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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聖訓(一)

太祖皇帝

太祖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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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聖性至仁,雖用兵,亦戒殺戮。親征太原,道經潞州麻衣和尚院,躬禱於佛前曰:「此行止以弔伐為意,誓不殺一人。」開寶中,遣將平金陵,親召曹彬、潘美戒之曰:「城陷之日,慎無殺戮。設若困鬬,則李煜一門,不可加害。」故彬於江南,得王師弔伐之體,由聖訓丁寧也。

初,梁太祖因宣武府第修之為建昌宮,晉改名曰「太寧宮」,周世宗復加營繕,猶未盡如王者之制。太祖始命改營之,一如洛陽宮之制。既成,太祖坐正殿,令洞開諸門直望之,謂左右曰:「此如我心,小有邪曲,人皆見之。」

錢俶入朝,太祖眷禮甚厚,然自宰相以下,皆有章疏乞留俶,而取其地。太祖不從,賜還本國,復宴餞於便殿,屢勸以巨觥。陛辭之日,俶感泣再三,太祖命於殿內取一黃複,封識甚密,以賜俶,且戒以塗中密觀。洎即塗,啟之,凡數十軸,皆羣臣所上章疏,俶自是益感懼,江南平,遂乞納土。

秦亭之西北夕陽鎮,產巨材,森鬱綿亘,不知其極,止利於戎。建隆初,國朝方議營造,尚書高防知秦州,闢地數百里,築堡扼其要,募兵千餘人為採造務,與戎約曰:「渭之北,戎有之。渭之南,秦有之。」果獲材數萬本,為桴蔽渭而上。後番部率帳族,絕渭奪筏,殺防兵。出師與戰,剪戮甚眾,生擒數拾人,縶俘於獄以聞。太祖憫之,曰:「奪其地之產,得無爭乎?仍速邊州之擾,不若罷之。」下詔厚撫其酋,所縶之戎,各以袍帶優賜之,遣還其部。諸戎泣謝,後上表,願獻美材五十里於朝。並涑水紀聞。

太祖常與趙中令普議事,有所不合,太祖曰:「安得宰相如桑維翰者與之謀乎?」普對曰:「使維翰在,陛下亦不用。」蓋維翰愛錢。太祖曰:「苟用其長,亦當護其短,措大眼孔小,賜與十萬貫,則塞破屋子矣。」

錢俶進寶犀帶,太祖顧謂曰:「朕有三條帶,與此蓋不同。」俶請宣示一觀,太祖笑曰:「汴河一條,惠民河一條,五丈河一條。」俶大愧服,其規模豈不宏遠哉!

王全斌伐蜀之歲,是時大寒,太祖著帽絮被裘,御講武殿氈帳曰:「此中寒尚不能禦,況伐蜀將士乎?」即脫所服裘帽,遣使持賜全斌。其伐江南也,曹彬、李漢瓊、田欽祚入辭,以匣劍授彬曰:「副將而下,不用命,斬之。」漢瓊等皆股慄畏懾,此所以見御將之恩威,皆出於一。

太祖皇帝將展外城,幸朱雀門,親自規畫,獨趙韓王普時從幸。上指門額問普曰:「何不祗書朱雀門,須著「之」字安用?」普對曰:「語助。」太祖笑曰:「之乎者也助得何事!」

太祖服用儉素,退朝常衣絁袴麻鞵,寢殿門懸青布緣簾,殿中設青布縵。以上出楊文公談苑。

太祖少親戎事,性好藝文,即位未幾,召山人郭無為於崇政殿講書。至今講官所領階銜,猶曰「崇政殿說書」雲。出傅簡公佳話。

錢俶初入朝,既而賜歸國,羣臣多請留俶,而使之獻地。太祖曰:「吾方征江南,俾俶歸治兵以攻其後,則吾之兵力可減半。江南若下,俶敢不歸乎?」既而皆如所處。出東軒筆錄。

太祖聞國子監集諸生講書,喜,遣使賜之酒菓,曰:「今之武臣,亦當使其讀經書,欲其知為治之道也。」出涑水紀聞。

太祖皇帝以神武定天下,儒學之士,初未甚進用。及卜郊肆類,備法駕,乘大輅,翰林學士盧多遜攝太僕卿,升輅執綏,且備顧問。上因歎儀物之盛,詢致理之要,多遜占對詳敏,動皆稱旨。他日,上謂左右曰:「作宰相當須用儒者。」盧後果大用,蓋肇於此。出文正公筆錄。

太祖討平諸國,收其府藏,貯之別庫,曰「封樁庫」,每歲國用之餘,皆入焉。嘗語近臣曰:「石晉割幽燕諸郡以歸契丹。朕憫八州之民久陷夷虜,俟所蓄滿五百萬緡,遣使遺北虜贖之山後諸郡。如不我從,則散府財,募戰士,以圖攻取。」後改曰「左藏庫」,今為「內藏庫」。出歸田錄。

魏咸信言,故魏國長公主在太祖朝,嘗衣貼繡鋪翠襦入宮中,太祖見之,謂主曰:「汝當以此與我,自今勿復為此飾。」主笑曰:「此所用翠羽幾何?」太祖曰:「不然,主家服此,宮闈戚里皆相効,京城翠羽價高,小民逐利,展轉販易,傷生寢廣,實汝之由。汝生長富貴,當念惜福,豈可造此惡業之端?」主慙謝。主因侍坐,與孝章皇后同言曰:「官家作天子日久,豈不能用黃金裝肩舁,乘以出入?」太祖笑曰:「我以四海之富,宮殿悉以金銀為飾,力亦可辦,但念我為天下守財耳,豈可妄用?古稱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苟以自奉養為意,使天下之人何仰哉?當勿復言。」

太祖平蜀,得孟昶七寶裝溺器,擲之於地,令杵碎之,曰:「汝以何器貯食?似此,不亡何待?」以上見楊文公談苑。

太祖豁達,既得天下,趙普屢以在微時所不足者言之,欲潛加害。太祖曰:「不可,若塵埃中總教識天子宰相,則人皆去尋也。」自後普不復敢言。出丁晉公談錄。

太祖嘗謂左右曰:「朕每因宴會,乘懽至醉,經宿,未嘗不自悔也。」

太祖嘗見小黃門損畫殿壁者,怒之曰:「豎子可斬也,此天廨舍耳,汝豈得敗之耶?」始平公雲。

太祖初即位,頗好畋獵,嘗因獵墜馬,怒,自挾佩刀刺馬,殺之。既而歎曰:「我躭於逸樂,乘危走險,自取顛越,馬何罪焉?」自是遂不復獵。

太祖嘗罷朝,坐便殿,不樂者久之,內侍行首王繼恩請其故,上曰:「爾謂天子為容易邪?早來,吾乘快指揮一事而誤,故不樂耳。」孔子稱誠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太祖有焉。

太祖採聽明遠,每遇邊閫之事,纖悉必知。有間者自蜀還,上問曰:「劍外有何事?」間者曰:「但聞成都滿城誦朱山長苦熱詩曰:「煩暑鬱蒸何處避?涼風清泠幾時來?」」上曰:「此蜀民思吾之來伐也。」時雖已下荊楚,孟昶有脣亡齒寒之懼,而西討無名。昶欲朝貢,王昭遠固止之。乾德三年,昶遣諜者孫遇齎蠟丸帛書,間道往太原,結劉鈞為援,為朝廷所獲。太祖喜曰:「興師有名矣。」執間者,命王全斌率禁旅三萬,分路討之。俾孫遇指畫山川曲折,閣道遠近,令工圖之,面授神算,令王全斌往焉。曰:「所克城寨,止藉器甲芻斛爾,若財帛,盡分給戰士。」王師至蜀,昶遣王昭遠帥師來拒,未幾,相繼就擒,昶始降,執昶赴闕。大將王仁贍自劍南獨先歸闕,乞見,恐己惡露,歷數全斌等數將貪黷貨財,弛縱兵律。懼為所訴,反欲自蔽。太祖笑謂仁贍曰:「納李廷珪妓,擅開豐德庫取金寶,此又誰耶?」仁贍惶怖,叩伏待罪。上又曰:「此行清介思慎,但止有曹彬一人爾。」臺臣請深治征蜀諸將橫越之惡,太祖盡釋之。以上出涑水紀聞。

太祖即位後,遣王全斌、劉民裕先鋒自大散關入蜀,劉自夔峽路,而水陸齊攻,曹彬為都監,沈義倫為行營判官,收復西蜀。無何,全斌殺降兵三千人,是時曹不從,但收其文案,不署字。王、曹、沈等回,太祖傳宣送中書取勘,左右曰:「方克復西蜀回,雖殺降兵,亦不可便案劾,今後陛下如何用人?」太祖曰:「不然,河東、江南皆未歸服,若不勘劾,恐今復委任者,轉亂殺人,但且令勘劾消勘。」案成,宣令後殿見責,問曰:「如何敢亂殺人?」又曰:「曹彬但退,不干你事。」曹不退,但叩頭伏罪,曰:「是臣同商議殺戮降兵,朝廷問罪,臣首合誅戮。」太祖見曹如此說,皆與原之。王受金州節帥,餘皆進擢之。忽一日,宣曹並潘美,曰:「命汝收江南。」又顧曹曰:「更不得似往時西川亂殺人。」曹徐奏曰:「臣若不奏,又恐陛下未知。曩日西川,元不是臣殺降卒,緣臣商量,固執不下,臣見收得當日文案,元不著字。」太祖令取進呈。太祖覽之,又謂曰:「卿既商量不下,何為對朕堅自服罪?」曰:「臣從初與王全斌等同奉陛下委任,若王全斌等獨罪,臣獨清雪,不為穩便,臣是以一向服罪。」太祖曰:「卿既自欲當罪,如此又安用留此文字?」曰:「臣從初謂陛下必行誅戮,臣留此文書令老母進呈,乞全老母一身。」太祖尤器遇之,又潛謂曰:「但只要他歸服,慎勿殺,是他無罪過,自是自家著他不得,卿切會取。」曹曰:「謹奉詔旨,不敢違越。」晉公曰:「今國家享無疆之休,良由是耳。曹之四子,璨、瑋、琮、珣,皆享豐祿,豈非餘慶乎?」以上出丁晉公談錄。

宋白言,開寶九年,雩祀西洛,陰雨踰月,齋宿之旦,尚未霽,太祖遣中使禱無畏三藏塔,與之誓言,儻不止,即毀其浮圖。又俾近臣齎三木與嶽神宿,齋日雨不止,當施桎梏於汝。至太極殿宿齋,辰巳間雨霽,洛陽令督役夫輩除道上泥,布乾土。及郊祀還,御明德門賜赦,觀衞士歸營,車駕還宮,雨復作。無畏,胡僧,唐開元中至長安,玄宗甚禮重之,每祈雨輙應,事具李德裕次柳氏舊聞及李華碑。見楊文公談苑。

太祖既納趙韓王之謀,數遣使者分詣諸道,擇選精兵,凡其材力伎藝有過人者,皆收補禁軍,聚之京師,以備宿衞,厚其糧賜。居常躬自案閱訓練,皆一以當百。諸鎮皆自知兵力,精銳非京師之敵,莫敢有異心者,由我太祖能強幹弱支,致治於未亂故也。

太祖征河東,圍太原,久之不拔。宿衞之士皆自奮,告曰:「蕞爾小城而久不拔者,士不致力故也。臣等請自往力攻,必取之。」上止之曰:「吾蒐簡訓練汝曹,比至於成,心盡力竭矣。汝曹天下精兵之髓,而吾之股肱爪牙也,吾寧不得太原,豈可糜滅汝曹於此城之下哉?」遂引兵而還。軍士聞之,無不感激,往往有出涕者。

太祖征李筠,河東遣其宰相衞融將兵助筠,融兵敗,生獲之。上面責其助亂,因謂曰:「朕今赦汝,汝能為我用乎?」對曰:「臣家四十口,皆受劉氏溫衣飽食,何忍負之?陛下雖不殺臣,臣終不為陛下用,得間則走河東耳。」上怒,命以鐵檛檛其首,曳出。融曰:「人誰不死?得死君事,臣之福也。」上曰:「忠臣也。」召之於御座前,傅以良藥,賜襲衣帶及鞍勒,拜太府卿。

王師平江南,徐鉉從李煜入朝,太祖讓之,以其不早勸李煜降也。鉉曰:「臣在江南,備位大臣,國亡不能止,罪當死,尚何所言!」上悅,撫之曰:「卿誠忠臣,事我當如事李氏也。」並見涑水紀聞。

開寶中,趙普猶秉政,江南後主以銀五萬兩遺普,普白太祖,太祖曰:「此不可不受,但以書答謝,少賂其來使可也。」普叩頭辭讓,上曰:「大國之體,不可自為寢弱,當使之勿測。」既而後主遣其弟從善入貢,常賜外,密賫白金如遺普之數,江南君臣始震駭,服上之偉度。楊文公談苑。

太祖明聖慈惠,歷代創業之主不可比也。初陳橋為三軍擁迫而回,不獲已而徇眾懇,乃先與三軍約曰:「汝等入城,不得驚動府庫,不得殺害人民,不得取奪財物,能從吾令,則不違汝推戴。」於是三軍曰:「不敢違命。」出丁晉公談錄。

太祖將親征,軍校有獻手檛者,上問曰:「此何以異於常檛而獻之?」軍校密言曰:「陛下試引檛首觀之,檛首即劍柄也,有刃韜於中。平居可以為杖,緩急以備不虞。」上笑投之於地曰:「使我親用此物,事將何如?當是時,此物固足恃乎?」

太祖親征澤潞,中書舍人趙逢憚涉山險,稱墜馬傷足,止於澤州。及師還,當草制,復稱疾,上怒謂宰相:「逢,人臣,乃敢如此。」遂貶房州司戶。以上出涑水紀聞。

太祖皇帝得天下,破上黨,取李筠,征維揚,誅李重進,皆一舉蕩滅,知兵力可用,僭偽可平矣。嘗語太宗曰:「中國自五代以來,兵連禍結,帑廩虛竭,必先取西川,次及荊、廣、江南,則國用富饒矣。今之勍敵,正在契丹,自開運已後,益輕中國。河東正扼兩蕃,若遽取河東,便與兩蕃接境,莫若且存繼元,為我屏翰,俟我完實,取之未晚。」故太祖末年,始征河東,太宗即位,即一舉平晉也。

周廣者,開寶中為內外馬步軍都頭,親近,好言外事。一日白太祖曰:「朝廷遣使吳越,錢俶南面坐,傍設使者位。俶雖貴極人臣,況尊無二上,而奉命者不能正其名,此大辱國。」太祖曰:「汝頗能折之否?」廣曰:「臣請行。」俶生辰,即遣廣為使,俶猶襲故態,廣曰:「比肩事主,不敢就席。」俶遂移牀西向,正賓主之禮。復命,廣氣甚驕,將希寵賞,太祖曰:「汝蓋倚朝廷威勢,不然者,俶何有於汝哉?」廣大慙,其御下之英略如此。

劉鋹性絕巧,自結真珠鞍勒,為戲龍之狀,獻太祖,太祖以示尚方工,皆駭伏,償以錢三百索。上謂左右曰:「移此心以勤民政,不亦善乎?」鋹在國中,多置酖以毒臣下。太祖幸講武池,從官未集,鋹先至,詔賜巵酒,鋹心疑之,捧杯泣曰:「臣承父祖基業,違拒朝廷,煩王師致討,罪在不赦。陛下既待臣以不死,願為大梁布衣,觀太平之盛,未敢飲此酒。」太祖笑謂之曰:「朕推赤心於人腹中,安有此事?」即取鋹酒自飲,別酌以賜鋹,鋹慚謝。

太祖善御豪傑,得人之死力。居常多幸講武池,臨流觀習水戰,因謂左右曰:「人皆言忘身為國,然死者人之所難,言之易耳。」時禁衞將帥軍廂主皆侍側,有天武廂主李進卿前對曰:「如臣者,令死即死耳。」遂躍入池中,上急令水工數十人救之,得免,幾於委頓。左右內侍數十人,皆善武藝,伉健,人敵數夫,騎上下山如飛,其慰撫養育,無所不至,然未嘗假其威權。泗洲檻生虎來獻,上令以全羊臂與之,虎得全肉,決裂而食,氣甚猛悍,欲觀之也。俄口呿不合,視之,有骨橫鯁喉中,上目左右,內侍李承訓即引手探取,無所傷。嘗因御五鳳樓,有風禽罥東南角樓鴟尾上,上顧左右曰:「有能取之否?」一內侍,失其姓名,攝衣攀屋桷以登緣,歷危險,取之以獻,觀者膽落,蓋試其趫捷也。

太祖始自總戎,為士眾畏服,及踐祚,善訓戎旅,隸兵籍者多以配雄武軍。自此或習試武藝,或角力鬬毆,以較勝負,漸增俸緡,遷隸上軍。十月後,騎兵皆侵晨出城習馬,至暮歸飼馬,不令飽,雖苦寒,馬常汗洽,耐辛苦,不甚肥盛。初議取蜀,有天武軍主武超曰:「西川除在天上不可到,若舟車足跡可至,必取之耳。」士皆賈勇思奮,平蜀止六十日,用精兵纔七千人。居常衞士直廬中,咸給以棊枰,令對弈為樂,曰:「此徒端居終日,無他思慮,以此使之適情耳。」

太祖平蜀,擇其親兵驍勇者百餘人,補內殿直,別立班院,號川殿直。南郊賞給,比本班減五千,遂相率擊登聞鼓訴其事,上大怒曰:「朝廷給賜,自我而出,安有例哉?」盡捕連狀者四十餘人,斬於市,餘悉配隸下軍,遂廢其班。一日,內酒坊火,悉以監官而下數十人棄市,詰得遺火卒,縛於火中,自是內司諸署,莫不整肅。並見楊文公談苑。

太祖時,李漢超鎮關南,馬仁瑀守瀛州,韓令坤常山,賀惟忠易州,何繼筠棣州,郭進西山,武守琪晉陽,李謙溥隰州,李繼勳昭義,趙贊延州,姚內斌慶州,董遵誨環州,王彥昇原州,馮繼業靈武。筦榷之利,悉以與之,其貿易則免其征稅,故邊臣皆富於財,以養死士,以募諜者,夷人情狀,山川道路,罔不備見而周知之,故十餘年無西北之憂。出東齋記事。

太祖將改年號,謂宰臣等曰:「須求古來未嘗有者。」宰臣以乾德為請。三年正月平蜀,宮人有入掖庭者,太祖因閱奩具,得鑑,背字云:「乾德四年鑄。」大驚曰:「安得四年鑄字鑑?」以出示宰相,皆不能對。乃召學士陶穀、竇儀問之,儀曰:「蜀主曾有此號,鑑必蜀中所得。」太祖大喜曰:「作宰相須是讀書人。」自是大重儒臣矣。

太祖躬履儉約,多所減損,常服澣濯之衣。乘輿服用,皆尚質素,寢殿設青布緣葦簾,宮中闈幕,無文采之飾。嘗出麻屨布裳賜左右,曰:「我舊所服者也。」出聖政錄。

太祖初臨御,欲知外事,有史珪者,嘗為隊長,掌衞殿廉事入白,頗得實。後有德州刺史郭貴知邢州,貴之親吏在德為姦,知州國子丞梁夢昇以法繩之。貴素與珪善,以事告珪,圖去夢昇。珪記於紙,伺便言之。一日,探懷中所記進曰:「祗如德州梁夢昇欺蔑刺史郭貴幾至死。」上曰:「此必貴所為不法,夢昇真清強吏。」取記紙,召黃門付中書,以夢昇為贊善大夫。既行,又曰:「與左贊善。」珪慙怏而退,俄坐漏禁中語,黜官。

太祖時,趙普為相,車駕因出,忽幸其第。時兩浙錢王俶方遣使致書及海物十瓶於普,置在廡下,會車駕至,倉卒出迎,不及屏也。上顧見,問何物,普以實對,上曰:「此海物必佳。」即令啟之,皆滿貯瓜子金也。普惶恐,頓首謝曰:「臣未發書,實不知,若知之,當奏聞而卻之。」上笑曰:「但受之無妨。彼謂國家事皆由汝書生耳。」事實。

開寶中,教坊使衞某年老,當補外,援後唐故事,求領小郡。太祖曰:「伶人為刺史,豈治朝事,尚可法耶?第令於本部中遷敍。」乃以為太常太樂令。出澠水燕談。

自唐天寶後,歷肅、代,藩鎮遂不復制,以及五代之亂。太祖即位,罷藩權,擇文臣使治州郡,至今百餘年,生民受賜。每一詔下,雖擁重兵,臨大眾,莫不即時聽命。

太祖晚年,好讀書,嘗曰:「堯舜四凶之罪,止從投竄,何近代法網之密哉?」蓋有意措刑矣。出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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