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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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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通於陰陽之內,一有勃盭,則感而為疾。善醫者,神聖工巧而已。病於陽者,調於陰;溺於陰者,亢於陽。病在皮毛之膚者,砭石治之;造於內外之間者,發泄而通之。病之在上者,嘔之吐之;病之在下者,瀉之補之。病之相傳者,治其始受之臟,測虛實之變、欲其易療,則受之以湯;欲其難化,則受之以劑。倉公扁鵲,世不間出,茍能通是說,亦足為良工矣。然疾之有奇者,又必俟夫出類拔萃之技藝焉。頃有人鼻中生毛,叢聚而出,若釵股,形長逾尺,去之輒生,然痛楚極不可忍。或者曰:“肺之病也,調肺而治脾,去皮毛之間邪氣,可以安矣。”已而果然。有人受心腑之疾者,餘皆無所苦,惟中有聲相應若影響。是人曰:“將之某家。”其中亦曰:“將之某家。”是人曰:“吾患未差。”其中亦曰:“吾患未差。”奔走求醫,累年無識治者。或有人曰:子可將《本草》誦之,中不應者試以自治,竟得療焉。有人朝涉水,有一物若蚌殼然,著於肩膊間,雜療之不能去。經歲月,為覺黃瘁,遍走求醫。或有人告之曰:“以醬塗之,斯無害矣。”既而墜焉,殼中有口千百,不識果何物也。有人目前常覩大魚,鱗鬣燦爛,極苦之,莫知緣由所致。或有人告之曰:“此無他,但食魚,夾鱗餤之,涎壅於中,膜生於肝,乃致是痰。當以藥洗肝,去其鱗膜,斯可矣。”乃遺之藥而安。有人善飲酒,雖罄釜斛,未嘗醉也。或者告之曰:“子有蟲在臟腑之間,以藥下之,不爾成大疾矣。”乃受所教而治,果得一蟲焉,其大若錢,其形如龜,無眼而有口,置於一盤中,以酒數鬥沃之,有頃盡矣,乃懷之而去。曰:“置於臟腑,則疾也,置於法用,則寶也。”自此,是人乃不復苦飲矣。


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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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元帝雲鬼神易狀,犬馬難圖,豈以其明明者可識,而幽昧者難知乎?古之善畫犬馬者,有若韓幹;善畫人物者,有若吳道子;善畫翎毛花竹者,有若徐熙;善畫山水者,有若李成。此其尤著者,餘不可悉紀。今亦有之,但比古為劣,許道寧於山水,有古氣而筆力麤;凡老高畫龍,有升騰之變,而骨節不分要理,然皆為近時之宗師也。趙昌畫花木果實,獨奪天地造化之工,探物之妙。遇其意所喜者,不擇貧富貴賤輒予之;其所不喜者,雖勢位所加,賄賂所及,被刑蒙毒,亦莫緣而得。今士大夫多有之,獨學士林端父所藏八枝與予家十六枝為最勝。慶曆中,端父嘗出知懷安軍,道與新廣漢守尚書屯田員外郎、隴西李碩偉之同行,嘗戲雲:“廣漢圭田歲入甚厚,昌為郡人,吾軍貧陋,獨無此二者。他日,幸以其餘及我。”偉之至郡,反謂端父先得之,以詩虐焉。端父答之曰:“趙昌下筆敵韶光,一鬴黃金滿鬥量。借我圭田三百畝,直須買取作花王。”有傳此詩示昌者,昌大笑曰:“林君知我哉。”暨代還,以是本遺之,乃為絕筆。後有王友繼之,然與昌固不相侔矣。頃有為奇畫者,縑素間為人以牧羣牛,盈滿川澤。夜視之,則人臥於廡下,牛於圈棚中。及旦而視之,復在川澤矣。又為寒江景,漁舟蕩其上,一人坐於艗首,垂釣而望,頂臺笠,掛蓬衣。夜視之,則人臥於舟中,置竿於蓬。及旦而視之,復在艗首矣。或者曰:“此藥術之功也,致陰陽藥焉,日之所見者,陽藥塗之也;夜之所見者,陰藥塗之也。”人或然之,且不可與善繪者等為奇之一端耳。


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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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之形,勝生於自然,非有意於成象也,間若鳳舞鸞翔、龍蹲虎視、羊奔鹿駭、連珠貫玉者,亦出於偶同焉耳。山無水則孤而不清,水無山則清而不秀。人測陰陽之理,明天地之幽,考之以經,裁之以智,選勝以盡送終。卜宅之要,內則神安其舍,外則人寧其生,斯亦盡矣。若夫富貴貧賤,系乎天而顯乎應變之間。適與物期會者有之,茍欲利勢,榮用心,以求山水之最,而為吾親之歸藏,不亦惑乎。吳待問侍郎之祖,昔葬其親,貧而無地。同裏張氏,遺其山圃之閑隙,未嘗擇也。既納諸壙,有通陰陽流曰:“善哉是地也,前有山,山之間其形生如龜,山之前大溪流註水近龜,而卿相出矣。”至育參大政,而溪流近龜,充宰臺席,而溪闞龜首,此不擇而貴者。閩中編民張氏葬其親,遍歷山川之形勢,多邀致術士,求全成之地。茍有少遺玷,未始瑣就也。經時得焉,皆期騰龍虎之變,發芝蘭之香。久而彌貧,有至於犯刑蒙憲,此擇之而不貴者。此類悉多,聊書二事,以紀之雲。


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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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先生者,來往淮浙間,自言姓申,人未始奇之也。盛暑烈寒,倒行逆施,為難履之行。有遇疾病,乃書紙以印諸陽之會,即有差者。頃在潤州,謂一豪甿言:“汝心平善,可以奉道。”令置麵一盃,徐為氣噓之,使盡啖焉。復曰:“汝婦亦吉人。”隔屏幛噓氣,再令悉食之,二人者遂不嗜榖矣。嘗在揚州府門市肆中,貨雙泥牛,謂人曰:“只丐百二十金。”無有回眄者。抵暮,一典吏售歸,申公使夕噀以乳香酒,即相角抵矣。暨夜半,吏依所受教,二牛乃奔逸環遶,若傷瀆而止,未省何術致也。今問或見之。


神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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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州浦城夏氏者,天禧中,其家嘗為鬼物所擾,已至炮爨飲食幾可供羞。忽致穢壤於甑釜中,夜則羅列器用什物,盈滿廊廡之下。嘗群居語笑,與人相應答,無所忌憚,遂密徙居以避焉。不數日,忽空中撫掌群笑曰:“遍尋汝等,乃只在此。”復肆怪變。楊國輔者,夏氏姑之夫也,每來訊問,群鬼相謂曰:“福人來矣。”悉皆遁去,少獲安息。及國輔去,則復至。凡衣冠器用忘所寘,鬼則曰在某處,如其言而獲。夏氏一子,七歲,一日不見,鬼又曰在某處,果在焉,然為至剖腹而死。聞松溪縣師巫,即善祛邪怪,乃招致之。巫將及境,聞其鬼相告曰:“惡人來矣。”皆有悲愁浩歎之聲。巫既至,周視其家,指新造倉廩曰:“禍生於此。”遽命工具援啓倉之基,探土得一古石塚,二棺槨已糜廢,惟四維有木俑數十人,彩繪若新,焚之乃絕,朝散。趙君奭監,在京都商稅院所居宅之西位,素兇怪,人不敢寓處,設釋老星耀像,以為供事之所。一日,飯僧薦佛事,夜漏半,諸孩童見其陳設綺麗,皆奔競嬉。有頃,盡馳走曰:“簾幕下有一大毛腳出焉。”君奭聞之,審知其真,即趍入,果有之,乃以手束勒,呼諸兒取刀。左右驚惕,悉不敢近。須臾,毛腳漸小而亡矣。王湛閤使,指使王仲元以過逐還靳州靳水縣,家極貧窘,因求居第。或人謂之曰:“我有一宅,亦不求僦資,能居即自便居耳。”仲元不達其意,人曰:“此第素兇故也。”仲元不然是說,晚即獨秉數燭,仗刀坐於庭中,大罵曰:“鬼何有哉,安能近人?”夜半,四圍若眾,屋顛仆,仲元又曰:“我知其無能為也。”即秉燭仗刀而起,入堂奧中,門欲開,忽有物自手掣取燭,而燭繼滅。仲元懼,刀墜地,奔走而出。至廳門,昏黑未能啓關,聞自後有物擊門,聲喧大,愈戰慄。得出,呼人共視,乃墜地之刀也,入木數寸許矣。衢州開化縣程郎中宅,欲講姻親之好,呼匠者為花。夜嘗有小女童,年十七八許,問匠者求之,經數日皆然。匠者內懼,疑其有他意,翌旦,即告焉。程公怒詢其家人,未嘗有也。或者曰:“昔年有一女童縊亡於外閤中,疑此是也。”程公出以報匠者知之。是夜復至,匠者詢之曰:“爾非郎中宅左右,乃是外閤所自縊鬼耳。數來此,何有哉?”女童即驚惕,張口吐舌,舌大若盤,其人嚂呼,遂滅。


山陽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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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陽有居民,以取魚鱉為業。一日,獲鱉七枚,中有一大者,姑命婦庖,將貨焉。既而,失其大者,姑與良人皆疑其婦私攘之,抵詈鞭箠。經日,婦撫胷號叫,銜冤不能自明。他日,忽於箬蓋下得之,婦祝曰:“我以爾故致姑之猜嫌,今再以進,亦不免乎死,不若捨爾,洋洋江湖之間,無使網罟再得之也。”遂釋於水中。是夜,夢其鱉以前腳撫婦胷及諸鞭箠處,又以青泥塗之。既覺,不復有痛楚,患亦幾於毛寶,白龜之靈也。


疾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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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州,今建作潁川府是也。頃年疾疫殊甚,一日,州之城南隅,天雨藥,厚數寸,色黃白,不辯氣味,若梧桐子大,皆不敢服食。有一老媼曰:“此藥可用米湯下,三十丸大療。”時溫人服之,皆效,所濟不少,而亦不知此媼果何人也。今宿州一百姓菜園中、濮州軍營中,各有一井人疾病,汲水服藥,無不應者。此二事頗相類,因附之於後。


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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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中原,誕生聖主,妥定四海,安固宗社,必有命世之才,不羇之器,左右前後以綏兆民,我五代是也。輔弼大臣,功業顯赫,茍非降神,安若是耶?故其誕生與夫薨謝,皆有異以表焉。王沂公曾之薨也,有巨星隕於寢;韓魏公琦之薨也,有巨星隕於後圃,櫪馬皆鳴;左丞張公若谷之生也,郡太羅氏,夢巨星墮於懷而孕,皆忠公亮節翊戴安危之士,然後知吾言之非誕也。


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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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保晁公迥,積脩心法,能貫通祖印,得慈忍力。嘗誦經,即悟解法門,不失直指見性之要。晚年,目前每現五色花,種種諸妙相耳,多聞鈴鐸音樂,希夷自然,出於罔象之間。睦州進士何某者求見,性超達,久未通徹。日夜焚香,虔禱觀世音菩薩,至於悲泣不自勝處。一日,見自畫軸間,一金手脩長,撫何之陽會,重不可支而痛楚過之。自此,稍稍利鈍矣。


燕華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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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裳為〈燕華仙傳〉,因書其大略曰:“燕華仙人,女子之得道者也。太子中允王綸,昔為海陵時,有處子為及笄。一日,夢為山中遊,其山秀特,插立萬仞。煙雲縹緲之間,有華亭在其上,仰見二仙圍碁對坐,冠服靡麗粲爛,如世之畫女仙者。相望之際,怳然已造其坐側,一仙顧謂之曰:‘汝見吾一筆塔乎?’遂出而示之,觀塔而寤。思復得見,且傳其塔,齋戒以自致焉。後兩日,再遇於夢中,與頃所見無以異也。仙復出塔,顧謂之曰:‘汝能傳吾塔,則將與爾會矣。’乃諭處子以發筆處。及覺而思之,一筆而塔就,大功萬象,世之畫工細窺其妙,不知其所以然而然,欲摸而去,不可得也。一日,燕筆降於海陵之公宇,綸凈其室以待之,與處子語笑,居處如人間世,然獨處子聞見之耳。綸等不得其髣髴,綸求名字於仙,仙以非命其名以道明,命其子,嘗言與綸有契,故來此爾。綸問而答,出其文篆,皆寓於處子而見焉。名篆八十四,名曲四十八,名書三十六七,答二告十,賦歌行諷吟詞曲銘誥戒諭書頌一百二十有八,寄贈招勉。其詩在綸尤多,處子陰受其巧所至。綸出百軸進上,餘藏其家,處子求笜金篆,仙曰:‘姑俟筆至。’少頃,果有贈綸十筆者,發二筆為蟲食,其鋒正笜金所用爾。字無大小巨細,例以一筆寫之,未嘗易也。或以禍福求之,皆默而不應。丁晉公之行,因有所請,仙言復還。而已,處子問仙今幾千歲矣,仙亦舉其問而應之。綸問仙處子可以歸乎,可以不歸乎,仙亦舉其問而應之,終不為之決。及其許嫁,而仙往矣,凡昔之所傳,遂不復記。臨歸,弟夢燕華相道至大海邊,白石漫然,不可勝計。欲其渡海,處子不如其命,顧謂處子曰:‘可於人世求碧仙洞《玉霞經》而讀之。’已而覺,燕華之降至此十年矣。處子之歸,呂氏後封萬年縣。君行六十四年而卒,前此時復聞有音樂之聲,若相將者然,卒不得而遇也。”


楊柔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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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自真定還都下,道由邯鄲,因得柔姬所題壁,曰:“妾家圃田,世族豪貴,門館幽邃,竟日闐然,時與伴侶有追隨調笑之懼,不知寒暑之催人。年始及笄,閑情漸生,遂託身於良人,因此遠適真定,離親去國之意,悵戀不已,而鎮陽風景酷似吾鄉,有佳花幽圃,可以行樂於春時,有脩竹小洞,可以迎涼於朱夏。魚稻果實,與夫醪酒之美,又足以供膳飲之具,而資燕笑之娛。不幸居未半紀,而良人傾亡,家宗無親,身將安託?由是飄然南歸,每臨當時留食寓宵之地,逝而復甦者數矣。鄉關千里,欲到未能,上無以副父母之望,中不得盡良人之情。哀哀此心,非可述矣。”反視三鄉佛寺所題此,有甚於彼者,因以拙句書之,亦不欲直見名氏,隱語以道焉。箕子狂寬,夫性腹長空,〈麟之定〉詩曰:“億昔鬟初合,離家千里征。鳳鞋金鐙穩,羅袖玉鞭輕。月下並肩語,花間把手行。歡娛將半紀,恩愛卜平生。豈謂中途誤,飜為一夢驚。撫心嗟薄命,飲淚想當情。走馬溪邊影,哀鴻枕上聲。重經舊遊處,幽恨寫難成。”杜儼仲觀,為之作歌曰:“君不見叢臺驛,圃田柔姬自題壁。柔姬姓楊族緒豪,朱碧輝空門館闐。春風女伴戲青樓,窈窕文章語笑柔。雲鬟初攏釵梁重,脈脈蘭心春思動。一朝選配少年郎,粉質飄流入鎮陽。鎮陽嚴嚴甲第好,風景髣髴同吾鄉。三春桃李照亭榭,六月竹洞熏風涼。四時佳景供清賞,翡翠屏風鴛枕兩。酒闌拂鏡勺桃花,良宵蠟燭燒紅紗。紅紗熒熒夜復曉,五歲歌吹時節少。良人一旦捐仙居,羅幌無光愁悄悄。寶鑑同心不忍看,回看前歡仙夢杳。良人之家無宗戚,千里鄉城獨南適。與郎曾宿此傳舍,門掩回廊宛如昔。竝肩行處長莓苔,井上梧桐空自碧。無言看月立空堦,鏤金霑露鴛鴦鞋。鈆華不禦見天質,珠淚淹浥芙蓉腮。一身有達父母託,九泉無路追多才。君不見,三鄉寺,昔時弄玉嘗題字。今日柔姬歸故鄉,悲愁更過當時事。婦人無非亦無儀,賦筆雖留隱名氏。卒章飲恨令人哀,吟誦拂拂悲風來。想君題時翠眉促,彤管纖纖指如玉。行雲往矣無復尋,寂寂洞天三十六。噫噓嚱,楊柔姬,未亡人,何用歸。多情既如此,有色將安施。儻能節死同邃穴,猶勝風月長相思。”


月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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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州白華巖,法號寶月,字凈空禪師。幼年樂浮圖氏,即有見解,因而出家。隱於白華巖之絕頂,脩行持戒,幾二十餘載。夜常講解經論,則有虎豹山魈異類,俛仰而聽,過有賓客,則遣去,率以為常。信州刺史以祥符之名剎,不治也,深患之。皆以謂非凈空不可,四眾堅懇,道路攜持以至。童稚悉叩禮俯伏曰:“願師以大慈心俯從眾,請廣度生齒之緣。”師度勢不可屈,遂乃下山。席未及暖,人所施之資已至數百萬。開堂之次,有僧問曰:“釋迦出世,黃金布地,今師出世,有何祥瑞?”師應曰:“老僧出世,靈龜自至。”果於座前得一綠毛金線龜。易歲月,一寺悉皆完葺,殿閣廊廡,光耀相射。師曰:“刺史所命者,興此寺耳,我將復還山矣。”一日,晚即不知所在。眾共訪跡,至貴溪縣仙嚴鄉,民相語曰:“和尚數日前執一香爐,步履險阻,冉冉而上,疾若風雨。”眾皆發大善心,竭力開徑,斧斤運,風聲振山谷,迴環曲折,峭壁深扃,湍溪註流,幾十餘裏,始達絕頂。師方瞑目晏坐如,如不動。相與興建庵宇,始遂眾請而居焉。朝廷常遣使者召之,辭以老病,終不下山,亦遂其性也。王僕射安石,亦常遣人請歸金陵之蔣山,其書曰:“祈嚮妙法不為,不久亦塵牢自障,道力甚少。神耀觀之,無所不知,輒求誌言,以自救藥。自昔有道者不以幽閑獨處為樂,而以忘疲利他為行,師能無辭遊人間、廣度眾生之緣乎。今令曾道人去,望早下山。”師但以偈答之而已。師嘗好食餈與山芋,日一齋粥,不置侍者,惟自庖爨。一日,有人獻餈甚欽,師以杖叩脛,終不受,曰:“汝生佛不養,何必供我?”其人泣曰:“某始造此,母不知,將欲食。某止之曰:欲來獻耳。”凡事先達,大率如此,不可具載。山之前後三二十里,無有殺生者,強竊盜賊,莫不易心從善,悔過自新。常有一盜,性本頑惡,人素畏懾,慕望風聲而來禮謁,師延之座,語以冤債未償。盜因發大願,盡以力產建寺,削髪從師。師曰:“汝當以此生畢還冤對,雖彌勒內院,亦不可避。來世當度脫,爾努力善道,報無迷誤。”盜號泣而出,行至山半,倚松而逝。師升座鳴鐘,謂大眾曰:“某盜今在山下託世。”既踰歲月,其家乃請歸於師,以備侍奉,形肖無二焉。李無咎秀才者,自京師慕師高名,棄儒從釋,徒步而來。王侍制雱,有詩送之曰:“白華巖下水憧憧,萬壑千林一草堂。已脫衣冠辭苦海,好將香火事空王。聞君已悞如來教,嗟我由隨世路忙。還聽夜猿相億否,古擎明月照經窗”又曰:“白華巖主是金僊,假作山僧學坐禪。珍重此行吾不及,為傳消息結因緣。”人多繪師形像,必求師自讃,凡千餘首,皆無重意,句語樸混,不可企及。師正慧眼,通他心,目若耀睛,齒如編貝,髪常紺色,細軟如濛,每行住坐臥,有五色舍利。在仙巖又幾三十餘年後,歸建州浦城縣南峰禪院之祥雲庵,復六七載。一夕沐浴,據繩床端然而座。因留頌曰:“吾以不動為動,尊利與人,間識妙玄。我此定成真,如處天龍,恭敬至光新。”享年九十有九。其餘偈頌之類,信州自有文集,此更不錄。


龍華上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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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豐六年二月十六日,吉州隆慶禪院設隆華會,中有一道士,不知姓氏,風韻瀟灑,忽從坐中上昇霄漢,霞彩貫日,速若雷電。幾案之間有一頌曰:“長生門,長生路,冥冥蹤跡無覓處。金池欲認無價珍,直待乾離方肯住。莫點鈆,莫燒汞,內外赤龍自然擁。雲飛鼎上見紅蓮,一粒丹砂誰得共。三千功滿卻昇天,一十二年誰繼踵。”州人相與奉,安於天慶觀焉。


妖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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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州靖安縣,縣有大木焉,其圍有九,其高十尋,有半枝蔓扶茂陰翳,可庇者千百。牛有神物,馮之常於中發聲曰,我將往某家矣,茍不祭敬,則其家往往有死者。土人畏懾,莫不神異之。朝請大夫石禹勤,時為是邑宰,命工翦伐,自是絕怪,乃無尤害。


李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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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吳李磐秀才者,嘗同舅氏張正之道傍如廁。廁之壁隙間有綿塊窒焉,因以手去之。須臾,人物千百自穴而出,極為微小。磐素剛決自仼,以手乘之,得二三人,餘皆復歸故焉。掌握中微微有聲,啕裂極痛楚之意,欲釋之。磐持念愈確,歸家視之,乃小沙木耳,遂焚之。


姑蘇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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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中,蘇州南園居民沈氏妻,嘗夢數百人青衣巾櫛,哀求乞命。既覺,疑慮不決,頃思曰:“得非所貯螺師乎?”遂視之,浸澤積久,果皆青色,兩角凸出,乃棄於長流中。是夕,復見謝而去。近歲亦有之,臨江軍推官蕭闢之性嗜火煨雞子,忽夢二婦人白衣嶷立,泣拜求生。逮悟,幾案間有二雞子存焉。自後不復食矣。


楊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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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州江陰縣主簿潘慶基弟忽違裕,似有物乘之耳眼口鼻,血汙塞室,幾迨於死,莫知端由。左右因曰:“昔有王主簿者,縣君楊氏產蓐得一子,不幸而逝。而後常為變怪,歷仼多施釘法,茍可遣免,歲餘復出。”亦未之信也。既而慶基室人將俯月,而召持天心正法者,書符籙置於臥室四維。逮免乳,常見一婦人,在室外往來,或坐或臥,但不得而親耳。後乃夢所見者相告曰:“我因產難中,遂至不救。”復擁鼻曰:“死已久矣,但覺腥臭不可聞,幽囚於此,無時出期。妾有是時所生子,名溈之,今在秀州作法曹,能為告之,使作因果,濟拔不勝感荷。”言訖,悲泣不止。既覺,甚痛之緣,便馳報王緣。王緣亦不知其母之亡於是邑也,乃遣人賫資賄來飯僧,廣薦佛事。已而,復見夢曰:“幸蒙恩憐,遂得超拔往生矣。”拜謝而去。自後,乃無怪誕。


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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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百姓龔某者,素以正直自仼,有三子一孫,家亦從容,怡怡自若。嘗夢一神人謂曰:“欲求爾所居後空地一段,啓建廟宇,以為安存之所。”龔叱之,神曰:“當取爾長子矣。”後三日,長子卒。復見夢曰:“所求如何?不從,再取爾次子矣。”龔亦不允。後三日,少子卒。復見夢曰:“三子皆卒矣,爾惟有一孫,願以土地與我,不然當取爾孫,絕爾後嗣。”龔持意愈確,竟不許之,神乃降堦拜曰:“三子之卒,天數也,豈其所能為,君之正直,誠可尚也。”乃去。


木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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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州浦城縣之西溪,去溪百許步有一坡壟,林竇陰翳,常有鬼怪出焉。日向晚,多負人置溪水中,無敢獨往來。頃年有不信者特往伺之,果有一二人,面色青白,奔競前來,欲負而趍。兩相較力,反為人負而行。將達所居,頻令回首,往往變怪萬狀,驚警於人,終不頒顧,呼鄰比救援。須臾,稠眾交集,乃沙木兩片耳。碎之,有血貫焉,鄉人乃相與斫伐林木,平坦坡壟,自是絕怪。


楊漢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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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籌,字漢傑,少時以其叔父水部君感疾危篤,去它州求醫。夜歸,將至其家,奔走失道,會天大風雨,不可進,權息於路傍。適遇鄉人設無遮大會,籌見鬼物數百,或翼而角,獸首而人身,千態萬狀,各執一火炬,聲若鐘磬者,有若蚊蚋者,相呼而過,意若將赴其會。相去甚邇,忽有一人大呼曰:“知郡在此,汝輩宜避之。”由是,鬼物遠取它道而去。籌有俊才,四貢禮部,三黜於廷試。後從其伯父文莊公廕,官至比部員外郎,歷知光化軍,眉、棣、南劔數州,年八十四卒。


浮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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澶州黃河浮橋,腳船七十餘隻作首尾,皆以江藤千餘條為大小纜,繫數大牛以安濟車馬。當大河之中,湍流號叫者,謂之大將軍。船造創年深,一日輒失之。旬餘,復自下流逆水而上。官吏陳其事,杖二十而復繫焉。自後亦無它怪。


蔣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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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士陳昇自京師還,因過楚州漣水縣,訪友人蔣賁。賁素與昇善,相造甚喜。賁家貧,惟有一羶,語其妻曰:“來日當庖此以進。”妻訴以羶將育子,後期乃可。賁不然曰:“無此不足以延厚遇之意。”是夜,留昇寢於別館。既就枕,夢一婦人,顏色憂戚,再拜而告昇曰:“不幸妾將俯及蓐月,君子存仁人之心,容妾子母相見,雖死不避。”言訖,泣涕交頤。昇覺,疑其妖媚不詳。及旦,忽見僕者拽一羊入,詢之,雲賁將庖,果有孕者也。乃見賁而堅勉之,具其事以道焉。賁捨於佛寺,至今為長生羊。


龍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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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元年,湖州武康縣尉周古婢,忽夢黑物俯胷臆,覺而有孕。經數月,古疑之,鞭箠累日,竟不自辯,雖告之,不及信也。婢涕泣,居常自訟,腹中忽語曰:“本欲十月而出,今使母如此,當七日而出矣。”古妻聞之,疑有神物姓負,因以告古。至七日,復腹中語曰:“更俟七日,三更出矣。”俯期天無凝雲,明月洞照,雷雨暴作,飄風號震,煙霧冥合,頃復晴霽現,其婢已死。徐救蘇息,乃言曰:“適有一物,人首黑身,盤屈自右脇而出,眾女仙闐匝捧以金器,騰踏升去,然痛楚不可忍。”古視屋極,可以窺天,他如故焉。經三日,忽有童孩蓬髪紫衣,叩門而入,呼其婢曰母,呼古曰翁翁。常居帷帳中哺乳,但手出金距,臂皴黑鱗,自言我三日一至。久之,又曰,我七日一至,踰時又言,我半月一至,卒曰,我一月一至,率以為常。古告之曰:“孩兒來我家為禍邪?為福邪?”怒曰:“我豈孩兒邪,且呼作龍徒,豈有致憂患乎?”能書方藥及道簡中湯劑,使病人服之,旋踵即效。常告其母曰:“我日給二鐶,但不可使翁翁知。”家人陰疑,苦相誥訊婢,因言之。龍徒至,顏色愁慘,徐曰:“教你勿得言。”自是不復給。他日辭去,雲:“我有三十六兄弟,非久皆下來。”遂杳然絕跡。


劉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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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陽軍劉之問,嘗夢遊九華山,山轉道險,林陰深竇,漸見朱欄,左右映帶,徐有草庵,下臨湍流,奇玉燦列,心疑其非世間也。內一婦人據案而坐,手操毫管,若吟詠之狀。因命之問坐其傍,乃言近歲重陽,輒有一絕,舉以鑒子,戾聲曰:“青山深處是吾鄉,把酒堪驚歲月忙。億得去年秋色晚,畫橋無菊過重陽。”又言:“與君聯句可乎?”乃曰:“小路水雲遠。”之問答之雲:“人間富貴長。”婦人勃然變色,“汝非吾徒,豈得造此。”指令速去。之問怏怏不樂,返舊路而行,怳然而蘇。

盛文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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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肅盛公度,生數歲,隨父度支守官於蜀。課秋夜,詩得“遶階蛩韻秋”之句,惛不省蛩字,因假寐。若有人以金字牌倚東階。視之,□□蛩字也。既寤,成篇以獻,因告焉。度支喜撫首曰:“若異日,當有文學大名以興吾門。”自是辭學日益,富齡遊俊造間,聲動場屋矣。


王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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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道士王抱一,善相人。呂文穆公嘗與王文惠公、錢樞密若水、劉龍圖夔往謁之,時皆未仕也。道士見而驚曰:“吾常走天下數萬里,求見貴人而不可得,今皆在是矣。”因指曰,某丞相,某丞相也,某近丞相也,某下丞相也。卒如其言,呂穆仲贈王文惠之仲子皇城詩曰:“乃翁獻賦聞場屋,吾祖知名並弟兄。見說嵩山王道士,坐中曾識四公卿”。

現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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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豐八年,國學生員趙某者,夜如廁,見二人焉。一人長不逾一二尺,蓬髪而色青,服亦青也;一人魁大長逾丈,蓬髪而色白,服亦白也。其青服者謂趙某曰:“我為汝挑燈。”遂於燈龕中,以杖挑之。白服者舉手擊青服者首曰:“小鬼不要動。”趍時,同舍人及有相繼至者數十,而二鬼□滅矣,乃得歸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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