儉齋集/卷二十八

卷二十七 儉齋集
卷之二十八
作者:金楺
卷二十九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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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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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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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旣通註尹氏。

火旁享字彦明。程子門人。

孫子。

孫臏也。

合從連衡。

從子容反。六國地形。南北從長。故謂之從。衡橫也。秦地形東西橫長。故謂之衡。

是以所如者不合。

如往也。

又曰孟氏醇乎醇者也註。更說甚道。

甚何也。下甚處同。

水精。

石名。精通作晶。

楊氏。

名時字中立。程子門人。

假饒。

猶假使也。

梁惠王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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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亦曰仁義而已矣條註。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

行仁義則愛親敬長。莫不戴已。所以無不利也。

徇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己隨之。

好利則上下交征利。終有弑奪之禍。所以害己隨之。

小註慶源輔氏曰云云。

惠王所謂利。專就利己上說。故集註所謂未甞不利。無不利者。亦只言利己。而輔氏却兼利己利物說。說得似緊。

造端託始之深意。

沙溪曰義利之辨。學者第一義。故造爲一書之端而託於始初也。○按雲峰胡氏曰程子所謂拔本塞源者。所以救當世流弊之極也。朱子所謂造端託始者。所以謹學者心術之初。沙溪說似與此不同。

詩云經始靈㙜條註。故民樂其樂。

釋偕樂一句。

而文王亦得以享其樂也。

釋能樂一句。○按此章有許多樂字。而意益明文益快。歐陽公醉翁亭記後面學此法。

梁惠王曰寡人之於國也條。小註移粟者。民自移其粟耳。

所移者雖是民間之粟。移之者却是王使之也。不然何以曰無如寡人之用心乎。今若謂民自移其粟耳則恐非文義。

雞豚狗彘。

按韻書大曰彘。小曰豚。此以大小異名。與鴻鴈麋鹿之意同。

吾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

沙溪曰栗谷以觳觫若句絶。愚以爲禽獸有何有罪無罪之可言乎。似謂如無罪之人就死地也。或曰似若自謂無罪之意。○按禽獸之死。固無有罪無罪之可言。但未見其將死而此心未發。則不必思量其罪之有無而用之以禮而已。故自無所害。若見其觳觫而此心已發則便覺其無罪而不忍殺。故下文曰王若隱其無罪而就死地。集註曰。牛羊皆無罪而死。觀此則所謂無罪。正指牛羊而言。而今曰如無罪之人。又曰自以爲無罪云爾則窃恐其胥失之矣。栗谷之以若字屬上句似得之。

曰無傷也條註。其理未形而無所妨。

曰此心已發則襯貼吾身說。曰其理未形則却是渾淪說。盖萬理具於吾心。而在物有可隱之理。故便感動吾心之理。發出它不忍來。若未見其物則無所感發。故不曰此心未發。而曰其理未形。下語之妙。有如此夫。

今王發政施仁條註。發政施仁。王天下之本也。

仁人心也。施仁者。推吾之心以保民也。民保然後天下服。故曰王天下之本。下文所謂常産則又是仁政之所當先者。故曰發政施仁之本。

樂歲終身飽。凶年免於死亡。

言若遇樂歲則終其身而飽。若遇凶年則免於死亡。此是大綱說。如富歲子弟多賴。凶歲子弟多暴。是豈今年富則多賴。明年凶則多暴乎。詳味降才爾殊一句。則各主豊凶而言。或以終字訓爲極其身心之意則恐未免太曲矣。

梁惠王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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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大王事熏鬻。

大音泰。後倣此。

註智者明義理識時勢。

明義理則必不爲興甲危士。結怨諸侯。以其養人者害人。識時勢則自知其大小衆寡之不敵而謹事之而已矣。

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宮條。小註雲峰胡氏曰按饒氏謂朱子云賢者亦樂此。其辭遜。賢者亦有此樂。其辭驕。以此觀之。語錄謂沼上之對其辭遜。雪宮之對其辭夸。傳錄之誤明矣。

今按語類作梁惠王其辭遜。齊宣王其辭誇。與此不同。胡氏所云。未知何据。○當更考語錄。

昔者齊景公條註。琅邪齊東南境上邑名。

越王句踐甞起館㙜於琅邪東。卽此地。

今也不然條註。糧謂糗糒之屬。

以下文飢者不食。勞者不息。故知其但爲糗糒之屬也。

王曰王政可得聞與條註。孥妻子也。

孥盖妻與子孫之緫稱。故詩樂爾妻孥註曰孥子孫也。此則曰孥妻子也。

至於岐下。

唐本於作于。

註則有以識其非曲學阿世之言。

漢書儒林傳曰毋曲學以阿世。言曲其所學。以阿附於世也。

左右皆曰可殺勿聽條註。盖所謂天命天討。皆非人君之所得私也。

刑賞者。有國之不可廢一焉者也。盖有刑而無賞則民無所勸。有賞而無刑則民無所徵。故孟子論用舍人而遂及於用刑。集註復引天命天討爲言。夫旣謂之天則其非一人之所得私。可知矣。

公孫丑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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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乎曾西條註。九合諸侯。

九糾通。

曰文王何可當也。

沙溪曰退溪以文王不能當殷之意釋之。愚意以爲文王之德。後人不能及也。盖因文王不足法而答之也。○按公孫丑之意。以爲以文王之德而其興也猶若是難。則以齊王恐不可易言。故孟子只答以文王之於殷則爲難。而齊之於其時則爲易而已。若果答以文王不可及之意。則其語勢文義不亦踈乎。盖何可當也與是以難也。自相唱和。而集註亦曰猶與由通。若如沙溪之說則猶如字然後意尤明白。何必勞於借引它字乎。夫如是故下文以時勢二字雙劈將去。集註又以異於文王之百里。異於商之賢君繼作。異於紂之猶有善政。逐節照應爲說。便見得文王之時。異於孟子之時。故文王雖聖人。便抵當它不得矣。如此看似自分曉。只當以退溪爲正。

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遠矣條註。告子未爲知道。

告子以義爲外則是不知義。而今曰未爲知道者。擧體以該用耳。

旣曰志至焉。氣次焉條。小註雙峰饒氏曰云云。

此段譬喩似有語病。豈有志已定而氣猶動之理乎。今若易之曰亞夫軍中夜驚。亞夫堅卧不起。若使當時動得它不安。豈不是卒徒動其帥乎。故堅卧雖是帥之定處。又不若從初整攝卒徒。自無所動也。於此見持其志。又不可不養其氣云則庶乎可矣。

敢問夫子惡乎長條註。氣卽所謂體之充者。本自浩然。失養故餒。惟孟子爲善養之。以復其初也。

集註此段。與孟子性善之說。正相表裡。讀者所宜潛心而實體者也。○或謂理無不善而氣有善惡。此謂本自浩然何也。余應之曰固是如此。然論其本原則由氣無不善。故知其理之無不善矣。論其末流則理有善惡。故氣有善惡。是以朱子於性曰明善而復其初。於氣亦曰善養以復其初。其意可見矣。

殆亦冥然無覺。

朱子曰殆發語辭。顔師古曰殆近也。窃謂是發語辭而有近意。

是集義所生者小註。雙峰饒氏曰無是餒也。是無氣則道義餒。行有不慊則餒。是無道義則氣餒。所指不同。

此說非但與集註不同。道義餒之說。甚害於理。窃恐不是文義之差而已。可更詳之。

雲峰胡氏曰集義卽是以直養義襲而取之。卽是有所作爲以害之。

按雙峰饒氏亦有此說。而窃恐其不然。所謂作爲以害之。是實有助長之事矣。若夫所謂義襲則豈眞有是事而自害其氣乎。孟子之意。不過言此以足上句之義而已。其語勢如云爲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今若以爲仁由人爲一義。對由己爲言。則果成義理乎。朱子曰江西人愛說襲義。不知如何。襲只是非以義掩取是氣。盖氣自內而生。非由外而入。其意可謂明白。而其他見於語類者非止一二。今試取而考諸二氏之說則其得失可見矣。且就集註論之。只行一事偶合於義云者。是對集義而言之。而所謂集義者。亦其一事之積耳。掩取於外得之云者。所以反說以明夫此氣之生於內。而非所取之於外也。上句是實底。下句是虗底。是以虗對實。使上句之意。自明而已。若以義襲。爲作爲以害之之事。則兩句皆是實事。而夫所謂只行一事偶合於義者。旣釋義襲一句。則其語意果有助長以害之之云乎。饒氏謂正而助長。是要義襲而取。則特下一要字。得斡轉說。却似無病。而其下復曰集義義襲兩句。乃是一段骨子。則又分明把作兩義看。其於本文之義。盖已去之遠矣。

何謂知言條。小註雙峰饒氏曰知言便是知道。孟子不欲以知道自謂。所以只說知言。

此言恐未安。雖是知道。故能知言。若言其分則自不同。知道所包闊。不如知言之切。故孟子且說知言。如誦其詩讀其書而知其人之類亦是。

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條。小註新安陳氏曰宰我此言。可謂深知孔子。其得在言語之科宜矣。此孟子所以表而出之於子貢,有若之言之先也。

按宰我只說賢於堯舜。子貢却進一步。和百世之王說。有若又進一步。幷自古聖人盡說。故集註於子貢之說則曰莫若夫子之盛也。於有若之說則曰未有如孔子之尤盛者也。據此則孟子所取。正是由略而入詳。非以宰我爲賢於二子之言而先之也。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條註。天地以生物爲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爲心。

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卽是生物之心而物莫不有。故集註却包萬物說來。以其精者言之則萬物之會那發生底。便是此心。以其粗者言之則如鳥失羣而哀鳴。獸亡曹而悲號。亦是不忍底心。盖天地者萬物之父母。故物生其間。自然似得它。如人家子孫肖其父祖相似。

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條註。怵惕驚動貌。

動字最好看。不忍之心。雖是本有。須動然後可見。故易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

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

上說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此說凡有四端於我者。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卽見四端。皆是不忍之心發出來。

註此章所論人之性情。心之體用。本然全具而各有條理如此。

性者心之體。仁義禮智是也。情者心之用。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是也。本然全具。體之存乎內也。各有條理。用之見於外也。約而言之則大學所謂明德是也。

孔子曰里仁爲美條註。天所與之良貴。

釋爵字意。

得之最先。兼統四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

釋尊字意。

有天理自然之安。無人欲陷溺之危。

釋安字意。

人當常在其中。不可須臾離者也。

釋宅字意。

公孫丑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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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

孟子盖欲言其意於景丑。庶幾使齊王得聞也。

曰豈謂是與條。小註東陽許氏曰富只在彼。爵可加我。故用仁義字不同。

富者是守諸內。故以仁對。爵者是推諸外。故以義對。此皆以在我之仁義。對彼之富爵而已。非以只在彼可加我爲別也。若言其可加則富豈獨不可加於我乎。

不得。不可以爲悅。

悅謂快悅於其心也。與下恔字相應。

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

詳此文義。若使管叔是弟也。周公於此。必別有所處。

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條。小註新安陳氏曰孟子窺賈爲君文過之心於不言之表而責之。

陳賈所以告齊王者。孟子盖已聞之。而及其託古聖而來問之時。其爲君文過之態。必有不可自掩者。故直責其罪。固非卒然來問而逆探其意也。是故沈同問燕可伐則但告之以可。而未嘗預爲之辭。以防其以燕伐燕之計。聖賢之於待人。順應而已。不爲探情伐謀之說者。於是乎可見矣。且就兩章觀之。前章則曰沈同以其私問。此章則乃先序陳賈與王問答之辭。其義意不亦明乎。陳氏所謂窺之於不言之表而責之者。恐非所以言聖賢也。

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條註。此章見聖賢行道濟時汲汲之本心。

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與汲汲之意略同。

滕文公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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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道性善。

孔子罕言性與天道。孟子卽便說性善何也。盖孔子之時。性善之理素明。故孔子只說用力之方。至於曾子則所謂明德者。已微發此端。而及乎子思則聖敎寖遠而異端漸起。故於是乎言天命之性以明之。而逮夫戰國之時則人心溺於功利之說。而其知此理者殆無幾矣。則必言其性之本善而聖愚之同得。然後始信其理之在我而有所奮發焉。此孟子所以道性善也。是故朱子於近思錄。亦以太極圖說冠諸篇首。聖賢敎人。隨時益明。前後一轍如斯夫。

今滕絶長補短條註。但恐其安於卑近。不能自克。則不足以去惡而爲善也。

旣知性善則又莫如立志。志苟不立。都悠悠不濟事。故孟子終引書以告之。而集註所謂安於卑近。不能自克八字。正是志之所以不立也。而黃勉齋復以礪其志爲言。盖人略知此性之本善而終不至於有成者。皆由志不立也。故栗谷先生最愛說立志。此乃入學第一關。讀者所宜實體而力行焉者也。

若藥不瞑眩。

瞑字从目。集註音莫甸反。而諺解音暝誤矣。經書諺解訛音甚多。不可盡擧。盖我國字學不明。故如權石洲鞸一生攻詩。而誤以兆眹軫韻之眹字。押於寢韻。學者又不可不致詳於此。

方里而井。井九百畒。其中爲公田。八家皆私百畒。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條註。此詳言井田形體之制。乃周之助法也。公田以爲君子之祿。而私田野人之所受。

今以集註兼採周禮漢書。略成圖形如左。

井田形體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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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畒百爲夫。夫間有遂。遂上有徑。九夫爲井。井間深四尺廣四尺爲溝。溝上有畛。十井爲成。成間深八尺廣八尺爲洫。洫上有塗。成十爲同。同間深二仞廣二尋一作仞爲澮。澮上有道。同十爲封。封間有川。川上有路。或曰以井制則九夫有溝。而周禮遂人又謂十夫有溝者何也。曰此朱子所謂鄕遂之地。田不井授。但爲溝洫。鄕遂用十數。井田用九數者也。

民受田。上田夫百畒。或以夫爲句恐誤。窃謂當以田爲句。夫謂一夫也。中田夫二百畒。下田夫三百畒。歲耕種者爲不易上田。休一歲者爲一易中田。休二歲者爲再易下田。三歲更耕之。自爰其處。孟康曰爰於也。農民戶人已受田。其家衆男爲與夫。與當作餘。亦以口受田如比。顔師古曰比例也。士工商家受田。五口乃當農夫一人。若山林藪澤原陵淳鹵之地。晉灼曰淳盡也。舃鹵之田。不生五穀。各以肥磽多少爲差。民年二十受田。六十歸田。種糓必雜五糓。以備灾害。田中不得有樹。還廬樹桑。菜茹有畦。瓜瓠果蓏。應劭曰草實曰蓏。殖於疆埸。在壄古野字曰廬。在邑曰里。春令民畢出在壄。冬則畢入於邑。春將出民。里胥平旦坐右塾。鄰長坐左塾。顔師古曰門側之堂曰塾。畢出然後歸。夕亦如之。入者必持薪樵。輕重相分。班白不提挈。冬民旣入。婦女同巷相從。夜績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服虔曰一月之中。又得夜半。爲十五日也。必相從者。所以省費燎火。同巧拙而合習俗也。○按見於漢書者其槩如此。斯實先王之美制而仁政之大本也。三代而後。至治之澤。不得以下於民者何哉。皆不行此故也。然而斯法也。自孟子已不能詳。而程子亦有不可一一追復之議。今若不究其本。私意妄作。誖天擾民。則王莾所以自取顚蹶者。其監昭然。曷由而盡如先王之制乎。宜取孟子此章及朱子所爲井田類說者。參伍考證。要之可行。其它彌文碎義。不完固亡害矣。甞試論之。夫明步量審等第籍民口均多寡比邑屋此五者。今日之急務也。步量明然後足以正經界。等第審然後足以識肥磽。民口籍然後足以授田廬。多寡均則制其産。邑屋比則同其力。五者旣擧則雖不能盡如古制。亦已幸矣。難之者曰我國地多山林。丘陵谿磵。棋列牙交。崎嶇不齊。田可井畫者纔十一耳。必不可行。愚謂地有高低。先儒亦甞疑之。然此正班固所謂以肥磽多少爲差者是也。縱難畫井。尙可畒授。宜先正其經界。以肥磽品爲多寡。俾強者不能奪。弱者無所失。則環四域而無凍餒。今乃不然。富民連隴陌。畜積如丘山。貧氓曾無盈尺之地。䃫石之藏。重之以賦役之苦。其勢不爲大姦慝。將塡溝壑。俗何由淳。奚恃而爲善乎。故曰經界者。井田之本也。難之者又曰若以肥磽爲多寡則得肥土者用力少而所收巨。得磽土者用力勤而所獲少。卽亦歸於不均而已。愚謂地雖磽硧。二歲一耕。或三歲一耕。如代田之䂓。以養其地力。而用糞多則肥磽可以相適。而况稅入之數。又相乘除以均之乎。難之者又曰我國田形不正。步量尤難。愚謂以俗制言之。圭田梯田。斜陂陁縵。起止易詿。故繩有嬴詘。每量輒差。此所謂難者。而若夫方田。四面平整。自無此患。今欲量田。試取糾繩循隴而步。隨其曲直而短長焉。還以其繩折作方形而再度之。步量之難。非所憂也。雖然俗之流弊盖久矣。苟操一切之法。卒然臨之。奪彼與此。期躋古道。則民將鰓鰓然以爲厲己也。所以難行者。又不止於難者之說。欲益反損。其禍不貲。必須眞知實得。處之有漸。紀綱素立。乃可以有行也。嗚呼。經界不正則雖重百世而䂓之。民不涵仁。經界者盖所以足衣食齊貧富而道斯民者也。衣食足則邪僻之心杜。貧富齊則爭敓之患息。夫然後德敎可入而姦軌可禦焉。故學校庠序之政。兵甲車乘攻戰之備。黜幽陟明設官取人之典。一寓諸其中。用上下齊同。君民相撢持。天下治則易以善。天下亂則重爲奸。玆豈非制之美而仁政之本乎。愚故略論其槩。仍附于此。

此其大略也條註。眞可謂命世亞聖之才矣。

命世。通鑑註曰天命之生。斯世之才。愚意其德業才略。足以命令一世者也。

放勳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

沙溪曰勞來。承上文言勤於人倫而不畔者勞來之。○按勞來只是泛言撫摩勸勉之意。自匡之以下。方言敎以人倫。故朱子答振德是施惠之問。以爲只是施之以敎化。上文匡輔翼等事是也。不言勞來。輔氏亦曰勞者勞之來者來之。所以安其生也。

滕文公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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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

學者常存此心則其於富貴利欲。便有超然之意矣。

居天下之廣居條。小註南軒張氏曰不能淫。不能淫此。不能移不能屈。不能移此屈此也。此者何也。廣居正位大道是。

此說說得确。不分曉。必如集註以淫其心移其節屈其志爲言。方始痛快。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條註。氣化盛衰。人事得失。反覆相尋。理之常也。

氣化二字。爲下文洪水張本。然反覆相尋四字。亦宜着眼。未有人事得而氣化衰者也。亦未有人事失而氣化盛者也。如孔孟有其德而無其位。便是氣化之變。若以人心正倫彜叙言之則畢竟氣化亦被它轉動得。

吾爲此懼條註。程子曰楊墨之害。甚於申韓。佛老之害。甚於楊墨。

此程子所以闢佛老。而繼孟子而治者也。

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條註。蓋邪說害正。人人得而攻之。不必聖賢云云。

此段發明扶正討邪之意。痛快直截。凜凜如秋霜皎日。使天下後世有所勸戒。而率獸食人之害不作。窃謂是亦一治也。

離婁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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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爲政不難條註。得罪謂身不正而取怨怒也。

若曰不得罪而已則或誤意柔懦取悅。足以致之。故必以身不正而取怨怒釋之。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條註。此類之謂也。

此類。指鼂錯所言。類字包得闊。

曠安宅而弗居條。小註雙峰饒氏曰云云。

饒氏及新安陳氏。皆以此章爲只指自棄者言之。而朱子謂安宅正路。人皆有之。而自暴自棄。以至此。是可哀也。又却包那自暴說。二氏說與此不同。

孟子曰伯夷辟紂條註。作興皆起也。

沙溪欲從直解以作字屬文王。興字屬二老恐誤。按朱子楚辭註曰太公辟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而歸之。其間下一而字。更得分明。

曰天下溺條註。則先失其所以援之之具矣。

天下之溺以道捄。嫂之溺以手援。今欲援天下而先失其道。則是猶欲援嫂而先斷其手。

孟子曰不孝有三條註。趙氏曰於禮有不孝者三事。小註雙峰饒氏曰趙氏以意度說自好。所以朱子不破其說。

趙氏旣曰於禮有之則此必古禮書中語。而饒氏以爲意度者非是。當以輔氏說爲得。

離婁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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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曰禮爲舊君有服條。小註又子夏傳云臣爲君方喪三年。

此非爲舊君服。似不當援入於此章。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條註。王勉曰若不合於義而不信不果則妄人爾。

不信不果。一本作必信必果。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條註。自然而得之於己也。

自然二字可深味之。若訓自得爲獨得則有弊。朱子甞極言其誤。

逄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爲愈己。於是殺羿。

李芝峰睟光曰史記言寒浞殺羿。孟子云逄蒙殺羿。二說不同可疑。○按天問註謂寒浞使逄蒙射羿殺之。可破此疑。

夫章子子父責善而不相遇也。

不曰匡子而曰章子者。其語法如史遷所謂同子之類。

萬章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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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禹益相去久遠。

栗谷曰遠疑速字之誤。鄭愚伏曰不然。謂歷年之多少相去遠甚也。沙溪曰栗谷之意。以爲舜禹之相去則遠。禹益之相去則速也。意甚平順。景任之言。若單說遠字則稍通。而幷與久字爲說則終不襯貼。○按以集註語意觀之。栗谷說爲得。而但謂遠是速字之誤則恐不然。盖只言久遠者。擧久則速在其中耳。盖古人文字質。素多類此。如以此段言之。所謂丹朱之不肖則多一之字。梁惠王上篇云天下之欲疾其君皆欲赴愬於王則兩欲字相梗。下至馬遷亦尙多如此。如屈平傳云平伐其功曰以爲非我莫能爲也。曰字與以爲字逕庭而不嫌。窃意此段亦只如此。未必有誤字也。

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條註媵臣。

媵送也。媵臣謂送女而爲其從臣者也。

而樂堯舜之道焉。

此道字兼體用而言。下非其義也非其道也則又別。道是體義是用。

孔子不悅於魯衛條註。孔子去至陳。主於司城貞子小註。新安陳氏曰以文勢觀。似是臨去宋時。主於司城貞子。適陳爲陳侯周臣。

按孔子之於列國也。於魯則爲見行可之仕。於衛則爲際可公養之仕而已。未甞爲臣於陳。陳氏說恐爲未考。爲陳侯周臣者。盖貞子是宋之司城而又爲陳侯之臣也。如張儀本是秦臣而或在魏爲相。此恐亦如此。集註所謂至陳主於司城貞子者。意已明白。不須多疑。

萬章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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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者所獲條註。一夫一婦。佃田百畒。

佃治也。

加之以糞。

沙溪曰與滕文公篇糞其田註。糞㙲也不同。○按糞㙲也者。以糞㙲也。加之以糞者。以糞加也。未見其不同。特隨其本意而異文耳。

告子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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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條註。程子曰心豈有出入。亦以操存而言。

鄭愚伏曰此心廓然。本無內外之限。四方八紘皆其境界。故不可以出入言也。孔子所謂出入。特以操舍存亡而言耳。程子恐學者不知聖人之意。故言此以明之。○按聖人旣分明言有出入則豈可更道無出入乎。但所謂出入者。只在一念之間。操之則便存主於內。舍之則便亡出於外而已。非如有形狀底物。自外而入內。復自內而出外。故曰心豈有出入。乃所以深明操存之幾也。今若謂內外無限。四方八紘皆其境界。故不可以出入言。則倐東倐西。固不離於其境界之中。而其出其入。盡是此心之當然。如此則窃恐流入於釋氏猖狂恣睢之域。奚特毫釐之差乎。若平論心體而以爲內外巨細。無所不包則可。若謂無內外無大小。故不可以出入言則不可。

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條註。是我之所爲。有以深助於不仁者也。

爲仁不力而遂使人謂仁固不勝不仁而背仁趍不仁。則是爲仁不力者。乃所以深助乎不仁也。

告子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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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人關弓而射之則己談笑而道之無他。䟽之也。其兄關弓而射之則己垂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

道之。言之於人也。戚親也。

孟子居鄒。季任爲任處守。

以註文觀之。爲字當是仄聲。而集註不著。似當以季任爲任之處守者之意見之。

乃孔子則欲以微罪行。

語類曰因膰肉不至而行則吾之去國。以其不致膰爲得罪於君耳。按此則微罪似趲向孔子身上說。

孟子曰舜發於𤱶畒之中條註。膠鬲遭亂。鬻販魚塩。文王擧之。

膠鬲殷之賢臣。盖文王擧之於殷歟。

人恒過條。小註慶源輔氏曰舜大聖人之事。傅說而下。皆上智之事。

以大聖上智分爲二事。似未安。

盡心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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桎梏死者非正命也條。小註雲峰胡氏曰立命是已造聖賢之域。知命是方入聖賢之階。

此說似未穩。窃謂知命立命。皆是聖賢地位。而但知命主知而言。立命主行而言。如知不可立乎巖墻。是知命。知其如此而不立乎巖墻了。是立命。盖旣知得則便行將去。

人知之亦囂囂條註。趙氏曰囂囂自得無欲之貌。

萬章篇其志囂囂然註曰。無欲自得之貌。先言無欲而後言自得。此則曰自得無欲之貌。先言自得而後言無欲。盖彼以人來求我言。故先外而後內。外輕者內自重也。此以我去要人言。故先內而後外。內重者外自輕也。

孟子曰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條註。皆聖賢微顯闡幽之意。小註雲峰胡氏曰微顯是帶過說。

以下文新安陳氏說觀之。微顯二字。亦是實義。胡說如此可疑。

公孫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順條註。狎習見也。不順。言太甲所爲。不順義理也。

申象村,張谿谷皆曰此註辭意切迫。似當以書註爲主。書註我不可使其狎習不順之人。○按此正伊尹大不得已處。夫太甲所爲。不順義理。故放之于桐。庶幾其改之也。若使不欲其狎習不順之人。則只當去其人而已。豈可爲此而放其君乎。諸公盖喜其辭語之不迫。而不知其反有傷於義理也。誰知朱子之言雖若迫切而考之以事理則反委曲而無傷乎。且以孟子本文觀之。不狎于不順。與所謂太甲賢。自相照應。其文意尤爲明白矣。

孟子曰是猶或紾其兄之臂條註。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予宰我名。文見論語。

盡心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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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謂高子曰山徑之蹊間。介然用之而成路條註。介音戛。

大學或問介音甲。與此不同恐誤。窃意介與韓詩斗起成埃圿之圿同。註謂音戛。塵埃也。盖微小之意也。

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條註。欲如耳目口鼻四支之欲。雖人之所不能無。然多而不節。未有不失其本心者。

按此所謂欲。與大舜所謂人心一般。雖上智亦不能無者也。周子所謂養心不止於寡而存。寡之又寡。以至於無者。則又拕下人欲說。盖人之所不可有者也。但小註所引朱子之言。未有不由寡欲以至於無者一條。則又合而一之。以爲工夫淺深之別。恐與集註不同。當更詳之。

狂者又不可得條。小註南軒張氏曰鄕原卽所謂小人之中庸。

小人之中庸云者。與程朱之說異。詳見中庸或問。

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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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讀太極圖說。而曰至哉言乎。夫天理人性。一而已矣。太極不可知。則就人身而推。然後可庶幾也。夫無極而太極。人生而靜也。太極動生陽靜生陰。人生而靜以後也。太極純粹至善者也。而有是理則斯有是氣。故於是乎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則愚以爲惡卽已幾於靜而生陰之時何哉。圖說曰五性感動而善惡分。夫物莫不具太極。而常失之動。人有五性。太極之理也。五性感動。陰陽之道也。性本善而動有善惡焉。無極而太極。理也故善。動而生陽靜而生陰。氣也故善惡之幾。眹於斯也。太極不動則無以知其善。亦無以見其有惡也矣。夫太極之有是氣。譬猶道心之有人心也。氣未必皆惡也。而猶人心之易流於欲也。夫天下之事。無自初而惡。必動而後或者有惡也。故君子主敬而愼其動。天之所以不息。是亦敬而已也。能此者其知太極乎。無極而太極者。是理具於陰陽之先。而陰陽旣生則又在於陰陽之中。其所以或具於先或在於中者。間難容瞬。盖靡是理則氣無以生。靡是氣則理無所付。理非有形體也。唯見是氣而後知有是理也。其所以然者。理故也。兩者混淪。非有間罅則亦不可以先後論耳。此言在天之理也。

太極不動則陰陽不生。陰陽不生則何以見太極。有理卽有氣。有氣卽有理。如水有波。如火有焰。何可二也。其所動靜者。只是動靜之理。亦非有形體可見也。陽上爲氣。陰下爲質。故曰兩儀立焉。兩儀者天地也。此言陰陽也。一動一靜。互爲其根。亦可見人之敬義相資。不可間斷也。

陽變陰合而生水火金木土則五行之質具於地。其精則在天。爲日月星辰。五氣順布。四時行焉。則所謂一動一靜。互爲其根者也。五氣不布。萬物不成。五行不和。難以制器。如作金器。金陰得火陽然後成。如作木器。木陽得金陰然後成。陰陽五行。不能獨成。故必陽變陰合而後。五行生矣。四時行矣。

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則五行形質雖異。推原以去則只是無極而已。豈有他哉。木爲春爲仁爲元。火爲夏爲禮爲亨。金爲秋爲義爲利。水爲冬爲智爲貞。於此亦可見一理渾融無間也。

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則木性煖金性堅火性熱水性寒。土之性則實之類是也。古人又以仁義禮智信爲五行。各專其一。三段。言五行也。

無極之眞。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則言理氣混融而無間也。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焉。則明天位乎上。地位乎下。陰陽順而人物遂。然後形化生焉。此言萬物也。無極之眞者天命也。二五之精者氣質也。妙合而凝則成氣質之性也。

以上論天道也。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者。太極之理。賦於人而爲性也。形旣生矣則陰陽之氣。在於人而爲體質也。人之五性感動而萬事出矣。則天之所以五氣順布而化生萬物者也。此言在人之理也。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立人極焉。故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時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者。言聖人唯能主靜。全天命之理而純其善則德之大也如此。非主靜動常悖矣。此言聖人也。

君子修之吉者。言賢人雖未能如聖人生知安行。而爲能復焉執焉。求進於聖域故吉也。修之道如何。主敬而已。小人悖之凶者。言小人不知天理之本善而求而反焉。故不循天理而徇人欲。是以凶不可言也。此言君子小人也。學者誠深體此章之意而進進循循。不敢自已則太極之全體在我而與聖人一矣。敬肆之幾。吉凶之歧。人獸之分。可不懼哉。可不愼哉。

以上論人道也。

故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又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者。夫天體陰而用陽。地體柔而用剛。人體仁而用義。盖言三極之道一也。大哉易也。斯其至矣。贊美之辭也。此揔結上文。

以上揔言之。以明三極本一理也。曰陽曰陰曰剛曰柔曰仁曰義者。指事雖異名而其始則無極而已也。天下夫焉有理外之事哉。吉與善是固理也。凶與惡亦理也。若以凶惡爲理之本則不可矣。若謂之非理則吾窃惑焉。

五行說丙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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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圖說曰。五行之生。各一其性。度氏云其性各一。如火燥水濕金剛木柔土實之類。或曰所謂燥濕剛柔實五者。氣質之性也。或曰非也。五行之理。具於人而爲仁義禮知信。仁義禮知信雖其爲德不同。豈可謂之氣質而非本然之性乎。愚以爲天下無無理之氣。亦無無氣之理。理氣混淪。元不相離。是以論性者。就其中合而言之則謂之氣質之性。離而言之則謂之本然之性。然則論燥濕剛柔實者。雖謂之氣質之性可也。謂之本然之性亦可也。雖然原其主意則在乎氣質而不在乎本然何者。太極之賦於人者則爲仁義禮知信之性。其在乎物者則爲水火金木土之理。水火金木土非理也。其所以爲水火金木土者理也。故朱子論五行曰木之神爲仁。火之神爲禮。金之神爲義。水之神爲智。土之神爲信。由是觀之。若以五行之理。爲五性之德則可矣。若直以燥濕剛柔實之性。爲仁義禮知信之理則不可。盖此理流行。無所欠缺。在天爲元亨利貞。在人爲仁義禮知信。在地爲水火金木土。水火木金土則便有形質之可言。若以配五性四德則離氣質而言其神。然而旣曰燥曰濕曰剛曰柔曰實則便帶氣質而生耳。自有不可廝奪者存乎其間。朱子所謂五行之生。各一其性。氣殊質異者是也。然其燥濕剛柔實之性。固主氣質言。而其所以爲燥濕剛柔實之理則亦不能離太極而爲理。朱子所謂五行之變。至於不可窮。然無適而非陰陽之道。至其所以爲陰陽則又無適而非太極之本然者是也。愚故曰五者謂之氣質之性可也。謂之本然之性亦可也。特觀其所主而言者何如耳。

金直卿問於尤齋先生曰。水火木金土。燥濕剛柔實之性。或以爲本然之性。或以爲氣質之性。何者爲得。先生答曰朱子曰五行之生。隨其氣質而所禀不同。所謂各一其性也。據此則似可謂之氣質之性矣。然其下又曰各一其性則渾然太極之全體。無不各具於一物之中。而性之無所不在又可見矣。據此則當爲本然之性。盖五行之理。具於人而爲仁義禮知信。此仁義禮知信。雖其爲德不同。豈可謂之氣質而非本然之性乎。云云愚窃就朱子之說而思之。所謂隨其氣質所禀不同各一其性者。正論氣質之性。如五者之類也。所謂太極全體各具一物而性無不在者。就氣質而論其本然。如五者之所以爲五者之類也。故作五行說。

兼愛兼養說集註簡而義奧。且爲小註諸說所亂。讀者不能詳察其上下相照。脉絡相貫。故復推集註之意。作爲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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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人之於身也兼所愛。無尺寸之膚不養也。

此言人於其身。無小大無貴賤。所當兼愛而養之。故尺寸之膚雖甚微小。旣無不愛則亦無不養。

所以考其善不善者。於己取之而已矣。

此言雖當兼愛兼養。必先其重而後其輕。故養之不失其輕重之則者爲善。其或區區於尺寸之膚而反失其輕重之則者爲不善。只在考諸己以審其何如耳。

體有貴賤有小大。養其大者爲大人。

此言當先養其心志而後養其口腹也。

今有場師。舍其梧檟。則爲賤場師焉。

養其一指。則爲狼疾人也。

此二段。言取己而不善之證。

飮食之人。爲其養小以失大也。

此申明養小失大之爲不善養也。

飮食之人。則口腹豈適爲尺寸之膚哉。

此緫結首段之意。言人之於身也。固當兼愛。故雖尺寸之膚。亦無所不養。而况飮食乃所以養其口腹而全其軀命。其比於尺寸之膚則可謂重矣。養之固無所害。但專養口腹者。無不失其大體。故爲人所賤而始爲不善耳。盖口腹雖重於尺寸之膚。而心志則又有大於口腹。其爲可養。不但爲軀命而已。此所謂所欲有甚於生者也。雖然旣曰飮食之人則其但養乎小體而已者可知。若使夫人旣養其大。又養其小。以爲兼愛兼養之計則養得其善。而取之於己而無輕重失則之弊矣。

父在承重說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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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有父歿而嫡子廢疾不任喪事。故嫡孫代父喪三年。以承重之服者。盖遵朱子箚說也。然而論議紛紜。人皆駭之。甞余從長者遊。人有扣之。槩述所聞以相證。汰哉之誚無所逃也。

喪大記曰喪有無後。無無主。是故子爲父後則主之。孫爲祖父後則主之。旣主其喪矣。服之以齊䟽者。斯固天地之常經。而無天子庶人之殊者也。夫子爲父後。嫡孫承重爲祖父後者。禮之常也。子爲父父歿而嫡孫爲祖父斬者。道之經也。然而禮而不得常則斯謂之變。道而不得經則斯謂之權。朱子曰君臣父子定位不易。事之常也。君令臣行。父傳子繼。道之經也。事有不幸而至於不得盡如其常則謂之變。而所以處之之術。不得全出於經。是則所謂權也。以權處變而得其當則斯亦禮之正也。而吾夫子所謂以權制者也。夫父歿而嫡子者有廢疾不能執喪則禮之大變也。將如何處之。可以愜諸義而愜乎禮。家禮立喪主條曰長子無則長孫。盖必無子與孫然後。使他人主之禮也。雜記所謂夫若無族則前後家東西家。無有則里尹主之是也。今嫡子雖病狂易不任喪事。而嫡孫者存焉則不可使其祖父之喪而終無主也。且以朱子箚觀之。嫡孫代之執喪。庶合乎禮義之當也。在昔宋孝宗之崩也。光宗廢疾不克任喪。而寧宗入承大統。紹煕五年。孝宗以上皇昇遐。而光宗以疾不能任政主喪。宰相趙如愚等白太皇太后。立其子嘉王。是爲寧宗。朱子時召赴行在上箚以勸代上皇光宗執三年之喪。寧宗旣入承大統。而乃用㓒紗淺黃之服。故勸其代服斬衰之喪。其言曰臣聞三年之喪。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無貴賤之殊。自漢文帝短喪以來。歷代因之。天子遂無三年之喪。盖子爲父亦無三年之喪。則嫡孫承重從可知也。夫三年之喪。通喪也。今士庶承重。爲祖父旣皆斬衰三年。則天子亦當執承重之服以三年者。可類以推也。故朱子將言天子承重之服。而先引此以明三年之喪。無天子庶人之殊也。而禮經敕令子爲父。嫡孫承重爲祖父。皆斬衰三年。時孝宗雖能始執通喪。亦未及著。在令甲而人莫知承重之服亦可通貴賤喪三年。故特引此以明子爲父。嫡孫承重爲祖父一也。盖嫡子當爲父後。以承大宗之重。禮有大宗小宗之別。而此言大宗者。從重言也。而不能襲位而執喪。此言廢疾不能執喪者。而不云廢疾者。將言光宗之事。故不敢以廢疾指君父。則嫡孫繼統而代之執喪。義當然也。此言嫡子旣不能執喪。則嫡孫代父而以承重之服。執祖父之喪者。其義然也。此所謂以權處變之道。而固不失於禮之懿也。遵此而敬行之則何謂無理据也。○朱子箚止此。此下方論天子亦可三年之義。噫嫡子而有廢疾則嫡孫代之執喪。代之執喪則服之以三年者。固所以尊祖重義。而其亦有得乎胡康侯所稱變之正者。義之所在者也。詩曰小心翼翼。古訓是式。人旣不幸而有此變禮者。舍朱子之明訓而誰之從乎。或曰朱子之箚。只爲天子諸侯說。非爲士庶人言也。觀乎藁後題辭可見也。且其所謂襲位者。帝王之位也。繼統者。宗社之統也。曰不然。當宋之時。天子無三年之喪齊䟽之服。故朱子乃引士庶之禮。以明子爲父孫爲祖。嫡孫承重。無貴賤上下之別。而欲以是推行於天子之躬矣。何謂其不爲士庶言也。朱子欲以士庶之禮。推行於天子。而今乃以士庶之禮。行於士庶。本無可疑。而人疑之惑也。禮有爲位卽位宗統嫡統之文。豈可直謂帝王之位宗社之統耶。而子徒見夫朱子所爲言與夫藁後所稱鄭志之說只謂帝王。而不知其所引禮經及敕令之言。正爲通上下看也。或曰帝王以社稷爲重。故父在而承國者有之矣。士庶以天倫爲重。未聞有父廢疾而遽執承重之服者也。曰噫是何言也。未有子而不生於父。故父以子尊。子爲父屈。無貴賤而一也。豈可以帝王之尊而厭其父耶。可忍則同可忍。不忍則同不可忍。又安有帝王之獨可行而士庶人之獨不可行之義哉。若以爲社稷爲重。父爲輕也。是周之宣平不必待幽厲之顚覆。唐之肅宗自立於板蕩之中。而不足招後世之譏也。夫君臣以義合者。故社稷爲重君爲輕。孟子亦甞有是言矣。誰謂父子天性之親而乃有此背理斁倫之說耶。聖人之禮。必使安於人情。順於天理而已。今有子與孫矣。喪而無衰䟽之服。祭而無三年之享。則其於天理人情。果何如哉。子旣廢疾而不能執喪。孫以父在而不之承重。是有子而無子也。有孫而無孫也。是不以父其父而祖其祖也。與其使祖父之喪。終無主者。而以陷父於無父之罪而自蹈無祖之誅。孰若式遵朱子之訓。以代父盡三年之哀而以伸父未伸之孝歟。此所以代父爲孝而重天倫之義也。而尙疑之。吾子誠過矣。或曰古者有攝主之禮。是故虞舜攝帝堯。周公攝成王。父有廢疾。其子攝之。以本服服終。素衣白帶以竟三年。庶不悖乎禮意。而今乃遽代以斬衰之服。其於簒奪之嫌何哉。曰子之言意誠是矣。臣而攝君。弟而攝兄。朋友攝之。古誠有之矣。卽未有祖與父之喪而子攝父孫攝祖者也。豈有之矣。我未之聞耶。且以四海之富。天子之貴。而寧宗之心。未甞求位。則猶不害夫得禮之懿。此朱子之言。况乎一家之私。匹夫之賤。抑何患乎簒奪之嫌也。或曰以寧宗言之。先論其立之當不當然後。可論其服之可不可。朱子甞曰趙子直可謂忠臣。然以宗社大計言之。亦有不是處。不知何以見先帝。朱子之意。若果以立寧宗爲是。斥子直也何其嚴也。曰甚矣。子之言也。夫心謂不可而於告君則順之者。稍知自好者且不爲。而謂朱子而爲之耶。其所以非子直者。誠爲不絶侂胄之姦而終爲厲階也。觀其答黃仁卿書。亦可見其意之所主也。有曰當時大事。不得不用此輩。事定之後。便與分界限立紀綱。若不能制而去。亦全得朝廷事體。不就自家手裡壞却。又曰去冬亦甞告之而不以爲然。又曰惜乎此公有憂國之心。無其術以至於此也。盖是時韓侂胄得志。居中用事。朱子惕然憂歎。屢爲寧宗言之。且甞密白子直以防微杜漸之意。乃謂其易制。無復遠慮。明年果誣子直以不軌。遂竄死永州。大起儒學之禍。擅開邊釁。幾危社稷而生民塗炭矣。若以立寧宗爲罪。罪誠大矣。又奚曰子直忠臣云爾哉。又按語類論子直云有些不是處。其立寧宗果不當也。是得罪於人倫者。豈可謂些不是而已哉。或曰雖然。朱子所以乞還新舊職名者。盖亦仲尼必先正名之意也。曰是不徒不知朱子之心。是將啓後世以曲說亂經之弊也。寧宗之立。若果名不順也。夫以吾朱子出處之正。制義之嚴。何爲起膺其命而欲與之有爲。旣起而又何無一言及正名之義。而乃有上可與爲善之語耶。仁人之心。固未甞忘天下之憂。故其來也必有意。寧宗在藩邸時。聞朱子德名。恨不得爲本宮講官。及卽大位。首加迅召。已又除煥章閣待制。朱子行且辭。後又面對乞解。寧宗手札敦勉就職。於是拜命焉。亦不屑於去就之節。故其去也必有說。一日於講筵。留身再斥左右竊柄之失。旣退卽降內批除宮觀。宰相執奏不行。中官王德謙徑以御札付朱子。㙜諫給舍亦爭之不可。於是去國。旣還家仍乞追還新舊職名。何可以無稽之見。妄肆論說於千載之下哉。其所以辭官之意。雜見於簡札奏狀等書者。不爲不詳。今皆考之可見。反棄其說而強爲穿鑿。嗚呼。其亦不思之甚也已。或曰然則題主祧遷之禮。將何以處之。曰喪祭一也。旣主其喪。題主祧遷之當從嫡孫者。固無可疑者。而今乃紛紜於是議。徒拘於人情之私而不知是不得不如此也。今以一言證之。祖母在而嫡孫承重則未甞以祖母爲拘焉。豈徒祖母然也。人家固有高祖母尙在而玄孫已承重者矣。然則高祖在所當祧遷于廟。高祖母固無𭼞而遽遷高祖於廟中。是果人情之所可安乎。此亦終沒奈何耳。夫不以婦人之故而拘於是則先王之禮亦嚴矣。婦人而不能主宗廟。與廢疾而不能任喪祭。雖有不可同者。及其不得主其事則一也。只爲今世之人。於彼則習熟耳目。故不以爲恠。於此則譊譊然人爭議之。不欲求之於禮義之愜。而徒取快於一心之私。曾不知朱子之訓明如日星。處變之道。舍此無他。而末俗好論。日新月盛。亦可見世道人心之已不可爲也。大凡天地之道。窮則必變。變則必通。若徒守經而不知權。執常而不知變。天下之無禮義亦久矣。善乎王仲淹之言曰通其變。天下無弊法。執其方。天下無善敎。惜乎吾生之晩而不以是正於周公孔子之聖。以牖乎後人之衷也。

余旣作此說。披而讀之。其辭不足以發其意。其文不足以盡其辭。辯之不博而說之不詳。奚補焉奚取焉。遂忸然愧之。藏以竢焉。甲寅春二月書。

記尹䥴論禮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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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寅九月四日。尹䥴與權平昌愭。來展其私墓。轉訪先君子於白雲之下。因留宿一夜。坐間適及己亥喪禮。尹固守其說。以爲天無二日。民無二王。人君旣正位於至尊之地。則雖母后亦當有君臣之義。己亥之禮。合用臣服君斬衰三年之制。先君子曰然則論語集註何以曰子無臣母之道云爾。尹曰是劉侍講之說也。先君子曰天下之言。自有一定之理。今不問其言之如何。而先問其人之高下。是私心也。且朱子旣取而著之於書。則此獨非朱子之意乎。尹默然良久曰朱子所見。自是已差了。盖尹前此亦以討論喪服箚爲非故云。余時侍旁問曰若如公言則如漢之太上皇生時。高祖先死則其服也亦當不以子之服而反用臣服君之禮乎。如唐高祖旣甞爲帝而及其傳位之後則將反爲臣於太宗乎。尹曰禮當然。權素尊尹。至此遽聲曰丈乃欲扶君綱而反壞了父綱耶。尹乃倚壁強笑曰語不如此。恐成斑駁去。先君子曰公惡一言之前後不相應。而還將倫彜打壞。公之憚於改過。可謂甚矣。尹戱笑而已。尹復曰人之一心。虛靈洞澈。衆人與聖人無異。日用之間。雖有難知之理難處之事。若能靜以反求。决之於吾心。則渙然若黑白之易判。今禮論之紛紜。只是牽於利害。不欲自實其誤。故若是耳。若其中心則必已了然其是非矣。當時聽之雖甚駭然。余以年輩之尊。不敢痛斥。但曰心之虗靈洞澈。其初固無聖凡之別。但聖人渾然全具。道心爲主宰。故理無不明。事無不善。若凡人則不然。汩於私欲而梏亡其良心。故虗靈洞澈者。不復得爲虗靈洞澈。而聖凡之分。於是遠矣。今乃不加復其本心之工。而只欲以昬蔽之見。暫而取决於其心之私而曰吾心與聖人無異。則吾恐其所謂黑者反爲白而所謂白者反爲黑矣。益無以復其虗靈洞澈之心矣。且聖狂之分。只以其心之昬明而已。若如公之言。又不知何者是聖而何者是狂乎。會有以他言間之者。不得其說而罷。昨來適與客語及此事。遂筆以記之。且念其論心一段。正是今日禍根之所自出。而其壞人心術於潛隱幽闇之地者。尤有所不忍言者。故特著之。

水喩己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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糞壤之間。有盈水焉。其名曰潢池。其爲水也。臭而善穢。無滋也無本也。盖水之陋者也。人皆賤之。有渴於路者。兩手掬而飮焉。固其勢易爲甘也。疑其爲醴泉也。將欲薦諸天子。登之太廟。卽築以石。周以金欄。擔其糞壤而四除之。當是時也。人孰不信而瑞也。冬之月。水益淸。臭者藏而穢者伏。卒然遘之。盖莫知其爲潢池。適有客過者頫而視之曰夫水之美者。源淨故流潔。玆泉也不然。汚濁內閉而淸泠外浮。殆有非常乎。詢諸人。人皆曰醴泉。然後信之愛之。甚於鄕之渴者。春夏之交。潦水至焉。激金石之餙。復糞壤之故。伏藏盡發而凶物居之。潛沙射影之所涵淹。狂虺螫虵之所盤窟也。飮其波者輒宛轉死。於是世莫不知其不祥也。則又爭起而笑客之愚。以爲不知也。然鄕使今之笑者處前日而觀斯水。酌其味而爽如也。視其色而紺如也。則其非醴泉也。亦可期乎。大凡天下之事。及其顯也。匹夫匹婦之知。足以知之。而當其微也。雖有聖者。或有所病焉。嗚呼。不察夫顯微之勢而徒嘵嘵好議人知不知。亦已惑矣。時人以先祖不知某人爲咎。作此說以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