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三十 新元史
卷二百三十一 列傳第一百二十八
卷二百三十二 

忠義二

  ○忠義二

  鄭玉 金普庵撒里 哈海赤 王榮忠 周鏜 謝一魯 聶炳 明安達爾劉阱孫 燾孫 碩興孫 俞述祖 桂完澤 金德 丑閭 馮三 孛羅帖木兒 馬哈失力 彭庭堅 王伯顏 相楨 陳陽盈 劉浚 健 朵里不花 達蘭不花 哈乞 陳君用 卜理牙敦 上都 潮海 民安圖 黃紹 黃雲 胡斗元 魏中立 於大本 章善

  鄭玉,字子美,徽州歙縣人,祖安。至元中,官兵討歙賊李世達,欲屠城,安至軍門,與主將言之,一城獲免。授歙縣尹,卒,民立祠祀之。父千齡,休寧縣尹。母洪氏,少寡,以節行稱。

  玉生,光照一室,鄰里異之。及長,覃思六經,尤邃《春秋》之學,文章嚴而有法,虞集、揭奚斯皆推重焉。再應進士,舉不第,即絕意仕進,築室歙縣師山開門講授,弟子日眾,所居至不能容。

  至正十三年,江浙行省平章三旦八知其名,欲薦之,玉以病辭。十四年,以丞相定住薦,遣使者謝嘉卿齎上尊、禮幣,如為翰林待制,階奉議大夫。徽州達魯花赤按敦海牙偕使者至山中,玉固辭宣命,請以布衣入覲,行至海上,疾作,草謝表,授使者而返。因上書於定住曰:

  昔周公之為輔相,一沐三握其發,一飯三吐其哺,急於得賢,以共天位,故能致成周之治,為三代之隆。然求賢之道,在於公天下之選,不可徇耳目聞見之偏,而隳朋黨之弊也。

  伏維閣下,以宰相之重,朝夕求賢,惟恐不及,其視周公,誠不多讓。然天之職在擇相,相之職在擇百官。主上擇於眾,而相閣下,可謂得人矣。閣下之所以擇百官者,則未聞其人也。

  邇者,朝廷以玉隱居不仕,上尊出自光祿,束帛賁於丘園,拔之深山窮谷之中,置之玉堂金馬之上,豈所謂公天下之選哉。蓋玉自幼知無用世之才,故躬耕隴畝,自良其力,暇則誦詩讀書,以著述為業。非敢不仕無義,廢人之大倫也。好事相傳,目為隱逸,流布京師,至徹閣下之聽。閣下又不察之,而以上聞,玉聞命以來,揣分量才,逃避無所,仰愧俯作,寢食不安。

  竊維方今戰士暴露,而賞賜不加,賢人在野,而弓旌不舉。乃使玉謬膺恩龐,傳笑四方,為閣下累,誠非所望於閣下者也。欲乞朝廷繳還翰林之命,俾玉以布衣躬詣閣下,吐其狂愚,少抒報效,移其恩數,以之賞戰士,則盡其力,以之招賢,則得其用。削平盜賊,坐致太平,實天下之望,抑亦玉之願也。以此不敢祗受,而使者敦迫,必欲令玉面自辭繳,玉優患餘生,昏耄成疾,行至海上,夏感風痹,不能前進。用是略布私衷,伏望鈞慈特為陳奏,遂其初心,實切幸甚。

  又與三執政書曰:

  竊維士君子之於世,固在乎人相知之深,尤在乎己自信之篤。夫以夫子之睿聖,察弟子之學行,而許漆雕開以仕,其知之不為不深矣。及至開以吾斯未之能信告,則夫子為之喜說。豈夫子之知不如開哉,顧有人己之殊,而開之不自欺為可貴也。

  玉江東之鄙人也,投棄山林,甘與樵牧為伍。重以鄉郡累經寇盜,室廬焚毀,妻子離散,憂患驚心,遂成疾疫,景迫桑榆,昏耄日甚。近者,朝廷急於得人,不核其實,遂以隱逸見舉,即所居拜翰林待制。玉自愧非才,乞讓名爵,求以布衣應召,而使者堅拒不允,令自入都辭繳恩命,逼迫登程,舊患增劇。

  伏維三先生以中州文獻之宗,任廊廟柱石之重,愛人以德,不尚虛文,敢乞經邦論道之餘,達衰朽顛連之狀,使玉得老於山林,優遊斯世,上不妨朝廷進賢之路,下不屈匹夫自信之心,雖不能有補聖明之治,尚呆以少息奔競之風。豈惟玉之私幸,亦世道之幸也。

  十七年,明兵破徽州,主將必欲致玉。玉曰:「吾知死期矣。二雉飛入吾室,是其兆也。」吏卒逼玉見之,玉不為禮,主將曰:「爾何為不至?」玉曰:「吾豈事二姓者!」抗辭不屈,主將命囚之。玉七日不食,猶作詩文,從容如平日,為書諭門人曰:「人言食人之食,則死其事,不食其食,奚死?然揆之吾心,未獲所安,士臨事惡可不盡其本心哉!」玉妻程氏,使人謂之曰:「君死,吾相從地下。」玉曰:「吾無遺憾矣。」明日,具衣冠,北面再拜,自縊死。著有《周易大傳附註》、《程朱易契》、《春秋經傳闕疑》、《餘力藁》,行於世。

  全普庵撒里,字子仁,高昌人,初為中書省檢校。時太師汪家奴擅權用事,台諫無敢言者,普庵撒里獨於眾中歷數其過,諤諤無懼色。拜監察御史,即首劾汪家奴十罪,出為廣東廉訪使,尋除兵部尚書,未幾,授贛州路達魯花赤。至郡,發摘奸惡,一郡肅然。

  至正十一年,穎州盜起,即修築城壘。旬月之間,守御之具畢備,募勇士得兵三千人,日練習之。屬邑有為賊所陷者,遣兵復之,境內悉安。十六年,以功拜江西行省參政,分省贛州。十八年,江西下游諸郡皆為陳友諒所據,乃與總管哈海赤戮力同守。友諒遣其將幸文才率兵圍贛,使人脅之降,普庵撒里斬其使,擐甲登城拒之。力戰凡四月,兵少食盡,義兵萬戶馬合某沙欲舉城降賊,普庵撒里不從,遂自剄。事聞,朝廷贈諡儆哀。

  哈海赤,守贛尤有功。城陷之日,賊將脅之使降,哈海赤謂之曰:「與汝戰者,我也!」爾賊毋殺贛民,當速殺我耳!」遂見殺。

  王榮忠,岳州人。全普庵撒里出為贛州路達魯花赤,薦榮忠為總管府判官。

  至正十二年,賊由撫州趨贛州,陷寧都據之,全普庵撒里遣榮忠御賊於小莊,連戰皆捷。進屯女冠山,三路並進,遂復寧都,未幾,賊再至,榮忠又敗之,州境以安。全普庵撒里復檄榮忠分防興國,敗賊於方石,斬獲三百餘人。賊退,建尊經閣下教士,曰:「學不可廢也。」

  明年,會昌陷,遣榮忠分治雩都,以援之。二月,復會昌,三月,招降石城賊十五寨。賊自循梅來攻雩都,編竹箕,負以攻城,矢石不能入,榮忠冶銅汁以灌之,賊始敗退。

  十八年,陳友諒攻陷贛州,全普庵撒里死之,榮忠率所部入援,亦戰死。

  周鏜,字以聲,瀏陽人。篤學,能《春秋》,登泰定四年進士第,授衡陽縣丞。再調大冶縣尹。有豪民持官府短長,號為難治,鏜狀若尪儒,而毅然有威不可犯。抑豪強,惠窮民,治行為諸縣最。累遷國子助都。會修功臣列傳,擢翰林國史編修官。

  出為四川行省儒學提舉,便道還家。無何盜起,湖南北郡縣皆陷。瀏陽無城守,盜至,民皆驚竄。鏜告其兄弟,使遠引,自謂:「我受國恩,脫不幸,必死,毋相累也。」賊至,得鏜,欲推以為主。鏜瞠目厲聲大罵,賊知其不可屈。乃殺之。

  同時有謝一魯,字至道,亦瀏陽人,鄉貢進士,嘗為石林書院山長。賊陷潭州,縛一魯,一魯罵賊甚厲,舉家咸遇害。

  聶炳,字韞夫,江夏人。元統元年進士,授承事郎、同知平昌州事。炳早孤,其母改適,自平昌還,始知之,即迎其母以歸。久之,轉寶慶路推官。會峒瑤寇邊,湖廣行省右丞禿赤統兵討之,屯於武岡,以炳攝分省理問官。悍卒所至掠民為俘,炳言於禿赤,釋其無驗者數千人。

  至正十二年,遷知荊門州。賊陷荊門,炳出募士兵,得眾七萬,復之,又與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咬住復江陵,其功居多。既而,賊將俞君正合兵來攻荊門,炳率孤軍晝夜血戰。援絕,城陷,為賊所執,極口罵不絕。賊以刀抉其齒盡,乃斷左臂而支解之。

  未幾,賊陷潛江縣,達魯花赤明安達爾率士兵御之,擒其偽將劉萬戶,進營蘆洑,賊眾奄至,戰死,其家殲焉。一子桂山海牙,懷印綬去,得免。明安達爾,唐兀氏,字士元,炳同年進士,由宿州判官,再轉為潛江達魯花赤。

  劉阱孫,字存吾,茶陵州人。至順元年進士,授承事郎、桂陽路臨武縣尹。臨武近蠻獠,阱孫至,召父老告之曰:「吾儒士也。今為汝邑尹,爾父老當體吾,教訓其子弟孝弟力田,暇則事詩書,毋自棄以干吾政。」乃為建學校,設俎豆,三年文化大興。邑有茶課,歲不過五錠,後增至五十錠。阱孫言於朝,除其額。歷建德、徽州、瑞州三路推官,所至詳讞疑獄,政績卓然。

  至正十二年春,蘄、黃賊攻陷湖南,阱孫傾家資,募義兵以援茶陵,賊至,輒卻,故茶陵久不失守。十五年,轉寧國路推官。歲飢,勸富民發粟賑之,活者萬計。會長槍瑣南班、程述、謝璽等攻寧國。阱孫日署府事,夜率兵乘城固守。江浙行省遣參知政事吉尼哥兒來援。城恃有援,不為備。瑣南班知之,夜四鼓引眾緣堞而上,城遂陷。阱孫力戰遇害。

  弟燾孫,以國學生下第,授常寧州儒學正,湖南陷,常寧長吏棄城走,民奉印請燾孫為城守,城賴以完。後外援俱絕,死之。長子碩,為武昌江夏縣魯湖大使。起義兵援茶陵,亦死之。弟興孫,官豐州同知,與寇戰,仗節死於台城。

  俞述祖,字紹芒,慶元象山人。由翰林書寫,考滿,調廣東元帥府都事。入為國史院編修官。已而出為沔陽府推官。至正十二年,蘄、黃賊至,述祖率民兵守緣水洪,並力捍禦之。兵力不支,城陷,述祖為賊所執。械至其偽主徐壽輝所,誘之使降,述祖罵不輟。壽輝怒,支解之。有子方五歲,亦死。事聞,贈奉訓大夫、禮部郎中。

  桂完澤,永嘉人。嘗從江西左丞李朵兒至京師,授平江路管軍鎮撫,為仇家所訴,免官。會賊攻昱嶺關,行省遂假前官,令從征。完澤勇於討賊,凡再戰關下,皆勝。尋又與賊斗,為所執,其妻弟金德亦被擒,皆反縛於樹,臨以白刃降之。金德意未決,完澤呼曰:「金舅,男子即死不可聽賊。」德曰:「此言最是。」因大罵。賊怒,剖二人之腹而死。

  丑閭,字時中,蒙古氏。元統元年進士,累官京畿漕運副使。出知安陸府。至正十二年,蘄賊魯法興犯安陸,時丑閭募兵得數百人,帥以拒賊,敗賊前隊,乘勝追之。而賊自他門入,亟還兵,則城中火起,軍民潰亂。乃歸,服朝服,出坐公堂。賊脅以白刃,丑閭猶喻以逆順。一賊排丑閭下,使拜,不屈,且怒罵。賊酋不忍害,拘之。明日,又逼其從亂,丑閭疾叱曰:「吾守土臣,寧從汝賊乎!」賊怒,以刀斫丑閭左脅斷而死。賊憤其不降,復以布囊囊其屍,異置其家。丑閭妻侯氏出大哭,因置酒肉款賊,給賊使不防己,至夜,自經死。事聞,贈丑閭河南行省參知政事,侯氏寧夏郡夫人,表其門曰雙節。

  有馮三者,湖廣省公使也。素不知書。湖廣賊起,誘三從,三辭曰:「賊名惡,我等豈可為!」眾初強之,終不從,乃縛三於十字木,異之以行,而刲其肉。三益罵不止,抵江上,斷其喉委去。其妻隨三號泣,俯拾刲肉,納布裙中,伺賊遠,收三血骸,脫衣裹之,大哭,投江而死。

  孛羅帖木兒,字國賓,高昌人,由宿衛累遷江東廉訪副使,以選為襄陽路達魯花赤。

  至正十一年,盜起汝、穎,均州鄖縣人田端子等亦聚眾殺官吏,孛羅帖木兒捕斬之。未幾,行省、廉訪司同檄孛羅帖木兒,以所部兵會諸軍於均、房,討賊,賊始退。而谷城、光化以急告,即帥兵趨谷城,分遣樊城主簿脫因等趨光化。且遣使求糧於襄陽。不應,遣同知也先不花促之,又不應。軍乏食,不能行,及駐於柴店,復遣從子馬哈失力往告急。廉訪分司王僉事、本路總管柴順禮怒其責望,械之,適紐真來獻光化所獲首級,且言孛羅帖木兒在谷城,與賊相持,未知存歿,宜濟其糧,少緩,恐弗及。於是脫二人械,遣還,命也先不花與萬戶也先帖木兒率數千人,會孛羅帖木兒以討賊。

  明年正月,襄陽失守,也先不花等聞之奔潰。孛羅帖木兒率義兵二百人,且戰且退,至監利縣,遇沔陽府達魯花赤咬住、同知三山、安陸府同知燕只不花、荊襄提舉相哥失力之師。時濱江有船千餘,乃糾合諸義兵丁壯、水工五千餘人,水陸繼進。至石首縣,聞中興路亦陷,議趨岳州,就元帥帖桀,而道阻不得前,仍趨襄陽。賊方駐楊湖港,乘其不虞擊之,獲船二十七艘,生擒賊黨劉咬兒。進次潛江縣,又斬賊數百級,獲三十餘船,梟賊將劉萬戶、許堂主等。是日,兵未食,而賊大至,與戰,抵暮,咬住等軍各當一面不能救,孛羅帖木兒被重創。麾馬哈失力使去,曰:「吾以死報國,汝無留此。」馬哈失力泣曰:「死生從叔父。」既而孛羅帖木兒被執,賊請同為逆,孛羅帖木兒怒罵之,遂遇害。馬哈失力帥家奴求其屍,復與賊戰,俱歿。舉家死者凡二十六人。

  彭庭堅,字允誠,溫州瑞安人。至正四年進士,授承事郎、同知沂州事。毀牛皇神祠,驅鄰縣上馬賊,免橫急征斂,民甚便之。俄以平反獄囚,忤上官意,遂棄去。十年,詔選守令,起為建寧路崇安縣尹。十一年,擢同知建寧路總管府事。江西寇熾,庭堅率民兵克復建陽,又進兵克浦城。十二年,攝僉都元帥府事,與邵武路總管吳按攤不花夾攻邵武。庭堅設雲梯、火炮,盡夜攻城,寇遁,追斬賊將董元帥等,邵武平,遷同知福建道宣慰司副都元帥,鎮邵武。冬,寇陷建寧縣。十三年,庭堅統建陽、崇安、浦城三縣民兵,次泰寧,賊懼請降,復建寧縣,還師邵武。江浙行省檄庭堅節制建寧、邵武二郡諸軍。十四年,賊入政和、松溪、江南行台中丞吳鐸督軍建寧。庭堅部將鎮撫萬戶岳煥素悍,縱卒為暴,庭堅繩以法。煥懼,乘其不備,詐為賊,突攻之,眾潰,庭堅獨留不去,遂遇害。死年四十三。故吏張椿等奉柩還崇安,民哀泣如喪父母,立祠歲時祭禱,數有靈應,旁邑立祠亦如之。贈中奉大夫、福建道宣慰使、都元帥,諡忠愍。

  王伯顏,一名簡,字伯敬,濱州霑化人。由湖廣省宣使,歷永州祁陽、湖州烏程縣尹,信州推官。至正九年,遷和福寧州。居三歲,擢福建鹽運副使,將行,憲府留伯彥,仍領州事。未幾,賊自邵武間道逼福寧,乃與監州阿撒都刺募士兵五萬,分扼險阻。賊至楊梅嶺立柵,伯顏與子相馳破之。賊帥王善擁眾直壓州西門,胥隸皆奔散。伯彥麾下惟士兵數百人,賊以長槍舂伯顏馬,馬仆,遂見執。

  善說伯顏曰:「聞公有惠政,此州那可無尹,分為我尹可乎?」伯顏訶善曰:「我天子命官,不幸失守,義當死,肯從汝反乎!」善怒,叱左右扼之跪,弗屈,遂歐之。伯顏嚼舌出血,噀善面,罵曰:「反賊,殺即殺,何以毆為?吾民,天民也,汝不可害。大丞相親討叛逆,百萬之師雷擊電掃,汝輩小丑將無遣種,顧敢爾邪!」賊亦執阿撒都剌至,善厲聲責其拒斗,噤不能對。伯顏復唾善曰:「我殺賊,何言拒邪?我死,當為神以殺汝!」言訖,挺頸受刃,頸斷,涌白液如乳。暴屍數日,色不變。州人哭聲連巷。

  賊既殺阿撒都剌,欲釋相官之,相罵曰:「吾與汝不共戴天,恨不寸斬汝。我受汝官邪?」賊殺之。相妻潘氏,挈二女,為賊所獲,亦罵賊,母子同死。

  伯顏既死,賊時睹其引兵出入,明年,州有僧林德誠者起兵討賊,乃望空呼曰:「王州尹,宜率陰兵助我斬賊。」時賊正祠神,睹紅衣軍來,以為偽帥康將軍,亟往迎之,無有也。官軍四集,賊大敗,斬其酋江二蠻。福寧遂平。事聞,贈嘉議大夫、濟南路總管、上輕車都尉,追封太原郡侯。

  長子楨,往收得父母屍,藁葬烏程。朝命以襲父爵,除紹興路總管。張士誠陷紹興,楨不屈死。

  又有陳陽盈,字子謙,佚其籍,官泉州稅課使,從伯顏率民兵拒賊,被執,亦不屈死。

  劉浚,字濟川,其先興州人。曾祖海金,進士第一人,仕至河南府尹,死於國難,子孫遂家河南,浚由廉訪司書吏,調連江縣寧善鄉巡檢。

  至正十三年,江西賊帥王善寇閩,官軍守羅源縣拒之。羅源與連江接壤。浚妻真定史氏故相家女也,有才識,謂浚曰:「事急矣,可聚兵以捍一方。」於是盡出奩中物,募壯士百餘,命仲子健將之,浹旬間,眾至數萬。賊尋破羅源,分兩道攻福州。浚拒之辰山,三戰三捷。俄聞福州陷,眾多潰去。浚率兵遇賊於中麻,突其陣。斬前鋒五人。賊兵大至,鏖戰三時頃,浚中箭墮馬,健下馬掖之,俱被獲。浚忿,戟手大罵,賊縛浚階下,先斫手一指,罵彌厲,再斫一指,亦如之。指且盡,斫兩腕,次及兩足,浚色不少變,罵聲猶不絕,遂割其喉舌而死。

  健亦以死拒賊,善舍健,使斂浚屍瘞之。健歸,請兵于帥府以復父仇,弗聽。盡散家資,結死士百人,詐為工、商、流丐,入賊中。夜半,發火大噪,賊驚擾,自相屠戮。健手斬殺其父者張破四,並擒善及賊首陳伯祥來獻,磔之。事聞,贈浚福建行省檢校官,授健古田縣尹。官為浚立祠福州北門外,有司歲時致祭。

  朵里不花,字端甫,蒙古人。始為宿衛官,累擢遼陽行省右丞、平章政事。陳友諒陷江西,詔拜江西行省平章政事,與平章政事阿兒渾沙等分道進討。遂由海道趨廣東,駐揭陽,降士寇金元佑,招復循、梅、惠三州,承制官其酋長,俾治賦以給兵食。又募粟四千石,輸送京師。自是英、肇、欽、連諸郡皆附,且治兵,由梅嶺以圖江西。

  而元佑有異志,托以鎮服鄉土,遮道固留。先是制書命劉巨海僉廣東元帥府事,未發,元佑竊取,易其名,私畀徭賊劉文元,誘與偕亂。事覺,文遠伏誅,而元佑及其弟元泰子榮竄匿不獲。

  俄榮率外賊突入,奪符信,殺官吏。變起倉卒,眾莫能支,朵里不花與參政楊泰元等勒兵拒戰。賊益眾,朵里不花為槍所中,創甚,其子達蘭不花率麾下力與抗,死之。朵里不花遂被執,擁至太平橋,罵不絕口,遂為賊殺。

  其妻卜顏氏、妾高麗氏在側不去,皆大罵曰:「我平章遇爾父子厚矣,爾父子何暴逆至此。」亦皆遇害。其部將哈乞、吳普顏、阿剌不花、歹不花等,俱戰死。

  陳君用,字子材,延平人,少負氣,勇猛過人。紅巾入閩,閩帥授君用南平縣尹,給錢五萬緡,俾募千兵。君用散家財繼之,導官軍復建陽、浦城等縣,以功授同知建寧路事。亡何,賊圍福州,君用率兵往援,大敗賊眾。廉訪僉事郭興祖使權同知副都元帥,遂引兵逾北嶺,至連江,阻水而陣。君用曰:「今日不盡殺賊,吾不復生還矣?」乃率壯北士六十人,徒涉,賊稍潰。既而複合,君用大呼轉戰,中槍死。事聞。贈懷遠大將軍、浙東道宣慰司同知副元帥、輕車都尉、穎州郡侯,諡忠毅。

  卜理牙敦,北庭人,累官至山南廉訪使,治中興。至正十二年,寇犯中興,卜理牙敦以兵與抗,射賊多死,賊稍退。明日,復擁眾來襲東門,卜里牙敦兵潰被執,不屈而死。

  又明日,賊復來攻,前中興判官上都統兵出擊之。既而東門失守,上都倉黃反斗,力屈,賊執之,使降。上都大罵,賊怒,刳其腹而死。

  潮海,札剌台氏。由國子生入官為靖安縣達魯花赤。至正十二年,蘄、黃賊起,潮海與縣尹黃紹,同集義兵,為御賊計。未幾,賊數萬,由武寧來寇,紹赴行省求援。潮海獨率眾與戰於象湖,大破之。乃起進士胡斗元、塗淵、舒慶元、甘棠等共城守,而以勇士黃云為前鋒。自二月至於八月,戰屢捷,擒賊將洪元帥。賊黨益盛,雲戰死,潮海遂被圍,尋被賊所執殺於富州。

  子民安圖,襲父職為本縣達魯花赤。十三年,帥眾敗賊,復縣治。十四的,賊復至,民安圖戰敗,賊執而剮之。

  紹,字仲先,臨川人。至正八年,進士,以求援出靖安,遇官軍,護紹得入龍興。而龍興亦被圍。其後圍解,紹乃與民安圖招諭叛黨,過建昌之高坪,遇賊,紹正衣冠,怒罵,為賊所害。

  斗元,字元浩,靖安人。至正十年,領江西鄉薦第一,下第,署鰲溪書院山長,賊至靖安,掠斗元鄉里,斗元以鄉兵擊敗之。與潮海共圖戰守。及被執,賊脅之使降,斗元罵不屈。乃以土埋其腰,不死。又縛置暗室,斗元仆牆以出,遁入深山,忿恚而卒。

  黃雲,撫州人,寓靖安。以勇捷稱。每接戰,猶以身當敵,嘗為數十人所圍。即奮身躍出。至是,身中數十槍,噴血罵賊死。

  魏中立,字伯時,濟南人。由國子伴讀,歷官至陝西行台御史中丞,遷守饒州。賊既陷湖廣,分攻州郡,官軍多疲懦不能拒。所在無賴子,多乘間竊發,不旬日,眾輒數萬,皆短衣草履,齒木為杷,削竹為槍,截緋帛為巾襦,彌野皆赤。中立率壯丁,分塞險要,戒守備。俄而賊至,達魯花赤馬來出戰,不能發一矢。中立以義兵擊卻之。已而賊複合,遂為所執,以紅衣被其身。中立叱之,須髯盡張。賊執歸蘄水,欲屈其從己。中立大罵不已,遂被害。

  未幾,賊又犯信州,信州總管於大本以士兵備御,賊入,執大本至蘄水。徐壽輝釋其縛,畀偽印一紐,且命以官。大本投印於地。痛詈之。遇害。大本字德中,密州人,由儒學教諭入官。

  章善,字立賢,吉安龍泉人。性耿介,尚氣節。攝龍泉令完者帖木兒嘗授學於善。至正十二年,盜賊蜂起,善說完者帖木兒籍民兵,修城,為固守計。明年,賊攻圍日蹙,城中糧盡,至取草根木皮食之,猶堅守不下。一日,山水暴至,完者帖木兒挈妻子乘小舸夜循。比旦,城陷,善父士璧年八十餘,自投北江,其妻李氏與子婦相挽赴井死,善亦投江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