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先生文集/卷二十四

卷二十三 大山先生文集
卷之二十四
作者:李象靖
1802年
卷二十五

金道彦宗德○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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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两度书,皆有问而无答,虽缘疾病丧窆之故,亦多见其不敏也。即日春煦,不审侍馀学履对时冲谧否?

向来“万事云变”之句,只是一番偶发,乃过自引悔,追咎平生,足见贤者喜闻乐取之盛意。然区区善柔之言,曷足以当是哉?盖云断置不难,则见迁改之勇;云逐事自验,则见省察之周,持是而不懈焉,其一变而至于道也不难矣。然亦须量力有渐,持之以久,自然有进步处。今惩艾太过,至劳恭葸慎,刻切沮抑,则程子所谓“志大心劳,恐终败事”者,亦不可不之虑也。

后书又有“四十光阴,蕲得亦难”之喩,是进锐之馀,似有退速之渐。愚意且一切放下此等急切计较意思,取《大学》、《语》、《孟》等书,反复玩索,见得圣贤气象、道理体面,涵泳浸渍,有以实见其意味之可悦,则不待刻切沮抑而病痛自然消除矣。见诸日用之间,则又平平存在,略略检点,必有事焉而勿忘助,不自觉知而忽有进焉,切不可较年数、计功效而辄有所前却也。所论“欲求涵养本原,益觉心地不宽”,非真切体验,不易点检到此。然以刻切急迫之心而遽欲下涵养工夫,其不至于揠苗而助长也者几希。须就视听言动容貌上做工夫,惟非著意非不著意之间,照管勿忘,且以书册义理,灌漑培殖,使心意虚闲从容,无许多急切躁竞之扰,则自然心得所养。此制外养中之要法,君逸臣劳之妙剂,门之学只就动处用工,盖为此也。而陶山先生南时甫郑子中书,又详言之矣,幸检看如何?如不当意,亦望示回也。

也放废潦倒,全无用心,而辄为大言,甚可愧也。兄我年纪不甚远,且有兄弟之义,而称谓直处以尊少,极甚未安,幸改之如何?

金道彦直甫宗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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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书,见其责己之周、进学之力,所以规惠于昏惰者,不啻十朋之锡,方自服用之不暇,而可以施于人乎?第以朋友之义全务规谏,不欲用谀辞相然诺,敢进狂瞽之言。乃不加斥外,辄许采纳,且历叙前日受病之源、向后用功之方,皆出于经历谙练之馀而非一时偶发于对人应酬之际。以贤者才资之高而加坚固刻厉之工如是,亦何事之不成?而何地之不可到哉?虽然,此道元无穷尽,非能一蹴可到;此学是终身事,不可朝夕觊效。古人非不切于闻道进德,然亦曰“先难”而旋有“后获”之戒,曰“必有事焉”而即有“勿正”之救。获正之久而或甚焉,则为揠苗助长之患、失心暴气之病,是不可以莫之虑也。来喩“看书观物”、“善心恶念”之云,其计较期获亦已甚矣。一向如是放不下,则本原之地,常有迫促紧急之病、忏悔纷扰之端,而一朝气懈力弛,则意阑心偸,苶然而不可收拾,亦必至之势也。

愚意日用之间,毋论玩理治心、修己接物,须要虚心易气,涵泳从容,用工于非著意非不著意之间,宽恕之中,不弛著紧意思;振励之际,不失和豫气象,积渐做工而勿期于近效,专一用心而勿惑于他歧,如是一二十年之久而不懈焉,则见处不期高而自高,行处不期熟而自熟,意味平实,田地安固,始有得力可恃之地而无向来许多病痛矣。未知如何?

直甫书,谨悉。由博而约,固是如此,亦无今日博文而明日约礼之理。须是两下看破,齐头著力,使所博者而反诸约,则不至为徒博;使所约者而资于博,则不失于径约。若有一毫倚著偏重之意,则其不流而为泛滥枯寂之归者几希矣。故前书略致虑患之意,非欲舍今日之博而别从事于约底工夫也。

四勿说,比旧明白,可验体认之工,但觉意思终欠亲切简当。盖就学甫所问为说,不得不如此开张,然太主张这意思。须就夫子本说,玩味之久,自当见得平实稳当处也。所未安处,别纸报去。然大抵亦是影响说耳,安保其不差邪?

金道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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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窃爱左右资地沈密,志意坚恳,若可以进于道者,而徒以缀藻策名之工夺于前而道远难成之虑梗于后,是以往往有逡巡却顾之意而或少蓦直向前之志。向者一番会聚,望其眉睫而固已卜其精神意想,已八九分回转矣。徒以人多日窄,少年诸友又多昧于句读,不免费力开释,遂致讨究文义之工胜而全少沈潜体认之味、观善辅仁之效,归来怅懊,月十日,犹未瘳也。来谕述其反己自讼之由与夫讲讨尚口之恨,皆出于经履谙悉之馀,亦见别后进学之工有日新而未已者。如也方坐困于口耳而未能自返,虽区区有言,何足以居左右之意外者?

抑尝闻之,道也者,原于天而具于心,散诸日用事物之间,是其全体妙用洋洋流行,有不依文字而立者。然众人气拘物累,不能以自达于此,而圣贤者全体是理而笔之于书,以垂后世。今当因其言而究圣贤之心,因其心以求天地之理,及其用力之久,体之真而得之深,则有以见其本具于吾身者而非有假于外也。然道体微妙而难知,圣训蕴奥而难明,必须严立课程,精加玩绎,文字则认取正当之义而不梏于零碎,理义则硏究悫实之体而不流于支蔓,渐渍涵泳,融贯透彻,然后体验于动息之际,服习于日用之间,取之博而操之愈约,养之深而察之益精,积累践历之久,则见其实体之洋洋于日用者,初不外乎此心而有不待于言语文字者矣。以之为心则体用浑然,以之行己则表里如一,居家则伦理正而恩义笃,处世则持守固而节度密,夷险一视,至死不变,何渝于岁晏?礼义森然,各有定则,何患于疑似?以“和而不流”、“泛爱亲仁”为度,则无好高离群之病;以“虚而受人”、“闻义即服”为量,则无尚刚悻悻之患。盖义理昭著,履用纯熟,则不待件件照管而自有泛应曲当之妙,是未可易而言,而其理固不可诬矣。

来谕似若以读书体认为一事,而居家处世,辨义礼、矫病痛,别占一项工夫,不能贯之而会通于一,恐于体用一原之妙,察之或未精而持之有未熟也。也未尝有一日玩养之功,而感下问之勤,辄推测为说,因以求正于高明,幸赐反复,此寡陋之所望幸焉耳。

别纸所询,思索精密,体认切至,不易推究及此。然或恐其强探力索之意多而反少从容涵泳之功,小间或致意象枯燥、田地狭隘,无宽展乐易超脱圆活之味,非但文字之失而已。僭以己意,略加评注,必不当理,更赐违复如何?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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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明德失其全矣ː上智以下之人,虽于未发之前,亦不能镜明而水止邪?《大学或问》

镜明水止,乃圣人分上事,常人何能有此?但其未感于物,气未用事时,瞥然有此境界。然蔽固深者,亦不能有此耳。

即其所养之中明之之端ː凡善心发见,如见孺子而恻隐,此一心也,知此所发之心即为善端,而必要因此而推广者,何心也?

中只是中间之中,言即夫《小学》所养之中而加《大学》之功也。善端固此心之发,而识认推广亦即此心之为,只是一个主宰卓然,随在随觉。须就自家心上密加体认充扩之工,自见其曲折非有三般两样也。

心为所累ː意不诚,则不善之根芽潜著未祛。故心体不能虚明,毕竟为事物之累而有将迎固滞之病,受病于用而贻累于体云云。正心,动时工夫,而心正,体自正也。如何?

“心为所累”一段,大槩说得是,“受病于用而贻累于体”,此语未稳。意,以所发言,而非心之用;正心,就用处说,非指言其体也。“正心,动时工夫”,固是。“心正,体自正”此心字未安,盖体亦是心也。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固其序也。然非格物了后,始做诚意工夫,做诚意时,不复格物也。且自格物,且自诚意,知渐至,则前日之自以为诚者,反觉有未诚处,如何?

此段甚好。朱先生多说此意,见于《语类》、《节要》等书。但“前日之自以为诚”以下,似欠稳当,当云:“所知既至,则好恶益真切而无杂矣。”

吾心之体无不该,吾心之用无不贯ː其所以使之该而不遗、贯而不散者,都系于一敬字。

“都系一敬字”,此言极精,更如此涵养如何?散字未稳。

天之明命非有我之得私ː此二句,恐当管无一物而非吾心之所当爱,无一事而非吾职之所当为,非有我之得私云者,似不衬著于职事上云云。

“非有我之得私,似不衬于职事”此句,疑得甚好。盖自“天之明命”至“有我得私”,说天命之流行于万物,包涵该遍,元无欠阙,而人之生全得夫是理而为明德,故其心豁然大公,无物之不体,无事之不管耳。盖“非有我得私”以上,即体物管事之所以然耳。

为己者,无所为而然。

自私自利、为人耳目,固有为之病。然如先难而获、明道而计功,亦是有所为,此心法极精微处耳。“然”字犹言如此,他处引此,或作“无所为而为”,其义可知也。若作当然本然之然,则“为利者有所为而然”之言,亦如何释邪?

成性存存,道义出矣。

以性对道义,则性体而道义用;以道对义,则道体而义用。体用二字变动不居,惟在所见如何耳。

程子答门人进修之问”以下五条

此五条看得亦有意思,然亦有太拘滞处,读书不须如此。须就各条看取正当大义,将此法例,就事物上穷究体认,见得个道理真面,方是有得力处。只将几句言语,牵引比倂,纵饶说得相似,亦无受用处也。

天地之运、古今之变,不能外;一尘之微、一息之顷,不能遗。

恐是言不遗不外于理也。

巨细相涵

存心穷理之久,心与理融通混涵,打成一片,如水与物之沈淹浃洽然耳。来谕极欲形容亲切,故遣辞造意,苦涩而少滋味,穿凿而多病败。更加体看,到平易纯熟处,便是长一格也。

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

志字远大,敬字细密。立志,如“言学,以道为志”、“言人,以圣为志”之类,就一事上说亦得,然恐不可如此局定说耳。志立、敬行,是格物以前事;知乃可精,是末后事,中间正好下穷格工夫。今言志立、敬行而便承以知乃可精,无渐次、无工夫,所以有急迫之病也。

真知其可好可恶之极ː吾知之真与不真,何以验之?苟知得吾之所谓好恶者果非真知,则此为真知消息邪?

须就实事上看得善恶情状体面,表里看透,知其善底十分可好、恶底十分可恶,如伤虎之知畏,方是真知。苟知吾之好恶之非真,谓不害为自知之明则可,其不能真知好恶,则依然自在,恐不可谓真知消息也。

正心之工,要在乎察ː喜怒之来,以鉴空衡平之体,察其所发之当理与否云云。察犹度邪?

已发之处,以心之本体权度,审其所发之轻重长短耳。鉴空衡平,自是未发之体,如何察得所发之当否邪?察字自分明,不必衬贴训诂也。

继之者善《近思录》

继之者善,明道引以发明性之发见之实,与《易传》本义自别。然性不可见,故就发见之善,以明性之本善,盖缘流以知源也。下文清浊之谕,以明气质昏明清浊之不同,以重释“善固性,恶不可不谓性”一段。

“德不孤,必有邻”、“左右逢其原”ː“德孤”,谓严则太严而无和,刚则太刚而无柔,用意矜持,枯燥艰难,无意味沈潜周遍圆满之谓也。“有邻”,谓外整内敬,心平气和,表里相应,言行相符云邪?“左右”,谓制怒而喜亦得中云云。

“德孤”、“有邻”,说得是。工夫到纯熟处,居安资深,触处无非至理,取之至近,无所往而不值,此是“左右逢其原”。“制怒而喜得中”以下,恐非文义也。

不是事累心,乃是心累事ː世间事各有其分,随其分而应之,应之既已,乃复如初,则在彼之事,初无胶扰在我之心,此所谓“不是事累心”也。心无所主,先自纷扰,不能随分顺应,乃反错了所应之事,此所谓“心累事”也。

恐当如此看。

人心常要活,则不滞于一隅ː考《心经》,大意谓人心不可如槁木死灰,常要光明照管,反是则入于寂灭而滞在静一隅,不足以通天下之变故云。然否?

看得甚好。但动时梏于一事一物亦是滞。须随物顺应,全无系累,动静无失其时,方是活耳。

仲尼不为已甚者ː才著意些子,已于本分太甚了,不但“闭门”、“逾垣”,“未同而言”、“乘舆济人”,亦为已甚邪?《孟子》

本分之外,添加些子便为已甚。未同而言,和心术有病,恐不可如此看。

非礼之礼章小注陈氏

辞受之节文,即礼也;裁度而合于宜,即义也。故拈此二字,各就礼义上论,虽互换说亦得,非以受必属义而辞但属礼也。如此看如何?

“中也养不中”小注陈氏

以父兄之贤,对子弟之不肖,则当是过于中。故《集注》亦曰“过中而不才”,此等只如此平铺看。须就自家对子弟处,勿为过中失正,方是道理,不必闲费工夫也。

告子“性无善无不善”《集注》苏氏胡氏

胡氏“性不可以善恶言”,极欲赞性之妙,而反陷性于摇荡恣睢之域,毕竟同归于告子之见。

“充实之谓美”《集注》“美在其中”ː言美在力行之中邪?

《集注》言:“力行其善,至于充满积实云云。”盖善者,美之材料;美者,善之符彩。今脱去善之一字,直谓美在力行之中,则是力行个甚底?且美是才方充实于内,而未及形著于外,至大则有光辉矣。

夜气章《集注》“湛然虚明气象”,似指未发。

“湛然虚明气象”,亦非专指未发而言,但言不为朝昼梏亡时心之本体呈露耳。

《礼乐不可斯须去身章》附注“陈才卿程先生谨严云云”《心经》

须就门人不谨严处,究其病败何自以生,回就自家身上,内自省察,方是切己工夫。今只计较师生相似与不相似,济得甚事?据朱先生所答,直是严厉,不容他一头地,自是使人惶恐。来谕有何大段切责?恐看得未仔细。

《人之于身兼所爱章》附注“攻取,气之欲”

虽不为人欲所役,而既发于耳目口鼻,则当以攻取言,攻取亦非专指不好底也。

养心莫善于寡欲章附注ː朱子只言爱官之害,不言色之害,岂以污秽不屑言邪?如言则当曰倾身败国也敢否?

偶举一段而言,其馀可以类推,污秽不屑言,恐非本意。“倾身败国”下“也敢”字,亦未稳。

《敬斋箴》“天壤易处云云”ː凡君臣父子尊卑亲疏法度品节各得其序者,都系于一心,而心之管摄照管,都由于一敬。此敬毫发有差,则非但渐渐驯致许多病败,当下便有此等气象如何?

看得甚好。寻常嫌北溪说太慢了,不见心法严密可畏处,不谓来谕偶同也。

《尊德性斋铭》附注“以铢累寸积而得之”

铢累寸积,以格致工夫而言。老先生平日用功,微细揣摩,零碎刮剔,煞用辛苦工夫做得成。

金道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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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蒙》之工,不易考究精到如此,往往有见到古人所未言处,读书固当如此。第区区早尝涉猎文句,而怠废且十数年,盛问之下,茫不知头緖,按册搜寻,仅得起止,是则左右之所以赐我也厚矣。又何足以考较得失以备所需之万一哉?第不敢虚辱委寄之意,谨以己意逐条评注,必有大错误处。幸更加缴示,使茅塞之见得有秉烛之功,乃荷相长之益耳。

后录数段,尤见用工之深。然象数无穷,尽看尽有,如此牵联比倂,不患无其说。然得之亦无甚济事,须就朱夫子所说底,反复熟看,见得《图》、《书》卦象之妙,日用亲切工夫,却就《语》、《孟》、《中庸》、《大学》、《心》、《近》、《节要》诸书,字穷句究,烂熟通透将来,体验于日用身心,使义理意味浃洽运用于动静语默,方是得力处,未知近日日用事复如何耳。《语》疑数段,思索尽精。摸索为报,深恐误了人正知见耳。

痘气梗人,会合无缘,甚觉钝滞了人。近间欲招呼李学甫,步上孤云,为数日盘礴计。此意若成,当以一书相速昆季,未可一动否?前年聚了许多人,喧闹不成头緖,兼亦贻弊缁髡。今段须与两三人作寂寥会,即不妨耳。

别纸《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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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疑》:“旋相为宫,如甲子虽自为金宫,下生壬申之金,而至于庚申为木宫,下生戊辰木之时,甲子亦见属于其宫之内云云。”本《图》、《书》

既曰“旋相为宫”,则当如来说。十二律旋宫之法亦仿此。

同类娶妻

俱为金,故为同类。以其为阴,故曰妻。

《启蒙》:“《河图》体圆而用方,《洛书》体方而用圆。”

节斋以动静为体用,九峯以方圆为体用,二说各是一说,今滚合为说,恐未稳。盖《河图》无那四角,即圆也,而生成阴阳,各居其方,即方也。《洛书》有那四角,即方也,而八位周转。无空处,非圆乎?《图》数偶而奇在其中,《书》数奇而偶在其中,故曰非无耳。此“用”字,恐与体用之用差别,如言运用功用之云耳。未知然否?以《图》、《书》对待则相为体用,分言则又自有体用,不可泥一说也。

三同二异ː云庄只言《图》阳不可易而阴可易。成数虽阳,固亦生之阴。胡氏自二四以生数言以下,恐非朱子本意。

云庄只就《图》言,似未该,然其言亦自是一说。盖《图》、《书》变动不居,不可为典要。故先儒发明,各异义例,虽不尽合于朱子,然亦不可尽废也。二四,指阴可易而言;七九,以生之阴而言,胡氏正得朱子意也。

互藏其宅

看得极细密,然亦太碎看。胡氏说,正释互藏之妙,得朱子之意也。

迭为消长ː九为十分一之馀云云

此以七八九六,相对为十五,迭为消长。十分一之馀,就虚五分十而言,非此数义也。

九则进之极,言九之前,只有十之数,十为阴数,则进之至于九而极矣。六则退之极,更无转处,言五为生数,更不得侵过生数故邪?

是。

小注谓“与《横图》卦生之次同”者,艮、坤俱生于太阴,离、震俱生于少阴,以四卦老配老、少配少而同也。“主成数,故曰阴”者,以艮配一,以震配三,而一三为生数之阳,则有碍于阴之老少主静守常之说,故云主成数六八之阴云也。谓“与《横图》卦生之次不同”者,干、兑俱生于老阳,而今以干配少阳之七,兑配少阴之二;巽、坎俱生于少阳,而今以巽配太阴之四,坎配太阳之九,以四卦不当于俱生之次也。“主成数,故曰阳”者,将言兑、巽变动而配二与四之阴,故主成数七九之阳变动云邪?

大槩是,语意间有生硬处。

虚中五与十而以象太极ː言太极只有其理,而本自无形象位数之可言,故虚之而后得其象云邪?

亦是。

《启蒙图》之无那四角为圆,《书》之有那四角为方云云总论《图》、《书》

《图》、《书》方圆分配,只取大槩法象而已。若错综而言,未尝不相通。然此等处,认取大义,涵泳而已,如是分析,却恐徒费精神而无大利益也。

又以《图》、《书》之五,皆居中云云。

似涉牵强,欲巧而反少滋味。朱子尝曰:“云云,此外纷纷,不须理会。”见《启蒙序》注中如是展转推排,尽有去处,然得之亦无用,君子所不贵也。

又以《图》、《书》积实之数及或因五附外、或因类附侧、内主外宾、正君侧臣之义论之,则《图》虽五十有五,而去十则四十有五也;《书》虽四十有五,而五点含五象则五十有五。而《图》之六太阴,自一之得五而居一太阳之外;《书》之六太阴,又自一之进五而居一太阳之侧。《图》之九太阳,自四之得五而居四太阴之外;《书》之四太阴,又自九之退五而居九太阳之侧。八三七二皆然《图》不独错而《书》不独不错也。

推说尽有意思。

试以胡氏互配之图,拟之于《横图》,太阳之上,生阳生阴,以生干、兑。而《河图》南方之数,既是二七,则干不可不居南而兑不可离于干,如二七之不可相离也。干则《图》而配少阳之七,兑亦则《图》而配少阴之二。少阴之上,生阳生阴,以生离、震。《河图》东方之数,既是三八,则离固居东而震不可离于离,如三八之不可相离。离则《图》而配少阴之八,震则《图》而配少阳之三。巽、坎、艮、坤仿此

说得尽有条理。

大凡《图》、《书》之妙云云

且就《图》、《书》,各究其奇偶生成流行对待之妙,见得圣人作《易》著《范》莫非至理。今专就二图,较量比幷,虽见其互通相发之妙,而意味反浅,不如且就《启蒙》朱子说,反复讽诵,自当有馀味也。

《传疑》“兑、艮互位而生”ː言太阳交太阴而生艮上一阳画,太阴交太阳而生兑上一阴画,是互位而生也。震、巽还本位而生,言少阴交少阳而生震上一阴爻,还在于少阴之上;少阳交少阴而生巽上一阳爻,还在于少阳之上故邪?原卦画

看得是。

董氏“皆还本位而生”ː言太阳交太阴,生兑上一爻之阴,而还在于太阳之上;太阴交太阳,生艮上一爻之阳,而还在于太阴之上。离、坎亦然

亦是。

三摹四分

“三摹四分”出扬雄本传。言三三九,三九二十七,九九八十一,故立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自三至八十一,皆以三数推之也。三而九,九而二十七,二十七而八十一,为四分,故曰三摹而四分之。此泛论太玄之数,非补欠踦赢之谓也。

《启蒙》严氏“分为二十四”

严氏就《圆》、《方图》,分二十四,则是据八卦已成而言。今倂言仪象,恐未安。《传疑》既曰未详,今不敢强为说也。

与前逆数者相反,前者言《横图》邪?

此说是。

左旋右行,皆自观者而言之。

非但观者,天地之左右,本自如此耳。

《传疑》说谓“阳交阴而还生云云”ː谨按邵子本说,自两仪生四象而言则然矣。而至于阴交阳而生干、兑,阳交阴而生离、震;柔交刚而生巽、坎,刚交柔而生艮、坤,未见还生之义。而退陶先生云云者,只据两仪而言邪?

似然。

《启蒙》“阳上交、阴下交少阴之下半”,皆以左下右上而言也。独左上十六卦、左下十六卦之上下,以南上北下而言否?

左下右上,就《圆图》中分而言。又四分而言,则左中又有上下,右亦然。

“干、坤定上下之位,坎、离列左右之门云云”小注翁氏胡氏

翁氏亦自为一说,但不如胡氏之圆耳。阖辟出入之分属,亦以其类例意义姑分之耳,非以为不可相通也。古今此类甚多,不必疑也。

“干四十八”小注胡氏条,不曰自泰至干而曰自干至泰,此条既以阴所克言之云云。

此据见成图上主八卦而言。盖言内卦之干八而其四分之一为阴克耳,非自四月而反向二月之谓也。

“先天心学”注中间白处,非指坤、复之间,似指中间安《方图》处。

所疑甚当,故朱子尝欲取出《圆图》中《方图》,在外庶《圆图》,虚中以象太极。坤、复之间,又是别说,与此义自不同也。

“《图》虽无文”小注“东边阴画,都自西边来”

此就左右阴阳上,言互相博易之义,与微盛之义,别是一说。《易》取义多端,不可拘泥看也。

三十六变为六十四,言反易二十八,加不易八为三十六;反易五十六,加不易八为六十四欤?

此段是。

惟主乎逆

惟主乎逆,即上文四角相对有逆无顺之谓。盖《方图》,自干至泰,皆向未生之卦;自否至坤,亦向未生之卦,馀六卦亦然。

《传疑》“不合其造化暗合也”

“造化以下”,文义似谓甲子全六十之数,方成造化,而却欠十二位,不合于造化,盖以不全其事耳。然干、坤二卦中自有十二支,明者可以暗合也。如是看如何?看下文“方得全备”,则可知不全之义耳。

飞伏云云,不独上爻为然。

当卦为飞,本宫为伏,八纯卦则又以对待相为飞伏。如自姤至大有为干宫,姤世在初,丑为飞神而干子伏焉;遁世在二,午为飞神而干寅伏焉,馀仿此。初上二三,指六爻次第而言,非幷指而兼言也。“不独上爻为然”,言非但干、坤等八纯卦之上爻为然,归魂卦世在三爻而亦然,如干宫《大有》取坤卯为伏、坤宫之《比》取干辰为伏之类。

“戊就于己而为坎,己流于戊而为离云云”,今曰“戊就己流”。

非谓戊就己流,乃谓干之戊就于己,坤之己流于戊耳。若如来说,则又为戊流己就,却成拗转耳。

《启蒙》:“先天,摸写天地之所以然;后天,整顿天地所当然之理。”

易以“天地定位,山泽通气水火不相射”,皆出于自然之法象。文王易“父母老而退居,长子用事”,皆就人事所当然而言。默观先后天,可知矣。

“易者一阴一阳之谓”小注,玉斋“艮全未用。”

艮少男,未就傅之象,在东北隅,全未用事,在四时则为冬春之交,无生物之功也。然曰未,则姑未用耳,与西北之全不用者不同矣。

《横图》亦可见卦气流行之妙,《圆图》亦可见卦画逆数之所以然。

古人未有如此说,然易之理无穷,可推而无不通。

伏羲八节十六气、文王十二月卦气,合不合?

两易各是一理,取义自别。此等处,且各就上面,各究其理而已,恐不必深究也。

六画叠成三加一倍之异同

两家毕竟各是意见,如是和会作甚?须就两家文字,各究其所以然,方有得力处。如是周罗和合,费了无限精力,而所得却无多,或恐流为比较磨勘之学也。

邵子则以生于阳仪者为阴阳而谓之天四象,以生于阴仪者为刚柔而谓之地四象,其言曰:“左阳交于右阴而还生左边之阴阳,右阴交于左阳而还生右边之刚柔。”朱子以太阳太阴谓之阴阳而曰天四象,以少阳少阴谓之刚柔而曰地四象,其言曰:“阳交于阴而越生阴中之阴阳,阴交于阳而越生阳中之阴阳。”及言四象之生八卦,则言阴阳刚柔之各自相交也,言二太二少之以类为配也。何老少之混然无间?何长幼之定分不易也?噫!二先生之曰天曰地者,只主动静也。自两仪而观之,则阴有静意而阳有动意,故动者为天而静者为地;自老少而观之,则老是动机而少是静会,故老者为天而少者为地云云。

看得好。

方者地也泰在东为寅月,自寅至巳而干在北为巳月,自巳至申而否在西为申月云云。

以十二辟卦论《方图》,亦有古说可据否?

若使伏羲先画八卦,若后天之样,则文王之推之也,必想出方位所定,一如伏羲所定矣。

伏羲必不舍体而先用。若伏羲已发后天之用,则文王何必起模画样以求异于古人邪?

后天正位相对则取交,偏位不对则不取交者,盖后天之定,只取其交不交之义,而震、兑始交则相对而居东西,以当春秋之用;坎、离交极则相对而位南北,以当冬夏之用;艮、巽不交则各居偏方,无所当也。然长女将行而有事,故向南而稍用;少子未傅而不出,故向北而未用;干、坤纯阴纯阳而初无交易,故退居西偏,元无用也云云。

此一条尽有意思。

大抵原乎卦画而逮夫先后天之别,先儒之说,无不析其同而合其异,则其曰“互位而生”者,未始不为还位而生也;“相求而生”者,未始不为各自而生也。以至逾溢反对,流源致立,有不可见前而遗后、执左而失右也。

后录一段,分合异同,有以究极《河》、《洛》先后天之妙,用力深而析理精,往往有先儒所未发处。然析之密,故或入于凿;求之深,故反涉于强。如此用心之久,或虑其有穿穴傅会牵合之劳而无从容涵泳圆转流通之妙。须各就图象,看得正当见在底道理,反复玩味,通透纯熟,则自然意味活络,理象昭著,其贯通分合之妙源源自呈于心目之间,方可以语造化之理而到昭旷之原,与今日气象意味迥别也。

《启蒙》“九之母”、“九之子”

挂扐之数,十二为母;过揲之数,三十六为子。

少阴图二之中复有二,抑为八之偶。既是二矣而去其半,于其所存四策中,以二策象方,以二策为围四,此二之中复有二也。

此段是。围四用半,此用方之通法。盖方者径一而围四,举其前左之二,则其后右之二在其中,所谓二之中复有二也。

 

径一寸则围四寸,举前左之二,则其长广可知,故不用四而用二。然举二而二在其中,故曰复有二也。

又尝观挂扐之数条,合其一一二三,合其一三二一。

少阴之变,合二十八,而初变得偶者四,四约之而为一;二变得偶者十二,四约之而为三;三变得偶者十二,四约之而为三。为一者一,故曰一一;为三者二,故曰二三。上一二字,计数之谓,其字虚;下一三字,指小阴之变数,其字实。少阳之一三二一仿此,非有误也。

“凡此四者”注“前一变属阳,后二变属阴。”

此恐以前后为有阴阳之义。盖以前后有阴阳,故所得有奇偶,非以奇偶之故而得阴阳之称也。

“阳用其三,阴用其一”,言四四十六而老阳用三四之十二,老阴用一四之四。

是。

老阳得八,老阴得八,少阳、少阴,各得二十四。

阴阳之体数常均,故老皆八而少皆二十四,有动静多少之异,故见于揲蓍者有饶乏之异耳。盖阴阳之策,本无均一之义,而特假以言体数之常均耳。四十九虚一以下,即申言均为八与二十四之义,以明体数常均之义。如此看,上下文义,恐无所疑耳。

易用二老用九用六云云。且揲蓍而得三阳者为九,三阴者为六,阴阳之杂者为七为八不可以杂阴杂阳者称用爻。

用老之义亦是,但“杂阴”、“杂阳”二句,未稳。

合老少之变,以推二老之用ː谨按《要解》曰:“得老阳之变十二、老阴之变四,然后合而对待,分之各八,又因推二老之用云云。”

按此段释蔡氏“易用老不用少”之义,言老阳得老阴之四而为十二,并老阴四为十六;少阴得少阳之四为二十八,而并少阳二十为四十八,合老少变为六十四,故曰“合老少之变”,而及其用则用老之十六而不用少之四十八,故曰“以推二老之用”,所疑恐繁絮也。

《启蒙》“一爻已成”条“第一揲扐为扐”

下一扐字,恐是挂字之误。言第一揲扐为挂,第二第三不挂为扐,方与上文相协,未知如何?

想自有一物如蓍

若不依一物,则《河图》亦不须见。既曰“见《河图》而则之”,则亦不妨依蓍而得。《大传》曰“远取诸物”,而朱子曰“非独以《河图》而作也”,则安知不有取于蓍邪?

盖阳仪居一而为两仪之初,太阳居一而为四象之首,以四为奇而为阳仪之数,以十二为奇而为太阳之数,则主其首位之数而就其挂扐过揲多寡之间,或约四而计之,或约十二而计之,或曰“老阴归之于少阳,而少阴得之于老阳”,或曰“老阴归之于老阳,而少阳归之于少阴”,一主君臣之道而言之,一主动静之机而言之。拟之于仪象,虽有奇偶之相碍,而都以四与十二计之。惟此首位之数,通作奇偶看矣。总论《明蓍策》、《考变占》

非但取首义,亦有尊阳之义也。

自三爻之贞而复加三爻之悔也。贞卦复为太极,而一干之上,自干至大壮四卦之第四爻,俱为阳画;自小畜至泰四卦之第四爻,俱为阴画。第四爻之阴阳相对有二样,是为两仪也是为八卦之象也。

如此说亦无不可,然恐太费力。

四十九之蓍,挂一用四十八,六八为四十八而八个其六,则为八卦之象也。

八卦说似牵合。

试以干之一卦言之。干,天道也、君道也。天子、诸候遇之,自为君道。而大人遇之,为大人之道;人臣遇之,为元老之道;君子遇之,为彊健之道;家尊遇之,为宜家之道也。九五,王者遇之,其占即位也,利见贤哲之臣也。人臣遇之,为利见明圣之君也;儒者遇之,为利见先生师友之道也;妇人遇之,为利见嘉耦良士之道也。由其所包之大且广,故占者之考其辞也,只以爻辞之著而观我所问之事,往往有阔然而不相对处,如问婚而得田猎、问祭祀而得涉川之太相反越,则是其外面辽阔之中,未必无所蕴之理微妙相合,而凡众之人,未易推达。若欲强求而牵合,则反以致乎出位犯分、违时失宜之罪。若南蒯之筮得黄裳吉之为者,安知其无之也。

此一段甚好,所谓“《易》不可典要”者也。

所处者苟可以为之,而未免委曲宛转,则所谓无咎也。

无咎,非委曲宛转之谓也。

吾人自修之道,不必问诸卜筮也。要之,得正而已。日近乎师友而得《随》初“出门交有功”之吉,壁立乎物表而得“升上冥升利于不息之贞”之戒,则于自己身上有所受用处,恐甚僭妄,未知如何?

末一段意思尽好。盖今筮法已废,读《易》者先正其心,读一爻,如筮得一爻,观象玩占而为受用之地,则亦可以不迷于所趋矣。

所疑条緖多端,不可一一别纸献疑,只于本册逐条下,各据鄙见悬注,往往涂抹点窜,全欠敬谨,又涉于评批之僭,甚悚甚悚,幸恕之。鄙平日不能用力于《启蒙》,前日略绰看过者,又皆䵝昧,盛问之及,按册旋讨,全欠仔细,必多舛讹。幸更考而反驳之,乃荷相长之益也。

仁者心无内外远近精粗之间《论语》

“内外远近精粗”,看得是,但内字不必全作未发看。盖此等说得阔,如心中念虑志意,亦不害其为内也。“于是天理自露而不昧,条理自理而不乱”,此语说得太早。盖仁者,圣人安仁地位,故心不待存而自不亡,事不待理而自不乱。若利仁以下之人,则有所存而后斯不亡,有所理然后方不乱。谢氏分得两项地头,极有斟酌。来说看得,恐未精也。

既曰“自露而不昧,自理而不乱矣”,而其下承以“用意推出,不能无彼此之间”,则生熟倒置,首尾衡断,不但语病而已。且谢氏以心存、事理,分体用对说。今以天理自露、条理自理幷言,却不见心之存不存,语意亦欠圆备耳。心之体用,该贯事物,都系于敬,固是如此。然已前须做格致工夫,事物之理昭融穿透,然后加涵养之功,密切操持,勿令间断,积而至于久熟,方见工夫接续,义理亲切,然亦岂能遽到无间地位哉?除是圣人方浑然无间,自以上,才方知得此味,未能无违于三月之后也,可易以言乎?

一贯忠恕

来说看得尽好。分天与圣人与学者,皆有条理,尽知用心之密、察理之精。然说得一与万,固不难,须就上面究得一是甚、万是甚。不然,只是儱侗个影象耳。如今工夫,且先就事物千头万緖上,各究道理体面,见得当然不易处,零星合聚来,便只是个一耳。此曾子所以随事精察而力行之,积久而有得也。

来说“忠字不可全以未发看”,鄙意“浑然一理”亦非全指未发。盖“一”指心之所具浑然全体之理,“忠”指心所存主真实无伪而言,非全指未发境界也。“恕字著已发不得”,亦未稳。夫推己以及于物,方是恕,不可以将应未应之际当之也。将应未应,是将推未推、将及未及,皆未得为恕也。文字须是平看,来说操切得恕字太紧,却成病痛耳。

“尽之之本,何修而可”,不敢容易为说。然亦在穷格工深而理义昭著,履践切至而持守严密;真实用工而不容一毫之虚伪,积久纯熟而靡有一息之间断,庶几有得力处,不可易以言也。仆放废潦倒,而辄为不逮之言,尤可罪也。幸望驳示可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