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前後處置夏國乖方劄子

論前後處置夏國乖方劄子
作者:蘇轍 北宋
本作品收錄於《欒城集/44

臣前後四次論熙河處置邊事乖方,乞移范育、種誼差遣,至今未蒙施行。然臣前所論,止言見今措置之非,未及已往根本之失。若默而不言,竊恐聖明尚有未矚,再三煩瀆,罪合萬死。臣竊觀朝廷前後指揮,方夏人猖狂,寇鈔未已,則務行姑息,恐失其心;及夏人恭順,朝貢以時,則多方徼求苟欲自利。以此,凡所與奪,多失其宜。何者,元祐三年,朝廷遣使往賜策命,而夏人公然桀傲,不遣謝使,再遣兵馬蹂踐涇原。朝廷方務遵養,不復誅討。於四年始復遣使,奏乞以所賜四寨易塞門、蘭州。朝廷雖不聽其所乞,然即為改易前詔,不候分畫地界,先以歲賜予之。仍令穆衍以三省密院意旨開喻來使,及言所納永樂陷沒人口,既經隔歲月,或與元數不同,並許據數交割。及所立界至,雖有自來遠近體例,或山斜不等,不許邊臣固執爭占。凡此三事,皆夏人奏請之所不及,而朝廷迎以與之者也。及鄜延路乞依夏人所請,用綏州舊例,以二十里為界,十里之間,量築堡鋪,十里之外,並為荒閑,近黃河者仍以河為界。朝廷一一聽之。臣竊見先朝分畫綏州之日,界至遠近,責令帥臣相度保明,往反審實,乃從其說。今所畫界,首起鄜延,經涉環慶、涇原、熙河四路,朝廷更不委逐路審復,即以延安一路所見便利,指喻夏人。號令一布,無由復反,至今夏人執以為據。此則臣所謂朝廷方夏人猖狂,寇鈔未已,則務行姑息,恐失其心者也。至於熙、蘭所請,欲以蘭州黃河之北二十里為界。臣竊謂過河守把,勢已艱難,侵占蕃地,理尤不可。仰料朝旨,必不敢依。唯所言定西、通西、通渭等城外弓箭手耕種地,遠者七八十里,近者三四十里,不可以二十里為界。邊臣雖為此說,然議者或謂蘭州每遣弓箭手耕種此地,輒為夏人所殺,若言已有耕者,則弓箭手必有名籍,所得租課,歲入幾何,二說相違,理難遙度。要須以此先與夏人商議,各從逐路之便,不可以二十里一概許之。朝廷既失先事籌量,及號令已行,乃欲追悔,先後皆失,遂生厲階。而熙河帥臣與其將佐,乃敢不候朝旨,於元請之外,修勝如、質孤二寨。二寨既於元豐五年廢罷,具載《九域圖志》。見今無使臣兵馬住坐,而妄謂夏人舊係守把,朝廷從而助之,以《九域圖志》為差論,以吏部見差管句二寨弓箭手、道路巡檢使臣為守把。臣謂苟以此誑惑中朝士人可耳,若欲以此塞夏人之口而伏其心,恐未可也。此則臣所謂朝廷方夏人恭順,朝貢以時,則多方徼求,苟欲自利者也。然臣竊妄料朝廷之意,勝如、質孤二寨必難議再修,定西、通西、通渭三寨二十里以上界至,亦無以取必於夏國。蓋朝廷歲賜大利,既於無事之時,空以與人,及此緩急,無以為重,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者也。然則地界之事,要必相持不決。遇有朝貢,使介復來。秋冬之交,賊馬肥健,時出寇略,受侮夷狄,何時已耶。如臣愚見,欲乞檢會前奏,移降育、誼置之他路,別擇名將,謹守大信,且修邊備,本路疆界之議,實非見今守把者可推以與之,以信前約,其他則令推公心,具長久計條例聞奏。然後朝廷擇而行之,則熙河尚可得而安也。今臣觀朝廷,初無定議,方熙河邊釁之作也,急召帥臣,置之戶部。及臣言賞罰失當,則急復遣育還帥熙河。至如種樸,本與育、誼共造邊隙,今乃移樸涇原,獨留育、誼。若以召育為是,則今遣之為非矣;若以移樸為當,則獨留育、誼為失矣。政令如此,終安適從。徒遣孫路、穆衍之流,往彼相度,朝廷大計,豈可取決衍等之口,萬一敗事,雖戮衍等,何補於國!臣前上言:唐李德裕議討劉稹,同列有異議者,德裕請曰:「有如不利,臣請以死塞責。」今中外皆謂守信固盟,中國之利。若大臣有欲專任育等不顧邊患者,臣願陛下以德裕之請要之。若能如此,即用其計,事定之後,案行賞罰。今臣言已竭,勢不能回,不審陛下嘗以臣前說要之否。邊事至重,安危未可知,唯陛下留神而已。臣以孤忠,誤蒙拔擢,不敢不盡所懷,以孤任使。然觸犯者眾,死有餘責。取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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