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許吏部

刑部郎陳某,謫守曹州,歲久不調,以形家言造危樓於州前,兼以遊賞。樓旁為國子生楊森居,嗔其礙己,訴於陳,陳不顧。亡何,靈寶許襄毅公進以直指使臨州,生復訴之。公即往登樓觀視。時陳宴樂之具皆不及徹。公嘆息,命毀樓改為州庫。督役掾於樓壁拆得一磚,題云:「許吏部,許吏部,毀高樓,蓋州庫。惱殺陳知州,喜殺楊知固。」公聞,以訊當時匠作,答曰:「當時有風道人題此,眾不識字,莫知所雲。」公後官冢宰,楊令固安,陳以此憤卒。

薛公楊公得父

楊公某,關中周至人。婦李氏,生一子才七歲,公復賈於閩漳浦主薛公家。薛新寡,復為其家贅婿,生一子,冒姓薛氏,亦已三歲。倭夷突犯海上諸郡,略公以去。居十九年,髡跣跳戰皆倭習矣。後又擁眾犯閩,會閩帥敗之去,而公得遁歸,為累囚。屬紹興郡丞楊公世道者厘辨之,夷耶,民耶?公曰:「我關中民也。」因道其裏族、妻子名姓,多與己合。異之。歸以問母,母令再讞而聽於屏後,不數語,大呼曰:「而翁也!」起之囚中,拜哭皆慟,洗浴更衣,慶忭無極。

次朝,薛公知公得翁,舉羔雁為賀。公觴之,翁出行酒。薛公問翁何由入閩,翁言其娓娓,又與薛公家裏族、妻子名姓合。異之。歸以問母。其日翁來報謁,薛公觴之,而母竊聽其語,又大呼曰:「而翁也!」其為悲喜猶楊丞家悲喜。於是,合郡老黎歡忭,呼為循吏之報。士大夫羔雁成群。蓋守、丞即兩地兩姓,實同體兄弟。而翁以髡跣跳戰之卒,且為累囚,一日而得二貴子。兩夫人以朱?N千鐘養焉,出九地登九天矣。其離而合,疏而親,賤而榮,豈非天故為之哉!

李茂材相法

山東平度州李宮諭子茂材某,以相人之術駭遠邇。其省藩臬諸公邀至,以其諸公子雜武弁諸胤子試之,剖析如神。已令諸公子與諸胤子左右立,而許公逵之子適居中。曰:「君固公子,亦胤子。」許公不悅,曰:「安有以詩書胤者!」督學使試諸生畢臨學宮,謂曰:「汝觀諸生優者幾人,劣者幾人?」遍觀之,對曰:「無優無劣。」曰:「汝濡而術,稱劣者必汝。」又對曰:「自觀亦不應劣。」已而,督學使以憂去罷,而許公以死寧藩,難子得胤錦衣,皆如其言。戊戌,宮諭主會試,所取士皆集,茂材曰:「其中八座,且五六人。」然宮諭術亦自擅,常以輕率庇其子,至是曰:「非也,僅二人耳。」後惟鮑道明、郭朝賓至八座,而其他為茂材所指,皆以幾希失焉。汪明生說。

劉黃鼎黃裳

汝南劉孝廉黃鼎早卒,忽著綠袍黃金盔甲擁卒徒過鄰媼,曰:「汝可往我家說,送馬來乘。」媼以見死者憂不言。越三日,嗔遲復來,摑媼頰流血,媼始往語其家。而不知馬所往,然亦施??轡出門,馬忽咆哮死。別有鄰媼借馬偶六七,往謁泰山廟,及陛,忽暴死,復活。其子問故,曰:「劉二郎遣卒招我於一處,曰:汝傳我家書歸矣。」子探其袖,書在焉。及歸,往其家,值其尊人給舍公病,巫為祈福,知為所忌事,不敢言。罷越三日,嗔遲,復來撻媼如拶。有黑面神自內出,跪伏求解,曰:「其不致書有由,非敢怠。」蓋竈神也。每見冠服徒眾皆如前。其家發書,文翰超逸猶舊,自謂授遊奕將軍,居泰山。上鈐圖書,乃其平生所嗜玉紐,子以殉葬者。朱汝修、胡元瑞說。

汝修又言:其兄庫部黃裳,嘗飲其友人家,忽走其仆,歸令急飾尊為席四,而不言招客。已歸,招婦與二媵集,如賓禮,宴談夜久,皆其家事。眾不言其故,酒罷就枕,未安而卒。卒之八越月,婦媵皆見大郎入媵室,而呱呱聲出,子生矣。父復為子乎,媵為母乎!此其異之異者。

丹漆墓文

尤仁卿業堪輿,言嘗遊昌平,為官家某卜牛眠絕世,其家以葬母。開壙已有紫漆棺,而丹漆書其前方,漆凸起木上炯炯,蓋亦婦墓。而其夫所為文,仁卿尚能記憶,而予稍為次第之。云:「某里人,盧孝妻祝氏月英。父某、母某。孝始聘其姊姊,為權力者奪去。父母以英續盟。英貌莊性慧,事舅頗極禮敬,女紅、經史、音樂皆能精曉。日不廢書,夜必刺緝,夫婦倡隨,未嘗離舍。偶患脾瀉,而前勢力者復欲謀奪英。鷹犬之客平起風波,英憤恚火郁暴死。歸孝三年,年二十一歲,驚魂兩飛,不知離合,死不知生,生何以知死。盡力營葬,恨無再遇之期。血淚如麻,不能止息。散衣十九件皆英手刺花鳥,人謂畫工不如。並其平生玩好,悉以歸冥。至正二年某月日。夫盧孝撰。」宦家知地吉,因以母棺累其上。而仁卿名益彰。

關壯繆

民部郎浙沈公襄,以其父侍御公抗疏論奸相嵩過激,徙置絕僥,而又以重仵相棄市。侍御公諸子皆冤死,獨公出嬰杵藏孤,繫獄且久。一日獄吏持飯飯公,曰:「公食之。」凡囚死例給飯。蓋其兩臺使皆相私人,受相旨盆死公獄中,俾無噍類沈氏耳。公亦知之,但強飯待斃。白日,忽發異香滿室,而神御赤馬盤舞白雲中,下語曰:「我關雲長也。汝忠義之子,故來救汝,汝不死。」語訖,憂刀入雲中。獄中人皆見之,至夜半,獄外喧聲動地。兩臺使皆以他疏逐,相被逮去,身膺綈騎銀鐺,一死一從戍。而公出,蓋其激疏者動天聽,必有神力所謂救也。公出,歷今官。公嘗令安鄉。安鄉,我辭僻邑。公構有「壯繆廟」,日夕展拜。予友胡載道過安鄉,公自語其事如此。公善寫梅花,歲必寄予數幅。予作梅花詩十絕報之。有云:恨殺先朝狐鼠雜,不將雪色照長安。公頗稱之,今皆不載。近聞有壯繆廟在某地,而來禱者為毆父逆子,神下親戮之,會觀者菌集。神還座未及端,而一旦泥像左偏雲。

孝豐吳翁

孝豐吳南山翁,秉義剛直,居常好教責人,無所回曲,裏惡少年嫉之如仇。有施某蓄盜刺公。公常適邑,邑遠多山盜,因匿險間以候。公至此,馬忽小蹶,因厲聲曰:「汝害我乎!」盜以為知己,遂不敢出。他日,又如此伺公。公忽半道反,以心有他故也。然尚過施宅,啜茶去。盜又罷,以為未至。而施又謂過己,皆以為神。他日,盜以實告,曰:「公真大福人也,某已降心矣。」公享年八十三,子孫滿前,多貴顯。卒時山鳴三日。

無賴子

粵人陳道卿,言其家深山中有無賴子,氣力兼人,而有口橫甚,人無不受其侮者。久之,人家常失物,皆無賴於行竊,而且復淩人,莫敢誰何。眾計:某家且觴客,故多假銀器陳之,賊必自某地至,眾掩擊之,害可除也。果然而無賴子死。自無賴子死,而為厲益甚,田禾六畜無不消耗。又常失小兒。陰雨或夜於門作啾啾聲。眾懼,共祀之社廟始寧。曾不兩月,雷擊社樹寸斷。廟失如洗。

程惡子

程惡子,順義人,得一孩極憐愛之,而性凶狠不知尊母。母老羸垂盡,常被其毆罵。一日抱孩誤墮地傷額,惡子婦以為害其子,聲色甚厲。母懼走隔嶺其女家避之。數日怒不解,利刃匿身邊,而故好迎母,曰:「孩愈矣,日泣要媼,可疾歸。」母從之。至半途僻地,??刃其母腹,而刃反自己脅入腸出。刃不知何由反也?後屢埋瘞其地,而屍常在地上,鴉犬食盡乃已。山谷僻遠,神明為政,惡子之反刃自??,必有物奏刀砉然,而己腸流,不煩案牘紛雲矣。故鬼神以幽視明甚真,而其為用甚簡。

婦顧氏

婦顧氏,騎聶二驢適市,二隨之行。兩相語,因知二無室,僅有一母,曰:「妾無夫,家在通州,亦僅一母,奇偶必有合,貧賤無良媒。妾尚得為君婦,合力以養二慈,糟糠固其分也。今夜便可以婦禮見姑而就鴛枕焉。」二大喜,即與偕歸見母為婦矣。明日,婦為書,顧驢囑姑往迎其母。而解錢五百餘,囑二往何關門家買青布一端,為二作長衣。既得矣,婦故陰截其一段,令二往更長者。何以布名家,稱「關門」者?言閉戶而人求之也,奚有以殘布給人之理。因擊二頰數下,二歸言狀,婦即鴆二死,而騎驢往詰於何。何云云,婦號哭執何曰:「吾夫為汝擊死矣,便可往赴獄而守屍。」何家萬金,微使人覘之,果死,大懼。出七十金求釋己。婦持金騎驢去,不知所往。適通州姑歸,言何嘗有母!惟榻有死子,並驢失焉。沈泰履談。

雕匠婦

無錫人範某,居城外橋頭賣飯,而婦少媚,有客來寄食,與婦私,蓋盜魁也。因密語範曰:「汝賣飯日得幾錢,能從我,不慮乏黃白。」範頷之。客因持物出售,而故高值不售,第察可與語者,誘至僻地絮語,因吐實。此鳩盜方也。不三日,得十人。先是有雕匠,積貲別設皮肆,人謂之饒,因往劫。獨其婦臥榻上受棰,忍死擁衾曰:「微貲惟所取,但勿令婦人裸見,見必死也。」因道金及首飾在某處,實無幾何。再入二家,聞喧聲散去。亡何,有人適市購蒲履,履小不入足,輒裂棄之。而偵者在旁,已知是盜,跡其所往皆得,獨盜魁失焉。六月行刑,先後皆死。雕匠始訴於城隍廟,至是?l羊豕謝。乃婦忽暴卒,復蘇曰:「有鬼卒逮我至廟,曰:吾王謂汝貞婦,死十二人,而祭無五饅首,何其弗虔!婦乞憐,因曰:盜魁不得,何謂十二人?曰:已別攝之矣。過廊下,見諸盜皆受地獄苦刑。忽有功曹至,曰:此婦小過,不必上殿,可縱之去。故活。」婦平生未入城,乃能歷歷道所見。其中一江右士人,秀眉纖指,善臨池,秘以避難出遊者,自為招文,主者悼惜。吳無珍說。

義鴉仇報

盱眙有商乘蹇,驅蹇者隨其後。見二鴉爭枝墜地。偶攫取得一。商曰:「是不足當一臠,何庸?可縱之去。吾以一臠貲給汝可否?」曰:「然。」發裹而金見頗饒,其人盜心生。前途近夜僻寂,遂推商墮地,用鞭靶撞其喉死,倒置之深阱中,挈裹去。案發,鴉噪邑令堂上,若有所訴。令遣健卒隨之往,得阱屍,取鞭其喉,然莫知誰何。鴉復導至驅蹇者家,其人甫歸,金尚未發,見鞭色沮,吐實。令以抵死,而養鴉籠中。每就讞諸大吏,鴉皆從,以嘴距示意焉。汪明生說。

薊鎮戍軍

薊鎮戍軍歸其鄉登州,索取軍資,因於族家寓焉。族有某窺見其橐金二兩,輒與飲市中。至沈湎酒罷歸,復誘至僻地殺之,而私其橐。明日,屍逆浮至族家門前。須臾,附一婦作戍軍語,稱某實殺我,金尚在煙櫃中。眾縛某而搜煙櫃,果得焉。方欲以聞官,而婦先履邑庭言狀,直至獄成。諸大吏下其議抵死,婦始蘇。今侍御秀水姚公思仁與沈先生談,而先生以語我,蓋其所見也。

金華守張公

紹興郡丞張公,佐治擢金華守。去郡至一處,見蝌蚪無數,夾道鳴噪,皆昂首若有訴。公異之,下輿步視,而蝌蚪皆跳躑為前導,至田間,三屍壘焉。公有力,手挈二屍起,其下一屍微動。湯灌之,逡巡間復活,曰:「我商也,道見二人肩兩筐適市,皆蝌蚪也。意傷之,購以放生。二人復曰:此皆淺水,雖放人必復獲,前有清淵,此放生地也。我從之至此,不虞斧出,三人死焉。一仆有腰纏,求之不獲,必解金與購,而累累者見,故誘至此行殺而奪金也。」一命急捕之,人金皆得,以屬其守吾鄉石公昆玉。公一訊皆吐實,以抵死,而腰纏歸商。吳寧伯說。

藍郡丞

湖州郡丞藍偉,鄧州人。常道其令蜀邑時,適郊有蛇當道,驅之不去。公曰:必鳴冤也。令人隨其所之,至一野塘止。即令挹去其水,得只磨。再發磨,有伏屍,而不知誰氏。公令遍求村中磨合者,果得焉。蓋有商客其家,相其橐重,因殺之,沈屍野塘,而覆以磨。讞得實,罪死。復移文招其子至,以橐歸焉。寧伯說。

梁欒

梁欒者,雇王應亨家擔水做賣酒漿。會亨遠出,而欒意欲蒸其婦蕭氏未發也。蕭氏亦微得之,以他故倩人算給雇值,令其他往。欒往數家求役,皆無收者。身既無依,又恨前主棄己,竟入殺蕭氏。腹有八月胎孕,刀痕三十三處,棄刀乘未曉逃去。既遠矣,會騎者數人自城中出,戲呼其前,驅者曰:「殺人賊何處去!」欒跪伏乞哀,騎者不顧而去。城中正喧傳其事,有擔柴者適見之入城,以語兵番,疾捕竟得。柳廣文談。

雷震

壬辰七月,京師大雨,有奴乘赤馬過文德坊,雷攝奴下擊死。隨有奴亦乘赤馬過其地,雷又擊死。是夜,前擊死奴復活。人問之,曰:「但聞空中語雲,此誤也。是夜乘赤馬者還有。群鬼救治:或從谷道吹氣入,或觸鼻使氣出,或提挈之起,曰:汝速去,勿使雷部得罪。」

吳寧伯又謂:其邑孝豐,今年丙申六月四日,術匠陳美子為雷擊死。有道人云:凡雷擊死者,以帚掃其背,當見雷書。從之,果見朱字三行,曰:「一世賣熟鴨,二世僧采生,三世馬母。」

薛公儀又云:其鄉亳州,有貴家少年,平生懼雷,聞雷則掩耳伏匿。故其家樓承塵皆重板,而窗牖堅密。一日雷斧破板,如振槁,八窗皆辟,攫少年至五里外泥田中,頭面皆破,然不死。但背有赤紋曰:「前世之報。」

鮑仲直又謂:其鄉有惡子,疑母以匿金。移其弟引至大樹下且毆之。母老呼神,忽雷聲起,白晝劈樹兩開,而攝惡子夾樹中,樹復合。烈日中,蟻雀百足鉆其肉,凡四日死。臭聞數里,道上行者苦之。聚數十人舉火,並樹焚訖。

世常謂,雷州布鼓廣德,埋藏登州鬼市,豐都地獄。若皆不謬,而埋藏以下皆近幻。而雷乘天之怒,奮威誅殺,震驚百里,昭然於世。雖則神曹,實為天使。

魚腹豕腹字

隆慶中,京師顯靈宮道士買一魚,腹有「秦白起妻」字。

京口鄔汝翼於萬曆丙子遊於杭,入屠家,宰豬者去毛盡豬腹,丹書數字曰:「秦檜十世身。」

白坑趙卒四十萬,身賜杜郵劍。今二千餘年,而妻尚受魚屠。秦檜誤國戮忠,即免稿街,今五百年,孕身十世,亦正受豕戮。陽罪止於一時,陰罪至千百載,可不畏與!李太保談。

王給諫

今上初年,有給諫王問卿者,生平嗜犬肉,每食不可少。一日對燈獨坐,燈盞忽作犬聲,擲之地,亦不止。數日,給舍卒。李太保談。

羅狀元

羅狀元倫,成化丙戌與里人劉忠同計偕入京,以貧故晚到,邸舍皆盡。旋得一晦室,塵垢充棟。掃除間,忽梁上墜一軸素羅絲箋。展視,模糊莫辨。復以水浣之,見繪梅一枝,上棲雙鵲,後書「報狀元」三字。倫懷之,秘而不言。揭曉,二人皆登第,而倫狀元。

王?b

長洲王?b應弘治己酉應天鄉試,有鬻舉於蘇者,久之未得,故售最廉。諸生奚純聞之,約?b共圖。?b是夕夢純中名次中,後其父死、妻死之,父死,俄而純亦死。既覺,秘而不言。但辭以家貧莫辦。純怒罵其薄福,坐失機會。已而純中名次皆符,而四死又皆符。命之不可幸如此。

盛昶侍御

吳江舉子盛昶,景泰庚午冬,同常熟章表等四人北上,經山東某驛。表等先至,丞柴某出迎,謂曰:「公等五人,其一安在?」曰:「在後。」又問:「彼衣綠乎?」曰:「然。」眾怪之,詰其所以。丞曰:「夜夢白髯叟語日:『明日五舉子來,衣綠者,汝異日恩人也。』」少頃,昶至。丞供具甚盛。屬四人為己異日地,皆為破笑。後昶果登第,尋以監察御史印馬山東。入其境,丞適獲罪,其按院即為緩頰釋之。

舒國裳

正德丁丑,閩人劉世揚赴京會試,夢神告曰:「今年狀元舒國裳也。」明日即易己名為「國裳」。既而榜出,狀元舒芬。以為無當,後乃知「國裳」芬字也。

吳文定公楊冏卿

吳文定公寬,兒時與群兒戲土地廟,書神座曰:「貶爾三千里。」是夕,其師夢神訴曰:「令徒見譴,天曹筆也,非公莫解。」詰旦,遍問諸徒,得其實,命滌去,復書「免貶」二字。成化壬辰,公魁多士,歷官吏部侍郎。

楊冏卿復,長興人,少偕諸生迎督學,過土地堂,戲問?l,?l落梁上不可取,怒書神背曰:「發武陵驛擺站」。是夜,督學夢神乞哀,稱楊云云。明日詰諸生得之,命滌去。復夢神來謝,夢中問曰:「彼少年何畏耶?」曰:「他日大理卿也。」後果然。

史公甫進士

蘇人史鑒字公甫,與數輩讀書於城東普光寺,常晝寢,恍惚有呼御史者曰:「可起讀書。」所見類寺門伽藍。遂祝曰:「他日如言,當令像宇一新。」自是每出入必揖焉。同輩皆笑不信。後中弘治乙未進士,授御史。乃建小殿奉之。

張殿元汴

辛未科張殿元汴未第時,夢乘雲上天,見玉皇宣表中二聯云:「大造無私天地,普生成之德;太平有象明良,慶方泰之期。」又覺一年少者隨之。後果首捷,探花鄧以贊年甫二十。

彭狀元嶽會元

正德丁卯冬,永濟縣一生,夢放春榜,狀元是彭時。此語既傳眾,遂謠云:「不問人知與不知,今年狀元是彭時。」時聞大不樂。

又一生夢嶽正魁多士,正曰:「如夢可憑,已有彭時。」及榜出,會、狀各占一名。

林大中鄧樸

蕭田林大中宿儒,祈夢於九鯉仙,夢曰:「汝知五八之數如何算?」自謂「四十」方顯。及期入試,有馮太守業收卷,而林為守西席,此必中之兆。頃之卒,其數謂從此算耶!

鄧樸,予里人,家陽邏,嘗祈夢於九鯉仙,夢曰:「蝴蝶花叢戲,功名在竹間。」不省所謂,已中正德丁卯鄉試。簡公霄者,邑令也,之鄂城,阻雪過其家,鄧避不出,公銜之。後公以大中丞節鎮浙省,而鄧方?y其屬郡。九月菊盛開,蝴蝶滿廨宇。郡守張席集諸僚,方訝候暖,而軍門牒下,乃部民訟鄧詞也:「竹間」,簡也。方悟夢語,即日掛魁。

馬閣老

臨朐縣,暑夜有二三居人於河上納涼,聞暗中鬼語曰:「明日午時,我輩當有替頭來。」居人相約候之。及期,舟載五六十人。方解纜,又一婦求渡,舟人納之,渡竟亡恙。是夜,仍納涼其地,又聞鬼泣曰:「我輩好苦,一船人又被馬閣老救了。」明日居人詢之,長年舟中無馬姓者,惟後來者為馬融冢婦,腹有孕,豈其是耶!後婦產子名愉,中宣德丁未狀元,正統中為翰林學士,入典內閣。

周學懋尚書

姑蘇周學懋,貧家之子。少以疹毒死,瘞於墻隈。亡何,為犬曳出,嚙去其鼻,血流復蘇。長,以字藝名家,官至工部尚書,鼻猶無焉。

馬麟方伯

永樂十八年,以人才舉者十三人。擢馬麟、盛頤、俞景周、周克毅為左布政,孫豫、江潤、艾瑛為右布政,陸勉、吳衡為左參政,楊敬、李泰為右參政,趙瑛、金恕為右參議。皆以布衣遽躋方面。先是文皇夢十三人共扶一殿柱,又一馬遍體生鱗。明日引見數合,而麟居首,故有是命。

陸完

成化癸卯,貴??王敬奉命詣江南賺括珍寶,諸司莫敢與抗。至姑蘇,命諸生抄寫沙滌經進奉。諸生不平,紛然直前批敬頰而唾之。敬奏聞行直指使鞠問「誰何」,罪莫測。時陸完新進,少年且多貲,諸生因以其名進。完是歲幸與鄉薦,得從輕貸。既而更舉進士。三原王公恕任太宰,目之曰:「此以秀才批王敬頰者,直臣哉!」即補御史。

儀銘楊翥

永樂以來,親王就封,必擇翰林二員輪講之國,即以長史從。故預選者多不悅。宣德中,周文襄忱,自刑部主事升越府長史。未幾,越國絕。遂升侍郎,巡撫南畿。

正統中,推?J府講讀楊翥,東裏欲舉侍讀,儀銘恐其怨己,乃以故人侍讀,楊翥同進。後相?J王入繼大統,銘等皆以從龍恩官至宮保。

鷹神

泰興劉太宰機,未第時,郡中偶有鷹神,乃一獵鷹也,能為人言。一日飛入公宅,公家作糍以伺之。其奴作之不潔,鷹攫其帽若懲之者。呼公語曰:「公大貴,他日當得八人擡轎,參贊南畿。」已而飛去,後皆如其言。

徐儼夫狀元

徐儼夫字公望,溫州平陽人,中進士第一。幼時嘗夢家有狀元匾,中為釘所損,莫解其意。及第後,仵時相丁大全,得罪謝職歸。

周旋

正統間,周旋亦溫州人。殿試取居第一。主司未審其狀貌,猶豫間有人告曰:「儀容豐美。」主司遂決焉。及臚傳,大不稱,為之悵恨。蓋豐美者,嚴州周?u也。其人聽之不真,誤對耳。

鄧伯言

鄧伯言,新淦人。嘗遊玉笥山題詩於壁曰:「洞天明月一雙鶴,澗水碧桃千樹花。」宋潛溪大賞之,以詩人薦於朝。太祖召見,命作「鐘山晚寒」詩。有曰:「鰲足立四極,鐘山蟠一龍。」上以手拍案,大嘉之。伯言伏丹墀,誤疑怒己,遂驚死,扶出東華門始蘇。次日授翰林院某官。

張寧給事

給事張寧,初以才質受知於英宗,常稱為我張寧主爵察止,意擢為都御史。上曰:「張寧止可作都御史耶?」改推南侍郎。上又曰:「待北缺出來說。」亡何,憲宗即位,詔以給事,升二級外補,僅得郡判。

王希旦

京山王希旦孝廉,丁未北上,出祖於吳必顯家。是夜,夢與必顯同捷。既寤,曰:「鬼神謔人,至是必顯村民乃捷耶。」及放榜,或報曰:「君中三百五名。」自往觀之,三百五名乃吳必顯也,怏怏而返。道遇一人,問曰:「君何往?」且告之故,其人曰:「君何名?」答曰:「王希旦。」其人大笑曰:「異哉!先時有人報我名在一百六十五,及往觀,乃君名也。仆即吳必顯也。」遂相攜共睹,始信夢。必顯固奇,而二人錯名尤奇。造化真善謔人耶!

武功令

正統時,武功令蘇孝,澠池人。甲子歲夢神人曰:「汝縣舉者二人。」明日,孝聚當應試者十一人,而雜花字其中:「得花者中。」是時,李紀、張翺得花,後二人果中。

嚴克誠

京山嚴誠,字克誠,正統甲子鄉試第一人。初有童謠云:「白魚躍入船,嚴誠中解元。」及赴試渡江,忽白魚躍入舡。眾欲烹食,嚴獨買放之。是年果首捷。

義馬義犬

隨州某村人養馬,期馬蕃息耳。有牝馬生一駒。駒長,乃使交其牝馬,駒嘶鳴奔走,百計強之,不從。養馬者知其識母,遂赭牝馬之色,置諸暗室,迫脅之交焉。旦而洗其赭色,駒始覺,則悲鳴數日,不食而死。里中人聞且見者,咸義之。聞之州守,續載州志中。

某孝廉下第買舟歸。舟人養一犬,因維舟河岸,犬逸,而走解維。失犬月餘,有他舟收養舟中。一日,舟人於前途登岸,道遇犬,犬搖尾躍而迎之。已近舟,舟人嗾之歸,則銜舟人衣,反走而曳之行,直至他舟所。舟人固奪不與,舟人告之故,給以收養錢,他舟人從之。犬即跳躍他舟中,從舟人歸,不逾時矣。鄧浴寰談。皆其所見雲。

義犬

浙西某子甲與某子乙鄰居,甲擁官勢,張甚,貪錢無已,而乙廣父產,稱饒。甲常朵頤眈眈。會甲中盜,盡劫其橐去,因誣乙謂其主盜,而指其所有,皆為己贓,悉幹沒之。而乙亦囚獄中。先是乙有高犬,頗善鳴噬,乙甚憐愛之。自是常往甲家就食,甲亦善畜之。而夜則歸故宅,垂首悲泣,又復作詬聲。人無不異之者。年餘,甲有疾,方臥床上,犬忽躍上床,噬其頭,斷其喉。家人驚救,加刃斷犬首,而其齒猶切切有聲也。姚叔祥談。

義貓義犬

予僦居城西行營,距城東玉河橋五里許,楊潮家在焉。予方苦鼠嚙,假其貓歸。在道,蒼頭覆其面,裏俗故如此,虞其歸也。形最小,亦絕無聲,而鼠絕。數日驚犬,遂失所在。凡三宿。抵楊宅,皮毛淋漓,饑疲酣眠,大為可憐之狀。中隔天門,萬家鱗次,不知何由識道?然自是鼠絕。

頃者籍沒巨??宅,始必空其室人,外加封鑰。有犬出為守戶,晝夜哀號不去。人或餌之,亦不食。觀者雲集,數日死。可謂義貓義犬也。

遼陽義犬義馬

劉釗,鐵嶺人。畜一犬,出入必從。釗嘗以一馬負薪山中,犬亦從。至是獨歸,向釗子國勛鳴躍不已,勛異之,隨其所往,見釗為盜所殺,棄屍石間,取其馬去。勛為營葬,畢,人皆罷歸,犬獨守冢不去,日夜悲泣,淚濕草土,數日抉土及棺,死棺旁。

錢良用,亦遼人。畜一獵犬,獵必多獲。黯夜,忽躍起,銜良用衣,引至林間,亦自伏地無聲。已而,虜騎至,惟良用以匿免。往往如此,蓋虜騎氣動,而犬先覺也。有蕭氏貪是犬,重貲購得之。已經年,犬不為用,復以返良用。良用貧,貲廢不能償,以語犬,令隨之去。犬始為蕭氏用,常多獲焉。

陳甫,亦鐵嶺人,嗜酒。嘗乘黃牡馬出,醉臥道上,則馬為守禦,人稍近,輒蹄嚙之。如此者十數年如一日。嘗後眾客歸,人憂之。眾客曰:「無傷,甫有馬代仆也。」馬卒,甫哭之慟。李文甫客遼陽,習知其事,亦自劄記。蕭氏即其主人云。

遼陽義節遺事

金鑄者,遼陽健兒,事其長王世勛。世勛率眾禦虜被圍,眾且盡,鑄獨破圍出。顧見世勛尚困圍中,奮死入重圍與俱出。世勛馬為虜所奪,即以己馬乘世勛,身獨步戰,援不至,竟死。

乙氏,武人於伯婦,美姿容。歲大侵,伯不能生活,以婦鬻別家。婦曰:「此豈人所為,死不亦易耶!」誓不往。絕食已旬日,所著之裳布嚙盡竟卒。

武清妖

順天之武清縣有娶婦者,夜久,婦下輿,男甚畏之,不肯入室,眾為強合歡焉。日晏,啟戶,不知女所在,止存男一首。急扣女家,亦不知其故。但林莽間有血跡及女履一隻。蓋在道下輿時為祟所乘,而俱為所食,必妖虎也。俱文甫談。

潘內翰家婢

烏程潘內翰家婢春桃者,盜入宅,獲幼子,將加虐,尋婢出,曰:「金帛皆我所司,在某房某篋,惟汝所欲,小郎何得知!」盜兢奔之,皆恣其取去,而幼子釋。盜去家盡,憂之,曰:「汝必盡發其藏何故?」婢不答,惟耳語其主人,曰:「我識盜二人,皆鄰近某某。即劫去,猶我橐中物,何傷?於多不多,不釋小郎,非所以愛子也。但當亟捕之耳。」亟捕,人贓皆得。而財溢於所失數倍,蓋盜往所藏也。婢智也哉!寧伯談。

鬼王指揮

金陵郊陬鬻粑者,見有婦暮必持錢來易粑。久之,而裹中錢常耗,疑之,因不與易而尾其後。見入一墓,復聞內有兒啼聲,益大駭。人謂是王宅婦墓,因語其家。其家來聽,果然。輒發墓及棺,兒坐婦足畔,粑猶在焉。抱兒歸,合棺墓。蓋婦死時兒在腹,生而無乳,故易粑餌之。而即陰取其錢於鬻者,故耗也。後其家萬戶胤絕,兒次當嗣,故得胤。第其貌寢,稱「鬼王指揮」云。熊維慎說。

神禹碑

李太保維寅居金陵時,溝砌有二石,側群石,中槌鑿之。次覺有字形,滌去泥土,則南嶽碑《神禹治水告成》之文也。始以「承帝曰嗟」,終於「竄舞永奔」,凡七十七字,大駭異之。而詢所自本,出太宗伯湛、源明先生所構新泉書院。時江陵相當國,盡廢天下書院,此院在廢中。石遂入匠,以砌石售。而匠不知,或謂宗伯載自衡山,或謂楚直指使某為宗伯門生所載至,即岣嶁峰碑也。吾嘗遊南嶽,見衡郡朱靈洞、長沙嶽麓書院皆有碑,不佳,以石匣失膩而工拙也。夙亦聞惟岣嶁峰碑最佳,及登其峰,覓碑不得,豈昔有而今移置即此碑耶?乃其為朱靈洞碑記,已載唐守,嗔其以椎榻,厲民推墮入水。昌黎先生亦有「千搜萬索不可得」之語。向固知昌黎未嘗登岣嶁,即如青蓮、工部皆久峰下,而皆未及登。一寄之吟詠,以信後世。上古之事,若存若亡,無征何信?獨喜此碑,頃從朗哉、汝修、元瑞諸君集太保宅細玩,制古畫,精石塌,皆好為諸碑之最。元瑞直謂為岣嶁峰碑無疑,今太保嵌置家園,當與礪誓,共傳為世至寶。然其始不落傖父手而入太保家,必有神呵護,六丁追取,不偶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