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大全 (四庫全書本)/論語集註大全卷19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八 四書大全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九 論語集註大全卷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九
  子張第十九
  此篇皆記弟子之言而子夏為多子貢次之勉齋黃氏曰此篇所記不過五人曰子張子夏子游曽子子貢皆孔門之髙弟蓋論語一書記孔門師弟子之答問於其篇帙將終而特次門人髙弟之所言自為一篇亦以其學識有足以明孔子之道也○新安陳氏曰所記五人子張二章子夏十一章子游二章曽子四章子貢六章蓋孔門自顔子以下頴悟莫若子貢自曾子以下篤實無如子夏故特記之詳焉慶源輔氏曰頴悟篤實皆以資質言二子資質次於顔曾顔曾學力有非二子所能及者顔之頴悟知之固徹行之又至曾之篤實行之固至知之又徹子貢則頴悟於知而不足於行子夏則篤實於行而不足於知焉○胡氏曰以顔子之明睿則頴悟不足言以曾子之純誠則篤實不足言故但以稱子貢子夏也凡二十五章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
  致命謂委致其命猶言授命也四者立身之大節一有不至則餘無足觀故言士能如此則庶乎其可矣朱子曰致命猶送這命與他不復為我之有○或問其可已矣與前篇可也之説曰可則同然曰可也則其語抑曰其可已矣則其語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勉齋黃氏曰大節固所當盡然斷之以其可已矣則似失之太快而不類聖人之言集註以為庶乎其可則固惡其言之太快矣○潛室陳氏曰士者一男子之事古人説士處多如此不要將君子小人雜看只此等事豈易非竒男子不能子張語病在末梢一句○西山真氏曰義敬哀皆言思致命獨不言思者死生之際惟義是狥有不待思而決也○新安陳氏曰見危致命者處變而決之於一旦也思義敬哀者處常而思之於平時也平時能思此三者而行之則其人好義謹厚已養之有素矣一旦臨大變故庶能於當死而必死焉否則臨財利而苟得臨喪祭而苟且何望其臨變故而能死哉
  ○子張曰執徳不𢎞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焉於䖍反亡讀作無下同
  有所得而守之太狹則徳孤有所聞而信之不篤則道廢慶源輔氏曰徳孤言不能兼有衆徳而孑然固守一節者也徳得諸已而居之不𢎞則輕喜易足有一善則自以為天下莫已若矣道有所聞而信之不篤則亦或作或輟鋭始怠終終亦必亡而已矣焉能為有亡猶言不足為輕重朱子曰𢎞是廣大之意若信道不篤則容受太廣後隨人走作反不能守正理信道篤而不𢎞則是確信其一説而或至於不通故須著並説𢎞篤猶言𢎞毅相似○有此人亦不當得是有無此人亦不當得是無言皆不足為輕重○𢎞之為寛廣以人之量言也人所以體道者存乎徳所以執徳者存乎量量有大小之不同故人所以執徳有𢎞有不𢎞也非其量之大則所以執徳者孰能寛廣而不迫哉信道之貴乎堅確者此以人之志言也人所以進徳者由乎道而所以信道者存乎志志有強弱之不同故人所以信道者有篤有不篤也非其志之強則所以信道者孰能堅確而不移哉觀此二言為學之道信非褊心狹量質薄氣弱者所能及也○問執徳不𢎞言其不廣也纔狹隘則容受不得故纔有片善必自矜見人之善必不喜人告之以過亦不受從狹隘上生萬般病痛○問如何是執徳不𢎞的樣子曰子貢若只執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之徳而不聞夫子樂與好禮之説子路若只執不恥縕袍之徳而不聞夫子何足以臧之説則其志皆未免止於此蓋義理無窮心體無限○䨇峯饒氏曰執徳𢎞者器局大信道篤者志操堅如此方是世間一箇卓然底人若執徳既不能𢎞信道又不能篤這般人雖有之亦不足以為當世重無之亦不足以為當世輕如此説方透○厚齋馮氏曰觀此二章皆躬行切己之論則知子張之學異於前日矣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賢與之與平聲子夏之言迫狹子張譏之是也但其所言亦有過髙之弊蓋大賢雖無所不容然大故亦所當絶不賢固不可以拒人然損友亦所當逺學者不可不察和靖尹氏曰子張所言泛交之道也子夏所言擇交之道也泛交而不能擇取禍之道也○朱子曰泛交而不擇取禍之道子張之言泛交亦未嘗不擇蓋初無拒人之心但其間自有親踈厚薄爾和靖非以子張為不擇也○初學大畧當如子夏之言然於其不可者但亦踈之而已拒之則害交際之道成徳大畧當如子張之説然於有大故者亦不得而不絶也以此處之其庶幾乎○慶源輔氏曰可者與之言羙矣若曰不可者拒之則傷亟過中而害義理之正矣迫則不寛狹則不廣必如集註大故亦所當絶損友亦所當逺之説然後得義之中無掠虛務髙之意而有切於學者為己之資○齊氏曰拒則太迫何所不容則幾於無別○雲峯胡氏曰子張容字矜字是破子夏一拒字然論交之道不必拒而拒之其交也不廣當拒而不拒其交也不正必如集註之言則盡乎交之道矣○勉齋黃氏曰以上三章子張之言皆有過髙之病一章以致命思義祭敬喪哀為髙故有其可已矣之言則其於察理必有所不周二章以執徳𢎞信道篤為髙故有焉能為有亡之言則其於待人必有所太薄三章以能容人為髙故有不拒人之言則其於善惡必有所不察夫子嘗稱其過曾子嘗稱其難能又稱其堂堂則是其資稟趨向未免有過髙之病也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逺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泥去聲
  小道如農圃醫卜之屬泥不通也○楊氏曰百家衆技猶耳目口鼻皆有所明而不能相通莊子天下篇曰天下大亂賢聖不明道法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猶百家衆技也皆有所長時有所用雖然不該不徧一曲之士也非無可觀也致逺則泥矣故君子不為也朱子曰小者對大之名正心修身以治人道之大者也專一家之業而治於人道之小者也然皆用於世而不可無者其始固皆聖人之作而各有一事一物之理焉是以必有可觀然能於此或不能於彼而不可以通於君子之大道也○勉齋黃氏曰農圃醫卜施之目前淺近不為無益然求如聖人之道無所不通則不可也小道安知非指楊墨佛老之類邪曰小道合聖人之道而小者也異端違聖人之道而異者也小者猶可以施之近異端不可以頃刻施也彼之無父無君又何待致逺而後不通哉○新安陳氏曰大道愈逺而愈通小道致逺而不通是以君子於大道盡心焉而於小道不屑用其心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亡讀作無好去聲
  亡無也謂己之所未有○尹氏曰好學者日新而不失程子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此可以為人師法矣非謂此可以為人師道○朱子曰日知其所亡便是一日之間知所未知月無忘其所能便是長逺在這裏○知其所亡無忘所能檢校之意○問月無忘其所能還是溫故否曰此章與溫故知新意卻不同溫故知新是溫故之中而得新底道理此卻是因知新而帶得溫故漸漸溫習如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若是如此則子路只做得一件事○樂菴李氏曰日知其所亡者凡欲學而未至者也月無忘其所能者己學而得之者也君子教人於其所未學則切切然日以為念於其所已學則一月之間須常自省也如此則學安得不進○南軒張氏曰致其知而不舍故其知日新保其有而不違故其有常存此之謂好學○勉齋黃氏曰求之敏則能日新守之篤則能不失進學之道無以復加於此矣○汪氏曰此章當與時習章參看此以每日毎月言時習以時時言朱子有雲而今學者今日得知過幾日又忘了便是不長在此做工夫如何會到一月後記得由此論之學者誠不可不時習也能從事於子夏之言而加以時習之功其庶幾乎○雲峯胡氏曰日者月之積月無忘其所能惟恐失其日新之所積者也○新安陳氏曰為學當日有所進而知其所未得又能月有所守而不忘其所已得知其所亡則識愈長而日新保其所有則得愈堅而不失既日新而且不失非好學能如是乎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四者皆學問思辨之事耳未及乎力行而為仁也然從事於此則心不外馳而所存自熟故曰仁在其中矣朱子曰此全未是説仁處方是尋討箇求仁門路當從此去漸見效在其中謂有此理耳又曰此四事只是為學工夫未是為仁必如夫子所以語顔冉者乃正言為仁耳然人能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則心不放逸天理可存故曰仁在其中○問博學與近思亦不相妨否曰博學是都要理會過近思是注心著力處博學是箇大規模近思是漸進工夫如明明徳於天下是大規模其中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等便是次序問篤志未説到行處否曰篤志只是至誠𢢽切以求之不是理會不得又掉了若只管汎汎底外面去博學更無𢢽切之志便成放不知求底心便成頑麻不仁惟篤志又切問近思便有歸宿處這心便不汎濫走作仁便在其中○問仁在其中矣如何謂之仁曰非是便為仁大抵如聖人説在其中矣之辭祿在其中直在其中意曰言行寡尤悔非所以干祿而祿在其中父子相為隠非所以為直而直在其中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非所以為仁然學者用力於此仁在其中矣○勉齋黃氏曰集註初本謂心不外馳而事皆有益蓋以博篤切近為心不外馳學志問思為事皆有益夫以學志問思為有益於事乃是有所求而得之不可以為求此而得彼也後乃以所存自熟易之則專主於心之所存而言人惟無所用其心則其心放逸而不収學之博則此心常有所繫著而不放逸矣人惟所志苟簡而不堅也則其心泛濫而不一志之篤則此心常有定向而不泛濫矣問不切思不近則其所用心皆在吾身之外矣切問近思則皆求其在已者而無復外馳之患矣人能盡此四者則雖學問思辨之事而自有得夫操存涵養之效所以謂仁在其中矣○潛室陳氏曰心存則仁便存心便喚做仁固不可但離了心外更何處求仁○胡氏曰力行固所以為仁然學問思辨皆所以求為仁之方心存乎學問思辨則雖未見於行而已不外馳矣心不外馳則所存自熟是乃力行之本故曰仁在其中矣○西山真氏曰切問謂以切已之事問於人也近思謂不馳心髙逺就其切近者而思之也外焉問於人內焉思於心皆先其切近者則一語有一語之益一事有一事之功不比汎然馳騖於外而初無補於身心也○雲峯胡氏曰中庸以學問思辨為智之事此章所謂學問思未及乎為仁也而曰仁在其中者仁人之心也心存於內則為仁馳於外則非仁矣惟學之博而志之篤問之切而思之近則心不馳於外矣不馳於外則存於中者自熟矣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熟之者力行而為仁也自熟雲者未及乎力行而仁自在其中也○程子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學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問程子謂徹上徹下底道理朱子曰於是四者也見得箇仁底道理便是徹上徹下之道也○徹上徹下是這箇道理深説淺説都效此○雲峯胡氏曰徹上徹下集註兩述程子之言樊□問仁章曰徹上徹下初無二語此則曰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彼所言者仁也言仁是徹下言睟靣盎背篤恭而天下平是徹上此章未及力行為仁之事學問思是徹下仁在其中是徹上○新安陳氏曰程子欲人思而得之乃引而不發朱子謂從事於此則心不外馳而所存自熟盡發以示人矣又曰學不博則不能守約志不篤則不能力行切問近思在己者則仁在其中矣慶源輔氏曰必先盡乎博然後有以得其約而守之不然則寡聞淺見將何以識其約必先立其志則自然住不得須著去力行不然則若有若亡何能見於行所謂切與近只是在己之事又曰近思者以類而推朱子曰以類而推只是傍易曉底挨將去如親親便推類去仁民仁民便推類去愛物如這一件事理會得透了又因這件事推去理會那一件事只管恁地挨將去只管見易不見其難前靣逺處只管近如第一級便要跳到第三級舉歩闊了便費力只見難只見逺○或問此章以為心不外馳而事皆有益者何也曰程伯子之言心不外馳之謂也叔子之言事皆有益之謂也心不外馳則仁之體無不存事皆有益則仁之用無不得矣曰如子之言凡言在其中者皆為求此而得彼之辭則此四者亦不為求仁之事耶曰四者之效雖卒歸於得仁而其言則講學之事初非有求仁之意也聖賢之言求仁必本於實踐而非空言之所可與然於講學之間能如子夏之雲則於吾之心有所制而不放於事之理有所當而不差矣志於講學而可以為仁亦何害其為求此而得彼哉曰然則視聼言動之必以禮居處執事之必以恭且敬與人之必以忠亦其理之所當為而非有求仁之意也則亦可以為求比而得彼乎曰吾固嘗言之矣彼以踐履之實事告此以講習為言而非本有求仁之心也蓋亦不得而同矣蘇氏曰博學而志不篤則大而無成泛問逺思則勞而無功䨇峯饒氏曰志字要粘上面學字説切問亦須從近處思量起則可見端的方不流於虛逺以序求之則博學在先自是一類篤志切問近思在後自是一類學博矣而志不篤問不切思不近則泛濫而不著已如何可至於仁○新安陳氏曰博學先提其綱篤志切問近思是分其目蓋就所博學者而志之篤問之切思之近也學不博固失之狹隘志不篤問不切思不近則又失之泛濫亦徒愽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肆謂官府造作之處致極也工不居肆則遷於異物而業不精君子不學則奪於外誘而志不篤新安陳氏曰此重在居肆與學尹氏曰學所以致其道也百工居肆必務成其事君子之於學可不知所務哉新安陳氏曰此重在成事與致道愚按二説相須其義始備朱子曰百工居肆方能做得事成君子學方可以致其道然居肆亦有不能成其事如閑坐打閧過日底學亦有不能致其道如學小道與中道而廢之類故後説雲居肆必須務成其事學必須務致其道故必二説相須而義始備○慶源輔氏曰由朱子之説則見君子之欲致道不可不由於學由尹氏之説則君子之學必當務致乎道夫欲致道而不由學則心志為外物所遷誘而不能專一固不足以致其道然學而不足以致道則其所學者又不過口耳之習耳欲致其道則必由學既曰由學則必務致道然後為君子之事也○胡氏曰前説則重在居肆與為學後説則重在成事與致道一主於用功一主於立志然知所以用功而志不立不可也知所以立志而功不精亦不可也故二説相須而備非如他章存兩説之比也○雲峯胡氏曰工必居肆則耳目之所接者在此心思之所為者在此而其事即成於此君子之居於學也亦然集註二説相須然前説尤重蓋居肆而不務成其事者有之矣未有不居肆而能成其事者也學而不知所務者有之矣未有不學而能致其道者也○新安陳氏曰前説是子夏本意觀二以字可見後説是發子夏餘意而於警戒學者尤切
  ○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文去聲
  文飾之也小人憚於改過而不憚於自欺故必文以重其過南軒張氏曰有過則改之而已小人恥過而憚改故必文文謂飾非以自欺○勉齋黃氏曰有過過也憚改而文以為欺又增益其過也故曰重其過○胡氏曰憚於改過而不憚於自欺者以改悔為難而自昧其本然之善心反不以為難重其過者始焉不能審思而遂與理悖過矣而又飾之以為欺是再過也○雲峯胡氏曰此章當與後章子貢所謂君子之過也參㸔蓋君子有過幸人知之非惟不敢自欺亦不欺人故其過也卒改而為善小人之過惟恐人知之不惟欺人徒以自欺其過也卒流而為惡
  ○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聼其言也厲
  儼然者貌之莊溫者色之和厲者辭之確○程子曰他人儼然則不溫溫則不厲惟孔子全之謝氏曰此非有意於變蓋並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溫潤而栗然記聘義昔者君子比徳於玉焉溫潤而澤仁也縝密以栗知也○南軒張氏曰望之儼然敬而重也即之也溫和而厚也聼其言也厲約而法也夫其望之儼然若不可得而親也及其即之則溫焉即之也溫若可得而親也而聼其言則厲焉其為三變豈君子之強為之哉禮樂無斯須而去身故其成就發見如此○勉齋黃氏曰儼者手恭而足重溫者心平而氣和厲者義精而辭確○䨇峯饒氏曰聖人本無三變但自他人觀之則逺望是一般近就之是一般聼其言又是一般似乎有三變耳問厲只當訓嚴而雲確何也曰厲也有嚴意但曰嚴恐人認做猛烈確者是是非非確乎不易之義形容嚴厲最切○新安陳氏曰儼然而溫剛中有柔也溫而厲柔中有剛也剛柔不偏隂陽合徳惟夫子有之人見其然以為三變聖人自然而然豈有意於變也
  ○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已也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已也
  信謂誠意惻怛而人信之也厲猶病也事上使下皆必誠意交孚而後可以有為南軒張氏曰信在使民諫君之先若使民而民以為厲己諫君而君以為謗己是在我孚信未篤而已○慶源輔氏曰信謂上下交孚己雖有信而人或未之信猶未可謂之信也若上下未交孚則君之勞民所以安其生也而反以為厲已也臣之諫君所以成其徳也而反以為謗已也如湯武之使民則可謂信而後勞之矣如伊傅之告君則可為信而後諫之矣○雙峯饒氏曰誠意惻怛是説人所以信之之由惻怛屬愛大抵君之於民臣之於君皆當以愛為主君愛其民惟恐其有勞民平日已信之一旦不得已而勞之亦何所怨臣愛其君惟恐其有過君平日已信之一旦不得已而諫之亦何所嫌我以誠意惻怛感彼必以誠意孚又安有以為厲謗者乎
  ○子夏曰大徳不踰閑小徳出入可也
  大徳小徳猶言大節小節閑闌也所以止物之出入言人能先立乎其大者則小節雖或未盡合理亦無害也朱子曰子夏之言謂大節既是了小小處雖未盡善亦不妨然小處放過只是力做不徹不當道是可也○問伊川謂小徳如援溺之事如何曰援溺事卻是大處嫂溺不援是豺狼這處是當做更有甚麽出入如湯武征伐三分天下有其二都將做可以出入恁地都是大處非聖人不能為豈得謂之小徳乃是道之權也○勉齋黃氏曰子夏此語信有病矣然大徳小徳皆不踰閑者上也大徳盡善而小徳未純者乃其次也若夫拘拘於小亷曲謹而臨大節則顛倒錯亂者無足觀也矣子夏之言豈有激而云乎此又學者不可不察○胡氏曰書以細行對大徳而言細行即小徳大節小節蓋以其所闗有大小也父子君臣等之大倫大徳所在也一動靜一語黙與凡應對進退之文小徳所在也觀人之道取大端而畧小失猶可也若立心自處但曰謹其大者而小節不必致意則將併其大者失之矣○慶源輔氏曰道理無空缺處亦無間斷時一有空缺間斷便是欠少了是以君子之學戰戰兢兢無時無處不然豈有大小乆近之間邪子夏篤實次於曾子而有小徳出入可也之論此其所以不及曽子歟○䨇峰饒氏曰此章用之觀人則可用之律己則不可但觀人不可責備且只看他大節大節既立而小小節目或有出入亦未可𤨏屑議之若律己之道又與觀人不同雖一毫亦不可放過㣲有背理便成欠缺如何聼他出入得○吳氏曰此章之言不能無弊學者詳之朱子曰大節既定小節有差亦所不免然吳氏謂此章不能無弊學者正不可以此自恕一以小差為無害則於大節必將有枉尋而直尺者矣○新安陳氏曰書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徳畢公懋徳克勤小物越小大徳小子惟一以此律之此章之言信不能無弊也
  ○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灑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灑色賣反掃素報反
  子游譏子夏弟子於威儀容節之間則可矣然此小學之末耳推其本如大學正心誠意之事則無有雲峯胡氏曰集註推子游之言本末者如此然小學大學時節可分先後不可分本末也
  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別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別彼列反焉與䖍反
  倦如誨人不倦之倦區猶類也厚齋馮氏曰區邱域也別分也古者以園圃毓草木蓋植藝之事各分區域藝一區畢復藝一區不相凌躐言君子之道非以其末為先而傳之非以其本為後而倦教但學者所至自有淺深此二句補足上下文意如草木之有大小其類固有別矣若不量其淺深不問其生熟而槩以髙且逺者強上聲而語音御此三句又補足上下文意則是誣之而已君子之道豈可如此若夫音扶始終本末一以貫之則惟聖人為然豈可責之門人小子乎朱子曰非以灑掃應對為先而傳之非以性命天道為後而倦焉但道理自有先後之殊不可誣人以其所未至惟聖人然後有始有卒一以貫之無次第之可言耳須知理則一致而其教不可缺其序不可紊惟其理之一致是以其教不可缺其序不可紊也○子夏對子游之語以為譬之草木區以別矣何嘗如此儱侗來惟宻察於區別之中見其本無二致者然後上逹之事亦在其中矣雖至於堯舜孔子之聖其自處常只在下學處也上逹處不可著工夫更無依泊處日用動靜語黙無非下學聖人幾曾離此來今動不動便先説箇本末精粗無二致此説大誤○問有始有卒曰此不是説聖人教人事乃是聖人分上事惟聖人道頭便知尾下學便上逹不是自始做到終乃是合下便始終皆備若教學者則須循其序也○程子曰君子教人有序先傳以小者近者而後教以大者逺者非先傳以近小而後不教以逺大也朱子曰理無大小而無不在是以教人者不可以不由其序而有所遺子游不知理之無大小則以灑掃應對為末而無本不知教人之有序故於門人小子而欲直教之精義入神之事○若不觀明道説君子教人有序四五句也無縁看得出○雲峯胡氏曰此第一條説教人有序是發子夏之意後第二至第五條説理無二致是矯子游之偏也又曰灑掃應對便是形而上上聲者理無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謹獨朱子曰不能謹獨只管理㑹大處小小底事便照管不到理無大小小處大處都是理小處不到理便不周匝○灑掃應對所以習夫形而下之事也精義入神所以究夫形而上之理也此其事之大小固不同矣然以理言則未嘗有大小之間而無不在也程子之言意蓋如此但方舉灑掃應對之一端未及乎精義入神之雲者而通以理無大小結之惟理無大小故君子之學不可不由其序以盡乎小者近者而後可以進夫大者逺者耳故曰其要只在謹獨此甚言小者之不可忽也其曰便是雲者亦曰不離乎是爾非即以此為形而上者也○理無大小無乎不在本末精粗皆要從頭做去不可揀擇此所謂教人有序也非是謂灑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更不用做其他事也○灑掃應對是事所以灑掃應對是理事即理理即事道散在萬事那箇不是若事上有毫髪蹉過則理上便有間斷欠缺故君子直是不放過只在謹獨但不知無事時當如何耳謹獨須貫動靜做工夫始得○勉齋黃氏曰形而上謂超乎事物之表專指事物之理言也灑掃應對事雖至粗其所以然者便是至精之理其曰理無大小者非以灑掃應對為小形而上者為大也蓋不但至大之事方有形而上之理雖至小之事亦有之故曰理無大小也又曰聖人之道更無精粗從灑掃應對與精義入神貫通只一理雖灑掃應對只看所以然如何朱子曰此言灑掃應對與精義入神是一様道理灑掃應對必有所以然精義入神亦有所以然其曰貫通只一理言二者之理只一般非謂灑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固是精義入神有形而上之理而灑掃應對亦有形而上之理○灑掃應對精義入神事有大小而理無精粗事有大小故其教有等而不躐理無精粗故惟其所在而皆不可不用其極也○須是就事上理㑹道理非事何以識理灑掃應對末也精義入神本也不可説這箇是末不足理㑹只理㑹那本這便不得又不可説這末便是本但學其末則本便在此也○勉齋黃氏曰精究義理極其㣲妙以至於入神神者理之妙而不可測者也所精之義至於入神義理之至精者程子引易中此語與灑掃應對對言灑掃應對所以然者即至精之義也又曰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為兩段 -- 𠭊 or 叚 ?事灑掃應對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朱子曰治心修身是本灑掃應對是末皆其然之事至於所以然則理也理無精粗本末皆是一貫○或問其然所以然之説曰灑掃應對之事其然也形而下者也灑掃應對之理所以然也形而上者也自形而下者而言則灑掃應對之與精義入神本末精粗不可同日而語矣自夫形而上者言之則未嘗以其事之不同而有餘於此不足於彼也曰其曰物有本末而本末不可分者何也曰有本末者其然之事也不可分者以其所以然之理也○勉齋黃氏曰然猶雲如此也其如此者灑掃應對之節文所以如此者謂有此理而後其節文之著見者如此也○雲峯胡氏曰按朱子謂有本末者事也不可分者其所以然之理也饒氏卻謂已然者為末所以然者為本蓋朱子解程子之言以本末為事而不可分為兩叚事者是理饒氏解程子之言以末為事而本為理不可不辨也又曰自灑掃應對上便可到聖人事問聖人事是甚麽様子朱子曰如雲下學而上逹當其下學便上逹天理是也○勉齋黃氏曰灑掃應對雖至小亦由天理之全體而著見於事物之節文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初不外乎此理特其事事物物皆由此理而不勉不思從容自中耳○雲峯胡氏曰程子此四條皆所以破子游抑末也本之則無七字愚按程子第一條説此章文意最為詳盡其後四條皆以明精粗本末其分扶問反雖殊而理則一學者當循序而漸進不可厭末而求本蓋與第一條之意實相表裏非謂末即是本但學其末而本便在此也朱子曰孔門除曾子外只有子夏守得規矩定故教門人皆先灑掃應對進退所以孟子説孟施捨似曽子北宮黝似子夏○事有大小理卻無大小不問大事小事合當理會處便用與他理會不可説箇是粗底事不理會只理會那精底又不可説灑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灑掃應對只是粗底精義入神自是精底然道理卻一般須是從粗底小底理會起方漸而至於精者大者或曰灑掃應對非道之全體只是道中之一節目合起來便是道之全體非大底是全體小底不是全體也○勉齋黃氏曰所引程子四叚首言理無大小以見事有大小而理則一也次言道無精粗以見學有精粗而道則一也又次言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所以發明上二叚所以無大小無精粗之意又次言便可到聖人事則亦以其所以然而無大小精粗者為之也亦足以見其編次之意至精而不苟矣○慶源輔氏曰窮理之至知言之極則學者所得之淺深不啻白黒之易見故如草木之有大有小其類各不同而無不昭然在吾之目中然後循其次第等級而教之若夫先傳後倦則君子無是心也但時其可而已至於言之未知知之未至不察學者淺深生熟之異而一槩以子游之所謂本者強而聒之則學者漫而聼之實不知其味勉而行之終不得其方則是誣之而已君子教人之道豈有誣之之理○雙峯饒氏曰子游以正心誠意為本灑掃應對為末子夏謂小子且當教以灑掃應對及入大學卻教以誠意正心就二説觀之子游欲人於根本上做來則末底自然中節施教無序把大小學滾作一事非也子夏之説自合聖人之教但只言事而不及理則小學大學分為兩截而無以貫通之至程子方以理為本事為末謂事有小大精粗而理無小大精粗小子未能窮理謹獨且把灑掃應對以維持其心雖學至粗至小之事而至精至大之理寓焉年寖長識既開卻教之窮理以致其知謹獨以誠其意前日之習灑掃應對者即為精義入神之地今日之精義入神實不離乎灑掃應對之中也程朱所論本末不同朱子以大學之正心誠意為本程子以理之所以然為本朱子是以子游之意而推之○雲峯胡氏曰學者之病有二謂末不當理會只當理會本者不知理之一也謂末即是本但學其末而本便在此者不知分之殊也朱子正慮學者差認程子之意故有是説趙氏除去非謂二字卻謂學其末而本便在此者理貫於萬事不以事之近小而理有不該則誤矣○饒氏謂小學未能窮理慎獨且把灑掃應對以維持其心年寖長卻慎獨以誠其意蓋以大學誠意章方有慎獨工夫然程子第二條雲君子只在謹獨蓋程朱二子之意政謂小學是至微之事慎獨正要慎其微若從念慮之微説小學灑掃在長者之前能謹長者不在前不能謹便是不能慎獨饒氏此語切恐有悞後學不可不辨○新安陳氏曰程子此處説謹獨與大學中庸之謹獨小異此只是謹小事無人所不知已所獨知之意饒氏所云謹獨以誠其意與程子此語不相妨非以解程語也
  ○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優有餘力也新安陳氏曰行有餘力餘力猶言暇日是也仕與學理同而事異故當其事者必先有以盡其事而後可及其餘慶源輔氏曰仕所以行其學而學所以基其仕故曰理同然仕則以陳力就列致君澤民為事學則以誦詩讀書格物致知為事故曰事異○胡氏曰仕與學理同者皆所當然也事異者有治已治人之別也學以為仕之本仕以見學之用特治已治人之異耳以理言則學其本也以事言則當其事者隨所主而為之緩急必先盡心於所主之事有暇日則及其餘非有所輕重於其間也○新安陳氏曰仕者先盡仕之事有餘力則益及於學學者先盡學之事有餘力則始及於仕然仕而學則所以資其仕者益深學而仕則所以騐其學者益廣問仕優而不學則無以進徳學優而不仕則無以及物仕優而不學固無足議者學優而不仕亦非聖人之中道也故二者皆非也仕優不學如原伯魯之不説學是也學優不仕如荷蓧丈人之流是也子夏之言似為時而發其言雖反覆相因而各有所指或以為仕而有餘則又學學而有餘則又仕如此則其序當雲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今反之則知非相因之辭也朱子曰舊亦嘗疑兩句次序顛倒今雲各冇所指甚佳○南軒張氏曰大學之道在明明徳在新民成已成物之無二致也古之人學以終其身故仕優則學學優則仕其從容暇裕如此終始於學而無窮己也○潛室陳氏曰學是講此道理仕是行此道理學有餘暇則可入仕仕有餘暇又當講學主學而言則仕為餘用主仕而言則學有餘功互相發也○慶源輔氏曰仕而優則學為己仕者言也謂仕有餘力則不可以不學不學則無知新之益以資其仕學而優則仕為未仕者言也謂學有餘力則不可以不仕不仕則無行道之功以驗其學是終始事○雲峯胡氏曰聖賢之言固自有因上句而生下句者如夫子本言晉文公譎而不正因而曰齊桓公正而不譎若獨言下句則齊桓豈正而不譎者哉此亦因當時有仕優而不學者故以下句意足之獨言下句則學之優固自有可仕不可仕者矣○新安陳氏曰學以明其理者體也仕以行其事者用也體者用之本用者體之騐仕有餘力而不學則將狥已蠧人是有無體之用學冇餘力而不仕則將愛身忘世是有無用之體矣子夏為見當世多有仕而不學者觀孔子以今之從政者為斗筲之徒則可想見故首以仕優而學警世人夫已仕者尚不可以不學則未仕者必學優而後始可以仕蓋可知矣下句人所易知上句人所易忽故以人所易忽者先言之
  ○子游曰喪致乎哀而止
  致極其哀不尚文飾也楊氏曰喪與其易也寧戚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之意愚按而止二字亦㣲有過於髙逺而簡畧細微之弊學者詳之南軒張氏曰喪主乎哀致者自盡之謂若毀生滅性則是過乎哀者也○勉齋黃氏曰觀游夏論學章胡氏所謂子游脫畧小物者則宜其言之出乎此終亦足以見孔門髙弟重本務實之意可法也○慶源輔氏曰子游有簡忽禮文之意要之喪固貴於哀而禮之節文亦不可廢故曰直情而徑行戎狄之道也立言之難蓋如此○䨇峯饒氏曰子游平日卻自考究喪禮不是廢禮而專事哀戚之人考之禮記可見其意怕人事末忘本姑為之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
  子張行去聲過髙而少誠實惻怛之意䨇峯饒氏曰行過髙解難能少誠實惻怛解未仁無誠實則不能全心之徳無惻怛則不能全愛之理○趙氏曰不誠實則無真切之意不惻怛則無隠痛之情子張務外好高故於此四字皆有所不足○新安陳氏曰行仁惟務內平實者能之子張務外好高此其所以未仁也
  ○曾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
  堂堂容貌之盛言其務外自髙不可輔而為仁亦不能有以輔人之仁也新安陳氏曰堂堂以貌言難能以才言皆自髙之意並猶共也○范氏曰子張外有餘而內不足故門人皆不與其為仁子曰剛毅木訥近仁寧外不足而內有餘庻可以為仁矣程子曰子張既除喪而見子之琴和之而和彈之而成聲作曰先王制禮不敢不至焉推此言之子張過於薄故難與並為仁矣○南軒張氏曰仁必深潛縝宻親切篤至而後可以進故如愚之顔聖人許其不違仁而堂堂之張曾子以為難與並為仁也○勉齋黃氏曰以上兩章皆言子張之難為仁既足以見子張好髙之病又有以見仁之為徳根於人心惟求之至近而修其在內者為足以至之今也尚難能之行飾堂堂之容則其去仁逺矣孔門以求仁為先而所言如此可謂知為仁之方也已○慶源輔氏曰務外好髙則於已無體認宻察之功人不可輔之為仁於人無切偲觀感之助已亦不能輔人之仁也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致盡其極也蓋人之真情所不能自已者新安陳氏曰真情乃愛敬之人心天理所發見者○尹氏曰親喪固所自盡也孟子語於此不用其誠惡乎用其誠禮記檀弓曰自吾母而不得吾情吾惡乎用吾情惡音烏○南軒張氏曰人於他事未能自盡於親喪其可不自盡乎若於此不能自盡則何事能盡若於此能自盡則於其他亦推是心而已○胡氏曰上智之資於理所當然者固不待勉強而皆極其至中人以下則罕能之惟父母之喪哀痛慘怛蓋其真情之不能自已者聖人指以示人使之自識其良心非專為喪禮發也○䨇峯饒氏曰乎字有感動人底意思事親莫大於死生之際人之所當自盡者也人當如此而猶有不能如此此聖人所以寓微意而感動之若不㸔聖人微意所在只説箇人人能如此自盡則聖人之發此言似乎無味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
  孟莊子魯大夫名速其父獻子名蔑獻子有賢徳而莊子能用其臣守其政故其他孝行去聲雖有可稱而皆不若此事之為難朱子曰人固有用父之臣者然稍拂他私意便自容不得亦有行父之政者於私慾稍有不便處自行不得古今似此者甚多如唐太宗為髙宗擇許多人如長孫無忌褚遂良之徒髙宗因立武昭儀事便不能用又季文子相三君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到季武子便不如此便是不能行父之政以此知孟莊子豈不為難能○獻子厯相君五十年魯人謂之社稷之臣則其臣必賢其政必善矣莊子年少嗣立又與季孫宿同朝宿父文子忠於公室宿不能守而改之莊子乃獨能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而終身焉是孔子之所謂難也○南軒張氏曰以為難能特曰為之不易雲耳蓋父之臣與父之政誠善矣固當奉而篤之若不幸而悖於理害於事則當察而更之是乃致其誠愛於親也孟莊子之所以終不改者意者其事雖未為盡善亦不至於悖理害事之甚故有取其不忍於改也○雙峯饒氏曰夫子以莊子之不改父臣父政為孝見得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正是不改其父道之善處○雲峯胡氏曰二章皆曰吾聞諸夫子饒氏以為曾子尊其所聞如此尹和靖作論語解所謂愚聞之師曰亦如此愚謂朱子得於延平者亦然
  ○孟氏使陽膚為士師問於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陽膚曾子弟子民散謂情義乖離不相維繋謝氏曰民之散也以使之無道教之無素故其犯法也非迫於不得已則䧟於不知也故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朱子曰生業不厚教化不修內無尊君親上之心外無仰事俯育之賴是以恩踈義薄不相維繋而日有離㪚之心○南軒張氏曰先王之於民所以養之教之者無所不用其極故民心親附其上服習而不違如是而猶有不率焉而後刑罰加之蓋未嘗不致哀矜惻怛也若夫後世禮義衰微所以養之教之者皆蕩而不存矣上之人未嘗心乎民也故民心亦渙㪚而不相屬以䧟於罪戾而蹈於刑戮此所謂上失其道民散久矣方是時任士師之職者獄訟之際其可以得情為喜乎蓋當深省所以使民至於此極者以極其哀矜之意焉可也能存此心則有以仁乎斯民矣○勉齋黃氏曰得情而喜則太刻之意或溢於法之外得情而矜則不忍之意常行於法之中仁人之言蓋如此○慶源輔氏曰民之犯罪有二廹於不得已則使之無其道故也䧟於不自知則教之無其素故也後世治獄之官毎患不得其情苟得其情則喜矣豈知哀矜而勿喜之味哉且人喜則意逸逸則心放放則哀矜之意不萌其於斷獄剖訟之際必至於過中失入有不自知者唯能反思夫民情之所以然則哀矜之意生而喜心忘矣詳味曾子之言至誠惻怛而體恤周盡如此嗚呼仁哉○雲峯胡氏曰集註情義乖離不相維繫八字釋散字情相維繫不忍離義相維繫不可離上之人何忍使之離而至於犯法也哉虞書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欽恤是形容帝堯好生之心欽則自然有哀矜之心恤則自然無喜之意○新安陳氏曰後世之民犯刑多上失其道之所致未必皆其民之罪刑獄固在得其情而不可喜得其情慾得其情固在於悉其聰明而哀矜勿喜尤在於致其忠愛歟
  ○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惡居之惡去聲
  下流地形卑下之處衆流之所歸喻人身有汙賤之實亦惡名之所聚也子貢言此欲人常自警省悉井反不可一置其身於不善之地非謂紂本無罪而虛被惡名也南軒張氏曰紂不道極矣其始亦未至若是之甚惟其為不善而天下之惡皆歸之日累月成以至貫盈豈不猶川澤居下而衆水歸之乎○䨇峯饒氏曰子貢非為紂分䟽其意在下兩句○厚齋馮氏曰紂名辛字受紂諡也後世定諡謂殘義損善曰紂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更平聲
  南軒張氏曰人皆見之者君子不文飾掩蔽其過日月之食旋而復矣無損其明也故君子改過不吝而徳愈光焉○勉齋黃氏曰過也明白而無掩覆故人皆見更也瑩徹而無瑕疵故人皆仰○雙峯饒氏曰君子無掩覆之意有過則人之所共知既改又脫然更無惹絆或問君子如何獨能用心如此曰君子所以能如此者只是純乎天理之公而無人慾之私若此心猶有分毫私累在人慾上便做君子事不得○新安陳氏曰君子不諱過故方過而人見速改過故無過而人仰如日月雖或不免於食而明還何損於明若小人則諱過而掩匿不改過而固吝益重其過而愈暗愈甚矣豈有日月明白瑩徹之氣象哉
  ○衛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朝音潮焉於䖍反
  公孫朝衛大夫
  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識音志下焉字於䖍反
  文武之道謂文王武王之謨訓功烈與凡周之禮樂文章皆是也在人言人有能記之者識記也朱子曰文武之道只指先王之禮樂刑政教化文章而已若論道體則不容如此立言矣未墜地只是説未墜落於地而猶在人耳大者是禮之大綱領小者是零碎條目孔子雖生知然何嘗不學亦何所不師然則能無不學無不師者是乃聖人所以為生知也○在人之人正指老聃萇𢎞郯子師襄之儔耳若入太廟而每事問焉則廟之祝史亦其一師也○問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如何子貢不説堯舜之道只説文武之道䨇峯饒氏曰堯舜逺文武近子貢是就其近者而言要之道非文武之所得専文武之道即堯舜之道堯舜之道即文武之道○不賢者只指衆人而言不是不好底人○新安陳氏曰焉學問何所從學焉不學謂何所不從學此論夫子之學而専言文武之道者蓋列聖道統𫝊在文武而文武之道統𫝊在孔子故也文武之道無徃不在夫子扵文武之道無徃不學惟善是主初無常師此所以備斯文之大全集列聖之大成歟
  ○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語去聲朝音潮武叔魯大夫名州仇朱子曰子貢賢扵仲尼聖人固自難知如子貢在當時想是大叚明辨果斷通曉事務歆動得人孔子自謂逹不如賜○葉氏少蘊曰子貢晚見用於魯懼呉之強大曉宰嚭而舍衛侯伐齊之謀詰陳成子而反其侵地魯人賢之此武叔所謂賢於仲尼者也
  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
  牆卑室淺朱子曰古人宮外只是牆無今人廊屋
  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
  七尺曰仞不入其門則不見其中之所有言牆髙而宮廣也
  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雲不亦宜乎
  此夫子指武叔或問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夫子之道髙逺故不得其門而入也朱子曰不然顔子得入故能仰之彌髙鑚之彌堅至於在前在後如有所立卓爾曽子得入故能言夫子之道忠恕子貢得入故能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聞文章可得而聞他人自不能入耳非髙逺也七十子之徒幾人入得譬如與兩人説話一人理㑹得一人理㑹不得㑹得者便是入得㑹不得者便是入不得且孔子之教衆人與教顔子何異顔子自入得衆人自入不得多少分明○雙峯饒氏曰聖人之道雖曰難入然其入亦自有方且如仰彌髙鑚彌堅此是數仞難入處夫子循循善誘博我以文約我以禮這便是從入之門學者須從此門路入方有所見○新安陳氏曰賢人之道卑淺易見聖人之道髙深難知此子貢以牆室取譬之意也要之觀乎賢人則見聖人使叔孫果知子貢之所以為子貢則亦必畧知孔子之所以為孔子豈至為此言哉叔孫非特不知孔子亦不知子貢也
  ○叔孫武叔毀仲尼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人雖欲自絶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量去聲
  無以為猶言無用為此土髙曰丘大阜曰陵日月喻其至髙自絶謂以毀謗自絶於孔子南軒張氏曰子貢善喻如宮牆日月之喻者可謂切矣夫邱陵固可踰太山雖髙然猶有可踰之理至於日月之行天則孰得而踰之哉人之議日月者初何損於日月之明徒為自絶於日月而已矣○胡氏曰聖人之心如化工之生物未嘗不欲物物而生之也彼傾者覆之物自傾而不得受化工之生也聖人未嘗有絶人之心彼毀謗者自絶於聖人耳多與祇同適也不知量謂不自知其分扶問反量也厚齋馮氏曰量謂斛斗升合小大不同也○新安陳氏曰聖人有聖人之分量賢人有賢人之分量愚人有愚人之分量州仇不自知其庸愚之分量宜其不足以知聖人之分量也孔子之道如日月行天萬古常明雖有州仇之毀何損於明子貢以何傷日月曉譬之可謂智足以知聖人而警之深矣
  ○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為恭謂為恭敬推吐雷反遜其師也
  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知去聲
  責子禽不謹言勉齋黃氏曰一言善為知一言不善為不知知不知係於一言不可不謹
  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
  階梯也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故曰不可階而升也新安陳氏曰孟子曰大而化之之謂聖由善信美而至於大乃思勉之所可及故曰可為猶可躡階梯而升也至於化則非思勉之所可及故曰不可為非可躡階梯而升矣朱子以此發明孔子所以如天之不可階而升之實處然後子貢取譬之意顯然矣
  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道去聲立之謂植其生也道引也謂教之也行從也綏安也來歸附也動謂鼓舞之也和所謂於音烏變時雍書堯典曰克明峻徳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變變惡為善也時是也雍和也言其感應之妙神速如此榮謂莫不尊親哀則如喪考妣程子曰此聖人之神化上下與天地同流者也○謝氏曰觀子貢稱聖人語乃知晚年進徳蓋極於髙逺也夫子之得邦家者其鼓舞群動㨗於桴鼓影響新安倪氏曰禮記土鼓蕢桴音浮左傳成公二年右援枹而鼓枹鼓槌音浮本作桴漢書枹鼓之枹音桴風無反則此桴字不音桴若音桴者乃乘桴浮海之桴栰也人雖見其變化而莫窺其所以變化也蓋不離去聲於聖而有不可知者存焉聖而進於不可知之之神矣此殆難以思勉及也問立之謂植其生朱子曰五畝之宅樹之以桑百畝之田勿奪其時便是問動謂鼓舞之曰勞之來之又從而振徳之振徳便是鼓舞使之歡喜踴躍遷善改過而不自知如書之俾予從欲以治惟動丕應徯志皆是動之斯和意思○此言徳盛仁熟本領深厚纔做出便是恁地○生榮死哀子貢言夫子得邦家時其效如此范氏所謂生則天下歌誦死則如喪考妣者是也歟○南軒張氏曰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惟天下至神感無不通也○勉齋黃氏曰立之謂制其田裡道謂道之以徳綏謂撫安之立之固也動謂鼓舞之道之深也立之道之綏之動之皆聖人政化之施斯立斯行斯來斯和皆天下感動之速或曰子貢知足以知聖人今乃不言其徳而稱其得邦家之效何也曰天之徳不可形容即其生物而見其造化之妙聖人之徳不可形容即其感人而見其神化之速天下之理實大則聲宏本深則末茂感動之淺深遲速未有不視其徳之所至者聖人道全徳備髙明博厚則其感於物者如此因其感於物以反觀聖人之徳豈不曉然而易見哉○厚齋馮氏曰聖門諸子平日單辭數語形容夫子平澹㴠蓄莫窺其際唯孟子所引宰我子貢有若之推尊夫子與此子貢三章之言蓋激於世之不知者乃始極口稱之而夫子之得邦家尤見其神化之妙也○雲峯胡氏曰此章集註當與首篇子禽問於子貢通㸔前謂聖人過化存神之妙未易窺測此則引程子曰聖人神化上下與天地同流然則聖人過化存神之妙子貢於是始知之矣前引謝氏曰子貢亦可謂善觀聖人矣亦可謂善言徳行矣今引謝氏曰觀子貢稱聖人語乃知晚年進徳蓋極於髙逺也然則前不過謂子貢亦善觀聖人今則可謂真知聖人矣讀集註者當㸔其前後相應處便可見晚年進徳處且子禽之問凡三始則疑夫子求聞政次疑夫子之私其子今則疑子貢賢於夫子所見者每降益下此篇子貢之稱夫子亦三始則喻之以數仞之牆次則喻之以日月今則喻之以天之不可階而升其所見毎進而益髙若以為皆孔子弟子也其所見抑何霄壤之邈如是哉其死也哀而子貢哀慕之心倍於父母至廬墓者凡六年之久則其晚年所得於夫子者蓋益深矣○新安陳氏曰此章前言夫子之不可及以其徳之化不可為者言也夫子不幸而不得時不得位故其徳之化雖妙於吾身而其神化之用不見於天下使得時得位則其神化之功用真有與天地同流者終言如之何其可及以其神化之不可測者言也夫子之道猶天然天固有目者所共覩天之所以為天則非知天者不能知也必子貢之知始足以知此彼陳亢者其不足以及此宜哉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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