问,师喝出,云:“钝汉!”问:“不历古今事如何?”师云:“卓朔底。”又问:“历古今事如何?”师云:“任烂底。”问:“三界竞起时如何?”师云:“坐却著。”僧曰:“未审师意如何?”师云:“移将庐山来,则向你道。”

罗山问:“和尚岂不是三十年在洞山又不肯洞山?”师云:“是也。”罗山云:“和尚岂不是法嗣德山又不肯德山?”师云:“是也。”罗山云:“不肯德山则不问,只如洞山有何亏阙?”师良久云:“洞山好个佛,只是无光奴。”雪峰问德山:“从上宗乘,和尚此间,如何禀授与人?”德山云:“我宗无语句,实无一法与人。”师闻举云:“德山老汉一条脊梁骨拗不折。虽然如此,于唱教中犹较些子。”保福拈问长庆:“岩头平生出世,有什摩言教过于德山,便道‘犹较些子’?”长庆举师示众云:“若是得意底人,自解作活计。举措悉皆索索底,时长恬恬底。触物则传,意在传处。住则铲住,去则铲去。须于欲去不去、欲住不住处体会。不执物,不据物。不同窒塞人紧把著事不解传得,恰似死人把玉玉相似。纵然传得,直到驴年有什摩用处?且愧伊向这里凑泊,不别运为。讶将去,钻将去,研将去,直教透过,直教通彻。不见道:‘如人学射,久久方中’?”有人问:“中时如何?”师云:“莫不识痛痒摩?”保福云:“今日非唯举话。”庆云:“是什摩心行?”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移取庐山来,向你道。”师云:“德山老汉只凭目前一个白棒,曰:‘佛来也打,祖来也打。’虽然如此,交些子。”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又与摩去也。”问:“如何是岩中的的意?”师云:“道什摩?”“请和尚答话。”师云:“谢贽梨指示。”

师共雪峰到山下鹅山院。压雪数日,师每日只管睡,雪峰只管坐禅。得七日后,雪峰便唤:“师兄且起。”师云:“作摩?”峰云:“今生不著便,共文遂个汉行数处,被他带累。今日共师兄到此,又只管打睡。”师便喝云:“你也噇眠去摩?每日在长连床上,恰似漆村里土地相似!他时后日,魔魅人家男女去在!”峰以手点胸云:“某甲这里未稳在,不敢自谩。”师云:“我将谓汝他时后日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播扬大教,犹作这个语话。”峰云:“实未稳在。”师云:“汝若实如此,据汝见处道将来。”峰云:“某甲初到盐官,因说观色空义,得个入处。又因洞山曰:‘切忌随他觅,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应须与摩会,方得契如如。’”师便喝云:“若与摩,则自救也未彻在。”峰云:“他时后日作摩生?”师云:“他时后日若欲得播扬大教去,一一个个从自己己胸襟间流将出来,与他盖天盖地去摩?”峰于此言下大悟,便礼拜,起来连声云:“便是鹅山成道也!”

二人分襟后,师在鄂州遇沙汰,只在湖边作渡船人。湖两边各有一片板,忽有人过,打板一下,师便提起楫子,云:“是阿谁?”对云:“要过那边去。”师便划船过。

雪峰往福州卓庵,过沙汰后,忽有两个纳僧来礼拜和尚。和尚才见上来,以手托木庵门,放身出外,云:“是什摩?”其僧对云:“是什摩?”峰便低头入庵里。其僧三五日后便辞。峰云:“什摩处去?”对云:“湖南去。”峰云:“我有同行在彼,付汝信子得摩?”僧云:“得。”雪峰遂作信,信云:“一自鹅山成道后,迄至于今。师兄一自鹅山成道后,迄至如今。同参某信付上师兄。”其僧到岩头,师问:“什摩处来?”云:“南方来。”师云:“到雪峰摩?”对云:“到。来时有信上和尚。”便抽书过与师。师接得便问:“他近日有什摩言教?”僧云:“某甲初到时,有一则因缘。”具举前话。师云:“他道什摩?”对云:“他无语,便低头入庵。”师便拍掌云:“噫!我当初悔不向伊道末后一句。我若向他道末后一句,天下人不奈何雪峰。”其僧到夏末具陈前因缘,问师云:“师道:‘我悔不向伊道末后一句。’如何是末后一句?”师云:“汝何不早问?”僧云:“某甲不敢容易。”师云:“虽则德山同根生,不与雪峰同枝死。汝欲识末后一句,只这个便是。”

师沙汰时,著蝠衫,戴席帽,去师姑院里。遇师姑吃饭次,便堂堂入厨下,便自讨饭吃。小师来见,报师姑,师姑把拄杖来。才跨门,师便以手拔席帽带起。师姑云:“元来是奯上座。”被师喝出去。

大彦上座初参见师,师在门前耘草次,彦上座戴笠子堂堂来,直到师面前,以手拍笠子,提起手,云:“还相记在摩?”师站得把草,拦面与一掷,云:“勿处,勿处。”他无语,便被师与三掴。后具威仪,始欲上法堂,师云:“已相见了,不要上来!”彦便转。到来朝,吃粥了,又上。始跨方丈门,师便透下床,拦胸一擒,云:“速道,速道。”无对,被师推出。大彦叹曰:“我将谓天下无人,元来有老大虫在。”

疏山参见师,师才见,却低头佯佯而睡。疏山近前立久。师并不管。疏山便以手拍禅床引手一下,师回头云:“作什摩?”山云:“和尚且瞌睡。”师呵呵大笑云:“我三十年弄马骑,今日被驴子扑。”

因沩山和尚于廊下泥壁次,李军容具公裳,直来请沩山访道,到沩山背后端笏而立。沩山回首便侧泥盘作接泥势,侍郎便转笏作进泥势。沩山当下抛泥盘,与侍郎把臂归方丈。师后闻此语,云:“噫!佛法已后淡薄去也!多少天下,沩山泥壁也未了在。”

夹山有僧到石霜,才跨门便问:“不审。”石霜云:“不必,贽梨。”僧云:“与摩则珍重。”其僧后到岩头,直上便云:“不审。”师云:“嘘!”僧云:“与摩则珍重。”始欲回身,师云:“虽是后生,亦能管带。”其僧却归,举似夹山。夹山上堂,云:“前日到岩头石霜底阿师出来,如法举著。”其僧才举了,夹山云:“大众还会摩?”众无对。夹山云:“若无人道,老咱不惜两茎眉毛道去也。”却云:“石霜虽有杀人之刀,且无活人之剑。岩头亦有杀人之刀,亦有活人之剑。”百丈垂语云:“与摩,不与摩。”有人举似师,师云:“我不与摩道。”便云:“与摩,与摩,不与摩,不与摩。与摩会千人万人之中,难得一个半个。”长庆与罗山在临水宅,举此因缘,便问罗山:“与摩,不与摩,则不问。与摩,与摩,不与摩,不与摩,意作摩生?”罗山云:“双明亦双暗。”庆云:“作摩生是双明亦双暗?”罗山云:“同生不同死。”此后有人问长庆:“如何是同生不同死?”庆云:“彼此合取口。”其僧却举似罗山,罗山便不肯。其僧便问:“如何是同生不同死?”罗山云:“如大虫著角。”“如何是同生同死?”罗山云:“如牛无角。”

师辞德山,德山问:“什摩处去?”对云:“暂辞和尚。”德山云:“子后作摩生?”对云:“不忘。”德山云:“既然如此,因什摩不肯山僧?”师对云:“岂不闻道:‘智慧过师,方传师教。’智慧若与师齐,他后恐减师德。”德山云:“如是,如是,应当善护持。”问:“如何是切急处?”师云:“道什摩?”僧无对。师便有颂:

适来和声送,低头不会事。
欲知此中意,云里有光彩。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云:“小鱼吞大鱼。”自馀枢要,莫尽玄猷。

师平生预有一言:“者老汉去时,大吼一声了去。”以中和五年乙巳岁,天下罹乱,凶徒炽盛,师于四月四日偿债而终。临刃之时,大叫一声,四山回避之人悉闻其声。春秋六十,僧夏四十四。东吴僧玄泰制铭云:

善恶二境,逆顺取舍。

二祖大师,师子尊者。

敕谥清俨大师出尘之塔。

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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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和尚嗣德山,在福州。师讳义存,泉州南安县人也,俗姓曾。师生隔薰食,戏不群游,于识环之年居然异俗。及为童之岁辞亲,于莆田县玉涧寺依庆玄律师以受业焉。值武宗澄汰,变服而造芙蓉山,有若冥契,蒙圆照大师询而摄受。至大中即位,佛宇重兴,即四年庚午年,诣幽州宝刹寺具戒。自是不寻讲肆,唯访宗师,遍历法筵,方造武陵。才见德山,如逢宿契。便问:“从上宗乘事,学人还有分也无?”德山起来打之云:“道什摩?”师于言下顿承旨要,对云:“学人罪过。”德山云:“担负己身,询他轻重。”师礼谢而退,斯谓:“面临秦镜,目鉴亲躬。无猜非己之疑,复何言而属矣。”既而摩尼现掌,罢探沧溟,身役心闲,盘泊数载。后返锡瓯闽,卜于雪峰,众上一千馀人。师神情荡而厉,容止怡怿而威。行则远近奔随,坐则森然拥绕。有时上堂云:“汝诸人来者里觅什摩?莫要相钝致摩?”便起去。有时上堂。众立久,师云:“便与摩承当却,最好省要。莫教更到这老师口里来。三世诸佛不能唱,十二分教载不起。如今嚼涕唾汉争得会?我寻常向师僧道是什摩?便近前来见答话处。驴年识得摩?事不得已,向汝与摩道,已是平欺汝了也。向汝道,未□〔跨步也,口化反〕门以前早共汝商量了。还会摩?亦是老婆心也。省力处不肯当荷,但知踏步向前觅言语。向汝道,尽乾坤是个解脱门,总不肯入,但知在里许乱走,逢著人便问:‘阿那个是?我还著摩?”只是自受屈,所以道:‘临河渴水,死人无数,饭箩里受饿人如河沙。’莫将等闲。和尚子若实未得悟入,直须悟入始得,不虚度时光,莫只是傍家相侥,掠虚嫌说。悟入且是阿谁分上事?亦须著精神好!菩提达摩来,道:‘我以心传心,不立文字。’且作摩生是汝诸人心?不可只是乱统了便休去。自己事若不明,且从何处出得如许多妄想?向这里见凡见圣,见有男女、僧俗、高低、胜劣,大地面上炒炒底铺砂相似。未尝一念暂返神光,流浪生死,劫尽不息。惭愧!大须努力好!”问:“寂然无依时如何?”师云:“犹是病。”进曰:“转后如何?”师云:“船子下扬州。”僧问:“承古人有言……”师便倒卧,良久起来。师云:“问什摩?问什摩?”学人再申问,师云:“虚生浪死汉。”问:“箭路投锋时如何?”师云:“好手不中的。“尽眼勿标时如何?”师曰:“不放随分好手。”保福拈问长庆:“既尽眼勿标,为什摩不许全好手?”庆云:“还与摩也无?”福云:“好手者作摩生?”庆云:“不当即道。”保福云:“谢和尚领话。”自云:“礼拜著!”问:“古人道‘路逢达道人,莫将语墨对。’未审将什摩对?”师云:“吃茶去。”师问僧:“此水牯牛年多少?”僧无对,师云:“七十七也。”僧曰:“和尚为什摩却作水牯牛?”师云:“有什摩罪过?”问:“古人有言:‘知有佛向上事,方有语话分。’如何是语话?”师把住云:“道什摩?”僧无对,被师踏。问:“学人道不得处请师道。”师云:“我为法惜人。”师举古来老宿行俗官巡堂云:“这里有二三百师僧,尽是学佛法僧。”官云:“古人道‘金屑虽贵’,又作摩生?”无对。师拈问镜清,镜清代云:“比来抛博引玉。”师问长庆:“古人道‘前三三后三三’,意作摩生?”庆便出去。鹅湖云:“喏。”师举拂子示僧,其僧便出去。长庆举似泉州太傅,却云:“此僧合唤转与一顿棒。”太傅云:“和尚是什摩心行?”庆云:“洎错放过。”沩山问仰山:“过去诸圣什摩处去?”仰云:“或在天上,或在人间。”师举问长庆:“仰山与摩道意作摩生?”庆云:“若问诸圣出没,与摩道即得。”师云:“汝浑来不肯。或有人问,汝作摩生对?”云:“但向他道错。”师云:“老僧却错,是你作摩生?”庆云:“何异于错?”师为书状头造偈:

苦屈世间错用心,低头曲躬寻文章。

妄情牵引何年了,辜负灵台一点光。

有俗士投师出家,师以偈住之:

万里无寸草,迥迥绝烟霞。

历劫常如是,何烦更出家?

师问僧:“什摩处来?”对云:“江西来。”师云:“这偈与江西相去多少?”对云:“不遥。”师拈起杖子云:“还隔这个摩?”对云:“不遥。”师肯之。又问僧:“什摩处来?”对云:“江西来。”师云:“这里与江西相去多少?”对云:“不遥。”师拈起拄杖云:“还隔这个摩?”对云:“若隔这个则遥。”师便打之。其僧却归,举似云居。云居云:“世谛则得,佛法则无过。”其僧却归雪峰,举似前话。峰云:“者老汉!老僧臂长,则便打二十棒。虽然如此,老僧这里留取十个。”双峰辞师时,造偈与师:

暂辞雪岭伴云行,谷口无关路坦平。

禅师莫愁怀别恨,犹如秋月月常明。

师和:

非怛抛僧去,云岭不相关。

虚空无隔碍,放旷任纵横。

神光迥物外,岂非秋月明?

禅子出身处,雷罢不停声。

师云:“世界阔一丈,古镜阔一丈;世界阔一尺,古镜阔一尺。”学人指火炉问:“阔多少?”师云:“恰似古镜阔。”天龙拈问:“为复火炉置于古镜与摩大,为复古镜置于火炉与与大?”庆代云:“与摩必弁人犹可在。”

师共双峰行脚,游天台过石桥,双峰造偈:

学道修行力未充,莫将此身险中行。

自从过得石桥后,即此浮生是再生。

师和:

学道修行力未充,须将此身险中行。

从此过得石桥后,即此浮生不再生。

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示。”师云:“宁自碎身如微尘,终不敢瞎却一个师僧。”僧问:“四十九年后则不问,四十九年前事如何?”师以拂子蓦口打。师上堂良久,便起来云:“为你得彻困也。”孚上座云:“和尚败阙也。”僧问清座主:“雪峰过在什摩处,招得孚上座不肯?”座主云:“若不与摩道,争招得不肯?”又举似孚上座,上座云:“莫道是骨,皮也不识。”问:“但有施为,尽是傍通鬼眼。如何是正眼?”师良久。问:“古人有言:‘我眼本正,因师故邪。’如何是我眼本正?”师云:“末逢达摩。”僧云:“我眼何在?”师云:“不从师得。”问:“古人据个什摩事去却四十二本经论?”师云:“汝须礼拜始得。”师示僧云:“是什摩?”对云:“不似一物。”师便打。僧问苏州西禅:“三乘十二分教则不问,祖师西来的的意只请一言。”西禅竖起拂子,其僧不肯。后到雪峰,师问:“什摩处来?”对云:“西禅来。”师云:“有什摩佛法因缘?”僧举前话。师云:“你还肯也无?”对云:“作摩生肯?”师云:“作摩生说不肯底道理?”对云:“什摩生问,师将境示人?”师云:“是你从西禅与摩来,到这里过却多少林木总是境。你因什摩不不肯,只得不肯拂子?”僧无对。因此师云:“尽乾坤是一个眼,是你诸人向什摩处放不净?”庆对云:“和尚何得重重相欺!”有人持此语举似赵州,赵州云:“上座若入闽,寄上座一个锹子去。”翠岩持师语举似㻮山,㻮山云:“雪峰打二十捧,推向屎坑里著。”翠岩云:“和尚与摩道,岂不是打他雪峰过?”㻮山云:“是也。”岩云:“眼又作摩生?”疏山云:“不见《心经》云‘无眼耳鼻舌身意’?”岩不肯云:“不是和尚。”㻮山无言。师问僧:“什摩处人?”云:“磁州人。”师曰:“见说磁州出金,还是也无?”对曰:“不敢。”师曰:“还将得来也无?”对云:“将来。”师云:“若将来则呈似老僧看。”僧展手,师唾之。又问别僧:“什摩处人?”对云:“磁州人。”师曰:“见说磁州出金,还是也无?”对曰:“不敢。”师展手云:“把将金来!”僧便唾之,师便掴三五下。师问僧:“名什摩?”“惠全。”师云:“汝得入处作摩生?”对曰:“共和尚商量了也。”师云:“什摩处是商量处?”对云:“什摩处去来?”师曰:“汝得入处更作摩生?”僧无对,被棒。师举似长庆,长庆云:“前头两则也有道理,后头无主在。”师问:“什摩处来?”对曰:“蓝田来。”师曰:“何不入草?”长庆闻举云:“现。”

有僧辞,师问:“什摩处去?”僧曰:“浙中礼拜径山去。”“忽然径山问汝,向他道什摩?”对云:“待问则道。”师打之。师问镜清:“者个师僧过在什摩处?”清云:“径山问得彻困也。”师笑云:“径山在浙中,因何问得彻困?”清云:“不见道‘远问近对’?”师颂曰:

君觅路边花表柱,天下忙忙总一般。

琵琶拗捩随手转,广陵妙曲无人弹。

若有人能解弹得,一弹弹尽天下曲。

常敬长老初参时云:“休经罢论僧常敬等参。”师当时不造声。明日早朝来不审。师云:“休经罢论僧常敬在摩?”敬便出来,师云:“老僧唤休经罢论僧常敬,关公什么事?”敬云:“明君有诏,臣无不现。”师云:“适来诏不诏?”对云:“诏。”师便喝出。师有颂曰:

世中有一事,奉劝学者取。

虽无半钱活,流传历劫逼。

登天不借梯,遍地无行路。

包尽乾坤处,禅子火急悟。

寅朝不肯起,贪座昏黄晡。

鱼被纲裹却,张破獦帅肚。

朗上座问:“满目是生死。”师云:“满目是什摩?”上座便大悟。常敬长老问:“元正一旦万物唯新。未审真王还度春也无?”师云:“四相年老转,真王不度春。”敬云:“十二时中将何侍奉?”师云:“触食不受。”云:“忽然百味珍馔来时作摩生?”师云:“太与摩新鲜生!’

师入佛殿,见经案子问玄沙:“是什摩经?”对云:“《花严经》。”师云:“老僧在仰山时,仰山拈经中语问大众:‘刹说众生说,三世一切说,为什摩人说?”无人对。云:“养子代老,借此问贽梨,贽梨作摩生道?”玄砂迟疑,师问云:“你问我,我与你道。”玄沙便问,师便向面拶云:“掴!掴!”报慈拈问卧龙:“话是仰山话,举是雪峰举。为什摩雪峰招掴?”龙云:“养子代老。”慈云:“打草惊蛇。”师见僧云:“会摩?”对云:“不会。”师云:“老僧不出头,为什摩不会?”师问僧:“你还有父母摩?”对云:“有。”师云:“吐却著。”别僧云:“无。”师云:“吐却著!”又别僧云:“和尚问作什摩?”师云:“吐却著!”师示众云:“明镜相似,胡来胡现,汉来汉现。”有人举似玄沙,玄沙云:“明镜来时作摩生?”其僧却归雪峰,举似玄沙语。师云:“胡汉俱隐也。”其僧却归玄沙举此语,玄沙云:“山中和尚脚跟不踏实地。”又时玄沙上雪峰,师收一脚而行。沙问:“和尚作什摩?”师云:“脚跟不踏实地婆。”

师示众云:“我寻常道钝汉,还有人会摩?若也有人会,出来呈似我,我与你证明。”时有长生出来云:“觌面峻,临机俊。”师云:“老子方亲得山僧意。”顺德云:“打水鱼头痛。”师云:“是也。”

师示众云:“某甲共岩头、钦山行脚时,在店里宿次,三人各自有愿。岩头云:‘某甲从此分襟之后,讨得一个小船子,共钓鱼汉子一处座,过却一生。’钦山云:‘某甲则不然。在大州内,节度使与某礼为师。处分著锦袄子,坐金银床。斋时金花碟子、银花碟子大盘里,如法排批吃饭,过却一生也。’某云:‘某甲十字路头起院,如法供养师僧。若是师僧发去,老僧提钵囊、把拄杖送他。他若行数步,某甲唤上座。他若回头,某甲云途中善为。’自后岩头、钦山果然是不违于本愿,只是老僧违于本志,住在这里,造得地狱查滓。”又云:“江西、湖南、东蜀、西蜀总在这里。”当时无人出问,师教僧问,其僧出来礼拜问:“未审这里事如何?”师云:“入地狱去。”有人拈问报慈:“先师与摩道意作摩生?”慈云:“阎老断望。”问:“古人有言:‘欲得不招无间业,莫谤如来正法轮。’如何得不谤去?”师云:“入地狱去。”问:“如何是涅槃?”师云:“入地狱去。”

师示众云:“譬如世闻两个君子,一个君子从南方来,一个君子从北方来,广野之中相逢。南来君子问北来君子:‘何姓第几?’北来君子便掴,南来君子云:‘某甲行五常之礼,过在于何?’北来君子云:‘某甲早是不著便。’诸和尚若须这个况喻,住山也得,住城隍也得。”

师游西院了,归山次,问泯典座;“三世诸佛在什摩处?”典座无对。又问藏主,藏主对云:“不离当处常堪然。”师便唾之。师云:“你问我,我与你道。”藏主便问:“三世诸佛在什摩处?”师忽然见有个猪母子从山上走下来,恰到师面前,师便指云:“在猪母背上。”

师又时问:“僧堂中有一千馀人,争委得他是龙是蛇,又不通个消息。”长庆云:“有个沁水杖子。”师云:“汝道我这里作摩生?”庆放身作倒势,师云:“这个师僧患风去也。”

沩山与仰山一夜语话次,沩山问仰山:“子一夜商量,成得什摩边事?”仰山便一划,沩山云:“若不是吾,洎被汝惑。”有人问长庆:“仰山一划意作摩生?”便竖起指。又问顺德,顺德又竖起指,其僧云:“佛法不可思议,十圣同辙。”其僧又举似师,师云:“两个总错会古人事。”其僧却问师,师云:“只是个横事。”

师初出家时,儒假大德送三首诗:

光阴轮谢又逢春,池柳亭梅几度新。

汝别家乡须努力,莫将辜负丈夫身。

又云:

鹿群相受岂能成,鸾凤终须万里征。

何况故园贫与贱,苏秦花锦事分明。

又云:

宪原守贫志不移,颜回安命更谁知。

嘉禾未必春前熟,君子从来用有时。

师问僧:“什摩处来?”对云:“不涉途中。”师云:“咄!这虾蟆叫。”又问僧:“什摩处来?”对云:“江西来。”师曰:“什摩处逢达摩?”对云:“非但达摩,更有亦不逢。”师云:“有达摩不逢,无达摩不逢?”对曰:“不逢说什摩有无!”师云:“既不说有无,你何道不逢?”僧无对。

师示众曰:“南山有鳌鼻蛇,是你诸人好看蛇。”众无对。庆代云:“和尚与摩道,堂中多有人丧身失命。”玄沙代云:“要那南山作什摩?”晖和尚颂曰:

雪峰义得一条蛇,寄著南山意若何?

不是寻常毒恶物,参玄领得会先陀。

报慈和:

劝君险处好看她,冲著临时争奈何?

欲得安身免负物,向南看北正先陀。

师指树橦子问长庆:“古人道:‘见色便见心,心外无馀。’你还见树橦子不?”对云:“见什摩?”师云:“孤奴。”庆云:“不孤和尚。”师云:“你道不孤,我道孤。”庆退三步而立。师云:“你问我,我与你道。”庆便问:“和尚见树橦子不?”师云:“更见什摩?”问:“目击相扣,不言勃扌素者如何?”师云:“你也要急相投。”又值盲人,师云:“我盲。我盲。”

师平生厚心接物,行坐垂机。自天佑丙寅之间,众上一千七百,闽王四事供须,不替终始。开平二年戊辰岁五月二日夜三更初迁化,春秋八十七,僧夏五十九,出世三十九年。敕谥真觉大师难提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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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五代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远远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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