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二‧論議一 王臨川集
卷六三‧論議二
卷六十四‧論議三 

柔巽隱伏、制得其道則易制者,魚也,民之象也,小人女子之象也。貪暴而止乎高者,隼也。貪竊而動乎陰者,鼠也。狐,疑也,不果也。牛,順而強也。羊,很也。羊,前其剛以觸者也。鮒,物之在下污而微者也。鳥,飛而止則困者也。雉,文明見乎外者也。豹,文之蔚然者也。虎,文之炳然者也。虎豹剛健,君子大人之象也。虎之搏物,擬而後動,動而有獲者也。鶴,潔白以遠舉,鳴之以時而遠聞者也。鴻,進退以時而有序者也。禽,飲井之無擇者也。犬賁豕之牙,能畜其剛而不可犯者也。豕,污穢也。豚,豕之微者也。龜有靈德,潛見以時而不志於養者也。龜,人之所恃以知吉凶者也。龍,天類也,能見,能躍,能飛,能雲雨,而變化不測,人不可系而服者也。馬,地類也,能行而系乎人,其為物有常者也。鬼,物之無形者也。幾,尊物也,所馮以為安者也。床,安上以止者也。車,載其上以行者也。輪,有運動之材,而非車之全也,可以為車之一器者也。輿,有承載之材,而亦非車之全者也。輻,車輿所以行者也。缶,圓虛以容而應者也。矢,直而利平行者也。弧,攻遠之器也。鼎,成物之器也。鉉,所舉鼎而行之者也。鼎耳,虛中以受鉉者也。瓶,井之上水者也。甕,井水之已出乎上而受之者也。筐,女所以承實者也。匕鬯,所以事宗廟社稷之器也。樽酒簋貳,祭之約也。貳簋,享之約也。幽而能正時者,斗也。暮夜者,陰盛之時也。日中者,豐之時也。日昃者,過中當退之時也。晝日者,明進已盛而未至乎中之時也。日中,則照天下矣;日以明進,至晝日,其極盛也。甲,仁屬也。庚,義屬也。月幾望,陰盛而不亢也。云,陰上也。雨,陰陽應也。霜,陰剛之微也。堅冰,陰剛而疑陽也。膏,陽之澤也。血,陰之傷也。汗,出而不反也。膚,柔物之為間而易侵者也。趾,在下而行者也。拇,在下之微而無能為者也。腹,容物者也。九頁,上體之見乎外而無能為者也。臀,下體之無能為者也。身,躬己也。頂,首之上者也。面,見乎外者也。心,體之主也。限,上下之所同也。夤,上體之接乎限者也。須,柔而附剛者也,陽物之飾也。背,體之不接乎物而上者也。尾,後也。首,先也,上也。足,下也。角,剛之上窮者也。肱,上體之隨而附者也。股,下體之隨而附者也。腓,趾之上、股之下而體之隨而附者也。垂其翼,下也。耳,所聽也。東北,止以近險也。西南,順以遠險也。西南,眾也。南,明也。西南,坤之地也。東北,違坤之所也。西,陰所也。東,陽所也。左,下也。右,上也。載者,載上也。負,後也。負者,下道也;乘者,上道也。載鬼,以鬼為在上也。負塗,以塗為在後也。往,從之也;往,之外也;往,之上也。來,之己也;來,之內也。渝,變其德也。億,安也。居,不行也。安,以靜居也。逐,從求之也。血,去不來也。出,自穴出,不去也。復,反而得其所也。反,自外來而復也。見,見彼也。處,不行也。征,進也。盤桓,動未進也。枕,止而安之也。動,方徵也。起,方往也。遇,逢而見之也。躋,升也。孕,女之得其配也,以有為而未功也。字,育女之功也。田,興事之大者也;弋,興事之小者也。飛,宜下不宜上者也。且,方然也。或,疑辭也,方也,後也。乃,徐也,方此爻之時未可以然也,要其終則然也。田,平夷著見之地也,非龍之所宜宅也。大川,險也。沙,近險而無難也;泥,則近險而有難也。沛,澤之困乎水者也。穴,陰之宅也。在穴,動物在陰之小者也。淵,龍之宅也。在天,則龍有為之地。陸,高平也。陵,陸之大也。塗,污也。井,泥濁也。谷,下也。井谷,旁出而下流也。臲卼,乘剛也。石,堅而不動者也。金,剛而趣變者也。玉,溫潤粹美、剛而不可變者也。乾,鴻之在下而不失其宜者也,鴻所宜居者也。桷,木之在上者也。株,木不能庇蔭其下者也。磐,進於乾而不失其安者也。甘,物之所美也。苦,物之所惡也。黃,地色也。玄,天色也。黃,中之見乎色者也。白,成色之主也,白未受飾乎物者也。朱紱,天子飾下者也。赤紱,人臣飾下者也。泣血,陰之憂也。涕,憂之見乎容貌者也。號嗟,憂之見乎音聲者也;號,甚乎嗟者也。藩,內外之隔也。廬,人所庇也。升虛邑,小而易之也。升階,平易以有序,以漸升而得位也。伐邑者,小之也。伐國,大事也;伐邑,小事也。城,地道上承而外捍也。復于隍,則不上承、不外捍矣。墉,捍外以保內也,自下之高者也。二簋,陰象也。門,陰象也。戶,陽象也。《易》曰:「猶未離其類也,故稱血焉。」《易》象之大概,見於乾坤之說,推而長之,則凡《易》之象可不疑矣。棟,室壁之所恃也。野,空曠也。同人於野,無適莫也。龍戰於野,無君臣也。邑,有事之地也,趣時而為之者也。郊,遠乎有事之地。次,師旅之安舍也。巷,出門庭之未易道也。自牖,自幽以即明也。婚媾,內外之合也。鄰,比己者也。妻,配也。王母,幽以遠也,以父為陽,以母為幽也;以母為近,則王母為遠也。妣,以順配祖者也。臣,以順承君者也。考,父之有成德之稱也。長子,一也;弟子,不一也。僕,卑以順也。童,未有與也。婦,一乎順者也。妾,配之不正者也。士,未成夫之辭也。女,未成婦之辭也。娣,女歸而不得正配者也。衣,上飾也。衣如,所以窒隙也。裳,下之飾也。鞶帶,在下體之上而以柔為飾也。袂,體乎衣者也。囊,所以畜物也。茀,所以蔽車也。履,踐下而承上也。履,上道也。載,下道也。不可,甚乎不利也。可,其為利僅也。有凶,不必凶而凶在其中也。有厲,不必厲而厲在其中也。有悔,不必悔而悔在其中也。

剛柔始交而難生,動乎險中,故曰:「雲雷《屯》。」屯已大亨,則雷雨之動滿盈,而為《解》,故曰「雷雨作,《解》」,「動而免乎險,《解》」。山下有險,非險在前也,可往而止焉,必蒙者也,故為《蒙》。《蹇》,則險在前者也,險在前則不可以往,故為《蹇》。《彖》曰:「見險而能止,知矣哉。」知者,反乎蒙者也。《需》,亦險在前也,其不為《乾》健而進也,非若《艮》之止也,非《坎》之所能陷也,待時而進耳,故為《需》。柔得位而上下應之,小者之畜也。小者畜,則其畜亦小矣,故為《小畜》。以小而畜大,非柔之中也。柔得位而不中,不中而上下應之,《小畜》之道也。能止健,大者之畜也。大者畜,則其畜亦大矣,故為《大畜》。四陽過二陰,而陽得中,故為《大過》。《大過》者,大者過也。大者過則亦事大過越也。四陰過二陽,而陰得中,故為《小過》。《小過》者,小者過也。小者過,則亦事之小過越者耳。《大有》,能有大者也,大者應之也;柔得尊位,大有者也。《同人》,同乎人者也,柔得位、得中而應乎《乾》者也。巽而麗乎內,故為《家人》;止而麗乎外,故為《旅》。少男長女必惑,山下有風必撓。蠱者,撓惑之名也,為天下之蠱者事也,故為《蠱》。少女少男,男下女上,故為《咸》。咸者,交感之名也。長男長女,男上女下,故為《恆》。妬陰遇陽,故為《姤》。陽决陰,故為《夬》。柔履剛,故為《履》。履,禮也。禮者,以柔履剛者也。剛應順而以動,故為《豫》。上下交,故為《泰》;不交,故為《否》。以剛中為主而下順從,故為《比》。順而止,故為《謙》。動而說,故為《隨》。大者在上,故為《觀》。大者壯,故為《大壯》。剛浸長以臨柔,故為《臨》。臨者,大臨小之名,故曰「臨者大也」。柔來文剛,分剛上而文柔,故為《賁》。柔變剛為《剝》。剝者,消爛之名也。剝窮上而剛反,故曰《復》。復者,反而得其所之名也。天下雷行,物應之,故為《無妄》。雷之感物,物之所以應,無妄者也。剛退,故為《遁》。明入地中,故為《明夷》。明者,傷於暗之名也,文王與紂當其象矣。以爻考之,自三以下,周象也;自四以上,殷象也。明出地上,《晉》,臣進之象卦也。明出地上,則方晝而未至乎中,中則照天下。晝則進之盛而不亢乎王者也。損上益下,主於自損者也,故為《益》;損下益上,主於自益者也,故為《損》。《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凡女卦皆受《損》者也,凡男卦皆受《益》者也。損上益下,損下益上,此之謂也。巽乎水而上水,故為《井》。以木巽火,故為《鼎》。明以動,故為《豐》。豐者,光明盛大之卦也。剛上下而實在其間,頤中有物之象也。頤中有物必噬,噬則合矣,故為《噬嗑》。嗑者,有間而通之之卦也。上險下說,說以行險,故為《節》。柔在內而剛得中,說而巽,故為《中孚》。柔亦在內,可謂對矣。《中孚》者,至誠之卦也;《無妄》,則不妄而已。一陽陷於二陰,故為《坎》。坎者,陷也;內明,水象也。一陰麗於二陽,故為《離》。離,麗也;外明,火象也。水之為物,陷者也;火之為物,麗者也。推此,則《震》、《巽》、《艮》、《兌》可以類知之也。上火下澤,《睽》。睽者,不合之名也,二女之卦也。火在水上,《未濟》。未濟者,有濟之道也,男女之卦也。水上火下,男女相逮之卦也,故為《既濟》。澤上火下,二女不相得之卦也,故為《革》。不相得而相違,革之所以生也。以眾行險,故為《師》。上剛而下險,險而健,故為《訟》。上動而下止,止而動,故為《頤》。止而動,頤之道也。上說而下順,故為《萃》。上巽而下險,險而巽,故為《渙》。渙者,離散之名也。巽而免乎險,則不蹇不困,下雖險,上巽而不健,則不訟,故為渙而已。困則剛見掩者也,在難中者也,不可以不動矣。《蹇》,則難在前者也,不可以往而已,故《彖》曰「利西南」也。順而巽,其進也孰禦焉?故為《升》。止而巽,有止之道,故為《漸》。《歸妹》者,歸女之卦也。妹,少女也;少女為主於內,故曰歸妹。歸妹,女歸之以其時也,故曰「動而說,所以為歸妹」也。陽在下,則動而進,故為《震》。進在陰上,已得其所則止,故為《艮》。內柔伏,故為《巽》;外柔見,故為《兌》。此其文皆在《繫辭》,或《彖》《繫》所不言,以其所言反求其所不言,則知其所以然也。

孔子曰:「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圖必出於河而洛不謂之圖,書必出於洛而河不謂之書者,我知之矣,圖以示天道,書以示人道故也。蓋通於天者河,而圖者以象言也。成象之謂天,故使龍負之,而其出在於河;龍善變,而尚變者天道也。中於地者洛,而書者以法言也。效法之謂人,故使龜負之,而其出在於洛;龜善占,而尚占者人道也。此天地自然之意,而聖人於《易》所以則之者也。

以賢治不肖,以貴治賤,古之道也。所謂貴者,何也?公卿、大夫是也。所謂賤者,何也?士、庶人是也。同是人也,或為公卿,或為士,何也?為其不能公卿也,故使之為士;為其賢於士也,故使之為公卿。此所謂以賢治不肖,以貴治賤也。

今之諫官者,天子之所謂士也,其貴,則天子之三公也。惟三公以安危治亂存亡之故,無所不任其責,至於一官之廢,一事之不得,無所不當言。故其位在卿大夫之上,所以貴之也。其道德必稱其位,所謂以賢也。至士則不然,修一官而百官之廢不可以預也,守一事而百事之失可以毋言也。稱其德,副其材,而命之以位也。循其名,傃其分,以事其上而不敢過也。此君臣之分也,上下之道也。今命之以士,而責之以三公,士之位而受三公之責,非古之道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正名也者,所以正分也。然且為之,非所謂正名也。身不能正名,而可以正天下之名者,未之有也。

蚳蛙為士師,孟子曰:「似也,為其可以言也。」蛙諫於王而不用,致為臣而去。孟子曰:「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然則有官守者莫不有言責,有言責者莫不有官守,士師之諫於王是也。其諫也,蓋以其官而已矣,是古之道也。古者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其或不能諫,謂之不恭,則有常刑。蓋自公卿至於百工,各以其職諫,則君孰與為不善?自公卿至於百工,皆失其職,以阿上之所好,則諫官者,乃天子之所謂士耳,吾未見其能為也。

待之以輕而要之以重,非所以使臣之道也。其待己也輕而取重任焉,非所以事君之道也。不得已,若唐之太宗,庶乎其或可也。雖然,有道而知命者,果以為可乎?未之能處也。唐太宗之時,所謂諫官者,與丞弼俱進於前,故一言之謬,一事之失,可救之於將然,不使其命已布於天下,然後從而爭之也。君不失其所以為君,臣不失其所以為臣,其亦庶乎其近古也。今也上之所欲為,丞弼所以言於上,皆不得而知也。及其命之已出,然後從而爭之。上聽之而改,則是士制命而君聽也;不聽而遂行,則是臣不得其言而君恥過也。臣不得其言,士制命而君聽。二者,上下所以相悖而否亂之勢也。然且為之,其亦不知其道矣。及其諄諄而不用,然後知道之不行,其亦辨之晚矣。或曰:「《周官》之師氏、保氏、司徒之屬,而大夫之秩也。」曰:嘗聞周公為師,而召公為保矣,《周官》則未之學也。

事有出於千世之前,聖賢辯之甚詳而明,然後世不深考之,因以偏見獨識,遂以為說,既失其本,而學士大夫共守之不為變者,蓋有之矣,伯夷是已。

夫伯夷,古之論有孔子、孟子焉。以孔、孟之可信而又辯之反復不一,是愈益可信也。孔子曰:「不念舊惡,求仁而得仁,餓於首陽之下,逸民也。」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不立惡人之朝,避紂居北海之濱,目不視惡色,不事不肖,百世之師也。」故孔、孟皆以伯夷遭紂之惡,不念以怨,不忍事之,以求其仁,餓而避,不自降辱,以待天下之清,而號為聖人耳。

然則司馬遷以為武王伐紂,伯夷叩馬而諫,天下宗周,而恥之,義不食周粟,而為《采薇》之歌。韓子因之,亦為之頌,以為微二子,亂臣賊子接跡於後世,是大不然也。

夫商衰而紂以不仁殘天下,天下孰不病紂?而尤者,伯夷也。嘗與太公聞西伯善養老,則往歸焉。當是之時,欲夷紂者,二人之心,豈有異邪?及武王一奮,太公相之,遂出元元於塗炭之中,伯夷乃不與,何哉?蓋二老所謂天下之大老,行年八十餘,而春秋固已高矣。自海濱而趨文王之都,計亦數千里之遠,文王之興,以至武王之世,歲亦不下十數,豈伯夷欲歸西伯而志不遂,乃死於北海邪?抑來而死於道路邪?抑其至文王之都而不足以及武王之世而死邪?如果而言伯夷,其亦理有不存者也。

且武王倡大義於天下,太公相而成之,而獨以為非,豈伯夷乎?天下之道二,仁與不仁也。紂之為君,不仁也;武王之為君,仁也。伯夷固不事不仁之紂以待仁,而後出武王之仁焉,又不事之,則伯夷何處乎?

余故曰:聖賢辯之甚明,而後世偏見獨識者之失其本也。嗚呼,使伯夷之不死,以及武王之時,其烈豈獨太公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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