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论
作者:杨光先 
本作品收录于《不得已/上卷

圣人之教平实无奇,一涉高奇即归怪异。杨墨之所以为异端者,以其持理之偏,而不轨于中正,故为圣贤之所距。矧其人其学,不敢望杨墨之万一,而怪僻妄诞,莫与比伦,群谋不轨,以死于法,乃妄自以为冒覆宇宙之圣人,而欲以其道,教化于天下万国,不有所以迸之,愚民易惑于邪,则遗祸将来,定非渺小。此主持世道者,他日之忧也。故不惮繁冗,据其说以辟之。

明万历中,西洋人利玛窦与其徒汤若望、罗雅谷,奉其所谓天主教以来中夏。其所事之像,名曰耶稣,手执一圆象。问为何物,则曰天。问天何以持于耶稣之手,则曰天不能自成其为天,如万有之不能自成其为万有,必有造之者而后成。天主为万有之初有,其有无元,而为万有元。超形与声,不落见闻,乃从实无,造成实有,不需材料、器具、时日。先造无量数天神无形之体,次及造人。其造人也,必先造天地品汇诸物,以为覆载安养之需。故先造天造地造飞走鳞介种植等类,乃始造人,男女各一,男名亚当,女名厄袜,以为人类之初祖。天为有始,天主为无始,有始生于无始,故称天主焉。次造天堂,以福事天主者之灵魂;造地狱,以苦不事天主者之灵魂。人有罪应入地狱者,哀悔于耶稣之前,并祈耶稣之母以转达于天主,即赦其人之罪,灵魂亦得升于天堂。惟诸佛为魔鬼,在地狱中永不得出。问耶稣为谁,曰即天主。问天主主宰天地万物者也,何为下生人世?曰天主悯亚当造罪,祸延世世胤裔,许躬自降生,救赎于五千年中,或遣天神下告,或托前知之口代传。降生在世事迹,预题其端,载之国史。降生期至,天神报童女玛利亚胎孕天主,玛利亚怡然允从,遂生子,名曰耶稣。故玛利亚为天主之母,童身尚犹未坏。问耶稣生于何代何时?曰生于汉哀帝元寿二年庚申。噫!荒唐怪诞,亦至此哉?

夫天二气之所结撰而成,非有所造而成者也。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时行而物生,二气之良能也。天设为天主之所造,则天亦块然无知之物矣,焉能生万有哉?天主虽神,实二气中之一气,以二气中之一气,而谓能造生万有之二气,于理通乎?无始之名,窃吾儒无极而生太极之说。无极生太极,言理而不言事。苟以事言,则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论则涉于诞矣。夫子之不语怪力乱神,政为此也。

而所谓无始者,无其始也。有无始,则必有生无始者之无无始;有生无始者之无无始,则必又有生无无始者之无无无始。溯而上之,曷有穷极?而无始亦不得名天主矣。

误以无始为天主,则天主属无而不得言有。真以耶稣为天主,则天主亦人中之人,更不得名天主也。设天果有天主,则覆载之内,四海万国,无一而非天主之所宰制,必无独主如德亚一国之理。独主一国,岂得称天主哉?既称天主,则天上地下,四海万国,物类甚多,皆待天主宰制。

天主下生三十三年,谁代主宰其事?天地既无主宰,则天亦不运行,地亦不长养,人亦不生死,物亦不繁茂,而万类不几息乎?

天主欲救亚当,胡不下生于造天之初,乃生于汉之元寿庚申元寿庚申距今上顺治己亥,才一千六百六十年尔,而开辟甲子至明天启癸亥,以暨于今,合计一千九百三十七万九千四百九十六年。此黄帝太乙所纪从来之历元,非无根据之说。太古洪荒,都不具论。而天皇氏有干支之名,伏羲纪元癸未,则伏羲以前,已有甲子明矣。孔子删《书》,断自唐虞,而尧以甲辰纪元。尧甲辰距汉哀庚申,计二千三百五十七年。若耶稣即是天主,则汉哀以前,尽是无天之世界。第不知尧之钦若者何事,舜这察齐者何物也?

若天主即是耶稣,孰抱持之而内于玛利亚之腹中。《齐谐》之志怪,未有若此之无稽也。男女媾精,万物化生,人道之常经也。有父有母,人子不失之辱;有母无父,人子反失之荣。四生中湿生无父母,胎卵化俱有父母。有母而无父,恐不可以为训于彼国,况可闻之天下万国乎?世间惟禽兽知母而不知父,想彼教尽不知父乎?不然,何奉无父之鬼如此其尊也?尊无父之子为圣人,实为无夫之女,开一方便法门矣。

玛利亚既生耶稣,更不当言童身未坏。而孕胎何事,岂童女怡然之所允从?且童身不童身,谁实验之?《礼》内言:“不出公庭,不言归女。”所以明耻也。母之童身,即禽兽不忍出诸口,而号为圣人者,反忍出诸口,而其徒反忍鸣之天下万国乎?耶稣之师弟,禽兽之不若矣。童身二字,本以饰无父之嫌,不知欲盖而弥彰也。

天堂地狱,释氏以神道设教,劝怵愚夫愚妇,非真有天堂地狱也。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百祥百殃,即现世之天堂地狱。而彼教则凿然有天堂地狱,在于上下,奉之者升之天堂,不奉之者堕之地狱。诚然,则天主乃一邀人媚事之小人尔,奚堪主宰天地哉?使奉者皆善人,不奉者皆恶人,犹可言也。苟奉者皆恶人,不奉者皆善人,抑将颠倒善恶而不恤乎?释氏之忏悔,即颜子不二过之学,未尝言罪尽消也。而彼教则哀求耶稣之母子,即赦其罪,`而升之于天堂。是奸盗诈伪,皆可以为天人,而天堂实一大逋逃薮矣。拾释氏之唾馀,而谓佛堕地狱中,永不得出,无非满腔忌嫉,以腾妒妇之口。

如真为世道计,则著至大至正之论,如吾夫子正心诚意之学,以修身齐家为体,治国平天下为用,不期人尊而人自尊之。奈何辟释氏之非,而自树妖邪之教也。其最不经者,未降生前,将降生事迹预载国史。夫史以传信也,安有史而书天神下告未来之事者哉?从来妖人之惑众,不有所藉托,不足以倾愚之心,如社火狐鸣、鱼腹天书、石人一眼之类。而曰史者,愚民不识真伪,咸曰信真天主也,非然何国史先载之耶?

观尽法氏之见耶稣步行灵迹,人心翕从,其忌益甚之语,则知耶稣之聚众谋为不轨矣。官忌而民告发,非反而何?耶稣知不能免,恐城中信从者多尽被拘执,傍晚出城,入山囿中跪祷。被执之后,众加耶稣以僭王之耻,取王者绛色敝衣披之,织刚刺为冕,以加其首,且重击之。又纳杖于耶稣之手,比之执权者焉,伪为跪拜,以恣戏侮。审判官比辣多计释之而不可得,姑听众挞以泄恨。全体伤剥,卒钉死于十字架上。观此,则耶稣为谋反之渠魁,事露正法明矣。而其徒邪心未草,故为三日复生之说,以愚彼国之愚民。不谓中夏之人,竟不察其事之有无,理之邪正,而亦信之皈之,其愚抑更甚也。

夫人心翕从,聚众之迹也;被人首告,机事之败也;知难之至,无所逃罪也;恐众被拘,多口之供也;傍晚出城,乘天之黑也;入山囿中,逃形之深也;跪祷于天,祈神之佑也;被以王者之衮冕,戏遂其平日之愿也;伪为跪拜,戏其今日得为王也;众挞泄恨,泄其惑人之恨也;钉死十字架上,正国法快人心也。其徒讳言谋反,而谋反之真赃实迹,无一不自供招于《进呈书像说》中。十字架上之钉死,政现世之剑树地狱,而云佛在地狱,何所据哉?且十字架物何也,以中夏之刑具考之,实凌迟重犯之木驴子尔。皈彼教者,令门上堂中,俱供十字架。是耶稣之弟子,无家不供数木驴子矣,其可乎?

天主造人,当造盛德至善之人,以为人类之初祖,犹恐后人之不善继述,何造一骄傲为恶之亚当,致子孙世世受祸?是造人之人,贻谋先不臧矣。天主下生救之,宜兴礼乐行仁义,以登天下之人于春台,其或庶几。乃不识其大,而好行小惠,惟以瘳人之疾,生人之死,履海幻食,天堂地狱为事,不但不能救其云礽,而身且陷于大戮,造天之主如是哉?及事败之后,不安义命,跪礼于天,而妖人之真形,不觉毕露。夫跪祷,祷于天也。天上之神,孰有尊于天主者哉?孰敢受其跪,孰敢受其祷?以天主而跪祷,则必非天主明矣。

按耶稣之钉死,实壬辰岁三月二十二日,而云天地人物俱证其为天主。天则望日食既,下界大暗,地则万国震动。夫天无二日,望日食既,下界大暗,则天下万国宜无一国不共睹者。日有食之,春秋必书,况望日之食乎?考之汉史光武建武八年壬辰四月十五日,无日食之异,岂非天丑妖人之恶,使之自造一谎,以自证其谎乎?连篇累牍,辩驳其非,总弗若耶稣跪祷于天,则知耶稣之非天主痛快斩截,真为照妖之神镜也。一语允堪破的,则必俟数千言者。

盖其刊布之书,多窃中夏之语言文字,曲文其妖邪之说。无非彼教金多,不难招致中夏不得志之人,而代为之创润。使后之人,第见其粉饰之诸书,不见其原来之邪,本茹其华而不知其实,误落彼云雾之中,而陷身于不义,故不得不反复辨论,以直捣其中坚。世有观耶稣教书之君子,先览其《进呈书像》及《蒙引》、《日课》三书,后虽有千经万论,必不屑一寓目矣。

邪教之妖书妖言,君子自能辨之,而世有不知之无状,真有不与同中国者,试举以告夫天下之学人焉。今日之天主堂,即当年之首善书院也。若望乘魏珰之焰,夺而有之,毁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木主,践于粪秽之内,言之能不令人眦欲裂乎?此司马冯元飙之所以切齿痛心,向人涕泣而不共戴天者也。

读孔氏书者,可毋一动念哉。邪说跛行,惧其日滋,不有圣人,何能止息?孟子之拒杨墨,恶其充塞仁义也。天主之教岂特充塞仁义已哉。禹平水土,功在万世。先儒谓孟子之功,不在禹下,以其距杨墨也。兹欲距耶稣,息邪教,正人心,塞乱源,不能不仰望于主持世道之圣人云。韩愈有言:“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吾于耶稣之教亦然。

顺治己亥仲夏日,新安布衣杨光先长公氏著

圣人学问之极功,只一穷理以几于道,不能于理之外,又穿凿一理,以为高也。故其言中正平常,不为高达奇特之论,学人终世法之,终世不能及焉,此《中庸》之所以鲜能也。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恃其给捷之口,便妄之才,不识推原事物之理,性情之正。惟以辩博传为圣,瑰异为贤,罔恤悖理叛道,割裂坟典之文而支离之。譬如猩猩鹦武,虽能人言,然实不免其为禽兽也。利玛窦欲尊耶稣为天主,首出于万国圣人之上而最尊之,历引中夏六经之上帝,而断章以证其为天主,曰天主乃古经书所称之上帝;吾国天主,即华言上帝也;苍苍之天,乃上帝之所以役使者;或东或西,无头无腹,无手无足,未可为尊;况于下地,乃众足之所踏践污秽之所归,安有可尊之势,是天地皆不足尊矣。如斯立论,岂非能人言之禽兽哉?

夫天万事、万物、万理之大宗也,理立而气具焉,气具而数生焉,数生而象形焉。天为有形之理,理为无形之天,形极而理见焉,此天之所以即理也。天函万事万物,理亦函万事万物,故推原太极者,惟言理焉。理之外更无所谓理,即天之外更无所谓天也。

《易》之为书,言理之书也,理气数象备焉。干之《卦》:“干:元亨利贞。”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夫元者,理也。资始万物,资理以为气之始,资气以为数之始,资数以为象之始,象形而理自见焉,故曰“乃统天”。《程传》:乾,天也,专言之则道也,分言之以形体谓之天,以主宰谓之帝,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以性情谓之干。此分合之说,未当主于分而不言合也。专者体也,分者用也,言分之用而专之体自在矣。天主教之论议行为,纯乎功用,实程子之所谓:“鬼神何得擅言主宰?”朱子云:“乾元是天之性,如人之精神。”岂可谓人自是人,精神自是精神耶?观此则天不可言自是天,帝不可言自是帝也。万物所尊者惟天,人所尊者惟帝。人举头见天,故以上帝称天焉,非天之上,又有一帝也。

《书》云曰:“钦若昊天。”“惟天降灾祥在德。”与“天叙”、“天秩”、“天命”、“天讨”。

《诗》云:“畏天之威,天鉴在兹”皆言天也。“上帝是皇,昭事上帝。”言敬天也。“予畏上帝,不敢不正。”言不敢逆天也。“惟皇上帝,降衷下民。”衷者,理也,言天赋民以理也。

《礼》云:“天子亲耕,粢盛秬鬯,以事上帝。”言顺天时,重农事也。

凡此皆称上帝以尊天也,非天自天,而上帝自上帝也。读书者毋以辞害意焉。今谓天为上帝之役使,不识古先圣人何以称人君为天子,而以役使之贱,比之为君之父哉?以父人君之天,为役使之贱,无怪乎令皈其教者,必毁天地君亲师之牌位,而不供奉也。不尊天地,以其无头腹、手足,踏践污秽而践之也;不尊君以其为役使者之子而轻之也;不尊亲以耶稣之无父也。天地君亲尚如此,又何有于师哉?此宣圣木主之所以遭其毁也。乾坤俱汩,五伦尽废,非天主教之圣人学问,断不至此。

宜其夸诩,自西徂东,诸大邦国,咸习守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道也。吁嘻!异乎哉。自有天地以来,未闻圣人而率天下之人于无父无君者也。诸大邦国苟闻此道,则诸大邦国,皆禽兽矣,而况习守之哉。

夫不尊天地而尊上帝,犹可言也,尊耶稣为上帝则不可言也。极而至于尊凡民为圣人、为上帝,犹可言也,胡遽至于尊正法之罪犯为圣人、为上帝,则不可言也。古今有圣人而正法者否?上帝而正法,吾未之前闻也。所谓天主者,主宰天地万物者也。能主宰天地万物,而不能主宰一身之考终,则天主之为上帝可知矣。

彼教诸书,于耶稣之正法,不言其钉死者何事,第云救世功毕,复升归天。其于圣人易箦之大事,亦太草草矣。夫吾所谓功者,一言而泽被苍生,一事而恩施万世,若稷之播百谷,契之明人伦,大禹之平水土,周公之制礼乐,孔子之法尧、舜,孟子之距杨墨,斯救世之功也。耶稣有一于是乎?如以瘳人之病,生人之死为功,此大幻术者之事,非主宰天地万物者之事也。苟以此为功,则何如不令人病,不令人死,其功不更大哉?夫既主宰人病人死,忽又主宰人瘳人生,其无主宰已甚,尚安敢言功乎?故只以“救世功毕,复升归天”八字结之,绝不言毕者何功,功者何救。盖亦自知其辞之难措,而不觉其笔之难下也。以正法之钉死,而云“救世功毕,复升归天”,则凡世间凌迟斩绞之重犯,皆可援此八字为绝妙好辞之行状矣。

妖书妖言,悖理反道,岂可一日容于中夏哉。

详阅利玛窦阐明天主教诸书之论议,实西域七十二种旁门之下,九十六种邪魔之一。其诋毁释氏,欲驾而上之,此其恒情,原不足为轻重。利玛窦之来中夏,并老氏而排之。士君子见其排斥二氏也,以为吾儒之流亚,故交赞之援引之,竟忘其议论之邪僻,而不觉其教之为邪魔也。且其书止载耶稣“救世功毕,后升归天”,而不言其死于法,故举世缙绅皆为其欺蔽。此利玛窦之所以为大奸也。其徒汤若望之知识,卑谙于利玛窦,乃将耶稣之情事,于《进呈书像》中和盘托出,予始得即其书以辟之。岂有彼国正法之罪犯,而来中夏为造天之圣人,其孩孺我中夏人为何如也?耶稣得为圣人,则汉之黄巾、明之白莲,皆可称圣人矣。耶稣既钉死十字架上,则其教必为彼国之所禁。以彼国所禁之教,而欲行之中夏,是行其所犯之恶矣,其衷讵可测哉。

若望之流开堂于江宁、钱塘、闽、粤,实繁有徒,呼朋引类,往来海上。天下之人,知爱其器具之精工,而忽其私越之干禁,是爱虎豹之文皮,而豢之卧榻之内,忘其能噬人矣。

夫国之有封疆,关之有盘诘,所以防外伺,杜内泄也,无国不然。今禁令不立,而西洋人之集中夏者,行不知其遵水遵陆,止不知其所作所为。惟以精工奇巧之器,鼓动士大夫;天堂地狱之说,煽惑我愚民。凡皈之者,必令粘一十字架于门上,安知其非左道之暗号乎?世方以其器之精巧而爱之,吾政以其器之精巧而惧之也。输之攻,墨之守,岂拙人之所能哉?非我族类,其心必殊,不谋为不轨于彼国,我亦不可弛其防范,况曾为不轨于彼国乎。兹满汉一家,蒙古国戚出入关隘,犹凭符信以行,而西洋人之往来,反得自如而无讥察,吾不敢以为政体之是也。

正人必不奉邪教,而奉邪教者必非正人。以不正之人,行不正之教,居于内地,为国显官,国之情势,保毋不外输乎?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谋国君子毋以其亲匿而玩视之也。

彼教之大规,行教之人则不婚不宦。考汤若望之不婚,则比顽童矣。不宦则通政使食正二品服俸加二级掌钦天监印矣,行教而叛教,业已不守彼国之法,安能必其守大清之法哉?《诗》云:“相彼雨雪,先集维霰。”“依西洋新法”五字,不可谓非先集之霰也。

阳和布气,鹰化为鸠,识者犹恶其眼。予盖恶其眼云,怀书君门,抑不得达。故著斯论,以表天主教之隐祸有如此。宁使今日詈予为妒妇,不可他日神予为前知也。

论甫刻成,客有向予言:利玛窦于万历时,阴召其徒,以贸易为名,舳舻衔尾,集广东之香山澳中,建城一十六座。守臣惧,请设香山参将,增兵以资弹压。然彼众日多,渐不可制。天启中,台省始以为言,降严旨,抚臣何士晋,廉洁刚果,督全粤兵毁其城,驱其众,二三十年之祸一旦尽消。此往事之可鉴也。今若望请召彼教人来治历,得毋借题为复居澳之端乎?彼国距中夏十万里,往返必须十年,而三月即至,是不在彼国,而在中国明矣。不知其从于何年,奉何旨,安插何地方也?如无旨安插,则私越之干禁,有官守言责之大,君子可无半语一诘之哉?兹海氛未靖,讥察当严,庙堂之上,宜周毖饬之画,毋更揖盗,自诒后日之忧也。

续因所闻,补赘论末,忧国大君子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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