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六十 全唐文 卷一百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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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桃椎

桃椎,益州成都人。澹泊絕俗,結廬山中,嘗織十屨置道上,見者曰:「居士屨也,為鬻米苟易之。」置其處,輒去,終不與人接。高士廉為長史,遣人存問,見輒走林草自匿雲。

若夫虛寂之士,不以世務為榮;隱遁之流,乃以閑居為樂。故孔子達士,仍遭桀溺之譏;叔夜高人,乃被孫登之笑。況復尋山髧水,散志娛神,隱臥茅茨之間,志想青雲之外,逸世上之無為,亦處物之高致。

若乃睹余庵室,終諸陋質。野外孤標,山旁迥出,壁則崩剝而通風,簷則摧頹而寫日。是時閑居晚思,景媚青春;逃斯澗谷,委此心神。削野藜而作杖,卷竹葉而為巾,不以聲名為貴,不以珠玉為珍。風前引嘯,月下高眠;庭惟三徑,琴置一弦。散誕池臺之上,逍遙巖谷之間。逍遙兮無所託,志意兮還自樂;枕明月而彈琴,對清風而緩酌。望嶺上之青松,聽雲間之白鶴。用山水而為心,玩琴書而取樂,谷裏偏覺鳥聲高,鳥聲高韻盡相調;見許毛衣真亂錦,聽渠聲韻宛如歌。調弦乍緩急,向我茅茨集。時逢雙燕來,屢值遊蜂入。冰開綠水更應流,草長階前還復濕。吾意不欲世人交,我意不欲功名立。功名立也不須高,總知世事盡徒勞;未會昔時三箇士,無故將身殞二桃。

王福畤

福畤,高宗時雍州司功參軍,坐子勃殺官奴曹達左遷交阯令。

諡者,飾終之稱也。得失一朝,榮辱千載。若使嫌隙是實,卽合據法推繩。如其不虧直道,義不可奪,官不可侵,二三其德,何以言禮?福畤忝當官守,匪躬之故。若順風阿意,背直從曲,更是甲令虛設,將謂禮院無人,何以激揚雅道,顧視同列?請依思古諡議為定。

東皋先生諱績,字無功,文中子之季弟也。棄官不仕,耕於東皋,自號東皋子。貞觀初,仲父太原府君為監察御史,彈侯君集,事連長孫太尉,由是獲罪。時杜淹為御史大夫,密奏仲父直言非辜,於是太尉與杜公有隙,而王氏兄弟皆抑而不用矣。

季父與陳尚書叔達相善,陳公方撰《隋史》,季父持文中子世家與陳公編之,陳公亦避太尉之權,藏而未出,重重作書遺季父,深言勤懇。季父答書,其略曰:亡兄昔與諸公遊,其言皇王之道至矣。僕與仲兄侍側,頗聞大義。亡兄曰:「吾周之後也。世習禮樂,子孫當遇王者,得申其道,則儒業不墜。其天乎!其天乎。」時魏文公對曰:「夫子有後矣,天將啟之。徵也儻逢明王,願翼其道,無敢忘之。」及仲兄出胡蘇令,杜大夫嘗於上前言其樸忠,太尉聞之怒。而魏公適入奏事,見太尉。魏公曰:「君集之事果虛耶,御史當反其坐;果實耶,太尉何疑焉?」於是意稍解。然杜與仲父抗志不屈,魏公亦退朝默然,其後君集果誅。

且吾家豈不幸而多言見窮乎?抑天實未啟其道乎?僕今耕於野有年矣。無一言以裨於時,無一勢以託其迹,沒齒東皋,醉醒自適而已。然念先文中之述作,門人傳受,升堂者半在廊廟。續經及《中說》,未及講求而行。嗟乎!足下知心者,顧僕何為哉?願記亡兄之言,庶幾不墜足矣,謹錄世家寄去。餘在福郊面悉其意,幸甚幸甚。

太原府君諱凝,字叔恬,文中子亞弟也。貞觀初,君子道亨。我先君門人,布在廊廟,將播厥師訓,施於王道遂求其書於仲父。仲父以編未就,不之出,故六經之義,代莫得聞。

仲父釋褐為監察御史,時御史大夫杜淹謂仲父曰:「子聖賢之弟也,有異聞乎?」仲父曰:「凝忝同氣,昔二兄講道河汾,亦嘗預於斯。然六經之外,無所聞也。」淹曰:「昔門人咸有記焉,蓋薛收、姚義綴而名之,曰《中說》。茲書天下之昌言也,微而顯,曲而當,旁貫大義,宏闡教源。門人請問之端,文中行事之迹,則備矣,子盍求諸家?」仲父曰:「凝以喪亂已來,未遑及也。」退而求之,得《中說》一百餘紙,大抵雜記,不著篇目。首卷及序,則蠹絕磨滅,示能詮次。

會仲父出為胡蘇令,歎曰:「文中子之教,不可不宣也。日月逝矣,歲不我與。」乃解印而歸。大考六經之目,而繕錄焉。禮論、樂論,各亡其五篇。續詩續書,各亡小序。惟元經讚易具存焉,得六百六十五篇,勒成七十五卷,分為六部,號曰《王氏六經》。仲父謂諸子曰:「大哉,兄之述也!以言乎皇綱帝道,則大明矣;以言乎天地之間,則無不至焉。自《春秋》以來,未有若斯之述也。」又謂門人曰:「不可使文中之後不達於茲也。」乃召諸子而授焉。

貞觀十六年,餘二十一歲,受六經之義。三年,頗通大略,嗚乎!小子何足以知之?而有志焉。十九年,仲父被起為洛州錄事,又以《中說》授余曰:「先兄之緒言也。」余再拜。曰:「中說之為教也,務約致深,言寡理大,其比方《論語》之記乎,孺子奉之,無使失墜。」余因而辨類分宗,編為十篇,勒成十卷。其門人弟子姓氏本末,訪諸紀牒,列於外傳,以備宗本焉。且《六經》、《中說》,於以觀先君之事業。建義明道,垂則立訓,知文中之所為者,其天乎!年序浸遠,朝廷事異,同志淪殂,帝閽攸邈,文中子之教,抑而未行。吁,可悲哉!空傳子孫,以為素業云爾。時貞觀二十三年正月序。

太宗龍飛,宇內樂業。文中子之教,未行於時,後進君子,鮮克知之。貞觀中,魏文公有疾,仲父太原府君問候焉。留宿宴語,中夜而歎,太原府君曰: 「何歎也?」魏公曰:「大業之際,徵也嘗與諸賢侍。」文中子謂徵及杜、房等曰:「先輩雖聰明特達,然非董、薛、程、仇之比,雖逢明王,必愧禮樂。」於時有不平之色,文中子笑曰:「久久臨事,當自知之。」

及貞觀之始,諸賢皆亡,而徵也、房、李、溫、杜,獲攀龍鱗,朝廷大議,未嘗不參預焉。上臨軒,謂群臣曰:「朕自處藩邸,及當宸極,卿等每進諫正色,咸云嘉言良策,患人主不行。若行之,則三皇不足四,五帝不足六,朕誠虛薄,然獨斷亦審矣。雖德非徇齊,明謝濬哲,至於聞義則服,庶幾乎古人矣。諸公若有長久之策,一一陳之,無有所隱。」房杜等奉詔舞蹈,讚揚帝德。上曰:「止。」引群公內宴,酒方行,上曰:「設法施化,貴在經久,秦漢已下,不足襲也,三代損益,何者為當?卿等悉心以對,不患不行。」是時群公無敢對者。徵在下坐,為房、杜所目,因越席而對曰:「夏殷之禮,既不可詳,忠敬之化,空聞其說。孔子曰:『周監於二代,鬱郁乎文哉,吾從周。』《周禮》公旦所裁,《詩》、《書》仲尼所述,雖綱紀頹缺,而節制具焉,荀、孟陳之於前,董、賈伸之於後,遺談餘義,可舉而行。若陛下重張皇墳,更造帝典,則非駑劣所能議及也。若擇前代憲章,發明王道,則臣請以周典,唯所施行。」上大悅。

翌日,又召杜、房及徵俱入。上曰:「朕昨夜讀《周禮》,真聖作也。首篇云:『惟王建國,辨方正位,體國經野,設官分職,以為人極。』誠哉深乎!」 良久,謂徵曰:「朕思之,不井田,不封建,不肉刑,而欲行周公之道,不可得也。大易之義,隨時順人。周任有言:『陳力就列。』若能一一行之,誠朕所願,如或不及,強希大道,畫虎不成,為將來所笑。公等可盡慮之。」因詔宿中書省,會議數日,卒不能定。而徵尋請退。上雖不復揚言,而閑宴之次,謂徵曰:「禮壞樂崩,朕甚憫之。昔漢章帝眷眷於張純,今朕急急於卿等,有志不就,古人攸悲。」徵跪奏曰:「非陛下不能行,蓋臣等無素業爾,何愧如之。然漢文以清靜富邦家,孝宣以章程練名實。光武責成委吏,功臣獲全。肅宗重學尊師,儒風大舉。陛下明德獨茂,兼而有焉,雖未冠三代,亦千載一時。惟陛下雖休勿休,則禮樂度數,徐思其宜,教化之行,何慮晚也?」上曰:「時難得而易失,朕所以遑遑也。」卿退,無有後言。徵與房杜等並慚慄,再拜而出。房謂徵曰:「元齡與公,竭力輔國,然言及禮樂,則非命世大才,不足以望陛下清光矣。昔文中子不以禮樂賜子,良有以也,向使董、薛在,適不至此。噫!有元首,無股肱,不無可歎也!」

十七年,魏公薨,太原府君哭之慟。十九年,授余以《中說》,又以魏公之言告子,因敘其事。時貞觀二十年九月記。

關朗,字子明,河東解人也。有經濟大器,妙極占筭,浮沈鄉里,不求宦達。太和末,餘五代祖穆公封晉陽尚書,署朗為公府記室。穆公與談《易》,各相歎服。穆公謂曰:「足下奇才也,不可使天子不識。」入言於孝文帝。帝曰:「張彝、郭祚嘗言之,朕以卜筭小道,不之見爾。」穆公曰:「此人道微言深,殆非彝、祚能盡識也。」詔見之。帝問《老》、《易》,朗寄發明元宗,實陳王道,諷帝慈儉為本,飾之以刑政禮樂。帝嘉歎,謂穆公曰:「先生知人矣。昨見子明,管樂之器,豈占筭而已。」穆公再拜對曰:「昔伊尹負鼎於成湯,今子明假占筭以謁陛下,臣主感遇,自有所因,後宜任之。」帝曰:「且與卿就成筮論。」既而頻日引見,際暮而出。

會帝有烏丸之役,敕子明隨穆公出鎮并州,軍國大議,馳驛而聞。故穆公易筮,往往如神。先是穆公之在江左也,不平袁粲之死,恥食齊粟,故蕭氏受禪,而穆公北奔。即齊建元元年魏太和三年也,時穆公春秋五十二矣,奏事曰:大安四載,微臣始生,蓋宋大明二年也。既北遊河東,人莫之知,惟盧陽烏深奇之曰: 「王佐才也。」太和八年,徵為秘書郎,遷給事黃門侍郎,以謂孝文有康世之意,而經制不立,從容閒宴,多所奏議,帝虛心納之。遷都洛邑,進用王肅,由穆公之潛策也。又薦關子明,帝亦敬服,謂穆公曰:「嘉謀長策,勿慮不行。朕南征還日,當共論道,以究治體。」穆公與朗欣然相賀曰:「千載一時也。」俄帝崩,穆公歸洛,逾年而薨,朗遂不仕。

同州府君師之,受《春秋》及《易》,共隱臨汾山。景明四年,同州府君服闋援琴,切切然有憂時之思。子明聞之曰:「何聲之悲乎?」府君曰:「彥誠悲先君與先生有志不就也。」子明曰:「樂則行之,憂則違之。」府君曰:「彥聞治亂損益,各以數至,苟推其運,百世可知。願先生以筮一為決之,何如?」子明曰:「占筭幽微,多則有惑,請命蓍卦,以百年為斷。」府君曰:「諾。」於是揲蓍布卦。遇之革,舍蓍而歎曰:「當今大運,不過一再傳爾,從今甲申二十四歲戊申大亂,而禍始宮掖。有蕃臣秉政,世伏其強,若用之以道,則桓文之舉也;如其不道,臣主俱屠地。」府君曰:「其人安出?」朗曰:「參代之墟,有異氣焉,若出,其在並之郊乎?」府君曰:「此人不振,蒼生何屬?」子曰:「當有二雄舉而中原分。」府君曰:「各能成乎?」朗曰:「我隙彼動,能無成乎?若無賢人扶之,恐不能成。」府君曰:「請刻其歲。」朗曰:「始於甲寅,卒於庚子,天之數也。」府君曰:「何國先亡?」朗曰:「不載德而用詐權,則舊者先亡也。」府君曰:「其後如何?」朗曰:「辛丑之歲,有恭儉之主,起布衣而並六合。」府君曰:「其東南乎?」朗曰:「必在西北。平大亂者,未可以文治,必須武定。且西北用武之國也,東南之俗,其獘也剽,西北之俗,其興也勃。又況東南,中國之舊主也,中國之廢久矣,天之所廢,誰能興之?」府君曰:「東南之歲可刻乎?」朗曰:「東南運曆,不出三百,大聖大賢,不可卒遇,能終其運,所幸多矣。且辛丑明王當興,定天下者,不出九載。己酉江東其危乎?」府君曰:「明王既興,其道若何?」朗曰:「設有始有卒,五帝三皇之化複矣;若非其道,則終驕冗,而晚節末路,有桀紂之主出焉,先王之道,墜地久矣。苛化虐政,其窮必酷。故曰:大軍之後,必有凶年,大亂之後,必有凶主,理當然也。」府君曰:「先王之道竟亡乎?」朗曰:「何謂亡也?夫明王久曠,必有達者生焉,行其典禮,此三才五常之所係也。孔子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故王道不能亡也。」府君曰:「請推其數。」朗曰:「乾坤之策。陰陽之數,推而行之,不過三百六十六,引而伸之,不過三百八十四,天之道也!噫!朗聞之:先聖與卦象相契,自魏已降,天下無真主。故黃初元年庚子,至今八十四年,更八十二年丙午,百六十六年矣,達者當生。更十八年甲子,其與王者合乎,用之則王道振,不用洙泗之教修矣。」府君曰:「其人安出?」朗曰:「其唐晉之郊乎?昔殷後不王,而仲尼生周;周後不王,則斯人生晉。夫生於周者,周公之餘烈也;生於晉者,陶唐之遺風也。天地冥契,其數自然。」府君曰:「厥後何如?」朗曰:「自甲申至甲子,正百年矣,過此未或知也。」府君曰:「先生說卦,皆持二端。」朗曰:「何謂也?」府君曰:「先生每及興亡之際,必曰用之以道,輔之以賢,未可量也,是非二端乎?朗曰:」夫象生有定數,吉凶有前期,變而能通,故治亂有可易之理。是以君子之於易,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問之而後行,考之而後舉,欲令天下順時而進,知難而退,此占筭所以見重於先王也。故曰:危者使平,易者使傾;善人少,惡人多;暗主眾,明君寡。堯舜繼禪,歷代不逢;伊周復辟,近古亦絕。非運之不可變也,化之不可行也,道悠世促,求才實難,或有臣而無君,或有君而無臣,故全之者鮮矣。仲尼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此有臣而無君也。章帝曰:『堯作大章,一夔足矣!』此有君而無臣也。是以文武之業,遂淪於仲尼;禮樂之美,不行於章帝。治亂之漸,必有厥由;而興廢之成,終罕所遇。《易》曰:『功業見乎變。』此之謂也,何謂無二端?」府君曰:「周公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八百,豈亦二端乎?」朗曰:「聖人輔相天地,準繩陰陽,恢皇綱,立人極,脩策迥馭,長羅遠羈,昭治亂於未然,筭成敗於無兆,固有不易之數,不定之期。假使庸主守之,賊臣犯之,終不促已成之期於未衰之運。故曰:周德雖衰,天命未改。聖人知明王賢相,不可必遇,聖謀睿策,有時而弊,故考之典禮,稽之龜策,即人事以申天命,懸曆數以示將來,或有已盛而更衰,或有過筭而不及,是故聖人之法,所可貴也。向使明王繼及,良佐踵武,則當億萬斯年,與天無極。豈止三十世八百年而已哉?過筭餘年者,非先王之功,即桓文之力也。天意人事,豈徒然哉?」府君曰:「龜策不出聖謀乎?」朗曰:「聖謀定將來之基,龜策告未來之事,遞相表裏,安有異同?」府君曰:「大哉人謀!」朗曰:「人謀所以安天下也。夫天下大器也,置之安地則安,置之危地則危。是以路平安車,狂夫審乎難覆,乘奔馭朽,童子知其必危。豈有周禮既行,曆數不延乎八百;泰法既立,宗祧能逾乎二世?噫,天命人事,其同歸乎!」府君曰:「先生所刻治亂興廢,果何道也?」朗曰:「文質遞用,勢運相乘。」稽損益以驗其時,百代無隱;考龜策而研其慮,千載可知。未之思歟。夫何遠之有?府君蹶然驚起,因書策而藏之,退而學《易》。蓋王氏易道,宗於朗焉。

其後宣武正始元年,歲次甲申,至孝文永安元年二十四歲戊申,而胡後作亂,爾朱榮起并州,君臣相殘,繼踵屠地。及周齊分霸,卒並於西,始於甲寅,終於庚子,皆如其言,明年辛丑歲,隋高祖受禪,果以恭儉定天下。開皇元年,安康獻公老於家,謂銅川府君曰:「關生殆聖矣,其言未來,若合符契。」開皇四年,銅川夫人經山梁履巨石而有娠,既而生文中子,先丙午之期者二載爾。獻公筮之曰:「此子當之矣。」開皇六年丙午,文中子知書矣,厥聲載路。九年己酉,江東平,高祖之政始怠。仁壽四年甲子,文中子謁見高祖,而道不行。大業之政,甚於桀紂,於是文中子曰:「不可以有為矣!」遂居汾陽,續詩書,論禮樂。江都失守,文中子寢疾,歎曰:「天將啟堯舜之運,而吾不遇焉,嗚乎!此關先生所言皆驗也。」

張昌齡

昌齡,冀州南宮人,第進士,貞觀中補長安尉。出為襄州司戶,後為北門修撰,乾封元年卒。

問:元默垂拱,理歸上德,法令滋彰,事鍾澆季。是以唐虞畫象,四罪而咸服;姬夏訓刑,三千而愈擾。故知勝殘去殺,必在於宏仁;反樸還淳,不務於多闢。方知削茲三尺,專循五禮。幸陳用舍之宜,以適當時之要。

對:兩儀亭育,聚嚴刑於積陰;四氣平分,降明罰於秋序。是知觀象設教,聖人所以勝殘;因物造端,懿後由其立闢。故媯川受命,士師陳九德之歌;瑤山載刑,呂侯訓百鍰之典。然則激揚神化,鼓舞皇階,資粉澤而宏風,俟德刑而振俗。是故六轡在御,飛龍之駕可期;九罭不施,奔鯨之害斯兆。縱使業優卷領,道邁曾巢,齊飲啄於鶉居,絕往為於犬吠,猶未可長懸三禮,永擯五刑,削茲噬嗑之科,專行忠信之薄。況今時推纂聖,運屬升皇,猶勞丹浦之誅,尚漏青邱之罪。伯夷典禮,與猾夏而同科;司寇詳刑,共春官而聯事。自可遠稽九伐,近命三驅,釋刀鋸於凶魁,休甲兵於原野。然後施威象闕,展事天宗,繼美媧黃,追風火燧。渠魁未滅,豈得輒議寢刑?中嶽既封,自可專循大禮,謹對。

問:惟堯則天,全潁陽之節;惟禹奠川,遂滄州之美。然則高潔之士,出於盛明;廉恥之賓,不生澆季。自皇唐受命,驅駕前古,貞遁不聞,風軌莫繼。豈端操之範,獨秘於往辰;將奔競之徒,頓騁於茲日?緬懷長往,有懵深衷。貯聽離賢,以祛心疚。

對:則天分命,箕山多長往之賓;濬畂劬勞,滄州有肥遁之客。是以北荒孤竹,甘草澤而輕周;南嶽紫芝,翫林泉而恥漢。此蓋為匹夫小節,未達汾陽之旨;獨行幽姿,寧動少微之宿。豈若大風在夢,飛熊入兆,下箕尾而稱師,委旄頭而作傅?自大君有命,遠頓天紘,盡岩穴之英奇,總濠梁之邁軸,脫荷裳而襲朱紱,解薜蘿而綰青綬。五尺童子,羞稱荷蓧;三事大夫,恥觀瓢飲。將使鄭君谷口,擅不言之謠;曹相府門,多清淨之化。方知聖人在上,真隱不獲全其高;浮風所偃,幽貞不能固其節。麛卵時性,鱗鳳所以呈姿;山林不夭,風雲以之通氣。物既稟和而適變,士亦感類而相從。調餁自可怡神,烹鮮足堪養性。猶謂寒泉獨善,未臻援手之仁;薪槱兼濟,有助興王之道。謹對。

崔知悌

知悌,許州鄢陵人。貞觀朝官中書侍郎,遷尚書左丞。佐裴行儉平突厥有功,終戶部尚書。

夫含靈受氣,稟之於五行;攝生乖理,降之以六疾。至若岐黃廣記,蔚有舊經;攻灸兼行,顯著斯術。骨蒸病者,亦名傳屍,亦謂殗殜,亦稱復連,亦曰無辜。丈夫以癖氣為根,婦人以血氣為本。無問少長,多染此疾。嬰孺之流,傳注更苦。其為狀也,髮乾而聳,或聚或分,或腹中有塊,或腦後近下兩邊有小核,多者乃至五六。或夜臥盜汗,夢與鬼交,雖目視分明,而四肢無力。或上氣食少,漸就尫羸,縱延時日,終於𣩄盡。

予昔忝洛州司馬,嘗三十日灸活一十三人,前後差者,數逾二百。至於狸骨獺肝,徒聞曩說;金牙銅鼻,罕見其能。未若此方,扶危拯急,非止單攻骨蒸。又別療氣療風,或瘴或勞,或邪或癖,患狀既廣,救愈亦多,不可具錄,略陳梗槩。又恐傳授訛謬以誤將來,今故具圖形狀,庶令覽者易悉,使所在流布。頗用家藏,未暇外請名醫。傍求上藥,還魂返魄,何難之有?遇斯疾者,可不務乎?

賈敦頤

敦頤,曹州冤句人。貞觀中為滄州瀛州刺史,永徽五年轉洛州,卒。

竊聞身非欲食,如來受純陀之供;法無所求,淨名遂善德之請。皆為顯至理之常恆,示凡聖之無二。又是因機以接物,假相而宏道,為之者表重法之誠,受之者為行檀之福,豈曰心緣於彼此,情染於名利者哉?仰惟宿植德本,非於三四五佛,深達法相,善識十二部經。獨悟真宗,遠尋聖跡,遊崛山之淨土,浴恆水之清流,入深法界,求善知識。收至文於百代之後,探元旨於千載之前。津梁庶品,不不昧;等施一切,無先無後。頤等識蔽二空,業淪三界,猶蠶絲之自纏。如井輪之不息。雖復順教生信,隨緣悟解,頂禮歸依,受持四句,隱身而為宴坐,厭苦而求常樂,而遠滯無明,近昏至理,未能悟佛性之在身,知境界之唯識。心非去取,義涉有無,不能即八邪而入八正,行非道而通佛道,譬涉海而無津,猶面牆而靡見。

昨因事隙,遂得參奉,曲蒙接引,授菩薩戒,施以未曾有法,發其無上道心,一念破於無邊,四心盡於來際。菩提之種,起自塵勞,火中生蓮,曷作為喻?始知如來之性,即是世間;涅槃之際,不殊生死。行於般若,便是不行;得彼菩提,翻為無得。忽以小機,預聞大教,頂受尋思,無量歡喜。然夫檀義攝六,法施為優;尊位有三,師居其一。宏慈利物,雖類日月之無心;仰照懷恩,竊同葵藿之知感。大士聞法捐軀,非所企及;童子見佛奉土,輒敢庶幾。謹送片物表心,具如別疏,所願照其誠懇,生其福田,受茲微施,隨意所在。使夫墜露添海,將渤澥而俱深;飛塵集嶽,與須彌而永固。可久可大,幸甚幸甚!春寒尚重,願重止休宜。謹遣白書,諸無所具,賈敦頤等和南。

王義方

義方,泗州漣水人。舉明經,貞觀時授晉王府參軍,直宏文館。累擢著作佐郎,顯慶時遷侍御史。坐劾李義府左遷萊州司戶參軍,秩滿,家於昌樂,遂不復仕進。總章二年卒,年五十五。

臣聞附下罔上,聖主之所宜誅;心狠貌恭,明君之所必罰。是以隱賊掩義,不容唐帝之朝;竊幸秉權,終齒漢皇之劍。中書侍郎參知政事李義府,善柔成性,佞媚為姿。昔事馬周,分桃見寵;後交劉洎,割袖承恩。生其羽翼,長其光價,因緣際會,遂階通顯。不能盡忠端節,對揚王休,策蹇勵駕,祇奉皇眷,而反憑附城社,蔽虧日月,請托公行,交遊群下。貪冶容之好,原有罪之淳于;恐漏泄其謀,殞無辜之正義。雖挾山超海之力,望此猶輕;回天轉日之威,方斯更劣。此而可恕,孰不可容?金風戒節,玉露啟途,霜簡與秋典共清,忠臣將鷹鸇並擊。請君側,少答鴻私,碎首玉階,庶明臣節。伏請付法推斷,以申典憲。

臣聞春鶯鳴於獻歲,蟋蟀鳴於始秋,物有微而應時,人有賤而言忠。臣今年歲首,自雲陽縣丞蒙擢授著作佐朗,極文學之清選,未幾,又拜侍御史。濫膺憲台之雄職,顧視逾涯,殞首非報,雅欲有犯無隱,以廣天聽。

今李義府擅殺寺丞,陛下雖已釋放,臣不應更有鞫問。然天子置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本欲水火相繼,鹽梅相成,然後庶績咸熙。風雨交泰,則知人主不得獨是獨非,皆由聖旨。昔唐堯至聖,失之於四凶;漢祖深仁,失之於逢萌;魏武勇略英雄,失之於張邈。此並英傑之主,莫不失之於前,得之於後。

陛下繼聖,撫有萬邦,螢陬夷落,猶懼刑網,況輦轂咫尺,奸臣肆虐?殺一六品寺臣,足使忠臣抗憤,義士扼腕。縱令正義自取絞縊,此事彌不可容,便是畏義府之權勢,能殺身以滅口。此則生殺之威,上非主出,賞罰之柄,下移奸佞。臣恐履霜堅冰,積小成大,請乞重勘。審正義致死之由,雪冤氣於幽泉,誅奸臣於白日。

思帝鄉而北顧,望海浦而南浮,必也行愆諸已,義負前修。長鯨擊水,天吳覆舟,如因忠獲戾,以孝見尤。四維霧廓,千里安流,靈應如響,無作神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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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唐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遠遠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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