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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義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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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肖天地之貌,懷五常之性,聰明精粹,有生之最靈也。然而人之所以為人者,以其有德慧術智,尤貴其有仁心;仁者何?愛也。能愛其親者謂之孝,能愛其群者謂之義。孝義之行,天下之大本也;是故朝廷旌之,里黨式之,亦欲以為人範而已。連橫曰:痛哉!吾少孤,又逢喪亂,煢煢在抱,不能讚述先德,心良愧。始吾曾祖父以商富,嗣為匪人所構,家中落。先大父清貧自守,家有果園,歲入錢數十千。又一井,泉甘,汲者投一錢,日亦得數十文。衣食賴之。先君少純孝,承嚴志,不慕榮華。及長經商,守以信,勤苦刻勵,不十數年,家乃日殖。先大父耄耋,美鬚眉,體健容睟,冬不衣裘,夏不衣葛,雞鳴而起,誦古文辭數篇,琅琅若金右。優游卒歲,無所苦。先君善色養,侍奉慇懃,故先大父年八十有三,無病而終。初,先伯父沒,遺孤僅數歲,撫之成人,為授室。而諸姑之寡者,贍其家,視甥如子,衣之食之。戚黨之貧乏者,靡不周之。顧自奉甚薄,而扶危濟困,殫巨金不稍惜。粵人凌定邦為城守營,卸事後死,有巨款未能償。先君素與善,念其孥,慨然出二千金與之,喪始得歸。同治六年,大歉,穀價踴貴,先君採洋米千石平糶,窮者日以兩升恤之,耗財數千金。越年凶,又如之。城東舊社陂,溉田多,奸人王國香謀據其利,諸佃噪而逐之。國香方交通官場,訟之縣,逮諸佃下獄。諸佃恐。先君聞其事,糜千金為營救,訟始息。芊仔埔為濱海之區,地瘠民窮,婦孺輩相率赴東門外拾遺穗,必過吾舖門。往反二、三十里,所得僅藷碎菜甲,聊以果腹。先君見而歎曰:『是無告之人也!』日以千錢頒之。受者或疑,曰:『持此以買粽可飽。』莫不歡呼而去。其任恤類如此。先君治家肅,持己恭,待人誠,處事謹。平居燕處,未嘗有疾言厲色,內外之人無不敬焉。光緒十九年,全臺採訪孝友,鄉人士列狀以聞。巡撫邵友濂題請旌表,奉旨建坊,入祀孝悌祠。二十年六月二十有四日卒,壽六十有二。痛哉!橫年十三時,就傅讀書,先君以兩金購臺灣府誌授橫曰:『女為臺灣人,不可不知臺灣事。』橫受而誦之,頗病其疏。故自玄黃以來,發誓述作,冀補舊志之缺。今吾書將成,先君音容如在其上,乃以學殖淺陋,不能追識十一,以告我後人,是橫之罪也夫!是篇所載,皆屬孝義之士,徽音芳躅,沒世不亡。而人之所以翹然於萬物之上者,胥是道也。

蕭明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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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明燦,泉州安海人。生踰歲而孤。永曆九年,鄭師伐泉州,墜安平鎮;安平即安海也。明燦方五歲,與母相失,號泣於塗。叔祖某攜之來臺,居赤崁城。稍長,始知失母之故,行求漳泉各屬,不能得。乃與家人訣別,曰:『此行不見母,不復還也。』渡海而往,遍歷閩南。嗣遇延平族人,諗其母依倚以居。大喜,趣迎歸,備極孝養。里黨稱之,比之朱壽昌雲。

侯瑞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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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瑞珍,臺灣府治寧南坊人。性淳厚,少孤,事母孝。邑人稱之,舉為鄉飲賓,母沒時,瑞珍年六十矣,廬墓終喪。壽七十有四卒。乾隆十四年,奉旨旌表,建坊於上橫街。

陳仕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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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仕俊,字子慶,臺灣府治東安坊人。素好善。康熙五十七年,大旱,米價騰貴,窮民無所得食,即出穀二千五百石,分四坊以賑,存活甚眾。又嘗建橋施棺。五十九年,捐置園地為義塚。子應魁邑貢生,捐金四百,請修本縣學宮。人以為能繼善行。

劉日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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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日純,字子安,嘉義查畝營莊人。籍平和。始祖茂燕為延平郡王部將,從伐南京,陣沒。王念其功,命其子求誠入臺,贍以田宅。及長,墾地於查畝營莊,數年,闢田數百甲,遂家焉。日純其四世孫也。性謹嚴,嗜學攻書。嘗作書自箴,其言曰:『士生世間,不可自慢。其處己也,當師孔子忠信篤敬之言;其處物也,當存曾子臨深履薄之懼。其接人也,當學莊子呼馬呼牛之意。與人無忤,克己自持,庶乎可以無過。』日純既席先人遺業,又善貨殖。創白糖廍於溫厝廍莊,販運南北洋,獲利豐,擁資百數十萬。顧性好施捨,濟人之急。里黨有事,必出而解之。嘉慶十四年,漳、泉械鬥,蔓延數十莊,殺人越貨,文武官且袖手,或以為利。日純憫之,與店仔口莊總理吳六秀、番社莊總理林光義、吉貝要莊屯弁段鐸約,躬赴鐵線橋各堡,集耆老,曉譬大義;眾從之。乃出其資,葬死殤,醫創病,存鰥寡;鬥始息。二十一年,大饑,米貴至千錢。日純發廩以濟。道光初,京津凶,餓莩載道。日純以白米千石往賑。直督奏聞,奉旨賜「惠及津門」之匾。日純好文學,重士,設家塾,聘名儒,以教子弟。並集英俊肄業,供膏伙。有子六人,皆有聲庠序。次子思勳尤有名。

  思勳,字景梅,少好學。以歲貢生授福建將樂縣訓導,廉潔自持。時學官多貪貨,墜師道,思勳矯之。遇歲試時,謝其結禮;寒畯之子,獎以花紅。以是士林推重。歸里後,以身作則,事兄敬,字弟慈,躬行儉樸。士之出入其鄉者,無不禮而送之。里黨之人,無不惠焉。道光十二年張丙之變,嘉義各莊所在騷動,而鐵線橋堡當赴郡之衝,股首張古擁眾數千謀北上,至莊外十里,不敢入。遣旗首以刀為贄,曰:『古將有事於嘉義,願假道,恐公有以督過之,謹待於境上,唯公命之。』思勳曰『可。我堡之一草一木,如有疏虞,不女貸也。』飭左右與百金。其人唯唯,古歛眾行。張丙之役,鐵線橋堡無敢擾者。二十四年,漳泉復鬥,鹽水港為泉人互市之所,而大竹園莊亦族大丁多,數年不息。思勳集兩造解之,出數千金,為築鹽水港新街之橋以示睦。思勳既家居,勸農造士,鄉人有爭畔者,齊趨門下,求斷曲直。一時無訟。咸豐九年卒,弔者數百人。葬之日,遠近至者數千。長子達元以誅嚴辦功,賞戴花翎。

丁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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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克家,福建晉江丹棣鄉人。年十三,來臺省父。父賈於鹿港,久違膝下,見之甚喜,遂居焉。已而父老,病偏枯,臥床不起,精神亦紊亂,飲食便溺需人護持,嘗穢染枕席。克家日夕侍左右,夜寐於旁,聞聲即起,莫敢懈。如是十數年。所居曰菜園,鄰人失火,左右皆燬。克家大驚,負父出,而火已阻門,不敢越,止於庭中。未幾火熄,所居獨存。人以為孝行之報。又數年,父卒,哀戚逾常。克家既授室生子,經營舊業,每以不得多讀書為憾。延師課授,禮之有加。六子壽泉以光緒十年登進士,餘子亦多入庠。年六十餘卒。有子七人,孫二十有一人。明詩習禮,至今不替。初,光緒六年,彰人士以克家純孝,稟請有司旌表,奉旨建坊,入祀孝悌祠。

鄭用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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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用鈺,字棨亭,淡水之水田人,用錫從弟也。生數月,母卒,長嫂乳之。數歲知其事,每念母,輒流涕。故事父極孝,常依膝下。稍長,家漸裕,兄弟同財,待長嫂如母,別置田宅為養贍。嘉慶二十年,里中歲歉,發穀平糶。二十三年,淡廳初設學校,倡建學宮,捐巨款。道光六年,築城,課督尤力。每有義舉,輒樂襄。咸豐三年卒,年六十。光緒十四年,全臺採訪總局彙報孝友。十五年,巡撫劉銘傳題請旌表,詔祀孝悌祠。

  是時,新竹受表者三十人:曰鄭如恭,字堯羹,用鈺之長子也;曰鄭廷珪,字君達,北門街人,增生;曰鄭用謨,字訓廷,水田人;曰陳大器,字子圭,泉之惠安人,寄籍邑治;曰鄭如松,字友生,號蔭波,用錫之長子也,道光十七年優貢生,二十六年舉於鄉;曰鄭如城,用鑑之次子也,以監生捐同知銜;曰鄭秉經,字貞甫,水田人,附貢生,戴潮春之役,以功奏保候選教諭;曰楊忠良,字森諒;曰陳紫垣,例貢生;曰陳廷榮,字石泉;曰吳士敬,字以讓,同治九年舉人;曰林文瀾,字澄波;曰陳清淮,字汝泗,同知銜;曰陳清光,字汝煌,清淮之弟也;曰高滄浪,字澄雅,曰陳敬羲,均北門街人;曰高廷琛,字英甫,城內穀倉口街人;曰曾呈澤,樹林頭莊人;曰潘榮光,新埔街人,及子清漢;曰李聯超,錫金之子也;曰張首芳及子耀輝;曰陳緝熙,曰翁林萃及弟英,曰黃朝品,曰鄭如蘭,別有傳。

李錫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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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錫金,字謙光,泉之晉江人。年十四,來臺,居淡水之竹塹,傭於某商家。顧念父母俱沒,歲時乏祀,每風雨,泣告主人,請豫給五年辛金,為親修墳。主人嘉其孝,許之。洎長,與昆弟營生,家漸裕。又以伯兄早死,撫姪如子,延師課讀,多成材。咸豐中,艋舺分類械鬥,蔓延將及竹塹,與鄭用錫赴各莊,竭誠勸導,患乃息。已而歲歉,辦平糶。素好任恤,里黨稱之。同治四年卒。光緒六年,福建巡撫勒方錡題請旌表,入祀孝悌祠。八年,建坊於新竹北門外之湳仔莊。有子十人。

  長聯超,字汝前,號華谷,少習禮儀,事親孝。母陳氏遘病,聯超適在外,心怦怦動。驟歸,家人訝之。侍湯藥,莫敢稍遑。及沒,喪祭盡禮;尤善事老父。有弟九人,偶有不合,曲意求全。父在時,曾給家產,悉以沃疇讓諸弟,而自奉甚薄。課讀二十餘年,及門多成名。光緒二年卒。十七年,奉旨旌表。

  子祖琛,字蔭亭,設教於鄉,以尊德性、勵風俗為本。故其治家肅,持身恭,男女皆知禮節。邑有義舉,輒任其事。乙未之役,避兵內渡。越數年沒於故里。子七人。希曾歲貢生,師曾舉人,餘皆讀書,為世用。

  祖訓,字恢業,號警樵,聯超之從子也。少失恃怙,能自立。與鄉人士合設竹梅吟社,以事吟詠。光緒二十年,以歲貢生任臺灣府學訓導。子良臣。弟祖澤,字樹業,號鐵樵,素敦內行,博學能文,以優行貢成均,未幾卒。子濟臣、少福。

  李氏自錫金以來,孝友傳家,子孫蕃衍,至今猶為望族。

張首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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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首芳字瑞山,泉之同安人,為廈門巨商司記室。事親孝,凡可以說親者,無不先意承志。兄及兩弟皆賈大洋洲,久不歸;唯異母弟百川在家,遇之無稍別;故能成其業。父沒後,來臺,居艋舺,嗣移舊港,以商起家。子二人。長耀輝居里,年十四,欲東渡省父,謂弟安邦曰:『女在廈奉母,吾赴臺事父,各勤其職,毋稍懈。』遂侍父習經紀,力任艱鉅,貿易日進。素好善,樂施捨。安邦自廈來,招與同居。及死無後,以四子鴻聲承之。舅氏陳文欽老而無子,迎養於家,又為立嗣,奉禋祀。人稱其德。光緒十五年,首芳與子耀輝俱旌孝友,而繼室陳氏亦旌孝婦,里黨欽之。孫金聲,字迪吉,附生,曾掌明志書院,以文名。

陳緝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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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緝熙,字維禎,號沙莊,泉之惠安人,移居淡水中港街,後遷廳治。讀書明義理,靡有干謁。道光二十五年恩貢。父錫疇,附生,旌表孝友。沒時,母林氏哭之慟,遂致失明。緝熙善事親,跬步不離,時述故事,以承色笑。兩兄俱弱而病,後亦雙瞽。弟少不更事,緝熙以一人扶持其間。治家有法,課督子姪,勉以孝弟,鄉里稱之。先是道光二十四年,漳泉械鬥,居民紛紛謀避地。緝熙趣邀諸紳,出勸止,故無害。咸豐元年,艇匪犯竹塹,偕官紳設法防禦,地方以安。三年,漳泉又鬥,與鄭用錫設局安撫。四年,閩粵亦鬥,蔓延愈烈,請於淡水同知朱材哲,出為諭解。同治元年戴潮春之役,與林占梅合籌防堵。已而大甲被圍,即率鄉勇往救。隨克彰化,以功奏獎五品藍翎候選教諭。九年卒,年六十有四。光緒十五年,旌表孝友。

翁林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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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林萃,字雲史,淡水北門街人。父福幼育於林,故複姓,淡水廳志稱其孝。萃少失怙,善事母。長兄早世無出,事嫂盡禮,又以長子嗣之。性渾厚,好施與。每有義舉,輒有力焉。戴潮春之役,以功賞藍翎候選同知,卒年五十有五。弟英字史貞,亦孝友。以辦理腦務,家日殖。卒年四十有九。均蒙旌表。

黃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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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朝品,字鏡堂,泉之晉江人。同治十三年,為臺灣城守營把總,嗣調竹塹,遂家焉。少失怙恃,事庶母維謹。伯兄主持家政,欺其少,輒促分家。力諫不可,僅得薄田數畝,良疇美屋,兄悉有焉。朝品遂入行伍,自食其力,勤苦刻勵,家漸裕。已而兄產蕩盡,父子相繼沒,寡嫂無依,迎歸奉養,以次子為嗣,仲嫂守節撫孤,子壯而殞,遺兩孫俱稚,亦育之成人,養生送死無憾,邑人稱之。初,竹塹陸恩官莊,委辦者每多索佃人自私。朝品獨照例徵收,無所擾。貧乏不能納者,且為墊完,故佃人德之。光緒十六年旌表,十八年卒,年六十有三。

鄭如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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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如蘭,字香谷,新竹水田莊人。父用錦,附生,早卒,母張氏育之。如蘭讀書知大義,事親孝。張氏有疾,延醫診視,方藥必證以醫書,嘗而後進。沒時喪葬盡禮。同治五年,奉旨旌表節孝,如蘭建坊以志。如蘭家固裕,又儉樸;然遇地方義舉,則出而義辦。家畜童婢,遇及笄者必遣嫁之,故人多其德。光緒十五年,以辦團練功,由增生授候選主事,賞戴花翎,後加道銜,旌表孝友。子神寶亦有名。

洪騰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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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騰雲,字合樂,亦晉江人。道光四年,隨父渡臺,居淡水之艋舺,年十三。及長習賈,為米郊。淡為產米之地,艋舺適扼其口,帆船貿易,以此出入。而騰雲工籌算,與泉廈互市,數年之間,產乃日殖。顧樂襄義舉,光緒七年,巡撫岑毓英議建大甲橋,命各屬紳商輸助,騰雲捐工七十名。橋成,大府嘉之。已而捐建艋舺義倉,置義塚。遇有災害,則出以賑。臺北初建,新築考棚,騰雲獻地;並捐經費。十三年春,巡撫劉銘傳奏請嘉獎,賜「急公好義」之匾,建坊北門。子五人,長輝東,納資為候選同知。輝東之子文光,廩膳生。又次以南,附生。

薛應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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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應瑞,澎湖內垵社人。素好善,嘗築東衛、西嶼兩義塚;又以北山至中墩,中墩至潭邊,海港阻隔,涉厲維艱,自造兩石堤,費資數百兩,俗名蟳廣汐,語其形也,至今遂為通津。通判王、副將葉相德各錫匾。

  辛齊光,字愧賢,亦澎湖人,居湖西社,嘉慶六年歲貢生,十八年欽賜舉人。家富好善,事母孝,倡修文石書院及郡城試寓。又造湖東西溪兩石橋、港底尾書院崎兩石路,行人善之。先是應瑞所造蟳廣汐石隄,至是多損,齊光修之;建福德祠於旁,以為行旅止息。遇貧困者周之,貸而不能償者免之。以此義聲聞里中。嘗主講文石書院,訓諸生實踐,終日不倦。卒年七十有六。

方景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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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景雲,字振青,號省齋,澎湖瓦硐港人,少補弟子員。家貧,性耿介;與人交,必盡誠,眾咸推之。遇不平事,得一言立解。故終其身,北山十四鄉無訟。素以維持風化為任,里有陋俗,必力革之。嘗集父老,禁淫戲、禁賭、禁盜、禁贅營兵、禁澳甲濫受投詞,禁婦女入廟焚香。至今猶遵其約。女適同社儒家子呂某,少而寡,媒來議醮。景雲正色曰:『豈有為景雲女,而改事二姓者哉!』招女歸,令守節。其持正多類此。景雲既留心風教,又負膽力。同治初,有奸民夤緣武弁,踞節孝祠,將設局捐派,眾莫敢抗。景雲入陳有司,請撤回。奸民懼,啗以重利。叱之去,竟罰其款三百緡,充祠費。眾呼快。而奸民以計不得行,甚恨。未幾景雲至郡,武弁覯之,佯為恭敬,飲以酒,歸而暴卒。景雲不事生產,喜涉獵說部,得錢輒購書,頗有任俠之風。卒年四十有九。

張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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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仲山,字次岳,籍晉江。少隨父來臺,居彰化。戴潮春之役,與眾守城,及平以功賞藍翎,任戴案抄封委員。兵燹之後,繼以大疫,仲山捐款周恤,購藥以濟,人感其惠。顧為善益力,歲製綿襖百襲,以給貧民。彰化縣署自遭兵後,久廢弗治,暫假白沙書院辦事,官民不便。及同治十二年,知縣孫繼祖議築,而款絀;仲山出勸輸,並董工役,八月而成。清時監獄不潔,入者半病死,亦新建之,通水於井,以供盥沐;囚人喜之。光緒五年,山西凶,大府募賑,仲山輸米二百五十石,復集戚黨計得二千石。總督卞寶第手書「樂善好施」之額以贈。越二年卒。子晏臣、舜臣。

林全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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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全籌,字備五,彰化林圯埔人。父親景業農,與陳集賢有怨。是時,林圯埔以林、陳為大族,各負勢力,不相下。既又爭𠕇抄封田,新景為佃首,集賢不敢褫,潛告於官:以新景抗納官租,謀不軌;集賢族人希亮為保安局總理,亦稟新景不法。彰化知縣欲捕辦,命役,不敢往,乃命集賢圖之。集賢佯言曰:『文武官期以明日會林圯埔。』新景懼,夜逸,將入山;集賢預伏以待,開鎗擊之,斬其首。大呼曰:『吾奉官命,誅此賊,無與眾事。』翌日,以首解縣。林氏聞有官命,不敢出。時全籌年二十有一,訓蒙在家。弟碧瓜、次盧、次春生;春生方十有二歲。全籌既痛父死非命,指天誓日,謀復仇。而集賢自殺新景後,勢愈熾;弟若侄又以搢紳交官府,豪右一方。全籌隱忍蓄志,日夜伺隙,不得逞。乃乞援於南北投之族,得二百餘人,期以元旦入林圯埔,襲集賢而屠之。除夕,碧瓜飲酒醉,語洩,集賢戒嚴。族人至,聞有備,不敢發。全籌大恨,指弟而哭曰:『仇不得報矣。』如是十年。里有老婦林氏者,嫁陳姓,性和睦,兩家子弟皆親之。咸豐四年八月朔,集賢過其家,婦留飲,談瑣事,命從者歸。兩家相距百餘武。春生年已二十有三,頗有力。見集賢與婦語,而旁若無人者,大喜,走告母曰:『報仇之日至矣。』母驚詰,具以告;持一小刀出。母曰:『汝年少又弱,非敵也;不濟,汝必死。且俟汝兄歸。』不從。途遇全籌,曰:『報仇之日至矣』;復走。母追至,曰:『汝弟非老奴敵,將奈何?』全籌且驚且恨,曰:『事已至此,兒請往。其濟,父之靈也;不濟,即以死繼之。』行及義倉前,而春生已刺集賢倒地矣。

  先是,春生值集賢將歸,伏路隅。集賢素負力,持一竹煙筒,揚揚而行。春生自後刺之。集賢反掖於地,春生堅抱之。保長陳文彩,集賢族人也,聞鬥聲出視,舉杖將擊春生;而全籌至。再以刀刺集賢,刃入於地。兄弟大喜,歸告父靈,乃各竄。全籌匿阿罩霧莊,為族人訓蒙。集賢死,其子籲於官。是時鹿港林某為林圯埔抄封委員,深感全籌之孝,為請於官。以集賢素狡猾,且受戴潮春之命,盜賣倉穀,養奸徒,其罪不容於死。官納之,事始寢。

  連橫曰:吾居臺中,聞林剛愍公復仇事,神為之王。既又聞林全籌者,手刃奸人,以報父怨,未嘗不為之起舞。夫復仇大事也,孝子仁人始能為之,而懦夫多以忍死,亦天下之無勇者。禮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是不願與同履此士也。若乃反顏事敵,以獵富貴,而猥曰智伯以國士待我,噫!是誠犬豕之不如矣!

勇士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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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橫曰:縱橫之世,士趣公仇,恥私鬥,故人多尚武,以捍衛國家;及漢猶承其烈。然而霸者忌之,法家禁之,芟夷蘊滅,俾無遺種。所以供禽獵者,一姓之鷹犬爾。若其眷懷私利,懸賞殺人,則正義之賊也,君子誅之。臺灣為海上荒島,我先民之來相宅者,皆抱堅毅之氣,懷必死之心,故能闢地千里,以長育子姓。而我延平郡王又策勵之,遺風鼓盪,至今未泯。以吾所聞黃蘗寺僧之事,尤其著者。而事多隱滅,莫獲示後,則舊史之罪也。今舉其知者,著於篇。

曾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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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切,綠林之豪也,出沒淡水間,或雲彰化人。少失怙,事母孝,故尤敬節婦。聞有饑寒者,即分金與之。切為盜,每使人知;先以粉畫壁上為圈,夜即至。雖伏人防之,莫能免。然其所盜者,多土豪墨吏;而濟困扶危,人多德之。里有少婦,夫死家貧,鄰人愛其色,議以五百金納為妾,婦不從,每夜哭。切聞之,歎曰:『是當全之。顧安所得金?』當是時,大隆同陳遜言攬辦料館致富,切登其屋,抉兩瓦,縋而下。天寒夜黑,遜言方臥榻弄煙,一燈瑩然。見切至,延之坐。切亦就榻弄煙。遜言微問曰:『子此來,有何需?』曰:『然。』出鑰與之。切啟匱,出千金,復臥而弄煙。遜言曰:『夜深矣。我命人將往何如?』曰『無須。』即出口號,有一人自屋下,裹金去。切亦猱之上。旦日至婦家,告其姑曰:『汝婦賢,胡可賣?然汝為貧計,不得不如此。今吾以五百金贖汝婦,又以五百為衣食費。汝其善視之。』婦聞言,欲出謝。切不顧而去。越數夕,遜言獨坐,有物墜庭中,聲甚厲,急呼家人爇炬視之。見一布囊,上繫小箋曰:『前蒙厚惠,得了一事。今獲此物,敬以相酬。伏維笑納。』啟之,則煙土二十也,價可數百金。

  切身頎而長,貌溫雅,目光炯炯,左手爪長寸餘。每為盜,以湯柔之,束以皮。嘗一日為官所捕,切跪地上,但搖左手曰:『小人文弱,何敢為盜?』官笑釋之。或告之曰:『以子之材,何不入行伍,取功名,而自屈若是?』切慨然歎曰:『今之擁節鉞者多昏瞶,誰復能於風塵中識壯士哉?』自是忽不見。或曰,切葬母後,去之閩中。

莊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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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豫,嘉義人,疏財仗義,為綠林豪。顧犯法,懸捕急,人多匿之。遂潛居梅仔坑山中。

  里有紀彪者,子七人,均精拳術,每魚肉鄉閭,無敢語,語則被辱;雖訟亦不得直。彪之四子曰傻,見近村郭琬女美,欲妾之,命媒往。琬曰:『吾女欲嫁士流,且不為人妾。幸謝公子。』傻怒曰:『士流寧直一錢?且嫁吾,足以光門楣。今乃拒我,吾必得之。』集佃十數人,揚械至琬家,強奪之。琬倉猝不知所為,隨之哭,路人皆憤,顧無如何也。歸途遇一人,曰:『胡不愬諸官?』琬曰:『官多昏瞶,寧管人閒事?苟愬,亦無如彪何也。』曰:『然則愬之莊豫爾。』琬曰:『豫何人?豈今之有大勢力者乎?』曰:『非也。豫俠士,能平不平。往必獲濟。』遂從之。入山可十數里,曰:『至矣。』時天已昏黑,茅屋中微露燈光,四圍多古木,境甚幽寂。其人先扣門,內應曰:『來者非阿摩乎?』曰『然。』琬見一少年瘦峭,目光炯炯,而氣慨凜然;即伏地泣訴。豫怒曰:『是奴欲落吾手,吾赦之數矣。今若此,翁稍坐,吾取汝女歸。』即起入。是夜傻得女,欲犯之,女大哭,傻怒鞭之。忽聞屋上有人語曰:『傻今夕花燭,何不請而翁飲?吾來索喜酒也。』傻叱曰:『汝何人?賊乎?』彪聞驚曰:『豫也!』止家人勿聲。而豫已下立簷前。彪曰:『豚兒今夕納妾,妾遽別其家,作嬌啼爾;乃驚及足下。』曰:『恐非嬌啼,殆求免死爾。』彪變色曰:『即死何干汝事?汝豈為郭來耶?』曰:『然。』彪曰:『我家非屈於人者。汝既來,能決一勝負乎?』豫笑曰:『可。』彪持刀擊之,七子並進。而豫已躍立案上,探丸中二紀,傷目立仆。復呼曰:『新郎胡不進?』傻揚刃而躍。又探一丸中其陰,亦仆,餘莫敢進。豫乃語彪曰:『今日若出吾鏢,則汝家無類矣!今告汝,速以女歸!』彪知不敵,從之。豫負女於背,約以布,一躍而逝。夜半抵家,琬得女大喜,拜謝去。傻自負傷後,遂不能人,而彪亦不敢再暴於鄰里。

  嘉義知縣某,素貪墨,罷官。歸裝數十具,中有小篋,以三人列械行。豫諗為珍寶,直前推三人,皆跌數十步外,奪篋行。護勇追之,莫能及。豫既得巨金,散窮民,惠者眾。

  光緒八年春正月,巡道劉璈移鎮,派兵數營,分防鹿麻產、斗六門、半天寮、埔尾等處,四路併進。又飭知府袁聞柝會師梅仔坑,蓋豫已集眾將舉事矣。官軍一至,豫早遁,而搜捕甚急。每至一地,不敢留。朝止而夜行,如是數月。一日,至所狎妓許,妓飲之,醉就枕。偵者已入。豫欲起,酒毒不能興,探丸亦不得,蓋妓早受官賂也。至署自承,遂被戮。臨刑語人曰:『吾素未讀書,不知吾之所為,視古人何若也。』

詹阿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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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阿祝,粵族也,家住苗栗罩蘭莊。地近山,時與番鬥,故其人多勇。阿祝為木工,每單身入深林中,歷十數番社,番不敢害。既為馬臘邦社通事。數年,逋番嫌頗多,番索之。阿祝憤,謀所以併其地。游說鄉里丁壯,得四百人,約共生死;皆曰『諾。』當是時,馬臘邦族大勢強,為一方雄,而地又險隘,乃議潛襲之。擇勇者十數人,藏短刀,佯為伐木者。阿祝固與番狎,既至,番款之。出牛酒以犒,番歡飲大醉,席地臥;阿祝與十數人者亦雜處其間。夜半突起,持一木杵,自擊殺番,斃七、八人;眾亦出刃。番驚寤,欲格鬥,而天昏月黑,多被殊,流血濺地上。計所殲番六十餘人,餘悉驚竄;阿祝遂併其地,召子弟開墾。馬臘邦社既破,乞援於白毛、阿冷、大小南勢諸社,眾可千人,謀恢復。阿祝陷圍數日,食漸盡,力又不敵,乃率眾出。番要之,互鬥,各死傷十數人。事聞,北路撫民理番同知以阿祝貪佔番地,移彰化縣捕辦,下獄。其眾謀救之,賂知縣以免。當是時巡撫劉銘傳方行撫番之策,以棟軍統領林朝棟為中路營務處。光緒十一年,阿祝面求朝棟討番,而莊人之遭害者亦日來告訴;許之。四月,朝棟率棟軍千人至罩蘭,以鄭以金為副,統領柳泰和別率千人為後援。阿祝任偵探,出入番社,窺敵情。時群番合,勢頗振;朝棟諭降,不從。五月,分兵三道而入。八月初七日至馬臘邦,十二日進擊。番力抗,棟軍不利,且陷圍,得援始免。十二年,銘傳自率親軍一百、練勇三千、屯兵三千進討,九月破之,乃張隘路,以屯兵三百五十人扼守。自是番不敢出。是役也,阿祝尤勇敢,殺番特甚。軍中皆呼曰壯士。

阿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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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蚌亦粵族,忘其姓,家住彰化龍眼林,地與番界。兄弟五人燒炭為生。一日,阿蚌病瘌,輒如廁。既歸,弟四人均為番所殺,馘首去。阿蚌撫屍大慟,哭欲死。顧念不報仇,非男子。攜短刀,尋血跡而行。數里,見前面有番十數人,行歌互答,甚自得也。乃走間道,越其前。已而日暮,番就谷底宿,各枕石臥,以布覆首,鼾聲大作。阿蚌從山瞰之,乃取一堅木,潛行至其間,力擊之。凡十二人,皆腦破,無一抵抗者。阿蚌亦馘其首及弟首以歸。會莊人來援,驚喜備至。阿蚌曰:『吾今雖殺番,得報弟仇,死無憾。吾且再入社,殲其族,以絕後患。公等其助我否?』眾曰:『可。』分為二隊,各佩刀持鎗,裹數日糧。至則屠之,阿蚌所殺尤多。番聞其名皆震伏。後卒於家。

貨殖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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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橫曰:臺灣為農業之國,我先民之來者,莫不盡力畎畝,以長育子孫,至今猶食其澤。而經營商務,以操奇贏之利者,頗乏其人。以吾思之,非無貨殖之材也,政令之所囿、官司之所禁,雖有雄飛之志,亦不得不雌伏國中,以懋遷有無而已。吾聞鄭氏之時,販洋之利,歲入巨萬。而茫茫南土,孰非漳泉人之所闢者?堅苦逴厲,積日纍年,故能握彼商權,以張勢力。然自鄭氏亡後,漳泉人之出洋者,清廷且視之如寇,歸者有罪。海天萬里,北望咨嗟,是無異自戕其手足,而欲與人決鬥也!夫國雖以農為本,而無商以通之,則男有餘粟,女有餘布,利不足以及遠,物不足以相供,而貨殖之途塞矣。抑吾聞之,乾、嘉之際,郡中商務特盛。貿易之船,充積港內,北至津沽,南達嶺嶠,挹彼注茲,以增富裕,一時號稱百萬者十數人,而三郊為之紐。三郊之中,而李勝興、蘇萬利、金永順又為之領袖。多財善賈,雄視市廛。凡地方有大繇役,莫不出而輸助,可謂能知公義者矣。海通以來,外商日至,而臺人與之貿易。以吾所聞,非無二、三傑出之才,足與抗衡。而斗筲之子,數典忘祖,遂不能悉舉其人而傳之。惜哉!

陳福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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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福謙,少名滿,鳳山苓雅寮莊人。莊瀕海,與旗後望;耕漁並耦,僅一寒村。福謙家貧,習刺舟,勤苦耐勞。數年,積資數十金,乃販米,往來各村中,早作夜息。又數年,得數百金,兼販糖。糴賤糶貴,善相機宜;與人交,持以信,以是生意日大。設順和行於旗後,以經營之。鳳山產糖多,配至香港、上海,轉販東西洋。其利每為外人所握,而運費亦繁。福謙以日本消糖巨,派人查之,知有利。同治九年,自配至橫濱,與日商貿易。十三年,設棧於此,以張販路。其糖分消東京等處,歲約五萬擔。臺糖之直配日本自福謙始。已又分棧於長崎、神戶。郡治及東港、鹽水港亦各有其業,兼販布疋、五穀、阿片。當是時,通商口岸,輪船尚少,乃自𠕇夾板以行,不為外商所牽制。嗣以白糖三萬擔販英京。臺糖之直配西洋亦自福謙始。福謙既富,擁資百數十萬。凡中國新設公司,皆認巨股,故其產日殖。然雅善用人,各棧當事,畀以大權,計其盈餘,賞賚極厚;而英偉之才足以任事者,則不次擢之,故人爭效命;苓雅寮人尤受其惠,比戶殷庶。福謙好善,多義舉。行旅之道其鄉者,解衣推食,濟其窮乏。故終歲無盜賊之警,亦無爭鬥之患,遠近感其德。卒年四十有九。

李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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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春生,福建廈門人。少入鄉塾,家貧不能卒業,改習經紀。年十五,隨父入耶蘇教,信道甚篤。遂學英語,為英人役。間讀報紙,因得以知外國大勢。同治四年來臺,為淡水寶順洋行買辦。淡水為臺北互市之埠,出口之貨以煤、腦、米、茶為大宗,而入口則煤油、布疋。春生懋遷其間,商務日進。先是英人德克以淡水之地宜茶,勸農栽植,教以焙製之法。以是臺北之茶聞內外,春生實輔佐之。既而自營其業,販運南洋、美國,歲率數萬擔,獲利多。光緒十三年,臺灣建省,巡撫劉銘傳暫駐臺北。乃於城外大稻埕,新闢市廛,而規模未備。春生與富紳林維源合築千秋、建昌二街,略倣西式,為民倡,洋商多僦此以居。十六年,設蠶桑局,以維源為總辦,春生副之,種桑於觀音山麓。未成而銘傳去,其事遂止。十七年,臺北鐵路成,以功授同知,賞戴花翎。春生雖居闤闠,而盱衡時局,每以變法自強之說寄刊各報,至今猶矍鑠也。

黃南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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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南球,字蘊軒,淡水南莊人,今隸苗栗。苗栗近內山,群番伏處,殺人為雄。南球集鄉里子弟數十人討之,番害稍戢。會巡撫岑毓英視臺,聞其事,召見,委以撫番。及劉銘傳至,尤亟亟於番政,檄募鄉勇二百,從征大嵙崁。嘗一夜連破十八處,威震番界,以功賞戴藍翎,授五品銜。南球既出入番地,知其士腴,請墾南坪、大湖、獅潭等處,縱橫數十里,啟田樹藝,至者千家。已復伐木熬腦,售之海外,產乃日殖。而番地亦日闢矣。

  連橫曰:外舅沈德墨先生為臺灣商界巨子,慘澹經營,以興腦業,其勞多矣。先生名鴻傑,泉之安溪人。年十三,隨父赴廈門學賈。稍長,習航海,貿易東南洋,至則習其語。凡日本、越南、暹羅、爪哇、呂宋、新嘉坡,遠至海參崴,靡不游焉。漳泉人多習水、狎波濤、冒瘴癘,以拓殖南嶠,故輒瀕危險,而志不少挫。數來臺灣,販運糖、茶,賈於天津、上海,而獲其利。同治五年,寄籍郡城,遂家焉。素諳英語,與英人合資建商行。既又與德人經營,採辦洋貨,分售南北,而以臺貨赴西洋。嗣為紐西蘭海上保險代理店,臺南之有保險自此始。初,臺灣產糖多,製法未善,乃自德國購機器,擇地新營莊而試辦焉。集集為彰化內山,自匪亂後,腦業久廢。先生知其可為,入山相度,建寮募工,教以熬腦。既成,配歐洲,歲出數萬擔,大啟其利。至者愈多,而集集遂成市鎮。當是時,歐洲銷腦巨,市價日昂,臺邑林朝棟,方以撫番握兵權,亦起腦業,謀合辦,不成,遂雍遏之。然各國以腦歸官辦,有阻通商,群向總署詰責。奉旨改制,許民經營,而先生遂以腦業起家。暮年稍替。

烈女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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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女之名,始於劉向。蔚宗後書,乃入正史。其所記載,非盡貞節,而劉知幾刺之,誤矣。夫蔡琰之才,猶是文苑之選。若班昭之學、少君之賢、曹娥之孝、龐娥之勇,揚徽閨閫,足為女師,固非僅以貞節著也。臺灣為新闢之土,間靈之氣,雖不盡鍾婦人,而掞藻揚芳,衡金式玉,豈無二、三秀出之媛,足以蜚聲彤管?惜乎史多闕文,而懿德遂不傳爾。

  延平郡王為臺烈祖,夫人董氏勤儉恭謹,日率姬妾婢婦紡績,並製甲冑諸物,以佐軍用。王之治戎,有功必賞,萬金不吝。而家中婦女不令少怠,故長幼皆敬命。永曆八年,王赴廣南,次平海衛。清軍猝入廈門,鄭芝莞無設備,師驚而潰,董夫人獨懷神主以奔,珠玉寶貨悉棄不顧,王以此賢之。每與軍事,多所匡輔。王薨之後,時誡子孫,撫卹民庶,厚養將士,毋墜先業。故臺人咸受其惠。烏乎!豈非所謂女宗者歟?

  陳參軍夫人洪氏,小字端舍,亦同安人,賦質幽閒,有齊眉舉案之風;尤長詞翰。參軍治國,日不暇給,文移批答多出其手,頃刻而就,措語用筆,與參軍同,受者至不能別。季女某幼秉母教,習文史,年十八為監國世子克臧夫人。克臧治國,明毅果斷,有乃祖風,親貴皆憚。及遇害,夫人慾殉,董夫人勸之,不從。兄夢緯亦勸曰:『

女娠未震,盍存孤以延夫祀,不猶愈於死乎?』夫人對曰:『他人處常,可毋死;妹所處者變也,縱生孤,孰能容之?』遂縊於柩側,與監國合葬洲仔尾。臺人哀之。是又從容就義,百折不移,可以貫金石而泣鬼神者矣!

  明亡之際,諸鄭議降。寧靖王以身殉國,五妃偕死,合葬於承天郊外桂子山,至今猶傳其烈。烏乎!東都撮土爾,而賢婦、才緩、烈女、義妃,一時併萃。謂非間靈之氣,多鍾於婦人歟?

  夫夫婦之道,人之大倫。男子治外,女子治內,古有明訓。臺灣三百年來,旌表婦節,多至千數百人,雖屬庸德之行,而茹苦含辛,任重致遠,固大有足取焉者。夫人至不幸而寡,家貧子幼,何以為生?而乃躬事縫紉,心凜冰霜,日居月諸,照臨下土。卒之老者有依,少者有養,以長以教,門祚復興。其功豈不偉歟?又或變起倉卒,不事二夫,慷慨相從,甘心一殉,貞烈之氣,足勵綱常,斯又求仁得仁者矣。昔子輿氏謂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者,是為君子。余觀節婦所為,其操持豈有異是?惜乎其不為男子,而男子之無恥者且愧死矣。是傳所載,多取舊志,及其所知;其不詳者則闕訪焉。

魯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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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魯王女朱氏,聰慧知書,工刺繡,適南安儒士鄭哲飛,生一男三女。哲飛沒,姑挈子東入臺灣,依寧靖王以居。及清軍克澎湖,寧靖王將死,朱氏欲自裁。王曰:『姑存子幼,胡可死?興滅繼絕,事固有重於死者矣。』朱氏涕泣從命,奉姑別居。衣食不贍,勤操女紅,深夜始息。含辛茹苦,垂十餘年。女嫁姑亡,子且繼沒,遂持齋獨處,節操尤堅。卒年八十餘。邑人欽之,以為女師。

懷安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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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安侯沈瑞之妻鄭氏,禮官斌女也。三藩之役,延平郡王經伐潮州,瑞降,疏封懷安侯,移之東寧,居永康里,以斌女妻之。經薨,克塽幼,行人傅為霖謀叛。侍衛馮錫範睨瑞富,謂與謀,欲籍其家,逮瑞及弟珽於理。瑞曰:『馮虛之言,何可為獄?唯瑞生死出自藩恩,夫何言?』而錫範必欲殺之。斌請赦其女,逆於家,告以故。女曰:『父母愛兒,深恩罔極。然兒已為沈氏婦,非父母所得而專愛也。況當此存亡之際,夫叔被罪,姑妯在堂,豈可安居外家,為人所笑乎?』為霖既磔,瑞亦將死;以一巾繫荷包,飭人持歸,曰:『此物為夫人所繡,歸以為念。生死異路,永將此辭!』遂與珽投環死。鄭氏既歸,見祖姑金氏、姑滿氏皆經於堂,瑞之妹及妾于氏、崔氏亦已死,跪哭曰:『老夫人與夫人先行,媳婦請相從也。』遂請斌乞收屍,克塽許之。鄭氏引禮治喪,停柩於堂。別市一棺。父母咸勸之。對曰:『無亂人意。兒已許之矣,豈可負於地下?』遂絕粒。布奠三日,謝別眷屬,從容自縊。臺人聞之,莫不感歎。閩浙總督姚啟聖上其事,誥封一品夫人,歸諸柩於北京,以禮葬之。

傅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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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氏棄娘,天興州人,堂壯之女。年十九,適傅璇。璇父為霖為行人,以叛被逮,父子俱受極刑,家屬發配。棄娘兄銓為之營救,獲免。當璇繫獄時,棄娘猶望其生。及正刑,決意以殉。銓多方慰之,泣對曰:『今日之事,子為父死,妻為夫亡,不再計矣!』遂自縊。

謝燦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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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氏宜娘,天興州人。年十八,適謝燦。燦遠賈三載始歸,尋病卒。宜娘旦夕哭,將以身殉。鄰嫗慰之曰:『姑老家貧,且無兄弟。何可死?不如自計。』宜娘曰:『未亡人唯知從一而已。』遂投環死。天興知州嘉其節,建坊於禾寮港街。

王曾儒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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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月娘,泉之南安人。年十九,適萬年縣儒士王曾儒,逾年而曾儒卒。翁以貧,欲速葬。月娘請稍緩。越數日,告其翁,請附葬。翁勸止之。對曰:『吾夫病劇時,吾既以死許之,義不可易。』遂自經。翁從其言。

  同縣王尋妻阮氏名蔭娘,籍漳州,年十六來歸。尋隸行伍,常在外,未幾病沒。仲兄至,蔭娘請以姪為嗣。仲微知其意,防之甚密。越數日,從容自縊。時永曆三十七年也。歸清之後,有司上其事,奉旨旌表。均祀節孝祠。

辜湯純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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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逸其名,臺灣縣治人,年二十適辜湯純,居東安坊。結褵未久,而湯純卒,無出,撫其妾兩子為己子,以至成人。事姑孝,宗黨稱之。沒後,有司疏請旌表。雍正五年,入祀節孝祠。里人念其德,建廟於所居附近,曰辜孝婦廟。其後以黃寶姑祔。

  寶姑亦東安坊人,字邑人某,未嫁。某賈於嘉義,戴潮春之役,不得歸,遂客死。訃至,家人祕勿知。寶姑微聞之,起居如常。越數日凌晨,易衣出,至法華寺,稽首佛前,默祝親壽,乃自投於寺外半月池,屍浮水上,顏色如生。城中官紳多往弔,以旌其烈。

楊茂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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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氏,臺灣縣治人,嫁楊茂仁,生三子,夫卒,年二十有二。痛絕復甦。環顧三子在側,呱呱泣,長者甫離襁褓,幼未滿二旬。乃撫屍而哭曰:『與其捨生以殉死,毋寧撫孤以存祀。』然家甚貧,衣食不給,織紉為活,茹苦自甘。越二十餘年,諸子俱長授室,有孫五人,皆入泮。卒年六十有三。雍正五年,與林氏俱受旌表。是時入祀節孝詞者八人。曰張氏,洪之廷之妻;曰陳氏,鄭斌昇之妻;均縣治人,守節撫孤。曰袁氏順娘,魯定甫妻,年十六;曰郭氏益娘,曾國妻,年十八;曰趙氏,李宋妻,年二十二;皆夫死身殉。曰紀氏險娘,惠之女,許字吳使,未嫁夫死,自縊以殉,年十八。

陳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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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守娘,臺灣府治經廳口人也,嫁張氏。夫死守節。而夫妹少艾,作倚門粧,縣署某客時至其家,見守娘而艷之,囑通款曲。姑利客多金,誘之不從,脅之亦不從。百端凌辱,任其凍餒。而守娘矢志靡他,操持益堅。一夕,母女共縛守娘於凳,以錐刺其陰,大號而斃。守娘之弟來臨,見而異之,里人亦嘖嘖不平,遂鳴之官。知縣王廷幹以客故,欲寢其事。見者大譁,噪而起,磔石以投。廷幹踉蹌走,乃上其案於府道,母、女論罪死。初,守娘葬於昭忠祠後,眾欽其節,多往祭,屢著靈異。官以其惑民,為改葬之。

李時燦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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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賈娘,鳳山人,嫁李時燦,五載而寡。時燦無昆弟,而姑已老,煢煢無依。賈娘勤操女工,克盡其孝,守節五十餘年,邑人稱之。乾隆間旌表。

  又有李鳳妻董氏、黃忠妻成氏、黃獎妻李氏、盧從妻曾氏、張元魁妻黃氏,均縣人,守節奉姑,照烈旌表。

金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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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明娘,鳳山人,年十七適金仁。越三年,仁卒,無子,夫弟尚幼,而翁姑老。忍死以養。七載姑亡,而翁又病,明娘奉事備至,久而不懈。及翁沒,夫弟稍長,喪葬既畢,病且篤。母家欲延醫,不從,曰:『吾忍死十餘年,為翁姑爾。今大事已畢,吾可無憾。』遂不藥而卒。

  同縣黃研妻王氏,夫亡無子,持喪至大祥,自縊以殉,年方十六。黃尚妻吳氏,年十八,夫沒無出,殯殮方畢,赴水而死。陳某妻顏氏,為強暴所逼,不從而死,人以為烈。其後均蒙旌表。

大南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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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南蠻,諸羅目加溜灣社番大治之妻也。嫁後,治家勤儉,事姑相夫,克盡厥職。年二十,夫死。社番聞其美,爭議婚。大南蠻欲變番俗,誓不再適,引刀而語曰:『婦髮可刲,婦臂可斷,婦節不可移也!』躬耕食貧,以養其子,守節三十七年。有司上其事,奉旨旌表。

  連橫曰:嗟乎!大南蠻一番婦爾,而守節不嫁,以全其身,謂非空谷之幽蘭也歟?其志潔,其行芳,嚼然而不可浼。夷也而進於道矣!

陳清水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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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嘉義元長莊人。年十八,適陳清水,生三子。越三載而清水沒,守節撫孤。長子紹華入庠,猶勉以砥行立名,人稱其德。卒年五十有四。

  同縣王氏,下洋厝莊人。年十八,適陳必快,數歲而寡。撫育遺孤,翁姑賢之,委以家政。王氏善處理,內外整然。卒年七十有五。

  又有吳慶榮妻高氏、劉源由妻江氏、蕭世華妻李氏、蔡天照妻吳氏、陳仲卿妾王氏,均以守節撫孤,奉旨旌表。

汪劉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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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氏,彰化汪某之妻也。雍正九年,大甲西番亂,焚殺居民,眾多走避。事急,告其婦余氏曰:『義不可辱,各自為計』,遂自刎。余氏方抱屍哭,番猝至,亦觸垣死。乾隆三年,奉旨旌表,樹碑東門,題曰「汪門雙節」。

傅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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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氏,彰化水沙連堡車寮莊人。年二十六失偶,子泉基方五歲,悉心撫育,眾欽其節。莊近林圯埔,俗強悍,睚眥必報。而傅氏以德感人,鄉里有事,輒聽曲直,幾無訟,盜賊未有入其莊者。同治四年九月三日卒,年五十有七。眾念其德,立碑紀事。舉人林鳳屯題曰:「賢德可嘉」。

楊邦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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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彰化人。年二十,適楊邦重。越四載夫沒,矢志守節。家貧子幼,勤操女紅,以為衣食。含辛茹苦,四十餘年,始終不渝。鄰里稱之。同治元年卒,年六十有九。十二年,紳士蔡德芳稟請旌表。有司據以入告,詔可。是年,彰化請旌節婦凡百二十人,皆祀節孝祠。

陳玉花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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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氏,彰化人,崇本之女也,適陳玉花。賦性柔婉,伉儷甚篤。玉花入邑庠,未久病沒。鄭氏大慟,遂以身殉。邑人士咸欽其烈,出殯之日,衣冠而送者百數十人。同治十二年,與鹿港施林氏、犁頭店莊徐九宣妻林氏、布嶼堡張廷煥妻沈氏、林圯埔街李捷三妻張氏、布嶼堡張源忠妾黃氏,均題准旌表。皆烈婦也。又有貞婦黃氏、鹿港施衍忠妻,呂氏、縣治李媽基妻,方氏、下莊楊舒益妻,亦蒙旌表。

楊舒祖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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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氏,彰化縣治人。八歲,為楊舒祖養媳,及笄合,克諧克順。已而夫沒,翁姑亦逝,撫育幼子,備嘗困苦。幸有妯娌相依,得藉女紅以活。及子長授室,家亦稍康,人以為苦節之報。光緒十二年,邑人訪採其行事,與王陳氏等百五十有九人,均題請旌表。

吳茂水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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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錦娘,彰化沙連堡林圯埔街人。年十四,為里人吳茂水養媳。性和順,克孝翁姑;翁姑愛之。俟其及笄,將卜吉成婚,而茂水忽病沒,錦娘年方十六也。慟不欲生。翁姑勸之,乃勉強治喪,旦夕哭,聞者墜淚。一日歸寧,母念其少,欲嫁之。錦娘慨然對曰:『生為吳氏之人,死為吳氏之鬼。何嫁為?』不辭而返。同治元年戴潮春之役,各地俶擾。有賊入其家,見錦娘美,欲犯之。同行叱之曰:『是貞婦也。胡可侮?』賊乃掠其物而去。未幾交綏,即中彈斃,人以為報。群賊相戒不敢再入其門,一家無害。光緒十二年,鄉紳陳上治等上其事,奉旨旌表,久祀節孝祠。其後雲林知縣謝壽泉亦表其閭。是年,列婦陳氏並蒙旌表。

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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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氏,大肚西堡人。年十七,許字牛罵頭莊蔡懷選,未聘而沒。訃至,家人秘莫知。陳氏微聞之,一慟而絕。家人救之,誓不欲生。入夜,即仰藥死。

郭榮水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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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阿嬌,彰化縣治人,許字郭榮水,未聘而沒。阿嬌聞訃哭,絕粒三日,遂以身殉。彰人士嘉其貞烈,為作詩歌,以示於世。光緒十五年,題請旌表,入祀節孝祠。縣人施氏,生員林錦裳之妻也。夫死之後,亦以身殉。十六年,題請旌表。

吳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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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氏女,彰化人,為韓嫗嗣子康論養媳。嫗故娼家,得女美,將居為奇貨。女不從,輒箠之。歸家泣告。母劉氏亦再醮婦,遂以迫媳作娼訟於官,而嫗亦以嫌貧奪婚訴之。官集兩造,仍以女屬嫗,嫗益無忌憚。有差夥吳水者與嫗通,時宿其家。見女少艾,屢挑之。不從。一夕闖入女室,女號救,眾至始得脫。水自是恨女,與嫗謀所以虐之之法。夜持刑具來,嫗以鐵梏女手,褫其衣褲,繫髮於樁,各持棍擊。女抵死不從。水怒,以棍椓入陰中,又以刃剸其腹,女遂死。時道光七年春正月二十有一日亥刻也。是夜劉氏夢女被髮流血來告,覺而異之。昧爽奔視,果見屍,請官詣驗。拔其椓,噴血數尺,見者慘目。事聞,知府鄧傳安為白其冤,並請旌。而水棄市,嫗論絞。聞者稱快。

何子靜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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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福建侯官人,性端莊,姿容妙曼。年二十,適何子靜。子靜來臺,為棟軍前營司會計,遂居彰化。年少好色,出入勾闌中。林氏婉諫,不聽。已而果病,侍奉湯藥,不稍懈。子靜遂死。撫屍大慟,即飲阿芙蓉膏以殉,年二十有四。時光緒十五年八月某日也。棟軍統領林朝棟上其事於巡撫,題請旌表。十九年,奉旨入祀節孝祠。

林楊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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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氏,彰化縣治人,歲貢生春華之女也。性端莊,讀書習禮。年十六,許字臺邑阿罩霧莊林資鍠,棟軍統領朝棟之長子也。未聘而卒。楊氏聞訃,大慟。春華率以奔喪,遂不歸。翁姑憫之,為擇靜室以居。問省之外,未嘗一出閫門。裙布荊釵,不施膏澤,澹如也。乙未之役,朝棟謀內渡,楊氏拜辭曰:『未亡人不即從夫於地下者,以繼嗣未立爾。今猝遭變故,蒙犯霜露,何可以弱少為堂上憂?』是夜自經於床。僕婦林氏、頂橋仔頭莊人,嫠也,亦從死。里黨聞之,咸為嗟歎。朝棟乃以三子資鏗之子正熊嗣之。

余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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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春娘,淡水大甲中莊人。父光輝業農,為余榮長養媳。榮長年十七,赴鹿港經商,溺死。時舅沒姑在,無他子,哭之慟。春娘年十二,未成婚,願終身奉事,不他適;姑痛稍殺,進飲食。佐理中饋,早作夜息,奉命維謹。已而姑目疾,翳不能視。春娘以舌之,焚香虔禱,未半載而愈。顧復患拘攣,侍床蓐,躬洗濯,或徹夜不寐。姑勸之息,春娘從之,猶時起省視。姑顧而歎曰:『得婦如此,老身不憂無子也。』及卒,哀毀逾常。家貧,日事紡織,撫族子為嗣;旋沒,再立之。娶婦復沒,乃偕育幼孫,平居燕處,未嘗有疾言厲色,里黨之人靡不敬之。道光十三年,奉旨旌表。及戴潮春之役,同治元年夏五月初六日,王和尚糾眾攻大甲,斷水道,城人無所汲食,洶洶欲走。乃請春娘禱雨,雨隨降。眾大喜,嬰城固守。二十一日,和尚又合何守、戴如川、江有仁等來攻,眾可萬人,環圍數匝,水道復斷,城中絕汲數日。春娘復出禱雨。時和尚壓城而軍,居上風,轟擊幾不支。忽大雨反風,濠邊茅舍發火,眾驚濆。義勇開門出擊,破之,圍始解。當是時,兩軍相爭,以大甲為扼要之地。淡北安危,繫於此城,故輒遭圍困,而守禦益堅。十一月,林日成以眾來攻,勢張甚,連戰旬日,水道屢斷。二十六日,春娘三出禱雨,雨降,士氣倍奮,圍復解。事平,城人禮之如神。三年卒,年八十有六。婦巫氏亦以節稱。

  連橫曰:吾讀東瀛紀事,載大甲林氏禱雨之事,甚奇。吾以為藉作士氣爾。繼而思之,至誠之道,可以格天。桑林之禱,豈虛語哉?是故愚者可以生其智,弱者可以振其勇,訥者可以伸其辯,昧者可以張其明。補天浴日之勳,固人所能為也;然非林氏之貞孝,則不可以對鬼神,況可邀倖萬一哉?

李聯城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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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氏,淡水竹塹人,適李聯城,年二十有五而寡。李氏為竹塹望族,子弟多習禮;卒年八十有五。聯城之弟聯春,娶邱氏,總兵鎮功之女也,亦寡;卒年六十有四。聯青妻何氏,年二十有二寡;卒年三十有一。祖仁妻王氏,年二十有八寡;卒年三十有八。祖澤妻鄭氏,年二十有四寡;卒年三十有三。開廷妻蘇氏,年十八來歸,而開廷多病,越二年沒;蘇氏矢志殉之。光緒十六年十二月,均蒙旌表。里人以為李門六節。

王家霖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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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氏,淡水人,嫁艋舺士人王家霖。夫死守節,卒年七十有四,奉旨旌表。光緒八年冬十月,建坊於城內東門街。而王大權妻謝氏,大隆同街人,亦守節旌表。

陳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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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氏,淡水人,嫁芝蘭二堡北投頂莊陳某。夫死奉姑,撫育幼子,克勤克儉,里黨稱之。道光三十年旌表。咸豐十一年,其孫文華建坊莊內。

鄭、徐二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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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氏,淡水人,大佳臘堡大隆同街陳某之繼室也。夫死自經。其姊徐氏亦殉夫。光緒十六年,均奉旨旌表,建坊街隅。里人稱為陳門雙烈。

徐、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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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氏,淡水大稻埕人,適徐某。某業儒,家貧,數年病卒。陳氏拮据以葬。既畢,更衣,仰藥殉。知縣葉意深聞之,赴奠於家,邀其族人,為之立後;殯之日,邑人士執紼者數十人。意深之言曰:『婦女守節,國有旌典;況此為烈婦,尤可以勵薄俗。』為上其事。

呂阿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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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棗姓呂氏,新竹北門街人。父障生三女,皆美,而阿棗尤麗;性貞潔,不苟言笑。母劉氏,倡也,家雖中貲,猶以二女為錢樹;富人大賈,出入其門,酣飲恆歌,自暮達旦。阿棗心弗善也,獨處一室。邑有魏某見而說之,以巨金賂劉,欲為梳櫳。阿棗泣諫曰:『女子雖愚,孰無廉恥?其忍為此態者,為衣食爾。今吾家幸得稍溫飽,奈何猶為此事,以貽鄰里羞?必欲兒效兩姊,雖死不從。』劉怒鞭之;又陰與魏謀,欲強之。阿棗微知其計,防之甚密;然猶恐被辱,剪髮毀容,茹齋奉佛,屏不見人。一日,有尼自遠方來,狀貌魁偉,使人謂阿棗曰:『聞汝有志修行,而苦無師。倘能從吾游,密授秘法,則成佛不難也。』阿棗正色曰:『吾守吾身爾,何行之修?又何法之授?寄語野尼,無詐吾也。』其人慚而去。劉見其志堅,務必挫之;誘之以利,臨之以威,終不動。阿棗慮難免,遂以光緒十九年二月二十有六日,沐浴更衣,焚香禮佛,夜深自縊,年二十有三。葬之日,鄰翁李祖琛,世家也,令子弟具瓣香送之,且揚言曰:『女子守貞,國有旌典。而今出自倡門,尤足以為坊表。所謂出淤泥而不染者也。』眾聞之,執紼者數百人,墓在治東蜂窠山。

許裕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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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澎湖人,許裕之妻也,年二十而寡,遺孤翰沖、翰賓。食貧撫育,備嘗辛苦。翰沖及長從戎,以平朱一貴功,加都司。翰賓亦克自成立。鄉里以為母教。雍正十三年覃恩,貤封恭人,卒年九十有四,祀節孝祠。

蔡欽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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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氏,澎湖奎壁澳人,適蔡欽,年十八寡,遺腹生一子又殤,家貧屢空。里婦以其少,多勸之醮。謝氏不從,指天而誓曰:『婦人不幸夫亡,命也;有子守之,無子死之,亦命也。吾處今日,有死而已。』里婦知不可奪,始止。後立一子,以存夫祀。人欽其節。

郭克誠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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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澎湖東西澳人,年十九適郭克誠,姑李氏性嚴厲,子婦四人,唯林氏得其歡心。克誠兄弟析居後,姑以林氏孝順,仍就養。克誠亦仰體母意,澳中咸以孝稱,內外無間。及克誠死,林氏年方三十,遺孤僅十齡。勤操女紅,以供衣食。姑年老,多病善怒,諸婦少有近者,林氏奉事益謹。疾革,執其手曰:『爾事我如此,可謂孝矣。我無以報汝,唯願爾婦事爾亦如此,我心始慰。』林氏能以婦職而兼子職,以母道而兼父道,可謂賢矣。

吳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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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循娘,澎湖港尾鄉人。少為蕭春色養媳,已而春色病沒。翁姑以家貧,欲配少子。循娘正色曰:『媳婦平日與小郎以嫂叔相呼,名分已定。今若此,是亂倫也,寧死不從。』而翁姑持之堅,至加箠楚。卜日備物,將強合之。循娘見事急,中夜仰藥而死,年二十。時光緒十二年某月日也。

劉正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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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正娘,澎湖水按澳人。幼字許天俊,及長喪明。天俊守約,介媒議婚禮。正娘不可,依母以居。徹其環珥,守貞至老。卒年七十有六。人稱孝女。

高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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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悉娘,澎湖東衛社人。少為呂旺養媳,未婚而旺死。喪葬既畢,翁姑憐其稚,欲嫁之。悉娘惻然對曰:『吾為呂氏婦,不為呂氏女。儻不見諒,當從亡夫於地下。』家人悲其志,許為立嗣。辛勤執婦道,鄰里稱孝。卒年五十有七。

黃廣生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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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澎湖赤崁澳人,字黃廣生。未聘而廣生死。遂告父母,至其家,躬視含殮,孝事翁姑。三年之喪既畢,自縊以殉。

劉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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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氏,臺灣鎮總兵廷斌之女也,隨任臺陽。父沒,眷屬十七人,以道光八年春,買舟內渡。至海遇盜,盡殺之;女以麗免。一客附舟哀求,盜擠於岸。虜女及橐,至安海,買巨宅居之;凡十餘年,生四子,無有知者;盜亦不疑。一日,女赴觀音寺禮佛,儀從渲赫,僧以富家婦也,躬自獻茶。女顧之,輒愕眙。及歸,省遇害事,知為附舟客。越日復往,命僧導觀寺內,屏人與語;即授一牒,戒毋洩。僧夜走數十里,入泉州,投牒知縣,且告群盜聚飲期。遣役捕之,盡得。一鞫而服,悉誅之,並縶四子。問何以處之。女曰:『吾忍辱十數年,為仇未報爾。若豈子哉?』遂手刃之,而後自經。有司以聞,奉旨旌表。

  連橫曰:吾讀史,每至復仇之事,未嘗不慷慨起舞。豫讓之義,聶政之武,人多稱之。而求之巾幗,則娥以後數人而已。嗚呼!若劉女者,可謂能智、能勇者矣。身陷盜穴,從容不驚,卒能親報大讎,而刃其孽。何其烈耶!世之懦夫,可以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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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