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潁翁續藁
卷四
作者:南公轍
1822年
卷五

惠慶宮喪服制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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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我先大王。於不貳本之義。守之甚嚴。觀於卽阼後綸音宮園儀。可以仰度。而至於盡倫盡情處。極其崇奉而盡其精微。此臣之所嘗逮事而仰覩者也。今此惠慶宮服制。乃是邦家創有之變禮。而謹按程子以爲爲人後者。謂其所後爲父母。而謂所生爲伯叔父母。然其所生之義。至尊至大。雖當專意於正統。豈得盡絶于私恩。遂以不杖朞。爲通上下報與降之精義。本生父母之服旣如此。則爲人後者之子之服本生。亦合隨而遞降。此是先儒先正之論。然而以臣學識之謏淺。尤於禮意。素所茫昧。惟在博詢詳攷而處之。爲人後者之子之服云云。此是尤菴諸賢之說。見禮疑類輯。

王世子冠禮時。以宗姓議定主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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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三加。以宗親中屬尊者主其事。此是典禮之不可闕者也。今此聖敎。以承聆於昔日者。誕降十行。諄複懇惻。盖緣事勢之不可無變通。而第念中國之制。天子之別子始封於國。始封者之嫡子相承爲國。非有罪嗣絶。則無國除之法。而我朝則限以四代。豈侯邦之禮有等限而然耶。祖宗朝屢百年已成之憲。有難輕議濶狹。而先朝燕閒之敎雖如此。其後終未有成命。則難愼鄭重之微意。亦有可以仰認者矣。今番收議命下之後。得聞禮曹判書李晩秀之言。則洛川君立後之論。實合聖朝敦親繼絶之義。莫重盛禮。可以代南延而參班。其說儘有可據。而以臣謏淺之見。無以指一仰對。惟在自上裁處之如何矣。

冠禮時。以宗姓議定主人第二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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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於頃日獻議。以惟聖制禮。惟王作法之意仰陳矣。事到不得不變通處。雖已成之憲。或有時濶狹。李彥植旣與他宗姓有異。當國家莫大之慶禮。爲行主人之事。加以君爵。於禮於法。恐未爲不可。旣以封君。則依都正世授之例。卽先正已定之論。自當世世相襲。而至於宗正卿云云。開元禮。雖有皇太子冠。卿爲主人之文。然而中國與我朝之官制各異。宗正之名。自秦漢有之。歷代相因。其掌親屬敍九族統皇族。似宗親府。其後兼修玉牒名籍。而宋自煕寧以後。又以他姓知承事。或以朝臣中知制誥。充修玉牒官。此則如宗簿寺。大抵宗正寺之兼任修牒。雖詳於宗簿。而論其建官本意。則乃是宗室之府。惟宗親府可以比擬。若以聖敎中孰便言之。則彥植之封君。爲較便於宗簿提擧之引。而同宗正卿。謏寡之見。不敢的對。致有屢詢之命。尤增惶恐。

追奪罪人閔弘燮不宜罷養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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隄防自隄防。倫理自倫理。閔氏家罷養事。其時故相之論。臣亦曾聞之矣。禮堂回啓中。閔弘燮則還其已罷之養。膺顯則歸其本生之宗云者。無害於義理之嚴。實合於禮律之正。惟在博詢上裁之如何。而大抵爲人後者。便與所生無異。不幸人家有罪犯之至重者。則罷養一欵。無難上籲。由前由後。比比有之。此多出於禍福利害之私。而傷風敗俗。誠非細故。今因上言事端。宜著令式。除非忠賢功勳嫡派之朝家爲軫其祀。公議所同。自上特許移罷者外。自本家擅自來籲。欲易已定之天倫者。飭令所司一切禁斷。勿爲聽施。則有光風敎。宜不淺尠。愚昧之見。敢此附陳。

健陵遷奉當否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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卽伏見領敦寧金祖淳上疏之下于廷者。此乃二十年來卿士大夫及術士輿人之論。是所謂一國之言也。特以事體至重至大。未有一陳於殿下之前者。而齎欝悚悶。厥惟久矣。朱子之議阜陵狀。明白正大。非如堪輿家風水傅會之說。而只以道理經法。爲萬世葬君父者之表準。使朱子之言不信則已。不然則今日廷臣。夫豈有異議哉。且健陵宅兆之初非先王平日之所完定。領敦䟽中。已爲備陳。而聖批又以大行大妃以是大憂爲敎。今當愼終之日。斷自宸衷而行之。則此實爲遵慈旨循羣情之道。而亦有光於聖孝矣。

遷陵時路祭設行當否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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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通典。宋庾蔚之云若移喪遠葬。則有祖奠遣奠。丘氏儀節及備要改葬條。皆無祖奠遣奠。盖改葬無祖奠遣奠。自是古禮。若不遠葬則無祖遣等祭。尤可推知。而邦禮與士禮有異。遣奠等儀節。雖有我朝已行之禮。路祭則似不必行之於近地移奉之時矣。寧陵長陵顯隆園遷奉時。皆行路祭。惟穆陵遷奉時。不行路祭。久遠之事。雖未敢詳知。而此必因局內密邇之地故也。今此健陵遷奉地是局內。相距至近。倣用穆陵舊例。不設路祭。恐合於禮意。而以臣謏淺之見。不敢質言仰對。惟在博詢而處之。

二陵遷奉合祔時服緦服衰當否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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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小記。父母之喪偕。其葬服斬衰。註葬母服斬。從重也。以父未葬。不敢變服也。我東諸儒賢言母喪中改葬父之禮。比類於經文。皆以父服爲重。曰緦雖輕服。本是斬衰之餘。亦有三年之體。此不可以凡緦比而同之。改葬考當服緦。又曰。若非合葬。則葬時各服其服無疑。惟文正公宋時烈言齊衰重於緬緦。服齊稍爲可據。又於答人之問。以爲雖同時下棺。下棺亦奪情之事。故先輕後重之說。終爲定論。若然則此時尙是父未葬。何可變服耶。且雖當變服。然頃刻之間。旋脫旋服於蒼皇之際。豈成擧措耶。須以不變重緦爲正。文正雖有服齊有據之說。而畢竟以緬緦爲定。於此可知矣。禮莫嚴於尊尊。故諸儒賢之說。皆以改葬緦服爲重。王朝禮與士禮。雖有不同者。而亦有不可不同者。此當爲今日遵據之確論。且新喪舊喪。各服其服。固無可疑。然而下棺若在同時。則旋脫旋着。不成擧措。從緦從齊。不可不歸一。而臣於禮節。素無講究。詢問之下。實無以指的仰對。惟在博考裁處之如何矣。

因詢問。請遣使辨四大臣受誣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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誣獄搆成之時有奏文。誣案昭雪之後無奏文。彼中之有此等文字。專由於此也。使其書終若流傳而不改。則不但四臣精忠大節。無以暴白於天下。我景廟曁英廟之授受光明。建而不悖。俟而不惑之義理。一有訛誤。幾乎斁絶。興言及此。痛心奈何。兩朝聖慮。若知今日之有此書。則辨明之擧。寧或鄭重。臣則以宰臣疏請。謂有深遠之慮矣。

陳奏使回還後告廟當否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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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价竣還。誣奏句語之載在通考者。今得刊正。四臣建天地不悖之純忠大節。幾晦而復明於天下。當時羣兇讐視義理。屠戮忠良之罪。如魑魅之終莫逃其情狀。天理有不可誣矣。大抵此事。遡本而論。則關係於建儲之大義。而只就彼中冊子而言之。則但書四臣之名。而無上及之事。日前聖敎中與直爲所重有異。誠爲至當矣。有事則告。禮則有之。而宗廟之禮。至重且大。上告一款。臣則存十分審愼之意。有不敢遽然仰請。而見識謏淺。無以自信。惟望博詢而裁處。至於四臣致侑。臣亦以爲甚好矣。

書誥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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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退之嘗苦儀禮難讀。余則苦周誥難讀。退之亦豈不曰殷盤周誥。佶屈聱牙乎。尙書誥體。凡若干編。如梓材,多士,多方立政之類。文理尤不相續。其甚者必錯簡闕文也。典謨可解。誥命不可解。余意書經。偏多散佚。少時與一二同志。妄加箚疑。名曰書誥正。盖孔壁所藏尙書。皆科斗古文。歲久多缺。且伏生時年八十餘老耄人也。其誦傳者。無恠乎十亡二三。雖賴羣儒修補弊破。而至其文理之最難讀者。付之錯簡闕文。存其疑而不甚解可也。欲甚解則反有害於經也。自遭秦火。學者衛經之道甚備。專門與明經之科。皆寓深遠慮患之意也。近世明經科。專尙口讀。或言其當罷。今專門心得之學。旣不能得。並與口讀而無之。則經幾何不亡也。伏生亦當時口讀之士也。一伏生之功。尙能使不傳之經傳之。若有衆伏生。則所謂錯簡闕文。不至若是之甚。故曰明經科不可廢也。

著菴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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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轍先君子。旣致政家居。故參議著菴兪公。時以進士。抱刺立門外請謁曰。某於先生。有山斗之仰久矣。顧布衣不敢跡宰相之庭。今先生懸車退朝。某見之無嫌。先君子亟迎見之。公狀貌魁梧。眞博茂君子也。數語後。命酒飮至醉。罄其全書使讀之。公起而曰。盛矣富哉。百官倉廩。不肥不寒。會其有醇道在斯矣。始公爲文。患蹇澀。先君子勸讀戰國策。公讀戰國策旣熟。覺奔放不可禦矣。先君子又勸讀檀弓。公讀檀弓。其文益簡切無支言。公自以有文章知遇。故其祭先君子文中余曰公師。公曰汝友者。眞實錄也。公少好諸子家言。玉溪金公純澤嘗語公轍曰。著菴喜諸子文章雖好。醇則或未也。其後公轍以玉溪語。質於醇菴吳公載純。仍言著菴近頗專意爲性理之書。醇菴聞而喜曰。吾亦嘗勉以斂華就實。然則其文當益善。玉溪,醇菴。皆公所從游者。而時玉溪已卒。未及見公晩年著作。爲可恨也。竊嘗論文章有二道。尙辭者務爲新奇宏肆。以炫耀一世。其病在夸。主理者或失之腐。取先儒之𦵩魄哇肉。以爲脯醴。此所謂學究文耳。太史公以天縱之才。歷敍黃帝。至太初二千四百年之事。號稱良史。而其上黃老賤仁義。與以孔子列之世家者。多舛於大道。蘇氏父子議論。馳騁浩汗。辨天下古今之變。而終未免縱橫家習氣。若此類多見斥於程朱之門。惟昌黎韓子。行之乎仁義之途。游之乎詩書之源。其言藹如也。故譚文者。獨稱韓子爲因文悟道。作者之難。盖如是矣。觀公之集者。不知有初晩之別。則非所以知公也。文章之根柢。在乎載道而明理。然聖人亦曰言之不文。行之不遠。公之文。能卓然成一家。而竟以經傳爲歸。發於言者。皆篤實而可傳。夫辭華而理實者。此乃天下之至文也。公爲諸子而不離於道。從事性理之書而不嗇于文。公庶幾由文而適於道者耶。公不偶時。嘗屈首爲州郡。而所至皆風流在人。談辯橫竪。必依於名義。未嘗循人爲訾笑。非公事。不一造公卿貴人之門。年至八十。其行益翛然不汚。爲長德名流。今其集將付剞劂。而嗣子晦柱。以先契之重。請公轍爲序。世之人。皆知公文章之美。而至辭理俱備。卒返爲儒者之作。則公轍可以能言之。且以爲公不但傳之以文。當以人而傳文。

高麗名臣傳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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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有二法。凡人之善惡悉書之者。紀傳與編年是已。名臣錄。自宋始作。而只擧其言行之善者。以傳其人。兼以詔後世。此亦不可廢也。我東士大夫於經史百家。號稱淹博者。問三國高麗之事。畧不能道。譬如人不習世譜與先代故實。雖其取資談辯。而忽近騖遠。固陋已甚。余嘗病之。高麗史。亦有紀傳編年。而剞劂年久。板多刓缺。其在藏書故家者。類皆脫落難考。今幾與無史等。余於數十年前。就舊本抄出名臣事行之不可終泯者。編爲列傳。竊嘗論高麗五百年之間。人材輩出。有以德量經綸紀在相府。有以言議諫諍顯於臺省。有以經術文章著於儒林文苑。雖不可比議於中朝。而海外諸蕃之所未有也。盖自太祖統合三韓。豪傑並起。攀龍附鳳。功烈爛然可稱。中世多故。內外交亂。干戈無日不興。時則有謀臣猛將之當其變者。是皆有衛國之誠庇民之志。貞固幹事之材。發而不可禦之勇。久而不可回之力。得以成確然之效。論其人物於始終。當以將材爲最盛。迨夫天命有歸。邦祚已墮。雖有忠智之士竭誠而扶持。慟哭流涕而陳之。竟無以搘將傾之廈。絙旣沉之鼎。則或相率而隱淪自靖。或蹈白刃。視死如歸。於是乎三仁者未必專美於有殷。若此而遂使湮沒無傳。則非君子之心也。余之爲此書。只據舊史。選而不作。間或刪其繁冗。參攷野乘記聞而添入者亦有之。著書者貴簡。簡則傳。傳亦能久。夫善讀書者。在發人之所不言。而補其未備。持循通變。參互而兩見之。則此非史而亦史也。于以攷一代之治亂得失。如一臠而知全鼎。庶有可取也。自古創業之初。皆能積德累仁。撥亂反正。以基磐泰鞏固之業。而後世守成之主。率無大有爲之志。能以智力爭城畧地。而不知治天下之本。在於禮樂刑政之得其正。故人材雖或多出。而用之則僅能救時。不用則敗亡隨之。高麗之失。亶在於斯。嗚呼。此後之爲人君者。所當鑒戒。而有志之士。所爲掩卷太息者也。以圃隱鄭文忠公。列之道學。又得吉冶隱諸賢及杜門洞事迹之散佚者。列之逸民。所以正前史之謬而兼以補其闕也。摠而名之曰名臣傳。凡十二編。

坐勝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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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十七年。余以關東之節。將赴原州。路由南漢時。今右相金公來治分司。夜將闌。登將臺置酒。地主幕府聚集旣衆。華燈晶熒。絲竹迭奏。余旣周覽山川之勝勢。顧而語客曰。當淸人之圍我也。金文正之慷慨裂降書。卽此地也。執三學士。出送北門者。亦此地也。當時君子進而不得行其志。退亦無潔身之所。在易爲天地閉之時也。而今余與客。生於昇平閒暇之日。登臨賞眺。擧一觴相屬。豈非幸耶。嗟夫。丁丑正月之事。聖人之權。出於不得已也。車駕出城。百官軍民。仰天涕泣。而不能加一矢發一策。何其悲也。豈本其强弱之勢異歟。抑恃其必勝之險。而伈伈逸豫。不爲之備歟。勝敗存亡之際。雖曰氣數。多繇人事。此忠臣志士所以流連太息。而金繒之走鴨水。今且二百年矣。太學士斗室沈公。留守是邦。政旣成。凡廨宇之頹廢者。謀廓然新作之。旣又得一區而樂之。蠲薉刜翳。崇傾决淤。遂建堂其上。而扁之曰坐勝。盖取安坐不可勝之義。而觀於公之記。乃反以坐領形勝。得自詑於聖世之榮遇何也。南漢在廣州。阻漢水控嶺湖。國家常視以緩急可恃。而今其俗安於休養。樂生送死。不復知前日之耻。公以文章重望。出而養閒。顧不以職事爲卑。思欲平糶糴選軍實。以至恤隱聽獄。期無一事之因循。固知公能安不忘危。而名堂而詑榮者。亦其偶耳。然爲政而不尙敎化。則山谿之險。人民之衆。不可以自固。公若留意於此。士民之遊惰者。使皆務農桑習詩書。耻爲他業。激勸將吏。導以忠勇。漸易其錢刀駔儈之術。一州之人。皆知有親上事長之義。則余必知其不戰而可常勝也。夫然後時與士大夫過賓。遊讌賦詩。安此豐年之樂。而宣上恩德。亦留守之事也。羊叔子旣去。而襄人思之不已者。以其風流餘韻。被於江漢。而功烈之入人者。亦深矣。遂書此爲記。以答公之請。

四仙亭重修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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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郡有三日浦。浦上有四仙亭。古稱四仙來遊凡三日而返故云。亭久頹廢。尹侯匡烈來莅是邦。每登臨歎息。而顧事鉅力緜。會有大鯨浮出海上。吏民競來賀言得其直。可償官債之什一。侯曰。噫亭之修。殆有時焉。吾何有。遂散賣得數百金。又捐廩俸若干。重理之。於是民不知役。而亭復突兀焉。前二十年。余登斯亭。與客飮酒。時維九月。楓菊方濃。湖水漾碧。魚鳥翔泳。黃犢烏犍。散牧堤岸。或齧或飮。屋瓦望見松樹間。隱然有畫圖意。至夜月明。牽野航浮中流。天水浩蕩。上下無際。浮光靜影。躍金沉璧。若有笙鶴聲戛過碧落。而杳不能追其跡也。余歌曰。扁舟容與兮弄雲月。玉珮珊珊兮在天末。客曰。汎舟之遊樂乎。余曰。余平生喜舟遊。而尤愛此湖平衍十里。四山周匝。駭浪不起。行而無牽。止而無柅。彼駕長風破萬里浪者。豈不快哉。而不如吾與子終日翺翔乎安流之中矣。又歌曰。銀河欲墮兮山蒼蒼。洞庭無波兮吾徜徉。持盃高詠。不知酒之覆衣袪。今者尹侯乃來。求記于余。余與侯說疇昔遊事。仍念余縻官于朝。不得遠歸江湖。雖幸他日得遂初志。顧病且衰。馬首不可以復東矣。遂悵然久之。然而居廊廟則憂其民。處江湖則憂其君。余嘗慕范文正之言。以爲君子進退皆憂。然則江湖亦何樂耶。春秋之世。以橋梁亭舘之修毁。覘人之國。侯可謂無位而功利施人者也。是爲記。

不可諼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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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居廣州。庭前有竹樹數十本。可肩而摩挲。水面風來。其聲鏘鏘瑟瑟。如戛玉鳴琴。山上月出。其影扶疎。一竿而有萬尺之勢。余每吟詩其下。始則欣然而樂。終覺其幽爽淸絶。消遣俗慮也。今樂齋李判書。卽始興鄕居。伐竹爲亭。是竹之不幸。而苟無淸聲疎影。直與凡木等。豈復竹乎。後見其名扁。乃知公竊有取乎詩人所咏切磋琢磨之工。與學問自修之事。然則公不求竹於聲影之間。而欲求竹之德而自勉也。彼華陽巾鶴氅衣。圍棋投壺。王翰林之記。反見其浮夸少實。而余之昔所樂之者。亦淺之知竹也。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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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元孺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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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病在郊。我出龍山。相距十里。一棹往還。今夏相邀。公來遲遲。詩以徂請。曰我無思。如公喜遊。如公嗜詩。胡遽衰倦。固爲公危。余齒差長。病則同憐。那意一夕。余後公先。維公之行。如玉無瑕。孤澹寡慾。直而不頗。亦其詞華。世孰公多。公之在朝。雖少功蹟。知與不知。聞訃皆惜。盖其所存。自貌而獲。壽耶位耶。何慕何喜。如蟬有蛻。要之一死。千駟雖榮。無德則耻。爲此悲者。淺之知耳。曾與商確。公所唯唯。今來侑辭。公應莞爾。

祭李判書魯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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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年月日。戚從宜陽南公轍。力疾爲文。遣人遙告于近故大宗伯奎章閣學士李公君受之靈。公訃自西。余時赴朝。卿士輿儓。愕然相咷。咸曰今世。失賢宰相。公何所修。得玆人望。惟公姿性恬靜。䂓模簡潔。謹守家聲。循蹈禮律。智思過人。文學超世。未及究用。掌王之制。鼎茵虛右。將有所待。胡不永年。時運之否。人之方惜。死踰鍾鼎。考公終始。如水之瀅。與我相知。匪貌而心。自浿返柩。哭未躬臨。結轖爲恨。如負平生。倩人侑奠。言不勝情。嗚呼哀哉。尙饗。

言行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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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府君言行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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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君姓南。諱有容。字德哉。少號少華山人。晩號䨓淵。景宗元年進士。英宗十六年及第。官刑曹判書大提學致仕。後用子貴。贈議政府領議政世子師。諡文淸。

府君方生。有氣覆屋上。其光赤。考贊成公嘗語府君曰。吾祖文憲公之生也。有赤氣之瑞。爾其勉之。

幼時頗遲鈍。伯氏太華先生齒先二歲。性穎悟夙就。學書輒曉文義。長者專課伯氏。而令府君從傍聽之。一日長者見府君作壁間畫虎詩。曰此遠大器也。遂敎之書。

年十四五。通論孟詩書。尤喜讀太史公書。時下筆爲文。菀然有古作者風。

携文謁陶菴李先生于寒泉書社。先生與之語。大加稱賞。仍勉以聖人之學。又曰。南君氣像淸遠。必有晩節可觀也。後以書疏往復。期望甚重。

少時與李文簡公天輔,吳文穆公瑗,黃文景公景源治文章。交遊之盛。一代稱之。其後府君與諸公。相繼登朝。俱主文盟。皆有文集傳于世。

監永春。憫士貿貿。作縣學敎條。使皆入校肄業。又捐廩俸。名曰贍學錢。取息爲養士之資。永春學校之政興。自府君始。其法至今遵行。縣之人士。久猶愛慕。相與立祠而俎豆之。

時以匹馬。出遊四郡山水。吳月谷,黃江漢兩公。皆來會飮酒唱酬。窮日夜不厭。府君每言吾平生多遊佳山水。而最得意在四郡。晩年又入金剛山。逍遙若干日而歸。

英宗庚申秋。謁聖試士。府君擢丙科。時上手自拆榜。及呼名。諸試官及侍衛之士。皆動色相顧曰。文衡出矣。上微聞其語。後數日。命選湖堂。大提學月谷吳公瑗。久不膺命。或問其故。吳公曰。顧今朝士中文學第一流。只有南某及李天輔二人。此皆吾平生切友。末路嘵嘵。必有循私之謗。吾之不卽抄啓。盖有鄭重趑趄之意也。丙寅。黎湖朴公弼周。造朝上疏論景廟有疾。羣兇壅蔽之罪。仍請首揭大訓。頒示中外。趙顯命,朴文秀入對請禁言景廟有疾時事。仍斥朴公。朴公蒼皇去國。時朴公爲吏判。務引進善類。挽回世道。欲以府君擬藝文應敎。此說傳播於世。趙朴諸人。聞而惡之。兼托大訓而斥逐儒賢。時論惜之。

爲司諫院正言時。上新頒大訓于中外。府君上疏極言時政得失。仍曰。大訓新頒。朝象由是而少靖。國論由是而粗定。然而難回者世道也。無窮者義理也。願殿下勿以少靖粗定。而遂忽其長慮焉。上以示大臣。宋寅明,趙顯命等以爲此不滿大訓而言。在易爲履霜之漸。遂激上怒。初命竄旌義。後改海南。未幾宥還。久不收敍。上命行館錄。元輔金公在魯言昔蘇軾有疾。歐陽脩請退試期。臣謂館錄宜待南某給牒。上命給牒。及選本館都堂。府君俱居準點。後上因言者忤旨。謂以黨論之如此。皆由名類之釀成也。削府君名於錄中。旋又復錄。府君以削名錄中爲不安。久不行公於玉署之職。迫然後乃出。

在三司。遇有可言。極言竭論。盡忠不諱。奏疏皆在文集中。

丁卯。上命罷生進壯元擇其門望之法。府君言其不當罷。上命罷職。言雖不行。士論韙之。

乞養得忠州。因大臣言。內移東宮講官。仍命久任。府君上䟽論蒙養身敎之方。仍請書筵講保傅傳。

三司發啓請兇魁李光佐,趙泰億追奪官爵。都憲李宗城上疏營護。府君以承旨。陳啓嚴斥。上以府君爲黨習。下責敎而不之罪也。

府君嘗嚴於消長淑慝之辨。而不爲矯激已甚之論。每言義理當固守不撓。而心中不存枳人害人之心。然後可以爲持論公平之君子也。自蕩平之論行。上知府君必不刓方就圓以趍時好。旣通亞三銓之後。多年靳點。然府君只欲明忠邪是非而已。至於宰物。其平如衡。無心於輕重。而上猶未及盡察也。

其爲大司成也。敎養有術。士多有聳動興起者。

壬申。上幸潛邸。止輿門外。下小紙諭以傳禪之意。府君以摠管在侍衛進諫。且曰臣未承收還之命。則不敢退矣。上曰。予旣禀大妃而來。且予之此心已久矣。此宰臣予嘗難之。然今日雖卿不能回予心。府君又曰。殿下此位。受之於先大王。慈殿豈可許之乎。惟願亟收成命。上不聽。因經宿不還。旣而上得仁元大妃諺札還宮。事乃已。

元孫三歲。始講小學。府君以輔養官。又授師傅之任。三日一進見尊賢閣。初府君以母老乞郡。上特留府君。調從子公弼守令養老。府君嘗入對。元孫侍立。敎曰。元孫德性漸長。此卿之功也。文章人或能之。而資禀之端粹如卿者。豈易得哉。遂賜虎皮曰。今賜卿臯比。欲令知師道之尊。非爲卿也。爲宗社也。上仍流涕。府君備陳輔導儲嗣之道。後又進八箴于東宮。以勉睿德。東宮置諸座右。常目披覽焉。

上每親臨考試。諸試官或於取捨。有相持未决者。則上輒顧謂府君曰。卿須以一言定之。聞者咸曰。不但公有文鑑。其心之公正。素爲上信重而然。

府君每自誦曰。聖人之道。無古今皆可行。外是而言治者僞也。自事君從政。用舍詞命。皆欲其一出於正。未嘗以得失禍福動其心。

戊寅。拜大提學。鄭翬良挾主家。圖爲文衡。人皆言公薦代。不擧翬良。則禍且不測。府君竟以李公存中應薦。上以墨抹存中名。黜補府君于蔚山。

自蔚山還。上意猶未解。又坐違試牌。謫鐵原。一日上謂世孫曰。汝思師傅乎。曰思之。上曰。師傅何以敎汝。對曰。師傅嘗見頭容不直。仍擧九容而戒之故改之。上笑曰。汝之師傅。果善敎矣。未幾赦還。

府君旣不安于朝。時又有戚里大臣之擅國政者。不悅於府君。雖外爲引重。而實有枳之之跡。府君怡然不以介意。屢求外出爲西北州府。亦未嘗久居焉。

年七十。乞致仕得許。上親臨宣麻。又賜詩以寵之。王世孫召見問爲學之方。仍宣饌。

府君嘗撰明書正綱。起自洪武訖永曆。以寓春秋尊攘之法。會命修明史。諸臣多言府君所撰正綱之書。紀載簡而書法謹。宜刊行。上入其書。命近臣讀奏。至弘光紀帝在南都。上驚曰。此必生事於國家。亟命洗草。用李仕魯書殺事。罷職。

李玄錫撰明史編年。止於崇禎。以弘光以下三帝爲附編。至是。上命以玄錫書刊行。一日府君召見便殿。上問明史改撰。卿意何如。府君對曰。皇明史。誠恐永絶於今世。賴聖慮深遠。特命改撰。實天下萬世之幸。然宋末帝昺在崖海舟中。而史與正統。弘光以下三帝。立國江南。一時忠義之士悉奉正朔。今以附編下比僭國。則恐非夫子正名之意也。天道不以陰盛而不生其陽。人道不以勢窮而不立其義。臣謂李玄錫之書。雖不作可也。上久之不答。及退。顧謂筵臣曰。久不見南某。顔貌雖老。雅意尙存矣。

府君雖以科目進身。而立朝事君。皆操儒術。進退不以尺寸枉其守。上雖未盡其用。而終始禮待之。

考贊成公高介。人少有當其意者。而特賢重府君。每事必詢而後行。

幼失所恃。爲終身之慟。當祭而哭。哀動傍人。

敎子孫。不以愛而弛其嚴。見有過。不施榎楚。但以莊色示意。改然後乃解。

親戚不以遠近。而皆推誠以待。故舊不以窮達而異視之。

平生簡交遊。與太華先生兄弟而爲知己。吳月谷,尹臨齋心衡二公。最爲會心友。喜爲文酒山水之遊。

酒戶甚寬。而逢塲每存及亂之戒。未嘗大醉。

居官淸簡。先以色拒人於非義。故干謁亦屛絶。

家甚貧。居第僅蔽風雨。甔石屢空。而亦晏如也。

致政後。益有林泉退居之計。而郊坰無一架之屋一畝之田。嘗有志未遂焉。

嘗言在朝宜尙嚴。欲尙嚴。當自寡言始。

門無雜賓。如閭巷間駔儈牟利之徒。毋敢出入焉。

飮食必節於所嗜。

衣服甚儉而務精潔。當着以手屢按之。欲其齊整。

器用必取樸厚敦大。書冊几案之排置欹側者。必躬自正之。

晩年益杜門涵養。神淸而氣完。德盛而望隆。當世賢士大夫慕其德而造謁門下者甚衆。府君引進敎誘。風流弘長。至語及王室。惓惓不能忘也。

府君自始讀書。以興起古學爲己任。作原命,原敎諸篇。所學之正。所抱之大。盡在于此。

爲文章。本之六經。參以諸子百家。硏精覃思。極微鉤玄。辭簡而古。氣醇而厚。尤長於敍事。以程朱之義理。繼韓歐之格法。卒之於道。純如也。

詩亦蒼茂淵博。至古體。自出機杼。時恣馳騁。有愈出而愈不窮者。

書法自成一家。雖尋常簡牘。務典實安詳。無一放過。

正廟嘗敎以予之粗識義理與文體正僞者。學於南文淸。得其先入之言爲多。

正廟敎以雷淵文章。當爲本朝之一大家。

吳文靖公載純祭府君文曰。公之所養乎中者。敦厚堅確。務合於義。故其發而爲議論。動而爲出處者。光明貞介而不失其宜。文章則本六經而追正始。精如金玉之美。朗如星漢之輝。可以垂不朽而無疑。立朝也。秩躋崇班。而弗渝素持。克保完名。此所以公之存也。大夫士之賢者。無不宗仰而親依。公之歿也。識與不識。咸爲之悼惜齎咨。盖公之德之業。其有百世之尙論。詎小子之所敢私哉。

金文貞公熤。以其先人諡狀誌銘。俱托於府君。語人曰。南公文章。不但爲世宗匠。其淸名宿德。可以傳人於百世矣。

趙忠定公璥嘗言南公之德。譬之於物。其猶菊乎。孤搴耿秀。志之澹也。幽靜馨香。晩節之潔也。若夫璀璨炳烺而有光輝。則文章之發。又何其特達也。世之人。徒知公文章之美。而不知其德行之如此。則是猶愛菊者。惟其華之尙焉。而豈不見笑於菊耶。

金玉溪純澤撰府君行狀曰。先生容貌端正。擧止簡重。雖倉卒急遽。不改常度。又曰。自少時名望伏一世。及其立朝。終始一德。如玉無缺。方人之進也。我則退。方人之動也。我則止。卒乃全其晩節。士類益高之。

韓廣庵用和謂不肖曰。吾出入先公之門數十年。未見一言之褻一事之苟。又言先公於佳辰令節。喜與客酌酒賦詩。襟韻和暢。色笑可親。實有使人心醉者。兪蒼厓漢雋作畫像贊曰。衆歸以一代之名德而不以自有。世慕其兩漢之文章而不以自盈。若有思焉。而非榮顯勢能之依也。故有其高。若有趣焉。而非聲色貨利之歸也。故有其淸。觀乎此。先生是也。又何必問先生之名。

正宗命印文集。以御序弁其卷。錄祀孫爲初仕。遣承旨閣臣賜祭者五。臨筵稱爵諡而不名。敎不肖曰。此予尊師之意也。

神道碑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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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曹參判贈吏曹判書兼大提學臨齋尹公神道碑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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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之十八年春。丞相南公轍奏曰。故禮曹參判尹心衡。在英廟朝。早年策名。望傾一世。丁未以後。見朝論混淆。絶意仕宦。沒齒荒野。而終無怨悔。英廟屢加褒奬。盖數十年間。世道之消長屈伸。不一其變。而論其始終一節。惟心衡一人而已。昔宋眞宗以臣僚干進爲憂。王曾進曰。抑躁競崇恬靜。可以得難進易退之士。臣謂追奬心衡。實爲激勸當世之一助。請贈以正卿之職。以示朝家褒尙名節之意爲宜。上曰可。於是銓曹贈公資憲大夫吏曹判書兼弘文館大提學藝文館大提學知經筵義禁府春秋館成均館事五衛都摠府都摠管世子左賓客。公字景平。號臨齋。其先坡平人也。曾大父諱飛卿參判。贈吏曹判書。顯宗時。以直道聞。大父諱明遠直長。贈議政府左贊成。考諱鳳韶府使。贈吏曹參判。妣李氏。知敦寧府事徵夏之女。以肅宗二十四年戊寅七月十七日生公。自爲布衣時。名論最高。景宗元年。擧進士。旋擢庭試壯元。例授成均館典籍。轉兵曹郞,春坊諫院。初景宗有疾無嗣。大臣金忠獻公昌集,李忠文公頤命,李忠愍公健命,趙忠翼公泰采。白大妃冊英廟爲王世弟。賊臣金一鏡等。起誣獄殺大臣四人。陰結宦婢。謀危東宮。公以正言。同卿宰數十人。請窮覈表裏締搆狀。不報。遂不復仕退。築室屛溪上。英宗元年。始起用舊臣。而公入館職。累遷至應敎。間出入臺諫。又拜吏曹佐郞,舍人,中學敎授,校書館校理。常帶三字銜。其在三司。言一鏡誅而尙有五鏡。其疏下諸賊。不宜異律。又言壬寅按獄之臣。結案於死囚。以實其誣。罪合遠竄。又言誣人自有律。况以申致雲之醜辱先正而削黜已乎。宜命島配。又倡諸僚伏閤請正趙泰耇,柳鳳輝等危逼聖躬罪。又言南九萬,尹趾完,崔錫鼎負罪先王。不當配食廟庭。並不納。臺臣任徵夏䟽論景宗有疾。羣兇擅國狀。校理趙顯命以爲誣逼先朝。請章奏禁言景宗時事。公以爲顯命專爲凶賊。熒惑聖聰。陰售諱疾之計。欲逭嫁禍之罪。上章請竄。不從。盖公周流三司甫朞月。而言議皆可誦於世。士論翕然歸之。其在講筵。發明經義。指陳時事。剴切懇惻。上甚重之。嘗夜對應製居首。特頒貂帽。又賜諸詞臣酒。公受爵輒盡至三。上色喜曰。非獨詩也。酒亦第一。廷中榮之。丁未。兇魁李光佐等。復起執國政。盡逐討逆諸臣。叔父大學士圃巖公。首遷西塞。戊申。移旌義。公時居母憂。從至海南。聞逆賊擧兵陷淸州。奔命至京師。賊平。退居西湖制終。驟除三司。時朝論大變。復二大臣爵。以慰安一邊。仍二大臣籍。以覊縻一邊。號曰蕩平。而向所謂是非義理者。爲一世防禁。士大夫噤口不敢言。言輒得罪。公益無意於仕。而上堅欲起之。前後以不膺命下吏者累十。辛亥。遭府使公艱。服除。仍處坡州墓廬。間差都監都廳。不就。除東萊府使。於是蕩平行且十年。士始稍自好者。往往刓方就圓而仕於朝。公則曰吾何敢辭卑而居尊也。竟辭。又除旌善襄陽。則曰不可辭內而居外也。亦辭。居數年。上臨筵謂侍臣曰。尹某非山林士。而君臣幾不識面可乎。其以予言諭之。公聞之歎曰。上諭及此。不敢不一覲。乃出謝館職。會上違豫未及對。而以館直召公曰。以職事就召。非吾志也。遂不赴召。被旨出鏡城判官。公曾以累官不起。斥守寶城郡。至是補鏡城。居官皆纔數月。然南北人有口碑。久而不衰。乙丑。上幸長陵。公自鄕居。伏迎于輦道。上問知爲公也。敎曰。拜卓茂爲侯史稱之。褒奬恬退。王政攸先。擢公工曹參議。不拜。遷承政院同副承旨罷。歷兵曹刑曹參議,司諫院大司諫。皆不拜。乃上疏曰。殿下之惡朋黨。惡其私也。而擧國靡靡。遂成私邪之界。爵祿爲孤注。名節爲土芥。列聖培養之士氣。先賢作興之儒風。掃地盡矣。臣淺短無能。上無以出氣力而猷爲。駑㥘無勇。中不能捨死生而盡言。下此而改頭換面。霑體塗足。亦有不忍爲者矣。尋罷。除弘文館副提學。三司復請追罪李光佐,趙泰億。公曰。吾以初發啓人。不可以不仕而不言。又上疏曰。臣於殿下卽阼之初。屢陳懲討之義。而日月寢久。世道貿遷。此義晦蝕。爲時忌諱。今幸大論復發。天討始張。而殿下於光佐,泰億兩啓。旣靳兪音。荐下嚴旨。臣恐士氣從此而消剝無餘矣。臣雖癃廢。肺腸面目。猶是乙巳之舊。徊徨憂歎。懷不自已。而其不可冒進之義。至此而益明矣。上以大臣去姓罷公。公自是益與世相忘。世亦不復知有公。而獨上高公志。雖不能屈心嚮之。壬申冬。特命進階嘉善。拜同知中樞府事。至比之嚴子陵。翌年。除禮曹參判,同知經筵義禁府事,提擧承文尙衣院活人署。以甲戌閏四月十二日。遇疾卒。壽五十有七。上悼甚。賻贈出例外。士無知與不知。相告嗟傷曰。淸流空矣。葬于長湍月峰乙坐之原。殮不用朝服。從遺志也。夫人黃氏。修撰奎河女。有二男。象厚大司成,養厚。二女適判書趙暾,士人李直永。象厚二男。義度進士,義斗。義度一男壽一。府使趙鎭完,承旨趙鎭容,李羲龜,羲蓍。其外孫也。公平生篤於人倫。事父母。在歿無違禮。弟有貞疾。臥起與同呻吟。手治湯艾。十年如一日。親戚故舊。無遠近賢愚。而待之一以誠。聞人有善行。樂誦之。惟恐人不知。見不善。若病於己。故人皆悅服。有終身慕之者。家甚貧。顧嚴於辭受。州縣饋問。無其名皆却之。雖朋友婚姻之家。見其居勢要。則絶不以書伻相干。達官顯人。意有未愜者至。强與酬酢而已。言不及時事。然性恂恂然善下人。望之峭嚴而與之接。夷曠多愛。盖得之學者爲多焉。公有聰明。一過目輒不忘。尤習朱子書,國朝典故。文詞簡整無支言。公嘗以篛笠敝袍。騎牛。行山澤間。遇官人呵導。輒避匿。及至。見公曰。此乃尹副學也。相視一笑。與諸名公遊湖上。公大醉仆舟中。諸名公欲試其意。脫玉圈紅絛帶加于身。公覺。輒亟去之曰毋困我。復取酒劇飮而去。時爲人家戒賓入城。公饒食量。饌卓輒空幾半。或譏之曰。公如此而何不食祿耶。笑曰。饑可忍耳。仕於蕩平之世。吾不爲也。公轍幼少時見長老及輿儓之人。多有樂道其事者。今也則亡。嚮者公轍之請於朝贈秩而表揚之者。其意豈偶然也哉。竊嘗論之。公喩義安命之君子也。人主援之於上。順之則榮。忤之有咎。於斯時也。公不仕。世皆動於利。比之而無譏。異之而無稱。於斯時也。公又不出。獨立不懼。遯世無悶。公自謂不學易。而吾必謂之學易矣。銘曰。

允矣尹公。旣潔且介。矢心丘壑。一德不懈。錢若水之急流勇退。劉元城之元祐完人。兼而有之。豈古所謂惡不仁而不使不仁加乎其身者耶。

議政府右議政諡文敏元公神道碑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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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四十八年。以特旨拜元公仁孫爲議政府右議政。諭以卿父忠文公未及拜相。予至今惜焉。卿其以忠文之事予者事予哉。公旣入謝。益感激恩遇。欲鞠躬盡力。以圖報答。而越二年。忽有疾不豫。猶以九月聖節。擔舁入覲。及退而遂谻。自始病。太醫賷藥交於道。訃聞。上震悼。所以錄恤其家者有加。而又憫其大夫人尙在堂。遣禮官存問。親製文。遣承旨致祭者再。英廟晩節。得公爲相。欲托以國事。而在位日淺。未究其用。每對筵臣。輒思之。嘗以誠貫金石褒之。公字子靜。以景宗辛丑九月十一日生。自孩提聰悟絶倫。及長。文識夙就。尤長於詩。遊庠學。名聲輒屈曹偶。英宗庚午。成進士。召見賜靑絲帶。壬申。補翊衛司洗馬。不就。癸酉。擢庭試文科。攝起居注。拜侍講院說書。俄陞司諫院正言。是時。莊獻世子代理國政。公上書請純行皇極之道。又言仁不如堯。孝不如舜。是自棄也。末又論捕廳査事。有語侵大臣者。元輔李公天輔陳箚自劾。上謂以私嫌斥大臣。命削公職。乙亥逆獄起。公入司憲府爲持平。涕泣告忠文公曰。致雲凶言。自古以來所未有也。仁孫恨不以一劒剉其肉而食之也。明日乃與同僚上箚曰。逆惡滋蔓未已。此易所謂非一朝一夕之故也。天佑國家。諸逆旣伏典刑。然而苟未能劈其源頭。章其逆謀。而爲之書以嚴春秋無將之誅。則臣竊恐餘孽接踵。將有無窮之憂也。批旨嘉奬。特授弘文館副應敎。與編闡義昭鑑。公之受知自此始。公前後在經筵臺閣。每欲以孤忠裨補聖德。嘗言銓曹用人。專尙門閥之非。又言近年頻設科試。適足開僥倖之門。而人才愈不可得矣。又曰。上心有不豫。輒幸私廟舊邸。此不但有欠於聖人愼動作之意。貽燕之謨。示法之道。恐不宜如此。上聞輒稱善。或敎以眞學士也。或令書其要語。付之籌司壁上。或賜臯比而寵之。間充御史。往視忠州廣州。拜輔德。丙子。由司僕寺正。擢承政院同副承旨。遷戶曹參議。改大司諫。除成均館大司成。轉禮曹參議。拜全羅道觀察使。會仍舊觀察使未赴。己卯。王世孫冊封。以承旨陞嘉善。旋拜都承旨。移兵曹參判。除大司憲。差備局提調。後管有司。上疏乞歸養。不許。承命檢水原量田。授弘文館副提學。同知經筵。拜禮曹參判。丁外艱。服闋。復拜大司成。勤於考課。鑑識如神。特除吏曹參判同知成均館事。又拜全羅道觀察使。爲政務廉約。又善於察奸。盜猾屛息。一日城中人失火。延燒屢千家。公躬涕泣。行閭里慰諭之。請於朝得錢穀。悉捐廩俸以補之。又弛府內松禁令。民自往取搆屋。未幾。民皆安居樂業。若初無灾者。臺臣李命勳疏論公擅出公貨以要譽。上怒削命勳仕版。未滿考。以副提學召還。民皆遮道請留。至轎不得前。仍磨崖頌其德。後公以事至全州。民家出壺果爭來迎曰。元大爺卽吾之父母也。提擧諸司。拜開城府留守。府舊有債錢。吏民俱苦。公量一歲出入拮据。各得其宜。悉焚其券而償之。修明講䂓。頒于校院。刊圃隱,花潭兩先生遺集。廣布之。西人至今思之不衰。己丑。大臣請陞資。拜漢城府判尹。遷刑曹判書。兼都摠管。以御製監印勞。又進一秩。連除禮曹兵曹判書。爲弘文館提學。拜議政府左參贊。坐事削職。旣數月。敍進爲吏曹判書。兼世孫左賓客。公居兩銓。政務恢公。有材望自好而爲時所擯棄者。必先甄用。靺韋之士。塡咽門墻。而公一見問姓名宦閥。後皆不忘。及題目出。咸大喜曰。某得官。吾雖不得官。可無恨也。臺諫有不悅公者數三人。相繼詆斥。語不測。公上章辭。上優批答之。後復授吏判。差宣惠廳提調。特擢判義禁。居無何拜相。時上命復崔錫恒等三兇官爵。有言者輒刑配相續。公進曰。錫恒爲大臣。不能爲國治亂賊。其罪難赦矣。上默然。然而素知公無黨心。故不之罪也。公再入吏曹。以曾所詆公者擬臺諫。及是請收用李命勳曰。聖世無終枳之人矣。識者歎服謂公有大臣量。坐忤旨免。明年復拜。徵士宋公明欽追奪官爵。廷臣囁嚅久而無伸救者。公嘗從容爲上言明欽尙未復官。甚可惜也。上歎曰。卿能追訟宋明欽。豈不賢哉。立下敎復明欽官。於是士論益翕然倚重之。公主試公明。權貴子弟無濫占者。客以爲言公曰。吾受恩至此。何可咫尺欺君。以取悅於世也。以甲午十月二十二日卒。享年五十四。今上元年。賜諡文敏。公之先。爲原州人。以高麗知門下省事弘弼。爲始祖。入我朝。有諱斗杓。策靖社勳。官議政府左議政。封原平府院君。諡忠翼。曾祖諱夢鱗。尙孝宗女。封興平尉。祖諱命龜。黃州牧使贈議政府領議政。以贈判書諱夢翼子。爲伯父興平後。考諱景夏。際遇元陵。爲禮曹判書。致仕奉朝賀。妣貞敬夫人申氏。領中樞府事諱思喆之女也。公娶宜寧南氏。公轍伯父贈弘文館修撰諱有常之女。性姿端潔。治家井井有法條。待夫子敎子女。無褻容漫語。公墓在驪州遁村之原。夫人祔焉。一男在明參判無子。取從兄子錫周爲後。二女嫁進士宋文紹,李偁淵。外孫李寅泰正言。公爲人子諒。好人倫。其事上遇人。一以公平。絶無矜持干名之意。臨事乃更疎亮捷給。常見人所不見。急人之窮。不惜千金之財。意氣常偉然。公居家有至行。忠文公性嚴。人少有當其意者。而特賢重公。事皆詢而後行。母夫人年老多疾。公侍側扶將。敏如童兒。不自知年位之高也。至位卿相。而田宅不增一區。獨喜藏書。公退手不釋卷。晩益樂善愛人。而見有過。雖貴倖當路者。輒面折之。又不終日而忘。故人亦不怒。公素號知人。嘗言鄭存謙,趙曮,李命植,尹蓍東,李秉模必作相。後如公言。惟趙李二公未及相。而亦皆列於上卿。一日見洪國榮於春坊。假色辭以待之。或問之。公曰。寄語朝中諸君。必善遇此人也。他日當思吾言矣。其後國榮得志用事。人始思公言。及敗。益稱道不已。公捐館後四十餘年。錫周以參判遺意。請公轍以神道之銘。記昔先君子疾革。公時在相府。袖人蔘躬自來問。先君子執手曰。國家事尙可爲。公其勉之。公愀然曰。老成人且盡。誰與有爲也。及卒。公日來視喪。至入棺乃去。公之厚誼。公轍何可忘也。銘曰。

元出原城。世襲圭組。忠翼元勳。翊戴聖祖。英廟垂拱。忠文登崇。公承厥緖。職思匪躬。公侍帷幄。公居臺閣。秉蕳懲討。橫經啓沃。公時攬轡。一路澄淸。公時秉銓。鑑空衡平。在禮言禮。在兵言兵。績庸旣著。王嘉其誠。迺命作相。不以夢卜。公拜稽首。誓欲報國。斥彼奸兇。扶我儒賢。公結明主。知在言先。雖値方怒。聞輒釋然。士民拭目。如有所恃。公病不起。何嗟及矣。孰不事君。言難有信。孰不惠民。才鮮有辦。維直無邪。雖柔而剛。誠貫金石。褒寵有光。彼高四尺。驪山之陽。太史作銘。垂詔無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