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第121卷

理学汇编 学行典 第一百二十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一百二十一卷
理学汇编 学行典 第一百二十二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

 第一百二十一卷目录

 心学部总论三

  读书录论心 存养 涵养 体验

  曹月川集录粹

  胡居仁集居业录

  邵宝集简端录 读周子书杂解

  圣学格物通正心上 正心中 正心下

学行典第一百二十一卷

心学部总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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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瑄读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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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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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者,气之灵而理之枢也。人心通贯天地之心, 心所具之理为太极,心之动静为阴阳,在人始有 心之名,在天则浑然是理。理具于人心,乃可言心统 性情。朱子言“人心最灵,而有以通贯乎性命之全 体。”心,性命,一理也,万起万灭,而本体湛然有常者, 其心之谓欤?如来旦将早作,而中夜屡寐屡寤,警 惕不安者,心之“神明使然也。耳目口鼻各专一事, 而心则无不通,四方八面之声无不闻者,窍虽在 耳,神则在心,不行而至,不疾而速,心之谓欤。”“视其 色”在目,而知其色之理在心;“听其声”在耳,而知其声 之理在心;“食其味”在口,而知其味之理在心;“闻其香” 在鼻,而知其香之理在心。此心所以为一身之主宰 也。心统性情,张子就人心说。心体无穷,故于性情 无不统。天道流行,命也,命赋于人,性也,性与心俱 生者也。性体无为,人心有觉,故心统性情。心统性之 静气,未用事,心正则性亦善。心统情之动气,已用事, 心正则情亦正,心有不正,则情亦不正矣。性纯是 理,故有善而无恶。心杂乎气,故不能无善恶。朱子曰: “心比理则微有迹,比气则又灵。”又曰:“心是气之精爽。” 《程子》曰:“有是心则有是迹。”王通言:“心迹之判,便是 乱道。”以此而观,心迹既不可判,则人为善之迹固出 于心,而为恶之迹亦出于心也明矣。人惟一心,操 之为君子,放之为小人,天命、性道德,皆天理也。分 而言之,自其出于天者谓之天命,元亨利贞是也。天 命赋于人者谓之性,仁义礼智是也。率性而行,莫不 各有仁义礼智父子君臣夫妇长幼之道,所谓道也。 行是道而得仁义礼智之性于心,所谓德也。合而言 之,莫非天理也。然所以具天命之性,行率性之道,得 仁义礼智之德,全天理之体用者,皆本于心。故《张子》 曰:“心统性情。”

《存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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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心,一则义理昭著而不昧,一则神气凝定而不浮, 养德养身,莫过于操心之一法也。许鲁斋诗曰:“万般 补养皆虚伪,只有操心是要规。”惟心得而实践者,乃 知其言之有味。不知操持此心,则驰骛出入,无一 息之宁静,虚则万理咸具于寂然之中,动直则感而 遂通天下之故,此圣所以可学也。学者之心,当常 有所操,则物欲退听。斯须少放,即邪僻之萌滋矣。 斯须心有不存,则与道相忘。要当常持此心而不失, 则见道不可离矣。不为耳目口鼻所役,觉得心常 泰然,寡欲省多少劳扰,只寡欲便无事,无事心便 澄然矣。义理之心不可少有闲断,《孟子》所谓“无忘” 是也。心斯须不存,即与义理背驰,可不念哉!所 处之地虽静,而心飞飏于外,亦不得静也。惟身在是, 而心亦在是,则不择地而静矣。一切外事,与己本 无干涉,而与之扰扰俱驰,是所以为心病,惟知止则 心自定矣。收敛检束身心,到至细至密、至静至定 之极,作事愈有力。人心只是当静时不存,当动时 不察,所以静时放逸,动时差错,造化无一息之闲。 人之存心,亦当无一息之闲。

《涵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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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息不可不涵养》,涵养只在坐作动静语默之闲, 水动荡不已则不清,心动荡不已则不明,故当时时 静定其心,不为动荡所昏可也。静能制动,沈能制 浮,宽能制褊,缓能制急,涵养深则怒已即休,而心 不为之动。人心贵乎光明洁净。

《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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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无一毫私意,便与天地万物之理相合为一。 人能心在腔子里,则百事可精”,作诗作文写字,疲 敝精神,荒耗志气,而无得于己。惟从事于心学,则气 完体胖,有休休自得之趣。亲历者知其味,殆难以语 人也。思天理则心广而明,思人欲则心狭而暗, 私欲尽而心体无量,虚明广大气象,到人欲净尽 处自见,匪言所能喻也。理明则心定,万事定。心 虚有内外合一之气象,水清则见毫毛,心清则见 天理。心地干净,自然宽平。要见道只在存心,存 心则触处与道相值,心不存则虽至近者亦莫识其 为道矣。胆大心小,似知崇礼卑,少欲则心静,心静则事简。万物不能碍天之大,万事不能碍心之 虚。心如水之源,源清则流清,心正则事正。造化 翕寂专一,则发育万物有力;人心宁静专一,则穷理 作事有力。欲淡则心虚,心虚则气清,气清则理明。 公则四通八达,私则偏向一隅。道理浩浩无穷,惟 心足以管之。知止则有定,不知止则心不定,愈 收敛,愈充拓,愈细密,愈广大,愈深妙,愈高明。凡物 虚则有神,如鼓虚则“响,钟虚则鸣,心虚则灵,心细 密则见道,心麄则行不著,习不察,心大则如天之 无物不包,心小则如天之无物不入,心一收而万 理咸至,至非自外来也,盖常在是而心存,有以识其 妙耳;心一放而万理皆失,失非向外驰也,盖虽在是 而心亡,无以察其妙耳。”性虽无物不有,无时不然, 然或心有不存,则不能体是而与之相违矣。故道虽 不可离,而存养省察之功不可闲也。理如物,心如 镜,镜明则物无遁形,心明则理无遮蔽,昏则反是。 心常存即默识道理,无物不有,无时不然。心不存即 茫无所识,其所识者,不过万物形体而已。“静坐中 觉有杂念”者,不诚之本也。惟圣人之心,自然真一虚 静,无一毫之杂念,雷电风雨参错文动于下,而太 虚之本体自若。万事万变纷纭胶扰于外,而吾心之 本体自如。心中无一物,其道浩然无涯。心有开 时,开时见是理无物不有,无时不然,塞时则不见矣。 故为学要时时提醒此心,勿令昏塞。心本宽大无 边,一有己私,则不胜其小矣。程子曰:“省躬责己不 可无”,亦不可常留在心作悔。盖常留在心作悔则心 体为所累而不能舒泰也。作圣作狂,此心一转移 耳。心存则理见,心放则理与我相忘矣。心一操 而群邪退,听,一放而群邪并兴。人心公则如烛,四 方上下无所不照;私则如灯,只有一面光,不能遍照 也。心无须臾闲,理欲之几,闲不容发。此胜则彼负, 此负则彼胜。心有毫发所系,即不得其平。心一 放,即悠悠荡荡,无所归著。偶见一伶人于三层桌 上,头顶一小童,可谓危矣。因《笑自喻》曰:“此伶此童此 际俱无邪心,何也?以恐惧之心胜也。贱技且然。君子 学道,必常存戒惧之心,如处至危之地,斯无邪心矣。 苟安于怠惰放肆,则无限之邪心窃从而生矣。”

曹月川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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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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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所以可与天地参为“三才”者,惟在此心,非是躯 壳中一块血气,事事都于心上做工夫,是入孔门 底大路。

胡居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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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业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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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可放纵,亦不可逼迫,故程子以“必有事焉,而勿 正心,勿忘,勿助长”为存心之法,虽借用孟子之言,其 义尤精。此自然之理,非有毫发私意,故与鸢飞鱼跃 同活泼泼也。人以朱子《调息箴》为可以存心,此特 调气耳。只恭敬安详便是存心法,岂假调息以存心? 以此存心,害道甚矣。当理而无私心,则仁矣。虽无 邪心,苟不合正理,亦妄也。公天下事,以私心为之,亦 私。今人言心,学者便要说静时无心。余问:设若无 心,亦须有理。彼又应曰:“静无而动有。”彼信以为静时 真无心与理矣。夫天命之性,与生俱生,不可须臾离。 故静而未有事接之时,则此心未动,此理未发。然此 时此心寂然在内,此理全具于中,故戒谨恐惧以存 养之。若真无心无理,又戒谨做甚,又存养做甚,必有 物在内。故须主敬,须存养。无事时不教心空,有事 时不教心乱。心有主,虽在闹中亦静。故程子以为 “金革百万,与饮水曲肱”一也。然必知之深,养之厚,心 方不动。今人有聪明,都不会用,只去杂驳上学,或 记诵辞章,或涉猎史传,或泛观诸子百家,用心一差, 其聪明反为心害,其聪明反为不聪明矣。善用聪明 者,潜心积累,先从《小学》《大学》《近思录》《论语》《孟子》精思 熟究,体验得圣贤心事义理工夫,了然得之于心,然 后循序渐进,博学群书。王勃等聪明与圣贤聪明不 同者,是做向外面去,故适足为心之害也。

邵宝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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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端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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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犹镜也,天下万物之理具于心,犹天下万物之形 照于镜也。”镜照形而不能改物之形,心具理而不能 易物之理。故仁必于父子,而不于君臣;义必于君臣, 而不于父子。当其为子,则尽子道,当其为臣,则尽臣 道。行道由己,而由人乎哉?君子诚之为贵,盖言心也。 以心应物,则物各得其理。子孝成子而亦成。夫父非 必化而慈,置之得所,则非遗其亲矣。是故父子之物 成臣忠成臣而亦成。夫君非必化而仁,置之得所,则 非后其君矣。是故君臣之物成,盖天下皆然。其在心 也,存焉为仁,发焉为知,初无内外之分。及夫随物赋 形,守常遇变,事有万殊,而吾之应之,动中节会,自然 之妙,固如此耳,成物至矣。孰谓此外,又有所谓《时措者哉。

《读周子书杂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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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光也。灵,心之灵也。理得心而能光,所谓“厥彰厥微, 匪灵弗莹”者如此彰者益彰,微者亦彰,是之谓莹。五 性感动而善恶分,此即人心道心,危微之几也。毫厘 有差,天壤易位,其在斯乎。

湛若水圣学格物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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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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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咸》:九四,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臣若水通曰:“咸也者,感也。《咸》卦取象诸身,人之于身也,无不兼知,则亦无不兼感也。九四,心也。心也者,无感不通者也,以阳明居正,故为贞吉。贞者,心之本体,天理也,感通之道也。以贞而感,则心普万物而无心,情顺万事而无情,公而溥也。无有不感,则无有不应,吉而悔亡” 也。悔生于私,心体虚明,憧憧则私矣。物累而不化,将迎而无穷也。感之私而应之者亦私,“朋比” 之从也。故《系辞传》曰:“天下何思何虑。” 思虑者,憧憧也。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一贯之道也,贞也。贞则感而遂通矣。“憧憧” 者,心之不正也。

《损》《象》曰: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

臣若《水通》曰:“山下有泽,气通上润,有损之象也。君子体此,必损其身。心之所当损者,忿与欲是也。忿欲之害心也大矣,必损之而后可合道。故武王曰:‘危于忿懥,失道于嗜欲也’。” 夫天理人欲,相为消长,人欲不消,则天理不长。惩之窒之,则心之本体复而天理全矣。惩与窒,非强制也,如塞水者,窒其源也。常存此心,体认,天理自见,则私意退听矣。不然,愈惩而愈奋,愈窒而愈生,其能免于私欲之害者几希。

艮。《象》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臣若水通曰:“艮为山,重艮上下皆山,故有兼山之象。君子观此,求艮止之道,不越于思焉而已尔。思无邪而后能止,出位之思,邪思即不止矣。位者,所处之时之地之事也。所思或非其时,非其地,非其事,是出位也。或滞于时,滞于地,滞于事,亦出位也。必无在而无不在,勿助勿忘,然后为能思,是之谓思不出位。夫思” 者,心之本体也。思不出位。则吾心之本体正而天理见矣。夫思者,圣功之本也,可不慎乎?

《书虞书大禹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 厥中。”

臣若水通曰:此乃帝舜传授大禹以心学也。心者,人之精神虚灵知觉者也。顷刻之闲,于躯壳上起念,血气用事,即谓之人心;顷刻之闲,于义理上起念,德性用事,即谓之道心。故程颢曰:“人心人欲,道心天理是也。危者,危言危行之危,言大也,微犹灭也。惟危惟微,二句相因说。天理人欲不容并立,人欲长一分,则天” 理消一分,故人心日以长大,则道心日以微灭。精以察见此理,即学问思辨之事属知;一以存养此理,即笃行之事属行。知行并进,即执中之工夫。中即此天理是也。天理则不偏不倚,无过不及,故谓之中。允,信也。执谓有之于己之意。信有诸己,则与中道而一矣,故曰“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尧之传舜,只曰“允执厥中” ,知行混合,体用一原,以圣授圣,故不待言工夫也。至是舜传禹,始有人心道心,惟精惟一之说,则又推执中之工夫言之,此万世心学之源,于人君圣学最为切要。自后言建中建极,言“博约一贯” ,言止至善格物,言学问思辨笃行,言集义养气,言诚,言敬,皆本于此。舍此则人欲横流,天理灭绝。虽有天下。不能以平治矣。惟圣明留意焉。

《商书盘庚》:“汝猷黜乃心,无傲从康。”

臣若水通曰:此盘庚迁都告群臣之言。猷,谋也。黜,去也。无与毋同,言汝群臣各谋去汝之私心也。毋得傲上之命,从己之安。傲上从己,皆原于私心之发,故私心亡则心正矣,心正则自无傲上从康之事矣。此正心处事之要,为人上者可不知乎。

《周官》:“作德,心逸日休;作伪,心劳日拙。”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申戒卿士持恭俭而处富贵之言也。逸,安也。休,闲静也。德者,所得之理,心之中正者也。作德则心中自然无所矫戾,故内省不疚,不忧不惧,心常安逸而休休,无入而不自得矣。若有所矫饰而为,内无恭俭之心,而外为恭俭之事,是谓作伪,则揜护不暇,故心劳然有诸中,形诸外,自不觉真情之发见矣。故曰“日拙。” 然则作德作伪。在人所自作尔。此君子正心之学。必贵于谨独也欤。

《诗曹风鸤鸠》:“其仪一兮,心如结兮。”

臣若水通曰:《诗》美君子用心纯固,而内外合一也。言淑人君子,其见于动作威仪之闲者既一而有

常度矣。其仪一,则知其心纯全专一而如结矣。盖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自有不可掩者矣。夫心无内外者也,故离内以言心,不知心者也;离外以言心,亦不知心者也。惟知合一之道,则何心非事?何事非心,何内非外?何外非内?周敦颐曰:“动而无动,静而无静。” 程颢曰:“无内外,无将迎,体用一源,显微无闲,心之本体” 也。故外则仪一,内则心结。由中达外,其本然者不得而不一也。然则君子事内乎,事外乎,养其中以达诸外,内外合一,吾心正矣。心正而中立焉,中立而和生焉,是谓大本达道,心事一贯,圣学之体用备矣。

《小雅·小弁》:“相彼投兔,尚或先之。行有死人,尚或墐之。 君子秉心,维其忍之。”

臣若水通曰:“天地以生物为心,人得其生,生者以为心。不忍之心,人孰无之?故人于被逐,投人之兔,犹或哀而脱之,于死而暴露之骼,犹或哀而掩之。皆不忍之心,发于自然者,不容已尔。幽王何独无是心乎?乃信谗而逐其子,投兔死,人之不若矣。夫父子之爱,天性也,人之心也,幽王于是乎无人心矣。心非初无也” ,良由蔽于褒姒之谮。有天下者秉其不忍之心而扩充之,虽斩一木,杀一兽,非其时不忍也,况于人乎?况于亲乎?故曰:“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 ,亦惟察识而扩充之尔。

《小雅·节南山》:“式讹尔心,以畜万邦。”

臣若水通曰:“式,敬也” ;讹,变化之意。宋儒朱熹云:“家父自言作为此诵,以究王政昏乱之所由,冀其改心易虑,以畜养万邦也。《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闲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盖以君心者,用人行政之本,而万邦休戚之所关也。故正心变而邪焉则蔽,蔽则正人远,奸邪秉国而万邦蒙其祸矣。邪心变而” 正焉则明,明则邪人远,正直秉国而万邦蒙其福矣。故丧乱弘多,瘁劳百姓,人皆知尹氏之祸,然岂知王心之蔽为之乎?家父讹心之说,其殆知大人格心之学乎?惜乎其格之不豫,司马光所谓“治之于著,用力多而功寡” 矣。臣窃愿于圣敬方跻之时,益进夫诚意正心之学,庶圣心益正而圣德益明,则“正士满朝,奸邪远迹,善政协于万邦,社稷生灵之福也,天下幸甚。”

《大雅·皇矣》,“帝谓文王。无然畔援,无然歆羡。”

臣若水通曰:“畔援,言叛此而攀彼,无畔援则心中正而不私也。歆羡,欣欲爱慕,无歆羡则刚直而不流也。文王无是二者,故心极其正而深造乎道也。夫人心至虚,本无一物,本体中正,何尝有所谓畔援歆羡哉?有所畔援歆羡者,皆心与于物者也。心与于物,则滞于物而非本体矣。文王之心,廓然大公,物来顺应,生” 杀与夺,一随物付之而已,初何有与于物哉?无与于物,故无畔援,无歆羡,所谓天地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情顺万事而无情者也。情而无情,心之本体正矣。本体正则天理尽矣。天理者,道之极也。故曰:“诞先登于岸。” 虽然,岂惟文王然哉?千圣一心,万古一理。人主苟能正心,乾乾不息,廓而清之,神而“明之” ,使一心之中,广大高明,一物无所与焉,“大公顺应” ,是亦《文王》而已矣。

《春秋》隐公元年。

臣若水通曰:“此鲁惠既没,隐公嗣位之始年也。《春秋》谓一为元者何?” 宋儒胡安国曰:“元即仁也,仁,人心也,所以明君用也。盖乾元资始,坤元资生者,天地之用也,人得是元以生。仁也者,心之生理,浑然万物一体者也。大君者,天地之宗子,而勿忘勿助,正心体元者,所以为治天下国家之本也。本正则乾坤合德,而百” 官万民莫敢不一于正矣。《春秋》纪元,所以开万世心学之源也欤。

桓公十五年春二月,天王使家父来求车。

臣若水通曰:《春秋》书“天王使来求车” ,讥侈心失王度也。夫遣使需索之谓求命。车命服,天子所以锡于臣下也。桓王天下之共主,以丧事来求货财,已为不可,况车服乎?所以然者,以侈心一动,莫为防制,颠倒迷惑,冠履为之倒置,而王室衰乱,莫能救也。然则心之正不正,岂小故哉?

僖公二十八年卫侯出奔楚。

臣若水通曰:《春秋》书卫侯出奔楚者何?咎文公也。王者莫大乎存心,存心莫大乎公恕。胡安国曰:心不外者乃能统大众,智不凿者乃能处大事。晋文举动烦扰,憾卫侯之不礼,拒之于敛盂之盟,则陷于私凿,其智而心不广矣。《春秋》责晋文,以见君人者当宅心以广大高明,而不以私小也。

《礼记·礼运》曰:“故宗祝在庙,三公在朝,三老在学。王前 巫而后史,卜筮瞽、侑皆在左右。王中心无为也,以守 至正。”

臣若《水通》曰:“宗祝在庙,以赞礼也。三公在朝,以论道也。三老在学,以示教也。前设巫人,以通鬼神也。”

后设史官以纪言动也,设卜筮以决吉凶也,设瞽侑以宣歌乐也。大而庙朝,小而左右,罔非正人,所以养吾心之正也。王中心,夫何为哉?守吾心之正而已矣。孔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 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夫人心本正也,而有不正者,人为之害也。得人以辅之,而己无所为焉,则心之本体正矣。

《玉藻》曰:“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征角,左宫羽。趋以《采齐》, 行以《肆夏》,周旋中规,折旋中矩,进则揖之,退则扬之, 然后玉锵鸣也。故君子在车则闻鸾和之声,行则鸣 佩玉,是以非辟之心,无自入也。”

臣若水通曰:“征、角,阳也,而右佩,阴中阳也;宫、羽,阴也而左佩,阳中阴也,皆玉也。路寝门外至应门谓之趋,路寝门内至堂谓之行《采齐》,《肆夏》诗名,歌之以节行也。规,圆矩,方也。鸾在衡,和在轼也。人心之不正,多引于淫声。古之君子,和鸾之设,所以养于车也;佩玉之鸣,所以养于行也。是故右征、角,左宫、羽,阴阳之交,所” 以养中和之德也。《采齐》《肆夏》,规矩抑扬,所以养之于行节也。行中节也,然后玉锵鸣;玉锵鸣也,然后非心涤非心之萌,自外感内者也。心之本体,无不正也。触于外,感乎内,斯主之矣。入者,主之也,非心体之本然也。故人君之心,在养正而已矣。

《学记》曰:“学者有四失,教者必知之。人之学也,或失则 多,或失则寡,或失则易,或失则止,此四者心之莫同 也。知其心然后能救其失也。教也者,长善而救其失 者也。”

臣若水通曰:“学之不明也久矣,盖由其不识心尔。知心之病,斯能知心之本体矣。故知多寡、易止之失,则知不多不寡、不易不止而心正矣。是故有以用心于博闻强识之支离者,其失也多;有以不用心而径超顿悟者,其失也寡;有以粗心于百姓日用,其失也《易》;有以甘心于自暴自弃,其失也止。四失者,过与不及” ,皆非吾心本体之正也。是故古之教者,观病以知心,因心以救失,惟以长养其善念尔。盖善也者,吾心之天理也。学者苟知天理为本体,而随处体认焉,则无过不及,勿忘勿助之闲,自有易简之道,而帝王心学之传在是矣。谨以为圣明心学万一之助。

《乐记》曰:“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 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 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

臣若水通曰:“致者,约而有诸己之意。《孟子》曰:‘乐之实乐斯二者是也。仁义之良心人所固有,不待外求,乐所以养吾心之中和,内外合一者也’。” 朱熹曰:“子谅读为慈良,《易》直:慈良之心,仁也,仁心生则乐矣,乐有诸己则安矣,安则不息矣,不息则天在我矣,天在我则妙万物而神矣,是故天则不言而民信也,神则不怒而民威也。” 信且威,乐以治,心之功用至矣。

《缁衣子》曰:“心庄则体舒,心肃则容敬,心好之身必安 之。”

臣若水通曰:“心者,合内外而一之者也,故容貌身体皆心也,其心可不正乎?”

《正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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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臣若水通曰:“此圣人揭《鲁颂》𬳶篇之指以示人也。夫思者,心之神也,心体何尝不正,思焉而几动,则善恶分矣。心之本体,至正而善也,私意萌焉则邪恶矣,而心中正之体无不在,特蔽于私耳。思无邪所以复心之本体也。人能随处体认,察见本体而涵养之,则内欲不萌,外诱不累,而心思之神澄然无事,是谓无邪也。” 不能见理,则私心邪念潜伏于中,虽欲规规焉除之,不免于灭东生西之患矣。欲其无邪也得乎?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馀则日月至焉而已 矣。”

臣若水通曰:“仁者心之生理也,程颢所谓‘心如谷种,仁则其生之性’是也。仁未尝与心判为二物也,蔽于邪私,则心为人心而天理灭矣,故违而二之。颜子克己故礼复,礼复则天理流行,与心为一,故曰‘不违仁’。” “三月言其久也,久于仁也。‘其馀日月至焉者,盖或一月之内存乎仁,或一日之内存乎仁,不能如颜子之’” 久矣。如谓必日月而后一至焉,岂圣门之贤之学哉?先儒谓颜子有王佐之才,观其心不违仁,是有天德矣。有天德便可以语王道,此颜子所以为王佐乎?伏惟圣明取颜子之学,以志仁为要,尤博求天下学颜子之学者以为辅,则君臣咸有一德,而王道成矣。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臣若水通曰:“此圣门心学之要,门人记圣人之所。”

以教人者,即子以四教之意也。夫心之本体,无一物也,知天地之至公,有物则非本体矣。张载曰:“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不相似。四者在人,相为终始,有则俱有,无则俱无。惟圣人之心,廓然大公,物来顺应,故无四者之病也。” 然此不曰无而曰毋者,盖常以禁止学者之辞也。学者诚能体认天理,不以己与物克去四者之私,斯不为本体之累矣。故程颢曰:“敬则无己可克,始须绝四。” 又曰:“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必有事焉。” 夫四者既亡,则天理自见,是谓有事。否则虽强无之,且将失于空虚,流于异学,而何可以入道哉?此学者所当自究竟也。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 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 天下可运之掌上,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 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 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 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 “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 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 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 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 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凡有四端于我者, 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 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臣若水通曰:“孟子此章,直指本心体用全具,可谓深切而著明矣。不忍人之心,即心之生理,所谓仁也。即下恻隐之心,至于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便是四端之发,随感而异见尔,非谓原有四心也。夫惟圣人有是心,则有是政者,所谓体用一原也。君子能知是心而扩充之,复其本心也。众人不能,则此心虽发,将随发” 随泯,自暴自弃者也。虽然,充之则足以保四海,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是故帝尧之德光被四表,后之人主或以天下之大不能悦其亲,而遂肆欲以危宗庙社稷。是心充与不充之闲,其所系岂细故哉?故人君苟不失其本心之正,斯不失天下之心,而天下国家可保也。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 仁存心,以礼存心。”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明君子所存之心,示人以正心之学也。夫以仁礼存心,非谓取诸外以存之也,仁即是心之生理,礼即是心之天理,同是一理,苟能体认此理而心存存,即无一念而非仁礼矣,此乃复吾心本体之正,非由外铄我也,我之心也,得其心则得仁礼矣,失其心则失仁礼矣,此君子之所以异于人者” ,乃得人心之常尔,岂别有异于人哉?故君子之学,在于“体认天理而存之,随感而见。施之爱人则为仁,施之敬人则为礼,本立而道自生” 矣。

《孟子》曰:“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 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 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 几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复,则其 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 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 也哉!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孔 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 与!

臣若水通曰:“夜气之说,未之前闻也,至孟子而始发之于此,可以知理气之合一矣。夫仁义之心,即吾心之生理,所谓性也。旦昼不害其性,则夜气益清,夜气既清,则旦昼之理益明,盖性之存亡,系乎气之清浊,气得其中正,即仁义之性也,故曰合一。奈何人之展转相害,使夜气薄浊,而仁义之良心亦亡,要之良心” 之消长,顾人所以养之者何如?引孔子之言,正以明心之不可以顷刻失其养也。学者诚能随时随处察识此心之本体而涵养之,造次颠沛必于是旦昼常如夜气之时,则何往而非仁义哉?李侗曰:“孟子夜气之说,于学者极有力,有志于学者所宜务焉。”

《孟子》曰:“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学 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臣若水通曰:仁人心,义人路,孟子既重为不由不求者,哀矣。于此复致意于放心之求者,何哉?盖万事万变皆本于心,千圣千贤皆是心学。欲求放心,非强制妄想,能之也,在于学问尔。孔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中庸》学问思辨笃行之事是也。故学问之道,不过只为此心求其放失者而已。人才学问,则有以管摄此心,发明此心,不求而复矣。所谓“博学切问” ,仁在其中也。然而人君以一心而受众欲之攻,尤易以放,故尤当自力以求之。求之匪他,惟学问体认,天理存存。

于勿忘勿助之闲,“心存则仁存,仁存则义路以由矣。” “存心” 也者,其圣学之要乎!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 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

臣若水通曰:“心之本体,即天理也,欲害之故失其本体尔。庄周曰:‘其嗜欲深者,其天机浅。夫欲去一分则理存一分,欲去十分则理存十分,而心之本体正矣’。” 周敦颐曰:“圣可学乎?” 曰:“可有要乎?” 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庶矣乎!然则志于圣学者,必自寡欲” ,以去其害心者,然后可也。

《国语·周语》单穆公曰:“夫耳目,心之枢机也,故必听龢 而视正。听龢则聪,视正则明,聪则言,听明则德昭,听 言昭德,则能思虑纯固,以言德于民,民歆而德之,则 归心焉。”

臣若水通曰:穆公,王卿士单靖公之曾孙,枢机发动所由也。心有所欲,耳目为之发动,习于和正,则心可正矣。夫人心之神,皆发于耳目,故《书》曰:“不役耳目,百度惟贞。” 百度者,心之谓也,故耳和目正,则心亦正而常存矣。夫然后思虑纯固,言听德昭,而民心归焉。为人君者,可不慎耳目之好,养其心以为化民之本乎?伏惟圣明留意焉。

《楚语》:观射父曰:圣王正端冕,以其不违心,帅其群臣 精物以临监享祀,无有苛慝于神者,谓之一纯。

臣若水通曰:观射父,楚大夫。端,元端之服也。冕,大冠也。监,视也。不违心,谓心思。端正则服正端冕。夫纯心者,享神之本也。故正端冕,无苛慝,纯心之谓也。《语》曰:“惟圣人为能享帝。” 心之纯也。圣人纯其心以承天之心,故昭孝息民,天神来格,而锡福无疆也。为天地民物之主者,可不知所以养其心邪?

唐太宗贞观元年,上谓太子少傅萧瑀曰:“朕少好弓 矢,得良弓十数,自谓无以加。近以示弓工,乃曰‘皆非 良材’。朕问其故,工曰:‘木心不直,则脉理皆邪。弓虽劲 而发矢不直’。朕始悟向者辨之未精也。”

臣若水通曰:夫人与物莫不有心,观物则知人矣。弓工之言,不为无见,其殆轮扁之流乎。唐太宗知爱弓而不知爱身,知弓之木非其心,而不自知其心之非,正可谓自知自爱乎?骨肉相残,闺门惭德,非自其不正之心发之乎?《易》曰:“正其本则万事理。” 工之言暗合此矣。夫噫一弓之微,而尚欲端本如此,况人君居天下之尊乎?《书》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 使太宗知爱身如爱弓,则必于臣之进谏,求正心之术矣。而乃不然,一时诸臣又未有知正心之学者,以将顺其美,岂不为千载英君之一叹欤!

唐太宗贞观十七年,上谓侍臣曰:“人主惟有一心,而 攻之者甚众。或以勇力,或以辩口,或以谄谀,或以奸 诈,或以嗜欲,辐凑攻之,各求自售,以取宠禄。人主少 懈而受其一,则危亡随之,此其所以难也。”

臣若水通曰:人君以正心为本,一心正则群邪不入矣。人心危而道心微,一有不正则乱亡相随。太宗盖知之矣。虽然,卒未闻其有《大学》正心之道,治不三代,何足怪哉!

唐宪宗元和三年,尝问裴垍:“为理之要何先?”对曰:“先 正其心。”

臣若水通曰:“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君心克正则用人行政皆出于正,而国岂有不治乎?” 裴垍之言善矣,惜乎未闻有正心之学足以格君也。

唐宪宗元和十五年,上见夏州观察判官柳公权书 迹,爱之。辛酉,以公权为右拾遗、翰林侍书学士。上问 公权:“卿书何能如是之善?”对曰:“用笔在心,心正则笔 正。”上默然改容,知其以笔谏也。

臣若水通曰:万事万变生于心,心正则莫不正矣。宪宗闻公权正心之说而改容,岂非恻隐之心所发乎?然而不能用之使启心沃心以究正心之学,扩充之以保四海,惜哉!

宋太祖建隆三年春正月,宋广东京城。宋主既广汴 城,且命有司画洛阳宫殿,按图修之,以韩重赟董其 役。营缮既毕,宋主坐寝殿,令洞开诸门,皆端直轩豁, 无有壅蔽,谓左右曰:“此如我心,若有邪曲,人皆见之 矣。”

臣若水通曰:“人君一心之邪正不可掩也。心正则天下皆知其正,心邪则天下皆知其邪,深宫独处之地,《渊衷》隐微之所,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宋祖以重门端直,轩豁比其心,心有邪曲,人皆见之,庶乎能知正心者矣,宜乎创业垂统,远过汉唐也。惜其正心之道,知足以及之,仁不能守之,此宋之治所以不三代乎?

宋哲宗元祐四年,东平公吕公著卒。公著自少讲学, 即以治心养性为本,于声利纷华,泊然无所好,简重清静,苟便于国,不以利害动其心。

臣若水通曰:“孟子言‘尽心知性而知天,存心养性以事天’,盖必知所有而后能养所有也。史称公著学以治心养性为本,盖即《孟子》存心养性之意也,独不知其于尽心知性知天者何如尔?苟不知之,则所存所养者何事?程颐云‘只被君家学佛’。公著父子多读释氏书,故其父子反以程颐兄弟为所见者浅近,则史” 所谓“性” 者又未可知也。故君子之学,以尽心存心为务,以知性养性为要。

宋高宗绍兴三十二年,召张浚入朝,以为江、淮宣抚 使,封魏国公。帝手书召浚入见,浚至,帝改容曰:“久闻 公名,今朝廷所恃惟公。”因赐之坐。浚从容言:“人主之 学,以心为本,一心合天,何事不济。所谓天者,天下之 公理而已。必兢业自持,使清明在躬,则赏罚举措,无 有不当,人心自归,敌仇自服。”帝悚然曰:“当不忘公言。” 加浚少傅、魏国公,宣抚江、淮。

臣若水通曰:“观张浚之言,似乎得心学之旨,上可以启君心之明,下可以救人心之溺者矣。虽然,知而不行,犹为不知,知行并进,而后心学可纯也。浚以吴玠之故杀曲端,则行浸润之谮,谓之不明;诋李纲、赵鼎而不获大用,则以爱憎为用舍,谓之不公。不明生于不公,不公由于不察见天理,则亦何贵于心学之说” 也。噫心学不纯,而欲格君心之非,望之为尧舜者,未之有也。敢附《春秋》,责备贤者之义。

宋孝宗乾道三年,以陈俊卿参知政事,刘珙同知枢 密院事。珙自河南召还,初入见,首论:“《独断》虽英主之 能事,然必合众智而质之以至公,然后有以合乎天 理人心之正,而事无不成。若弃佥谋,徇私见,而有独 御区宇之心,则适所以蔽四达之明,而左右私昵之 臣,将有乘之以干天下之公议者。”又论羡馀、和籴之 弊,帝皆嘉纳之。授翰林学士。复上言:“世儒多病汉高 帝不悦学,轻儒生。臣以为汉高帝所不悦者,特腐儒 宿学尔。使当时有以二帝三王告之,知其必敬信,功 烈不止此。”因陈圣王之学所以明理正心,为万事之 纲,帝称善,遂拜枢副。珙因荐张栻、汪应辰、陈良翰学 行于帝。

臣若水通曰:宇宙之内,人心一而已矣。何则?天一而已矣。故一人之心即千万人之心,一时之心即千万世之心。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然而一人一时之心或有所蔽,故古之圣人必辟四门,广众论,合乎人心之正,则天理之公在是矣。正心之说,首以为孝宗告,此刘珙所以度越诸臣也欤?

宋孝宗淳熙六年,诏求直言、知南康军朱熹上疏,其 略曰:“天下之务莫大于恤民,在人君正心术以立纲 纪。盖纲纪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术公平正大,无 偏党反侧之私,然后有所系而立。君心不能以自正, 必亲贤臣,远小人,讲明义理,闭塞私邪,然后可得而 正。”

臣若水通曰:“人君心术之邪正,系君子小人之亲疏也。小人疏,君子亲则养之以正,君心自不能以不正矣。君子疏,小人亲则养之以邪,君心自不能以不邪矣。君心正则政莫不正,然而不治者,未之有也。君心邪则政莫不邪,然而不乱者,未之有也。” 朱熹心术之论,真人主之龟鉴也哉。

宋孝宗淳熙十五年,以朱熹为崇政殿说书,熹辞不 至。熹既归,投匦进封事,言:“大本急务。大本者陛下之 心,急务则辅翼太子,选用大臣,振举纪纲,变化风俗, 爱养民力,修明军政。凡此六事,皆不可缓,而本在于 陛下之一心。一心正则六事无不正。一有人心私欲 介乎其闲,则虽惫精劳心,不可为矣。”疏入,夜漏下七 刻,帝已就寝,亟起秉烛,读之终篇。明日,除主管西太 一宫兼崇政殿说书。熹力辞,乃以秘阁修撰奉祠。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本在乎一人,一人之本存乎一心,未有心不正而能治天下者也,亦未有不加正心之功而能正其心者也,故心正而六事举矣。唐虞三代之君,正心以成治化,有本者如是也。” 使孝宗能用熹之言,则宋之治未可量也。一齐众楚,指为伪学,岂不惜哉!

宋光宗绍熙五年,罗点卒。点孝友端介,不为矫激之 行。或谓天下事非才不办,罗点曰:“当论其心,心苟不 正,才虽过人,果何取哉?”

臣若水通曰:古之才也出于一,今之才也出于二。古之所谓才,合德而言之者也;今之所谓才,外德而言之者也。《易》曰:“贞固足以干事” ,心正则何事而不可为也。又曰:“开国成家,小人勿用。” 心苟不正,则何事而可为也。罗点言人当论其心,似矣,其曰心苟不正,才虽过人,不足取者,是未知才德合一之道也。夫小人无才,惟君子有之,故能开物成务。若夫小人之便捷,智不足以周身,臣不谓之才也已。

《正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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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儒周敦颐曰:“见其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无不 足则富贵贫贱处之一也,处之一则能化而齐,故颜 子亚圣。”

臣若水通曰:“大指天理而言,曾点漆雕开,已见大意,正谓此也。泰,舒也。化即所过者化之化理,无富贵贫贱之殊,能化其富贵贫贱之念,则与道一,而去圣不远矣,故曰‘亚圣。夫心广大高明,天理浑然,何尝不泰,人人皆有,惟颜子之心不违仁,故能见之分明,而外物不累,故能化而不滞,此所以能亚于圣也。学者知’” 其大皆我固有,而随处体认天理焉,此入圣之门也。

《荀卿》曰:“养心莫善于诚。”周敦颐曰:“荀子元不识诚。”程 颢曰:“既诚矣,心安用养耶。”

臣若水通曰:“皆一心也,自其生理而言谓之性,自其实理而言谓之诚,自其主一而言谓之敬,自其真实无妄而言谓之至诚。《孟子》曰:‘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学至于诚极矣。诚心又何假于养敬者所以至乎诚者也。荀卿惟不识诚也,故有养心用诚之说,不识性也,故有性恶之说,不识性与诚,是不识心’” 也,非二物也。是故知性则知诚矣,知诚则知心矣。故君子之学,莫先于知心。

程颢曰:“学者须敬守此心,不可急迫,当栽培深厚,涵 泳于其闲,然后可以自得。但急迫求之,只是私己,终 不足以达道。”

臣若水通曰:“守操而不失也,急欲速也,迫促也。进道之功,有自然之节度也,或失则过焉,或失则不及焉,皆非自然之本体也。《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夫助则过,忘则不及,皆不可以进道也。故道之进也,在于勿助勿忘之闲而已矣。是故知道者鲜矣,知道者鲜,而天下无善治矣’。” 呜呼,揭《离》明于“长夜,冥行之际,正有望于今日。”

程颢年十六时好田猎,后见周敦颐,自谓今无此好 矣。敦颐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隐未发,一日萌动, 复如前矣。后十二年,暮归,在田野闲见田猎者,不觉 有喜心,乃知果未也。

臣若水通曰:心之本体无一物也,动于气而物欲生焉,欲之根既生,未易得而除也,见天理则人欲消矣,顾其根未易拔也,必体认存理之功,久则可夺旧习矣。颢天资最高,而犹不能忘少年之习于涵养积久之下者,以病根在也。然而下颢一等,则其欲根之萌,枝叶扶疏,将折斧斤矣,而颢独先知之。《易》曰:“颜氏之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 程颢其殆庶几乎!

程颢曰:“天下无性外之物,以有限之形气,用之不以 其道,安能广大其心也?心则性也,在天为命,在人为 性,所主为心,实一道也,通乎道则何限量之有?必曰 有限量,是性外有物乎?”

臣若水通曰:“性者心之生理也,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何限量之有?人惟私欲蔽之,而广大高明之体始小矣。故孟子尽心、知性、知天,尽心者不蔽于物,廓其广大高明之量而性自见矣。既知之存之而不失所以养性事天,不外是矣。人主留心圣学,宜不出子斯二者。伏惟深宫之中、临御之时,随处而加察焉。”

程颢曰:“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

臣若水通曰:《记》云:“人者,天地之心也。” 程颢之言,其本于斯乎。夫人一天地也,而心果有二乎哉?天地之心何心也?生生不息者也。人其在生生不息之中最灵者尔。心果有二乎哉?是故人之心即天地之心,即鬼神之心,即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心即途之人之心,宇宙内只一心而已矣。知乎此者,可与识心矣,故可“以知道矣。”

程颐曰:“圣人之心未尝有在,亦无不在,盖其道合内 外,体万物。”

臣若水通曰:心非物也,神也。神妙万物,是故合内外,体万物而不遗,是以谓之神。圣人之心未尝有在,亦无不在,神也。无在无不在之闲,吾心自然之本体乎!是故学者勿助勿忘之时而天理见矣。滞于物而不通,则亦物焉而已矣,岂此心神明之本体乎?《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程颐曰:“公则一,私则万殊,人心不同如面只是私心。”

臣若水通曰:心一也,而不同者,非心之本体然也。程颢云:人能将身在天地万物中作一例看,多少快活。是故天体万物而无外,圣人体万民而不私,私心亡而万殊一矣。故宋儒叶采亦曰:公则万物一体,私则人己万殊。其知此矣。是故君子之道莫大乎公溥。

《邵雍》曰:“圣人所以能立于无过之地者,以其善事吾 心者也。”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心,一仁而已矣,则亦何过之?”

有哉!是以口不失于人也,足不失于人也,色不失于人也,三者尽而圣人之善事其心者可知矣。是故圣人之无过,以其无违此心也。无违心者,善事心者也,非以此事彼之谓也,事之即心也。《孟子》曰:“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 然则为人君者,知善事其心,则知善事其天矣。

张载曰:“圣人尽性,不以见闻梏其心,其视天下无一 物非我。”

臣若水通曰:“人心广大,天地万物同体者也。见闻之念起于躯壳之私,则广大之体蔽,而身外皆非我矣。圣人尽己之性以尽人之性,尽人之性以尽物之性,以其性一也,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也,是之谓见大,见大则小不足以梏之矣。”

张载曰:“人病其以耳目见闻累其心,而不务尽其心, 故思尽其心者,必知心所从来而后能”

臣若水通曰:“心者,人之神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者也。惟求道于耳目闻见之际,而神明之体始累,于是乎有不知不能也。见闻何益于人哉?惟曰尽心” 焉尔矣。尽心者廓去其私则本体圆全,而心所从来,可不求而知矣。若复求心之从来,则元矣。

张载曰:“天理一贯,则无意、必、固、我之凿,意、必、固、我,一 物存焉,非诚也。”

臣若水通曰:“意、必、固、我私心也,非广大高明之本体也。天理见则私心亡,此盛则彼衰,消长之理也。孔子之戒门弟子以绝四毋、意、必、固、我、正心之功,斯其至矣。张载乃推原于天理,又发前人所未发也。四者绝而天理全,则诚可复矣。不然,则强制之犹为克伐,怨欲不行焉尔,何足以语诚哉?”

张载曰:“求心之始如有所得,久思则茫然复失,何也? 夫求心不得其要,钻研太甚则惑,心之要只是要平 旷,熟后无心。”

臣若水通曰:张载所谓平旷,即勿忘勿助之闲也。得此则得其理矣,失此则失其理矣。故茫然而失者谓之忘,钻研太过者谓之助,过犹不及尔。学者于勿忘勿助之闲,而平旷自然之气象自见矣。

张载曰:“正心之始,当以己心为严师,凡所动作则知 所惧,如此一二年闲守得牢固,则自然心正矣。”

臣若水通曰:“人心之失事迁之也,惟执事敬则心事合一而本体立矣。本体立则视听言动无往而非本体之发矣,恶得而放之?夫人之心不可欺也,知其不可欺,恒若严师之存而本心无不正者矣。”

吕大临《论心》曰:“如衡之平不加以物,如鉴之明不蔽 以垢,乃所谓正也。”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心与天地相似,何有不正。常人之心有滞于忿懥好乐恐惧忧患,故与天地不相似,而鉴空衡平之体亡矣。” 正之之功何如?曰敬而已矣。是故人君一敬立而万事出,天下治矣。

胡宏曰:“造车于室而可以通天下之险易,铸鉴于冶 而可以定天下之妍丑,盖得其道而握其要也。治天 下者何独不观乎此,反而求诸身乎?是故一正君心 而天下定矣。”

臣若水通曰:物皆有要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夫帝王之业本诸道,帝王之道本诸心,是故心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大本立,达道行焉,王业以建而天下之能事毕矣。《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 故为人君者,莫先于讲明正心之学。

杨时曰:“戡定祸乱虽急于戎务,必本于方寸,不学以 致知则方寸乱矣,何以能成帝王之大业乎?”

臣若水通曰:万事本乎一心,心无主则一箨之堕可以乱我方寸矣,况能应天下之大变乎?《易》曰:“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言有主也。人君为天下之主者,其可弗之思乎!

朱熹曰:“天下之事,其本在于一人,而一人之身其主 在于一心,故人主之心一正则天下之事无有不正。”

臣若水通曰:“一人,谓君也。人君之于天下,万事万化皆生于心,故心者治化之原也。” 朱熹之言诚为根本之论矣。人君之学可不思所以正心以开治化之原乎?

朱熹《答王子合》曰:“心犹镜也,但无尘垢之蔽则本体 自明,物来能照,今欲自识此心,是犹欲以镜自照而 见夫镜也。”

臣若水通曰:“至虚至明者,心之本体也。私欲障之则本体昏而物至不能照矣。君子之学,去其害本体者尔。若复以心求心,则憧憧往来,朋从尔思,是非徒无益而又害之者也。”

张栻《答刘宰书》有云:“物欲之防,先觉所谨。”盖人心甚 危,气习难化,诚当兢业乎此。然随处随遏,将灭于东 而生于西,纷扰之不暇,惟端本澄源,养之有素,则可 以致消弭之力。

臣若水《通》曰:“端本澄源之道,在体认天理而已矣。天理有见则私欲自消,气习自化。若有防检之心。”

是又生一心也。灭东生西。岂有穷乎。此张栻《端本澄源》之论。所以不可易也。

张栻《扩斋记》有云:“充无欲害人之心而至于仁,不可 胜用。充无穿窬之心而至于义,不可胜用。仁义之不 可胜用,岂有外来乎?扩而至于如天地变化草木蕃, 亦吾心体之本然者也。”

臣若水通曰:“充,扩也,穿壁逾垣为盗者也。夫心之本体,一天理而已矣,自其随感而发则有仁义之分,然皆本于人之一心尔,实非自外至者也,我固有之者也。是故充其仁义而天地草木咸在其中矣,故曰:‘心体天地万物者也’。” 人主诚能知是心之大而加扩充之功,则足以保四海而有馀矣。

陆九渊曰:“古人教人,不过存心、养心、求放心。此心之 良,人所固有,惟不知保养而反戕贼放失之尔。苟知 其如此而防闲其戕贼、放失之端,日夕保养灌溉,使 之畅茂条达,如手足之捍头面,则岂有艰难支离之 事?”

臣若水通曰:人之所以为人者心也,心得其公正即天理也,天理至易简也,何有于支离。陆九渊存心养心求放心之说,盖本诸《孟子》是矣,但谓防闲其戕贼放失之端,是故贼之者一心,防之者又一心也,其端将无穷,不可得而除矣。且谓畅茂条达,非识其根本而立之,何以能致?所谓根本者,天理而已矣,察识天理而存养之,则戕贼放失之端,可以不防而退听。至于本立道生而畅茂条达,自不能已矣。臣敢以是广《九渊》之说,伏惟皇上体而用之,以为正心,正百官万民之本,天下幸甚!

陆九渊曰:“人心至灵,此理至明。人皆有是心,心皆具 是理。”

臣若水通曰:“心即理也,理即心之中正也,一而已矣,而云具者,是二之也。心得其正故灵,惟灵故明,非有二也。不观之心失其职者乎?心失其职,则亦血肉之躯壳而已矣,何有于灵邪?惟不灵故不明,此心理合一之验也。” 周敦颐曰:“匪灵弗莹,灵明一也。” 九渊顾以明属于理,而灵属于心,岂非二之也哉。九渊,谓读《论语》疑有子之言支离,臣亦敢以是疑九渊焉。

陈埴曰:“人心如镜,物来则应物去,依旧自在,不曾迎 物之来,亦不曾送物之去,只是定而应、应而定。”

臣若水通曰:人心如镜者,何也?本无物也。故物来则照,物去不照,照与不照而镜之本体自如也,照在物而不在镜也。无将无迎,顺其自然,圣人之心不失其本体,如是而已矣。故君子之学,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至此焉止矣。是故本体得而学问之功终矣。故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魏了翁曰:“人之一心,至近而远,至小而大,至微而著。”

臣若水通曰:“心者,广大而无外,周流而无穷者也。无远近,无小大,无显微,是故近而能远,小而能大,微而能著。故尽心存心而天下之理尽之矣。人君之治天下,可不务乎?”

吴元年五月置福建行省,以福、汀、漳、泉、建宁、邵武、兴 化、延平八府隶之,命中书省参政蔡哲为参政。太祖 谕之曰:“君子立身行己,莫先于辨义利。夫义者保身 之本,利者败名之源。常人则惟利是趋,而不知是义; 君子则惟义是守而竟忘乎利。此所以异于常人者 也。福建地濒海,民物富庶,番船往来,私交者众。往时 官吏多为利訹,陷于罪戾。今命卿往,必坚所守,毋蹈 其非。”哲对曰:“臣以菲薄,叨承恩命,敢不尽公以报。”太 祖曰:“公即无私,义之谓也。私即亡公,利之谓也。要公 之一字,亦未易言。此心如止水明镜,无分毫私意累 之,然后揆事度物,廓然无滞。若使胸中微有芥蒂,即 不得为公矣。卿宜勉之。”

臣若水通曰:“臣伏观我太祖高皇帝谕蔡哲之命,大哉皇言!一哉皇心!先之以义利公私之辨,明其几也;终之以止水明镜之喻,明其体也。可谓深得心学之要者矣。仰惟我皇上当以圣祖为法,而在位诸臣亦当以蔡哲为法,则君臣咸有一德,而治化成矣。”

洪武十八年五月辛酉朔,上御华盖殿,文渊阁大学 士朱善进读《心箴》毕,上曰:“人心道心有倚伏之几。盖 仁爱之心生则忮害之心息。正直之心存则邪诐之 心消,羞恶之心形则贪鄙之心绝。忠悫之心萌则巧 伪之心杜。故人常持此心,不为情欲所蔽,则至公无 私,自无物我之累尔。”

臣若水通曰:“天理人欲,不容并立,此盛则彼衰,乘除之理然也。我皇祖谕学士以人心道心倚伏之几,其深得帝王精一之传乎!夫心一而已矣,纯乎天真谓之道心,杂以人伪谓之人心。人心之得其正即道心,道心之失其正即人心,非有二也。仁爱、正直、羞恶、忠悫之心皆天理也;忮害邪诐、贪鄙、巧伪之心皆人欲” 也。天理日进,则人欲日消。人欲消

尽则纯是天理,化之者为圣人。故君子之学,在随处体认天理而已矣,千圣千贤之贯也,此圣祖实开一代心学之原也,伏惟圣明留神焉。

太祖造观心亭于宫城,上亲幸其中,召学士宋濂谓 曰:“人心虚灵,乘气机出入,操而存之为难。朕罔敢自 暇自逸。譬鱼之在井,虽未免乎跳踯,终不能度越范 围。况有事于天地庙社,尤用祗惕。致齐之日,必端居 亭中,返视却听。上契冲漠,体道凝神,诚一弗二。庶几 将事之际,对越在天,洋洋乎如临其上。卿为朕记之, 传示来裔,咸知朕志,俾弗懈愈虔。”

臣若水通曰:人心虚灵常在也,蔽之若出,觉之若入,故在操舍而已。皇祖造亭宫城,扁曰“观心” ,亲幸体认,齐一于斯,即成汤铭盘之意也。有事于天地庙社,致齐亭中,返观却听,上契冲漠,洋洋如见,即文王昭事之敬也。惟其操心诚一弗二,此所以应天顺人,肇基鸿业,以开万世之太平,善于己而垂诸后,其佑启之意深矣。嗣圣尚当以皇祖之心为心,存养于未事之先,廓然大公,静则定矣。及事物之来,随几顺应,动亦定矣。如是,则皇祖之心,岂不在我,而皇祖之绪岂不永之于无穷也哉?

太祖曰:“人君一心治化之本、存于中者、无尧舜之心; 欲《施于政者》,有尧舜之治。决不可得也。”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治,本于善政,天下之政,本于君心。尧舜以精一执中之心,行精一执中之治,体用一原耳。惟皇祖契之,故发探本之论也。譬之本焉,心其根矣,政治其枝叶花实矣。培植其根则生意滋息,枝叶花实,固其一本之发也。人君能涵养以正其心,则天理纯全,达于政事而治化成矣。不立天下之大本,而欲致天下之大治,是斧其根而溉其叶也,岂可得哉!仰惟圣明,因皇祖之言而反求之,即存尧舜之心而致尧舜之治矣。愚臣不胜愿望之至。”

永乐二年八月,翰林学士解缙等进呈《大学正心章 讲义》。太宗览之至再谕缙等曰:“人君诚不可有所好 乐,一有好乐,泥而不返,则欲必胜理。若心能静虚,事 来则应,事去如明镜止水,自然是天理。朕每退朝默 坐,未尝不思管束此心为切要。又思为人君,但于宫 室、车马、服食、玩好无所增加,则天下自然无事矣。”

臣若水通曰:“心之本体,无一物也。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四者皆私也,而有一焉,即失其本体,而心不正矣。人君居崇高之位,好乐尤为害心,不可不深戒也。太宗文皇帝因解缙等讲《大学》正心章,而尤以好乐为戒,真可谓知正心之先务者矣。又以虚静应物比之镜水,自然天理诚至。夫天理二字,千圣千贤之大头” 脑也。人君于心得其正时认取,则天理见矣,涵养而扩充之,则王道不外是矣。宋之人主乃厌闻“正心诚意” 之说,无怪乎国祚之不竞也。惟圣明以尧舜禹汤文武之资,求尧舜禹汤文武之心学,当近以祖宗“正心” 之论为的,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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