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惺集/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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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五言律三
编辑雪既負花名，非時諒不榮。
恰逢春次日，用紀歲王正。
期過偏能暢，光深如欲晴。
誤驚梅放遍，先往近郊行。
好春無一日，花事有難言。
至此始成朵，從前宜閉門。
雪霜非在地，香色欲為村。
不盡關新霽，精神寒亦存。
今年梅後期，君去及花時。
鄉信正煩寄，行舟莫又遲。
春風柔有待，江水駛相宜。
計聽樓邊笛，還當存幾枝？
〈（佛家戒殺，厥念惟悲；儒者好生，其原在樂。然不引之樂處，於以預達其生機；即徒發乎悲心，何能逆折其殺趣。長生館者，湖惟玄武，山則蔣陵，焦漪園先生倡眾置館於其中焉。每於月之八日，與客遊棲，聽僧禮誦。漁獵何曾厲禁，不過寄意於湖山；天淵共觸慈心，業已移情於魚鳥。聞荷香而斷罟，蔭樹影以投弓。事不相蒙，緣有交湊。惺幸與茲會，喜而為詩。）〉
湖山於此積，魚鳥欲成圍。
是物皆生趣，何人無善機。
來惟言眺詠，久乃共歸依。
頗悟因緣事，其中導引微。
別自為清夜，非惟晴使然。
與秋同一靜，未望欲先圓。
積氣歸孤月，深光作遠天。
此時無不息，閑者反遲眠。
其一
编辑有約愧頻止，猶賢竟不行。
冬方雲久霽，月許到深更。
風雨臨時事，江山一歲情。
從來遊者理，貴勿預期程。
又
编辑屢失清和日，因言雨亦佳。
良辰猶可待，靜侶最難偕。
有此秋冬感，彌深遊止懷。
安知山澤候，妙不在陰霾。
此地去君近，彌令消息難。
始知思往日，卻悔別長安。
輿步情辭接，圖書職務寬。
天涯良友聚，未免藉為官。
良夜即相過，況今將盡年。
冬晴非可必，月好莫徒然。
杖履人眠後，琴尊客到先。
看君安性命，一石懶如前。
其一
编辑殘客誠為累，離群亦寡歡。
寂喧無可出，去住已更端。
豈必謀皆是，姑從意所安。
琴書能戀主，不道屢遷難。
又
编辑總不離郊郭，回環得故棲。
鄰皆無改井，樹未暇成蹊。
畫每私良友，齋常聽逸妻。
存茲人外意，動定理應齊。
是時能共到，可不謂閑人？
候雪翻愁霽，探梅似貴春。
煙高江欲動，風遠樹初勻。
遊事年周始，亭臺識此身。
雪期爭一夕，要以臘為功。
幸不過春後，非專報歲終。
新茶泉脈至，宿麥土膏通。
無限天人事，災祥在此中。
誰不憐新雪，能無各往看？
以予到門早，知爾在家難。
天地何其近，風煙但一寬。
晤時矜所得，肯道向來寒！
〈（同康虞、漫翁、子丘、茂之、袁公寥，在二月初八日）〉
其一
编辑花時同所惜，各有看花情。
念我三年客，於茲兩度行。
孤心多在雨，眾意但言晴。
水雪成香國，知從何樹生？
又
编辑曰為梅花至，松陰先看山。
此懷難以喻，其事自相關。
共在香光內，分行澗壑間。
卻思人散後，寒月守潺湲。
一雪送寒梅，梅殘無可摧。
似將花五出，移向樹重開。
風物均調事，江山眺詠才。
新晴春欲始，日日好亭臺。
花葉不相見，代為終歲榮。
誰能將素質，還以敵朱明？
坐臥已無暑，色香如尚清。
始知幽豔物，不獨雪霜情。
牆壁固吾分，煙霜亦是恩。
光輕偏到蒂，命薄幸餘根。
笑泣誰能喻？榮衰不敢論。
年年秋色下，幽獨自相存。
〈（以此清秋，於焉嘉客。白露蒼葭，新染芰荷衣上；歌童舞豎，半攜書畫船中。愧時一相思，惟小子之戒行太晚；雖禮無往教，在先生之乘興何妨。以賓主而易師生，懷斯盡矣；由合離而成壯老，感亦因之。眷焉興念，勉爾為歡。裏寡新聲入耳，就絳紗名部之音；地無勝跡娛心，發金谷故園之想。積數十年之緒，以永今宵；合幾千里之人，而同明月。如茲三五，豈作尋常！履簪雜遝，高人自領孤情；絲肉喧闐，靜者能通妙理。各稱詩以言志，用體物而書時。）〉
其一
编辑講席兼陳樂，年年此願慳。
自攜供帳遠，暫寄客亭閑。
月靜星辰內，秋深煙水間。
從公無小大，皆不自言還。
又
编辑中秋時地有，今夕主賓稀。
歌舞原非借，林亭隻似歸。
浮涼池鳥醉，空影砌蟲依。
頗悟歡場裏，高人有靜機。
又
编辑夜與水相得，秋惟月最親。
留都清絕地，祭酒老成人。
道廣周旋恕，情深領察真。
典刑欽在坐，遊謔荷陶甄。
數千里就試，卻向榜前歸。
率爾為來去，看君無是非。
江花揖酒近，堤柳泊舟稀。
不敢便言別，回帆紅葉飛。
其一
编辑閑隨新霽出，風日到牛頭。
松作山中夜，月留泉上秋。
心魂凡屢止，人我幸同幽。
引客棲尋熟，予今是後遊。
又
编辑山光領其一，又復及他岑。
回見雲煙變，彌增丘壑深。
昨宵有明月，必照此疏林。
一片融公石，弘慈古佛心。
其一
编辑每來生節物，又值早冬時。
澗石峰巒具，岩花冰雪為。
空林行有得，靜夜坐方知。
一宿聽晴雨，皆於遊事宜。
又
编辑地非難一往，客未易同遊。
每以須良友，因之失好秋。
山寒晴不重，林氣月彌幽。
慚負歸常早，頻來當久留。
頗怪知幽徑，今年到已三。
竹寒猶可借，梅早不須探。
雪月時皆是，冬春情未堪。
半窗人事後，燈火照深談。
春事盡於雨，遊期多在天。
聲香能幾日，花柳已今年。
塵務況居半，勝情寧得全？
我生將五十，所感有由然。
〈（同王永啟、王太古、彥倫、林子丘、茂之）〉
城中今可泛，君愛出城閑。
春物沿洄外，煙光動止間。
逢花頻步岸，返棹亦看山。
共計陰晴日，各憐遊事艱。
不出畏佳日，卻雲風雨宜。
君雖私藥物，眾亦負花時。
臥只如高士，愁偏及靜思。
留春應有待，清霽故遲遲。
君病年年事，尋常漸不憂。
神明安可恃，朋友代相謀。
藥價貧偏貴，花時好未酬。
因思南郭外，不易是同遊。
是君臨命日，不敢賦牢愁。
緩舞迎神保，新聲托蹇修。
淮流何澹澹，湘水共悠悠。
似見來酬答，風生杜若洲。
勿曰生同地，相離即異鄉。
六年人倏忽，千里意尋常。
述作交為慰，聲華不敢當。
清淮明月下，暇豫荷恩光。
不告君幽處，到來心始遐。
未離城以外，相導水之涯。
僕妾道人侶，敦彝貧士家。
清齋微識卻，坐久進茶瓜。
亦自登斯閣，今朝懷共開。
鶯花當病起，風日有朋來。
如入城中舫，兼臨江上臺。
佳情原未廢，戶內可徘徊。
君能嘲熱客，自出果何心？
難免逢迎事，彌慚剝啄吟。
望廬圖一憩，解屨見同尋。
況得主人靜，閑言生夕陰。
盛饌煩高士，幽懷就好天。
舟移山色內，燈起浦歌先。
月冷因三夏，河深在眾煙。
各無言路晚，賓主一橋邊。
數往慚吾弟，微官累老親。
公私言浩蕩，俯仰事酸辛。
壯齒輕諸役，全家就一貧。
孤舟兼孝友，勉矣服勞人。
欲雨偏生月，熊熊日出初。
秋移三夏裏，涼借一光餘。
待爾歸常晚，驚人見似疏。
舍舟情事始，竟夕有盈虛。
已俱忘是客，先別我還閩。
直倘能存道，貧今可見親。
非無逢世術，難作負心人。
有友知君孝，全歸不失身。
〈（時喜得錢受之書）〉
見君疑舊識，不必故人書。
所念久離別，欣聞近起居。
朋來鴻雁後，雨止菊花初。
得問虞山樹，寒紅三月如。
此行雖定省，過訪約先時。
門徑欽孤性，圖書寄獨知。
親能安善養，友不至阿私。
抗疏言方中，彌深感事悲。
以子識其父，於翁殊不然。
在家羞教讇，去國幸歸全。
一命心忘卻，三牲世有焉。
未知忠孝事，論定果誰賢？
衣邊秋未去，霜氣自湖陰。
凡子吟能及，皆予夢所尋。
分風來往路，計日聚離心。
各指梁溪水，寒煙共一深。
以爾知音者，猶存人外蹤。
溪聲當薄暮，門徑似深冬。
雙檜自今識，孤舟非乍逢。
讓鄉前夜語，有約許相從。
〈（韓求仲具舟，同林茂之、夏長卿諸子賦）〉
其一
编辑眾妙從流去，層巒著處生。
入天湖有漸，浮地漾何輕。
蘆渚如秋夜，桑村在晚晴。
一舟空曲後，寒火落分明。
又
编辑湖山深更深，導引主人心。
以爾能無倦，同予得再尋。
煙寬鷗失侶，天靜雁留音。
往返虛靈內，形神有所欽。
又
编辑林巒同作水，風日不離煙。
清照難留物，寒遊頗用天。
飛潛終日竟，心目一隅全。
返棹憐閑石，冰霜影默然。
停舟非夙約，信步即君家。
沿岸攜初月，登庭及暮鴉。
燭燈如有待，蔬茗自無加。
也說明朝去，晨星在戶斜。
其一
编辑進退稱維谷，人皆怪一官。
機緣無此妙，遊訪得相寬。
建業天初霽，婁江月未寒。
三冬來往路，風日最為難。
又
编辑即論金陵別，於今歲又除。
苦無多聚散，銷得幾居諸。
約在歸衙後，來當退食初。
一燈師友話，壯老十年餘。
又
编辑無友無家者，因官寄白門。
時情多可慮，客意自難言。
文武公為憲，安危國有藩。
放情圖史外，樂事拜餘恩。
其一
编辑道廣無邊幅，為園亦復然。
一鄉千里近，萬卷百城專。
稍冷簪裾地，彌高木石年。
徘徊尋履跡，緩步惜寒煙。
又
编辑天生人與地，用貴稱其宜。
文獻非俱乏，刪修或可為。
有詩滋異議，無史答明時。
賴此千秋後，猶存未竟思。
又
编辑文章姑無論，交道達神明。
至性能風世，餘因不愧名。
死生千里路，七十兩番行。
竹徑留遺跡，堪思命駕情。
〈（吳明卿兩過此園）〉
又
编辑承響誠無怪，皈心亦有因。
吾聞公長者，眾謂世文人。
大度推揚急，虛懷吐握真。
茲園如散處，四海少孤貧。
雖復未相見，十年知有君。
端居偏致客，任俠況能文。
難與今人道，嘗聞我友云。
昨逢賢訪使，首問爾殷殷。
日日弄香色，靈明爪指生。
近來添竹石，益以助幽貞。
熟後翻新譜，閑中換妙情。
讀書諸務輟，筆墨亦輸卿。
歲歲君如此，相憐何日休！
置身時地少，失職友朋羞。
窮豈皆詩罪？饑仍為醉謀。
贈錢聊儉用，前路不堪遊。
賢者後如此，何如親炙情。
況非資祖德，自不愧時名。
一語足文獻，二園難弟兄。
扁舟吳越路，似復為君生。
出城不言送，猶隻作閑行。
寒月虎丘路，孤燈明夜情。
真文關世運，幽賞略時名。
吾子尚良食，前途勿自輕。
出在三秋末，歸當再雪餘。
一寒分去住，明日念舟車。
此別時無幾，相逢歲又初。
中途情事異，聯步有離居。
〈（沈刻《隱秀軒集》詩黃集五言律三止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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