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下賢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

卷第二 沈下賢文集 卷第三
唐 沈亞之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卷第四

沈下賢文集卷苐三

  雜著

    夏平     旌故平盧軍節士

    萬勝崗新城録 魏⿰氵⿱口肎分河録

     夏平

夏之為郡南走雍千五十里渉流沙以阻河地當朔

古名其郡曰朔方其四時之辰夭暑而延冬其人毅

其風烈其氣威而厲易憤而難平夫其難平之狀在

陽為悖在隂為佷悖為不平者在上𭧂橫而為也在

下殘寃而為也佷為不平者在上蔽惑而為也在下

憤激而為也元和初夏之節度韓將軍入覲其甥楊

琳為之後㕥兵叛天子命將軍演代之既至盡殺其

屬將曲直者無別罪併俘其家姊弟妻子乃以其善

貌擇入其餘均賞麾下𮪍士皆得肆辱汙明年拜右

衛李將軍願為尚書出代演為政至其城察民氣色

不淂平廼留意於察果得之即令曰天子愍不辜乆

而命四方為政執事觀察之夫楊琳叛脅其良人良

人㕥骨肉妻子故不能得止又不䏻即死制巳在人

今皆㕥是罪戮之矣其姊弟妻子當免者不宜復蓄

汙且又皆良人子等䫫耳寜幸如是乎今盡籍出之

無得𨼆吏更察敢有如是者斬於是尚書願廼以畜

馬為則詶淂𠩄虜者相當其直其人皆死志積寃憤

旣出則豁其所畜道路呼聲四逸有感憤不勝於心

者則仰而𭈹俯而踴退而變為喜而舞謡其德其聲

雜調齊感如是連日攺旬而後已是則條理其政如

此其氣復能為悖邪夏之屬𡈽廣長㡬千里皆流沙

屬民皆雜虜虜之多曰党項相聚於野曰部落其𠩄

業無農桑事事畜馬牛羊槖駞廣德年中其部落先

党項與其䫫意氣不等強者有牛羊槖駞其後更酬

殺轉轉六七十年莫能禁道路殺掠以為甞與華民

迫貨馬牛羊槖駞者貨已輒以壯𮪍從㨗道伺險擊

華民華民脫死者㡬希矣尚書公旣按察部落盡知

⿰犭⿱口肎 -- 猾大者死小者盟又令曰今盟已敢有叛者㓕之

其後有人貨淂一馬厚價善色駭而逸亡其𠩄就月

餘奔歴數帳異逐之又至一悵帳之老乃相與執而

詣公居請曰有馬逸來莫知其𠩄由自後更𡻕故亡

馬者得復之是則整頓其𡚁如此其氣復能為佷耶

夫政之不明則平不淂施於氣𥬇色語法不清則平

不得信於市貨理化昔者周公之為政處於相則天

下平䖏於東則一方平今夏北一方也淂其平如此

豈在位者而知周公之道耶乃籍𠩄㕥於篇㕥明善

理雲爾

     旌故平盧軍節士

郭昈郭航本不同族皆家平盧軍昈父珎岑舉進士

與權臯著作同上苐天寳末燕人叛雖㕥戮自是而

齊趙之間頗聞其強矣昈旣壯能習先人𠩄業復舉

進士時權相國為禮部尚書其𠩄立欲擢之及聞家

居非地即罷選歸而亦為師古𠩄辟昈與故渤海人

髙鉥為等伍師古死師道代之復用鉥昈為從事有

頃常山帥卒其卒請嗣帥未得命師道亦遣甲卒萬

人北渡河太原㕥為頋望鉥昈相與議語謂燕蔡之

侯初封欲令師道先之為朝省㕥𣗳大效乃說曰傭

有操鋤為人治榢者能勤糓㓕稂𡻕得均穡至於傭

子既専地自入其伍益相辦𦔳或謂之語曰田人百

畆成而餉之直㡬半𠯁㕥飽三冬之腹至於𠩄取

任頼主人土廣且寛之則曰可苟設一旦篤其不奉

亦奪矣是屬固不殍矣此借言於家人尚爾況傭於

天子乎今北河之傭方責其専田君侯寜可以假非

於不理者誠能此時因經圖㕥盡入其地親謁闕下

則君侯之功莫可與等保餉丗世雖孱孫亦終不奪

豈不偉㢤夫舉食於人當渴饑之望也一飯千金未

𠯁者不能十金及飫而進於前雖海陸備鼎頋與糠

籺齒尚何𠩄愧願君侯省之無為人後事將行左右

者更沮之曰猛虎𠩄㕥使物畏而不敢犯者以能

自居也故盤林橫谷奮睛以拏怒掉尾㕥𠋣嘯猒食

於羆豕麏麚之肉及棄其𠩄長而欲弭耳委首以待

餒是知命懸扵執者之手雖塵兒得㕥狎而搏雖欲

申歩於咫尺安淂自遂也今公捨自食而就待餒其

後亦能無恨乎孰為公計其事扵是師道果大悔遂

殺髙鈢而昈以能善人左右開之故淂無殺幽於蔡

之鄙縣使人守其門親屬通徃來輒籍署更十餘𡻕

元和九年蔡帥少陽死其子元濟欲以有父之地

請於天子天子怒𤼵兵圍之既急師道亦悖乃隂為

之𦔳明年秋師道兵萬餘東㓂彭城入簫豐沛且敗

而還因艱四境出入者月餘昈乃為練繒書緘之絮

帑如顆遣航持詣彭城請其願得上奏將行執航手

曰努力慎勿洩書不吾名蓋假齊人劉諒耳非見帥

無得言吾書者航至彭城宗人運為武寜虞𠉀都使

始航欲舎之㑹運將兵出㝎豊未還航直詣賔府見

郭行餘因曰航母之姊子劉諒有帛書奏記陳叛兵

者山川曲折之狀願見將軍行餘淂之喜悅起告其

帥航見帥獨謂帥曰郭昈為之畏洩故假劉諒劉諒

者師道𠩄信之吏也遂𤼵書書詞雲願㕥兵三千人

出滄州用戈舡浮海萊淄之上此時海不備𠩄䖏皆

罪人謪吏無𠩄與堅遂與上奏扵是天子遣告欵城

帥知之帥以為非昈書疑師道為之㕥相詿誤故航

歸不得書報獨告以信語航不敢復故道道廻逺凡

數千里乃及昈𠩄䖏未見昈且為師道𠩄召既行與

昈兄子㑹於道因𥨸謂曰今者航無狀受召豈前事

之露耶且露航獨死終無𠩄敗無憂也昈聞之㡬自

引死航令萊人甞以氣敢聞於平盧軍及師道欲叛

盡縻絡敢士故航在名中初航不知其召之𠩄㕥也

意謂知前謀竟憂死明年元濟誅又明年師道反詔

遣大梁椘彭城蔡許⿰氵⿱口肎魏之師合而四入於是彭城

軍下魚臺入金郷椘軍圍海取其二縣大梁軍攻考

城淂之⿰氵⿱口肎蔡許共拔斗門至臨濮魏軍渡楊流占東

阿再戰渉商屯鄆西六十里兵最近賊益敗故師道

遣右將軍劉晤將握前後兵三十萬人出當魏魏兵

日急晤晤亦為師道所篤乃歸斬師道盡以鄆城降

得拜為⿰氵⿱口肎師在十四年二月乙亥也髙鉥以前著跡

追為尚書蓋言寵之昈淂以外𭅺為⿰氵⿱口肎從事詔令行

餘為記室行餘與昈㑹於河𨵿之間昈謂行餘曰昈

前者使航馳帛奏至彭城聞其還不聞其問今巳死

矣君知其請乎行餘曰請者云何昈猶能盡語軍中

之詞矣行餘曰果然鳴呼航竟死矣莫有聞者嗟乎

十四年余與李褒劉濛𪧐白馬津俱聞之於郭記室

明日復皆如濟北濟北之人盡能言昈之節故悉㕥論

著將請於史氏雲

    萬勝崗新城録

元和九年蔡之帥死其子元濟㕥其𡈽叛逸掠陳汝

之間冬縱兵臨夀春屠馬塘走其守令狐通焚霍丘

淮南郡邑大駭民人卷席而居上聞之怒謪其守明

年春詔執金吾李將馳傳出守之既至𭣣其壊卒聚

夀春城使人勞井閭而市貨耕桑之業始復民人莫

知復爲戰矣八月乙巳夜引兵南出霍丘百四十里

又折而西四十里營於萬勝崗築新城初將度曰吾

士卒萍合之衆也易散而難役吾㕥築壘令之必苦

難使㓂聞之必襲吾思欲其自用乃召諸將謂曰吾

旦日望氣其狀有㓂謹備之令諸軍分營連居環廻

之間十有餘里各視營之𠩄向冝為數堵之垣以禦

𭧂矢耳諸將素竒將軍言歸而亟暁其卒故𠩄命立

𭕒將軍與監軍使出周視之還至武寜大稱築者之

能勞以酒帛語𠖥其將因曰既已幸周繚之善也他

將恥其功之不䫫乃復興即日而垣周將軍監軍使

出牛酒為勞因士卒之樂又令曰山澤之地其𡈽瘠

漓今時方秋浸潦用事謂衆之功難為也頋為垣今

日而周明日而壊吾為諸君惜之誠能致其厚則土

去聲色氣脈力相輔雖霖潦不為患矣築者皆悅

復爭為厚及竟將軍監軍使出視之復勞曰嗟乎諸

君之能衆士之功也既周且厚始謂其垣今則城矣

因自吟曰城乎城乎使其増數仭而飾之㓂雖蚩尤

寜敢犯我乎遂歸諸將相謂曰乃者將軍之詞淂無

意其髙邪吾黨亦魁醜其卑矣復増其築於是新城

遂具明日果㓂來望見㫮愕然因至新城傍俱張喉

髙言指城上曰為我曹敬謝將軍訖詞而去諸將盡

伏㓂亦㕥王賢董重質營其側拒之十一月戊辰將

軍將卒萬餘西渡澗渠上史蔟崗與賊陣自平明至

日中進退相延不得合及日側將軍乃謀曰彼必乗

暮伺吾還兵擊我必矣於是引兵急攻㓂㓂延退數

里乃以精兵分伏其兩隅復自延退間拔其羸老先

渡者㕥為兵怠俱還遂大呼疾馳東下扵是伏兵皆

𡚒㫁其後賊大潰殺傷千餘生得數十人官卒死者

數百人是時李存亮為先鋒將使百𮪍遊擊左右

獨五人環馳如轂至賊麾下斬其將王賢⿰糹⿱𢆶匹 -- 繼轡轉闘

而歸十一年夏髙霞寓敗於隋唐既謪盡𤼵其卒屬

東備矣九月使偏將軍李曜領歩卒數百人從險道

夜衘枚入㓂境西過九女原百餘里屠其堡聚三十

餘壘又使義營諸將西北傍安陽山破其𡈽附屯戌

之衆數十百人招其䧏民男女萬戶得其將二人用

之乆之朝之卿士以爲將軍怠於戰或𤼵其語而客

亦有來語於將軍曰始天下髙將軍之義㕥將軍兵

臨三州之㓂謂一舉而取何爲乆不稱其獲與將軍

曰子之望吾非也夫鋤深稂者必利其鍤乃吾之部

多吳椘畊販之人長習於沮澤之上彼魚鳥之性生

矣恇恇如偷兒其游翔之群非不多也及撫掌而駭

之即爭為潰矣而㓂亦素難吾名常以精卒待我今

驅是於欹谷之間與㓂決闘譬由畜⿱彐⿰垁凡 -- 彘之禦窮狼寜

有𠩄抗蓋居之嚴城以固其意令旦暮從壁上望見

㓂𮪍號呼奔突之狀以熟其目然吾又常喻以風雲

勝敗之語語之壯𠩄恃如目熟而恃壯及其可用吾

伺其利而擊之期於必勝此吾𠩄効也十一年冬詔

書促戰十月乙未上遣中貴人來臨視將軍於是圖

其陣於帳中令諸將各職其序旦暮擊皷教士卒為

分合圎方之𫝑備盡𠩄用將軍岀客有難之曰自建

中於今淮夷三叛其間矣雖𮐃赦令然未甞斯湏忘

戰故介兵人傳其兵父訓之子兄教之弟非戰事不

語是㓂以將軍名聞天下固不敢犯自將軍西出𭛌

屯兵於萬勝城以控其要濠水而東連次淮江之間

郡邑之人畊桑自力輸轉相屬曽不為㓂虞此將軍

之功也以強計毅誠招其轉禍之人⿰糹⿱𢆶匹 -- 繼來如䋲此將

軍之用也今將軍不以此為百全之基驅貃越之人

身自𮐃堅而與必死之㓂決命頃刻即萬有一不知

將軍之指東土之固將安仰㢤對曰此吾㕥熟於計

乆矣然吾昔甞仕於河塞十有餘年公若僂之亡伸

也前行始入覲不意𮐃𠖥於過悞使率師振旅吾之

力唯其𠩄指巳死効夫馬隨羈而引者也覊之使馳

則為之馳緩則歩安有擇塗陸而避僵蹶哉如有縱

之不前衘之不止徒見撻賤之棄焉得延頸踠𠯁以

待御且聖上旦暮待績於吾中貴⿰糹⿱𢆶匹 -- 繼至亦吾𮐃覊之

日也何敢自引於便而巳矣遂以十一月庚辰夜漏過

四十刻引兵西渡上史蔟牧之下矚賊壘分銖皆察

及日中天風西猛起折幹廻幟將軍謂中貴人曰

今日之𠉀非其利也願屯兵堡史蔟以伺之中貴人

曰某受命視公戰不視公守將軍不得巳乃陣中軍

為前武寜軍次之左右輔皆親兵戰凡十合㑹廬宣

之軍居間聞戰聲自驚潰失次且遁是賊軍方若中

軍武寜之殺傷㡬欲引去聞廬宣之軍驚潰即分精

數百勁突𠩄潰以擊亡而將軍復與中軍武寜深

逐賊西行數十里因與廬宣之軍相棄廬宣之軍先

遁去卒無𠩄傷至暮中軍力闘遂死其將曹推直張

忠信楊渾等及卒死者數百人武寜者亦數百人還

軍新城雖無功者亦勞之以故士卒無戰苦畏叛之

患時某客夀春得詳其語而書之㕥備史聽

     魏⿰氵⿱口肎分河録九年冬為師薛公作

元和八年秋水大至⿰氵⿱口肎河南瓠子堤溢將及城居民

震駭帥恐出視水迎流西南行思欲以救其患亦頗

聞故有分河之事言其水甞導出𥠖陽傍帥以其功

尚可跡於是遣其賔裴引㤗請於魏曰河經他而東

滑最大自洛以西百流皆集於滑而春秋堤防不為

固此將軍𠩄明知也切以𥠖陽西南其洄壖拒流以

生衝激之力誠願決一𣲖於斯幸分其威耳今秋雨

連乆不間洛⿰氵⿱口肎㕥西椎川峻谷𭧂𤼵之水爭怒以走

㑹即河𫝑日夜益壯恐一旦城郭無賴謹聽命於將

軍魏帥許之其將卒吏民更請曰患難近也況⿰氵⿱口肎

水禍於天乆矣魏何戚乃許移於巳㢤帥曰民前聽

𠩄語是𥠖陽與⿰氵⿱口肎俱帝𡈽否耶設人有不幸扵水火

而望及於四海道路之人凡見其苦即為舉手寜皆

有戚者夫全大㕥棄細順理也且⿰氵⿱口肎壁卒數萬人民

不安業未知其頼吾安敢以河鄙咫尺之地為專惜

乎願桑麻五糓之出不能賑百戶假如水能盡敗𥠖

陽尚不足愛況其無有民何患無土㕥食因召吏趍

籍民地𠩄當奪者盡㕥他地與之籍奏天子天子嘉

其意可而明年春⿰氵⿱口肎鑿河北𥠖陽西南役卒萬人間

流二十里復㑹於河其壖田凡七百頃皆歸屬河南

夏六月魏使楊茂卿授地⿰氵⿱口肎帥令陳酒樂與浮河新

渠是日亞之以客得與故悉其事於兩帥之賔

     學解嘲對

客有以今廩食之不充漕𨌔不勝於弊是勞逺而墮

近以爲問者余於是彂憤數日故縷言而對之昔漢

徙山連豪冨兼併之家以奉國邑凡百二十四萬戶

又有南北東西軍及匈奴雜虜以國衆來歸者仰給

於漢未聞甞俟𨌔於吳越而復給也今以三千人食

勞輸江淮𡻕貢三十萬斛迎流越險覆舷敗𨌔不得

十半自漕以東督稽之官凡四十七署署吏不下百

數𡻕費錢十千萬爲大數而部吏舟傭相踰爲姦鞭

榜流血酸苦之聲相聞禁錮連𡻕不解𡻕千餘人雖

赦宥而獄死者不可勝多矣甚非仁聖之𠩄牧人也

乃者燕人叛玄宗南廵巴蜀肅宗勞兵於靈府及三

駕神遊代宗臨陜𨵿中流離羸牛一韁當市錢二百

千故有轉輸之法雖救一時然終轉人於禍誠可以

痛今雖未可𭧂去且冝㕥三輔粟為貢重資於農則

耕稼自勤畊稼自勤甸服無曠𡈽遊人矣如此九年

之蓄可以儲又何勞輸𨌔於逺㢤客曰敬聞其㫖

沈下賢文集卷苐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