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渚先生集/卷二十六

卷二十五 浦渚先生集
卷二十六
作者:趙翼
1688年
卷二十七

二十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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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孟編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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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學。學以盡人之道。也人之道如何。天生萬物。人得其秀而最靈。其具於心也有仁義禮智之性。其感物而動。則爲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情。其見于行。則爲父子之親。君臣之義。夫婦之別。長幼之序。朋友之信。此人之道也。人之生。其性無不同。故其爲道亦無不同。故曰。道一而已矣。然人非上聖之資。其氣稟物欲之累必有以害其性。而道有不能盡焉。故必學以盡其道也。夫學以盡其道者當如何。學古之先盡人之道者而已矣。古之先盡人之道者。聖人是也。堯傳舜。舜傳禹。禹傳湯。湯傳文武。其所以惟精惟一。克念克敬。存諸心而施諸行者。旣皆自盡夫人道之極。而其推之以及乎家國天下者。又無非盡人物之性而贊天地之化育。與天地參矣。及吾夫子祖述堯舜。憲章三王。上律下襲。集大成而立人極焉。雖不得堯舜之位。施堯舜之澤於一世。而著之六經。傳之門人。乘之無窮。人道明於萬世矣。故曰。聖人人倫之至。聖人之於人道也。猶規矩之方圓也。求盡人之道。而不學聖人。是猶求方圓而不以規矩也。奚足以盡人之道哉。雖然。聖人之道。浩浩洋洋。如天之不可得而升也。故必先學古之傳聖人之道者。而後聖人可得而學也。孟子亞聖也。實私淑於夫子之孫子思。而得夫子之傳焉。當戰國人欲橫流。異端蜂起之時。著七篇之書。以推明堯舜三王孔子之道。黜霸功之卑。斥異端之失。明人心性情之理。以曉天下後世。使曉然知人性之善而聖人之可學而至。故其論性。必稱堯舜。論孝悌。必稱堯舜。論交友。必稱堯舜。論事君治民。必稱堯舜。而又以不如舜爲終身之憂。蓋以惟堯舜爲能盡人道之極。故學以盡人之道者。必至於堯舜而後已也。至於論王政則稱文王之治岐。論征伐則稱湯武之救民。以金聲玉振。論孔子之大聖。析理欲於幾微之際。決存亡於義利之間。及其知言養氣之說。山木鷄犬之喩。天爵人爵之論。旌招獲禽之譬。妾婦丈夫之辨。其言無不精深峻切明白痛快。百世之下。能使人開悟激厲。如提耳而面敎之。善乎韓子之論曰。求觀聖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自孟子後千四五百年。而程朱子出焉。其所以知之明而見之實。進乎聖人。而續夫旣絶之統者。實得之於是書。故其平生發揮論辨。悉本於此。而又爲之註解。以著其義。於是七篇之旨煥然明於世矣。愚伏讀是書。玩其文探其義。未嘗不肅然若聖賢之臨于前而親聞其指敎也。而顧其書雜記散出。似無倫紀。竊不自量。乃敢彙分爲十卷。以爲鑽仰之地。旣而反復參玩。節目分明。進爲有序。凡學者所以知性懋學。存心察倫。守身處世之道與夫王政之要。聖道之傳。各有條貫。粲然不紊。因命曰學孟編。竊惟孟子之道。卽堯舜三王孔子之道。堯舜三王孔子之道。卽人之道也。人而不學堯舜三王孔子。固無以盡人之道。而堯舜三王孔子之道。非孟子。又無從而入矣。故盡人之道有道。學堯舜三王孔子而已矣。學堯舜三王孔子之道有道。學孟子而已矣。昔朱子採摭周子,程子,張子之書爲近思錄而曰。近思錄。四子之階梯。愚之次輯是編。亦略依近思錄之序。而竊嘗爲之說曰。孟氏。學堯舜三王孔子之階梯也。或曰。子之爲此編。固善矣。然程朱子敎人。必以論孟爲入道之要。而又必使先讀論語。而後及乎孟子。今子乃專以孟子爲學。得無有戾於先賢之旨。而終不免有偏狹隘陋之病乎。曰。是固然矣。自古聖賢之言。各有詳略之異。蓋因人之高下。時之盛衰。而其言之有不同耳。堯之授舜曰。允執厥中。舜之授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先儒以爲堯之一言。舜已曉之。故不復更告。而舜之益以三言。懼禹之未曉也。夫語孟二書之言。其有詳略。亦猶是也。論語成於門人之手。蓋夫子平日訓誡之微言。七篇則孟子所自著以喩天下後世者也。夫子之時。去先王未遠。先王之政。雖不行於天下。而先王之澤。猶有存者。故天下猶知尊先王之道。而異端猶未熾也。而三千子又皆天下之英才。夫子旣盡得而敎育之。是其心悅誠服。而得於觀感之間者。亦深矣。故夫子罕言性與天道。而只敎以下學之方。因其所至而啓發之。使其自得之。而其言又渾然含畜而不露。有非初學所易識者。故雖當時群弟子。尙疑其有隱也。況生乎千載之下。無積累之漸。而遽欲窺其門墻。而覩其百官之富。宗廟之美。不亦難矣乎。若孟子之時則去聖已遠。微言已絶。處士橫議。楊墨塞路。而商鞅,吳起,蘇秦,張議之屬。紛紛馳騖於世。天下不復知有先王之道。而貿貿然莫知所之。故告子之徒。至以仁義爲在外。而雖公孫丑在及門之列。尙以管,晏爲問。及他弟子又無復可傳斯道者。故孟子懼人心性情之理終昧於天下。而堯舜三王孔子之道終湮滅而不傳也。此七篇之所以作也。故其性善仁義之說。理欲公私之辨。皆所以擴前聖之未發。而其言之必極其詳。辨之必極其明。不覺其英氣之露。圭角之著。而發明譬曉。無復餘蘊。猶恐人之未曉也。其爲天下後世慮也。亦深遠矣。蓋堯之所未發。舜發之。夫子之所未發。孟子發之。合而言之。則論語蓋精一執中之要。七篇則竝危微之理而盡發之耳。夫不告危微。而能執厥中。非舜則不可。性情之理。公私之辨。非親炙於聖人之門者。未有不明之而可以入道。況乎以中才當亂世之末流乎。此孟子之所以曉天下後世。必極其詳且明者也。今之時。去孟子之時又幾二千年矣。偏方晩學。雖脫然自奮。有志於希聖希賢。旣非大舜濬哲之資。又無師友觀感之益。如三千子得聖人而爲之依歸。而詞章科擧之習。佛氏近理之說。所以陷溺人心。蔽塞正路者。又有甚於孟子之時。若不先其詳且明者。有以明夫性情危微之理。義利公私之辨。而遽欲究心於渾然含畜之微言。則亦安能知而好之。終不爲外物異說之所誘奪乎。朱子曰。爲學先要分別義利內外。而後博文約禮之功。方有所措。蔡西山先生敎學者。亦必先以道德性命之理。其意蓋亦如此也。然則愚之學孟子。亦未始不本於先賢之旨也。且非固只學孟子而已。蓋於此硏究體味。沛然有得。而後成章而達。進乎論語。以探聖人之蘊。則將渙然氷釋。怡然理順。其所知所存。日進乎高明純粹。義斯精而仁斯熟矣。於是而又進乎六經。而旁及於天下之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有何偏狹隘陋之患哉。然則其學之當如何。曰。熟讀而精思。切己而求之。反身而體之。知吾性之善本不異於堯舜。致明誠之功。期必至於聖人。存其仁義之心。惇其孝悌之實。以爲日用下學之地。審內外之分。以處其身。明出處之道。以行其義。其所以自治者旣盡矣。而王道之本。仁政之要。亦必素講而豫明之。以爲異日格君行道之具。黜霸者功利之私。辨異端似是之非。而堯舜三王孔子之道。得聞而知之。則由孟氏可以入堯舜三王孔子之道矣。學堯舜三王孔子。可以盡人之道。夫如是而後庶幾無忝人之名。而亦可謂善學孟子矣。萬曆辛丑十一月丙戌。豐壤趙翼。謹序。

大學私覽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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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先儒稱孔氏遺書。蓋非聖人不能作也。舊在戴記中。程子始表出之。以授弟子。第世遠傳訛。編簡多錯。故二程子皆有改正。及朱子因伊川所定而更加釐正。間有闕文。則又推古聖賢遺意。作傳而補之。著爲章句。以發其義。於是錯者正。缺者完。微辭奧旨。靡不粲然。自後諸儒參互演繹。章分句解。各有論著。一篇蘊奧。可謂發盡無餘矣。竊觀此書有綱有目。有經有傳。其綱大而盡。其目正而序。其經簡而備。其傳切而明。斯乃千聖傳心之要典。百王爲治之大法。其義與尙書相表裏。而出於聖人之傳。以爲天下萬世法者也。自天子至於庶人。皆不可一日不講明也。先賢又表章論釋。大闡明之。使古昔聖人誠意正心治國平天下之法。昭如日星。坦若大路。人苟自求。求無不得。奈何後之人鮮復留意是書。一切置而不講。爲學者不務乎此。而以規利自私爲事。爲治者不本乎此。而以拂人偏己爲心。人欲橫流。天理晦塞。天下貿貿。亂日常多。吁。可惜哉。翼少而失學。年且弱冠。始讀是書。探索之久。頗似有得。于今已七八年矣。今溫舊讀。益似有所感發。乃敢略依明道所定。分經爲兩章。以傳前四章屬經前章爲上卷。以傳後六章屬經後章爲下卷。非敢以是爲得大學本文之旨。只取其經傳綱條。各以類從。便於觀覽。而間亦錄其平昔一得之愚。庶或發明其一二。僭妄之罪。雖無所逃。蓋非敢以傳於人。特以便於私自觀覽而服行之而已。故名之曰大學私覽云。萬曆丙午十二月己未。謹序。

中庸困得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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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道之名也。以道至當不易而名爾。此篇。子思子傳道之書也。故以中庸名之。惟道出於天而費於事。故始言一理。中散爲萬事。行道在德。故言知仁勇。成德在誠。故言誠。誠有至不至。故言天道人道。唯聖人配天地。故又及於天地。故其言有言道者。有言德者。有學者事。有聖人事。有天地事。其要使學者法聖人不息乎誠。以脩德而行道而已。夫聖賢之書垂諸後者。唯六經四書。然詩載歌。詠書記政事。易著天地陰陽。春秋示褒貶。論孟皆記聖賢言行。至於聖賢所著以明爲學之道。爲萬世法者。則惟此篇與大學爲然。而大學平論修己治人之道。此則略於成物而詳於成己。大學三綱八條。一鋪敍而已。此則其言反覆。不厭其繁。大學。學者事也。其言大率皆用力之方。而此則言聖人之德。極其盛大。要之大學爲學之大要。此書造極之微言也。故其淺深詳略。不同如此。曾子,子思皆繼夫子之統。其所傳皆夫子之正宗。而惟其言有淺深詳略之殊爾。故程子論大學曰。孔氏之遺書。初學入德之門。論此書曰。孔門傳授心法。學者求造乎聖門之閫奧。捨是奚以哉。自孟子沒。此學不傳。及程朱夫子。始推明是書。以傳於世。自是天下之爲道者。皆知以是書爲法也。此程朱夫子所以大有功於斯道也。第自後諸儒如饒氏,陳氏之說。或有異於章句。至於皇朝諸人各自爲解。則衆說橫騖。亦何紀極。然其中或有所發明者。則亦未必無也。翼舊嘗讀此。沈潛之久。忽若有得。見諸儒之說。亦或似可取。而諸說之外。又有似得乎經旨者。輒敢錄之以備忘也。近復溫故。區區所見。幸稍似有進。見前所爲說。或得或失。而至其一二大義得乎諸說之外者。則終亦未見其不合也。輒復就加修改。唯於先賢之說。不免異同。則實懼僭妄。罪無可辭。然非敢自是也。姑錄之以俟後之知道者。而其於入德之方。則亦或不倍於先賢之旨。欲爲道者誠由是而勉焉。亦庶乎其可也。萬曆乙卯二月甲午。謹序。

論語淺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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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稱宰我,子貢,有若之言曰。孔子賢於堯舜。夫堯舜。性之之聖也。聖人莫先於堯舜也。孔子雖大聖。豈賢於堯舜哉。竊意聖人之德。有性而有者。有學而成者。論性而有則堯舜與孔子一也。孔子賢於堯舜。以學言爾。或疑聖人性之。宜不待學。然以聖人之事考之。則似不然。若聖人全無待於學。則堯舜何捨己從人。好問而好察哉。蓋其所性而有者。德性是也。至於事物之精微。則雖聖人亦必學而得也。孔子以生知之聖。生於群聖之後。又窮而在下。好古敏以求之。自先聖之道。至於天下之義理。雖小物卑事。無所不學也。故其言曰。不如丘之好學也。又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子貢曰。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中庸曰。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蓋集群聖之道而折其衷。盡天下之理而無所遺。此則實生民以來未之有也。孟氏之所稱。其謂是歟。先聖之遺籍如易詩書。皆待夫子贊述。而後詩書得其正。易道得以發揮。以傳於後。是先聖之文章。皆待夫子而顯也。而春秋之作。又使王法明於萬世。其明道之功。又生民以來未之有也。由周公而上。皆得君相之位。行其道於天下。孔子不得其位。不得行其道於天下。而天下之賢才皆萃於其門。旣敎育一世之英才。而至於傳千百世。斯人之類。自天子侯王以下咸宗仰之。夫以匹夫爲天下師。又生民以來所未有也。而萬世之宗仰。又未有如夫子者也。夫學。生民以來未有也。功。生民以來未有也。以匹夫爲天下師。生民以來未有也。萬世之宗仰。生民以來未有也。德則性之。而其學其功。其爲天下萬世師。皆群聖人所未有也。然則聖人莫盛於夫子。而人之所當學。宜無如夫子也。學夫子之道。唯在於論語。夫子之書如大傳明易道。春秋定褒貶。無非可以見聖人之意也。至於聖人居常言行動靜及誨人之微言。學者所當法者。則獨此書載焉。故學夫子之道。外此無由也。且夫前乎此。有易詩書。而於學者用力之方。則未若此書之切也。後乎此。有庸學孟子及宋諸賢之書。則切於學者。而其言皆本於此。且論其意味氣象。則眞所謂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尙已。故愚嘗竊謂有書以來未有論語也。夫孔子。生民以來未有之大聖。論語。有書以來未有之經籍。而所以學孔子實在於此。然則學者所當誦習服行。宜無如此書也。聖人之言。平易明白。初無難解。而又經前賢講說。其義尤燦然無可疑者。學者苟心求之。皆可以得其理矣。得其理而實踐之。則皆可以爲聖賢矣。然天下之士。讀此者多矣。鮮有求其理者。夫學者所當誦習服行。無如此書。而其知之之易又如此。迺讀之而不求其理。何哉。翼之愚陋。竊幸知讀此書而求之。其口講心潛。蓋非一日之積也。七八年前。嘗錄其區區一得之愚。其後數年而讀之。則其言多淺陋可笑。輒改之。今復讀之。似覺益有新得。而見前所爲說。尙多未是處。又改之。凡三著其說而再改削矣。其於精微之理。雖不能有所發明。亦豈盡無所得哉。茲書而藏之。以爲終身鑽仰之地。而又略掇其區區仰服敬信之意。以爲序云。萬曆乙卯十月己未。謹序。

孟子分類淺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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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賢之書。學者所由學聖賢。無切於四書。竊按。四書其理則一。而其體各不同也。摠而論之。庸學只論爲學之法而已。至於得見聖賢言行之全。則惟論孟爲然。蓋庸學。論著之書。論孟。記載之書也。故其文多寡詳略不同也。以論孟所載之言論之。論語多單辭隻語。孟子多至累數百言。論語多言踐行之要。孟子大抵皆說義理。孔子之言。渾然不露。孟子之言鋒鋩露盡。殆無餘蘊。其不同又如此。蓋其德固有聖賢之分。而其所遇之時。所接之人。亦不同而然也。何者。論語所答問。皆學者也。雖其學有淺深之殊。然皆慕聖人者也。孟子之時。去聖已遠。天下貿貿。不流於縱橫戰伐之術。則入於無父無君之學。至若告子之徒爲義外之說。則人類幾乎禽獸矣。故孟子以明道自任。其言皆所以曉世俗也。而其徒如萬章,公孫丑之倫。亦皆知識淺陋。故其語之必極其明且盡也。以是。論語之旨。淳深渾厚。孟子之言。明白痛快。自學者言之。所以積仁累行。其進罔覺。以造乎聖賢之域。則必由乎論語。而所以發明開悟。瞭然於義利善惡之分。不失其趨向。則此書似尤切也。翼自在童丱。受讀此書。曾於擧子時以意分之。以便觀覽。其後積年溫習。又僭著其說。旣玩而復之。則其精粗本末。類別序次。開卷視之。森然如指掌。而其所說雖陋不足言。然其說此書之意。則亦或似徑直。未必不爲愚者之一得也。新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或不爲無補矣。萬曆乙卯十月旣望。謹序。

心經增減節註附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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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賢之學。其本。心而已。夫人均也。有大人焉。有小人焉。心一耳。有天理焉。有人欲焉。天理人欲。相爲消長。人欲消而天理長者爲大人。人欲長而天理消者爲小人。雖大人之至。至參天地而贊化育。亦不過天理之長之至也。雖小人之至。至淪於禽獸而衆惡歸焉。亦不過人欲之長之至也。夫一心之中。理欲消長之幾。初若甚微。而其歸之遠。若此其相絶。可不懼哉。故聖賢之學。要在治其心。去私欲之蔽。全天理之公而已。治其心。去私欲之蔽。全天理之公。如之何。曰。守之於未發之前。則天理常存而人欲無隙可入。制之於旣發之後。則人欲不得行而天理無所害也。堯舜禹湯文武所以代天理物。孔曾思孟所以繼往開來。莫不以是爲本也。秦漢以來。聖學不傳。心法遂絶。則天下貿貿。人欲熾而天理滅矣。及宋諸大賢出。然後始復以聖賢爲學。而以治心爲事。於是心法大明。西山生諸大賢後。而得其傳。實輯成此經。日晨誦之。夫自堯舜以來及宋凡聖賢心法名言。卽合爲一書。其要矣乎。蓋嘗歷究其旨。其言雖殊。其求以去人欲全天理則一也。蓋聖賢之所以爲聖賢。只在天理之全而已。故其言用功之要。無不合若符契也。然則此書乃千聖宗傳。所以去人欲全天理。爲聖爲賢之大法也。而明篁墩程氏又聚宋諸賢語。附註其下。其所以推明經意者亦博矣。翼每敬而讀之。竊喜千古聖賢心法之傳聚見於一書。而又竊嘆前賢擇善之要。進脩之篤。眞可以接先聖之傳。而又以惠後學於無窮也。第見其中或有似不甚親切於日用持守者。經傳中切於心學之語亦似更有當摭者。而附註文多。亦不便於朝暮吟誦。乃敢略加增減。註亦節其要。而間又竊附淺見。僭越之誚。固知無所逃避。蓋非敢以傳於人。秪求其簡約親切。便於用力。欲朝夕披玩。聊以自勵而已云。丁巳七月。謹序。

大學困得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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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出於曾子之門。實古昔聖賢相傳爲學之正宗也。蓋天生斯人。其理一而已。惟聖人盡之。君子循之而未盡。庶民去之。則失其所以爲人矣。先民有術焉。求以循夫理而不失其所以爲人。則謂之學也。夫求以循夫理。則必以盡爲期。蓋其理一也。故惟盡之。乃得爲成人。不盡焉。不得爲成人也。故君子之學。必以聖人爲則也。而旣得乎己。則又推以及人。使之亦循夫此理也。斯亦吾分之不可已者。故古人之學。自自學至治人。皆學也。而其序有先後之分。其功又各有爲之之方。學之道。惟循其先後之序。而各致其爲之之方。以求盡夫斯理而已。斯乃千古聖賢相傳之要。而此篇乃其法也。然則後之學聖賢者。豈捨此而有門哉。故此篇乃千聖相傳之正宗。而萬世學者希聖希賢之門也。蓋歷選群經。其理未有外此者。而至於學之始終本末。具備於一簡之中。而倫屬事別。有序有要。大綱細目。開卷可盡。則惟此書爲然也。其諸經中最簡要者乎。先儒論初學入德。必以此爲先。蓋論其具備簡要。則初學須從此入。而語其極。則非聖人莫能至也。乃自入德至成德之要也。學者所當終身勉焉者也。夫一篇之文字不滿二千。而法同千聖。理總諸經。初學可入。成德是由。其天下之至寶歟。翼少而失學。年在弱冠。乃始有志。首究此書。潛心旣久。漸似開通。曾錄管窺。以備忘失。其後累加改削。而至甲寅秋。又嘗修改而手寫之。又略著其區區解釋之意以爲序。其後修潤亦多。而今復讀之。見其一得之愚。或似不爲無所發明。而唯序文有不滿意者。乃爲此而易之。註中添改數字者亦數處云。噫。區區淺見。何敢自謂有得。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可粗通其文義。而于以求循夫理而免乎庶民之去之也。亦或不爲無補矣。萬曆戊午十一月四日。謹序。

孟子淺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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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翼於孟子書。旣類分之。又爲之說。名曰孟子分類淺說。而序之。今二十餘年矣。近見新學讀此書者。旣讀集註。欲兼看淺說。則以篇章換易。不便於尋考。乃復改之。以從七篇之舊。不曰分類而只曰淺說。第附分類目錄于後。新學宜以此讀之。主集註而參以區區所說。庶或得此書之蘊奧矣。然必更觀所分。乃可以知此學工夫內外本末。條理次序。門路曉然。得其向方矣。時己卯五月二日。書。

朱子書抄節分類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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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溪先生纂取朱子書札爲節要。蓋以朱子之文如詩詞雜著諸作。無非一出於道義之正也。然其論辨義理及指示用力之方。則莫切於書札也。如詩書之刪。易之贊。春秋之筆削。無非孔子之述作也。然其誨人之微言切於學者。則莫如論語問答之辭也。夫以退溪先生高明深造之學。一生沈潛於朱子之文。而輯成此書。其意實與先儒尊信論語。合如符契。而其所採掇於書札中者。必皆極精且當。無非切於學者用功之實也。然則是書也豈非學者入德造道之津筏也。且朱子全書。行於東方甚罕。雖老師宿儒。鮮有得見之者。而此書刊行已廣。爲士者亦鮮不有之。於今經書傳註之外。得見朱子嘉言。獨賴此書之行。而其言在朱子全書爲最切。實學者入德造道之要也。退溪先生之有功於後學。其盛矣乎。此書凡二十卷。先生自謂老境精力短乏須此節約之功此在全書固爲節約矣。然自後學言之。則才有利鈍。學有早晩。身有閑忙。此二十卷亦有以爲多者。蓋書多則難精。與其多而不精不熟。不如少而精且熟。有益於受用也。且其所與問答。其人旣有精粗高下之分。其所學亦有偏正淺深之異。故論辨指敎。其類非一。而渾然雜陳。學者視之。如滄溟浩杳不見涯涘。而魚黿蛟龍出沒惶惑。亦莫如分而別之。使井然有條。便於考閱而易於用功也。朱子次輯近思錄。意蓋如此。翼曩在畎畝。竊更抄其尤切者。又竊妄分之。蓋亦自量精力之不足。冀有以省功耳。顧貧居無力。未能寫出。今幸爲都得善寫吏及儒士之能書者令寫之。其類凡十有八。爲卷者十。視退溪所節。蓋十之六耳。夫節要乃朱子之文之尤切者。夫朱子平生爲學。成己成物。其規模門路階級盡在於此。而今區區僭率爲之者。似尤省約。尤便於精力之短者。非敢欲以及人也。只用爲晩境俛焉自勉之地。庶有以補其前日之闕失云。天啓丁卯臘月初吉。謹序。

書經淺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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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稱道統之傳。自堯舜始。堯傳之舜。舜傳之禹皐陶。禹皐陶傳之湯與伊尹。湯與伊尹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此經自堯舜至周公之言與事俱載焉。於今得備見周公以上聖人之言與事。唯在此一經。然則此經豈非萬世爲道之原本乎。蔡氏傳周備纖悉。字字句句無不分釋。於今瞭然解其意義。無復疑晦。實傳之力也。其有功於聖經。有功於後學亦大哉。翼竊伏而讀之。反覆思惟。間或似有得其意者。恐其忘而失之。竊敢錄之。夫千載上聖人精蘊。豈千載下偏方鹵莽淺學所可窺闖。此誠愚妄之極也。第於山林寂寞之中。沈潛求索。日月多矣。乃或了然似見其彷彿焉。以其用功之專而得之之勞也。故竊疑其萬分之一或幸而得其近似也。茲不欲廢棄之。此又益見其爲愚也。且其說非每篇每章而說之。只遇有可言處說之。蓋前人已說盡處。何敢更容贅疣。惟其於說不盡處。似得其不盡之意。此所以不得不說也。夫古人言語。自有淺深。書中所言。如只記一時命令事爲者。其意本不深。前人所說之外。更無餘意可言。惟君臣之間相與論修德爲治之方者。其意味無窮。前人雖說之。猶似有不盡者。區區所說。只在此等處耳。以是。其言不多也。竊見程子經說。不逐章說。然則前賢於經。亦不盡釋之也。又竊見朱子謂書中不可曉處且闕之。如盤庚之類。雖曉亦何用。以是觀之。則書中所記。自有難曉處。亦有不甚切處也。況今所說。本非爲釋經也。只或似得乎傳註之未發者。敢錄之耳。宜其言之不多也。然其所說。皆是上世聖人論德論治精微之語。實書中精要也。夫千載上聖人精微之意。或萬一有未盡發者。於今或萬一有得焉。則豈非千載之幸也。然何敢謂其必然也。惟謹藏之。時時玩閱。有以自娛。又以俟後世之君子爾。崇禎己卯五月。謹序。

史漢精華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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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者當務爲急。文章固所不暇爲也。然或力有餘而及之。則亦當以古文爲法。古文可法者。六經之外如左氏。如馬史。如班史是也。唐宋以來文章淵源。皆出於此也。今觀二史。其文浩穰難盡觀。雖觀亦難熟也。以是。世之治二史者。常抄擇之。爲其可以熟之而效法之也。況吾人於本業。常如不及。雖或有餘力及此。亦不可爲累於玩物也。此其勢宜略而不宜多。宜間而不宜久也。彼專於文者。猶不能盡觀而抄擇之。況餘力以及之者乎。此所以不可不選取之。而其選不可不精且少也。余少時。嘗有意於文字。讀此二史有年矣。其後知所爲有急於此者。遂棄而不爲也。計今且四十年矣。近日閑中。念後生爲文。不可舍此書。亦不可專於此也。謾爲採抄之。名曰史漢精華。乃爲後生計也。其所取於全書僅十之二三耳。可謂太略矣。然苟於此有得焉。則亦可以知屬文門戶大略矣。昔謝疊山抄韓,柳,歐,蘇之文。爲文章軌範。示後生作文程度。其取甚略。今所抄亦疊山之意歟。己卯七月十日浦渚。書。

三經字音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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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言語與中國異。文字聲音自皆不同。此風氣土俗之使然也。然其聲音本有倫類之則。其不同者雖不可同。其有則者亦不可相亂也。自唐虞以來。凡吟詠皆有韻則。音韻之則。自有文字以來已然也。至於後世韻書出。則四聲諸韻無不各以類從。井然不紊矣。我國文字。皆本於中國之書也。所用皆中國之文也。雖其聲音之讀從言語而異。由是以通知往古。道達情意。以傳於遠近。則無不足焉。至或有以學術文章名於世。可無愧於中國者。其於文學。可謂盛矣。然其所讀聲音。訛誤甚多。蓋其語音雖與中國不同。至於其類之別。不可不從中國之正。如風空東之類。開杯灰之類。其讀風空開杯。雖不能不異。其從乎東從乎灰。則不可易也。若以風空從灰。開杯從東。則失之遠矣。此聲音之所以不可不正也。中國字音之別。以反切爲準則。而我世宗大王所制諺書。反切一與符合。此先王首出聖聰。與堯舜相似處也。今欲得其語音之正。唯求諸此而已。翼平生讀書。猶未知其訛謬之甚也。近以反切推之。乃知俗音異於反切者。太半也。夫讀書貴得意。音讀固淺事也。然自古解釋經史。皆音訓竝行。則古人亦未嘗以其淺而忽之也。讀書者固當以求其意義爲務。至於音讀淺事。亦皆得其正。方是爲盡也。今就三經探其反切。以求其音。其可疑者。又參考韻書。務得其正。錄爲一書。第其音或與俗音大異。世俗流來襲訛。熟習已久。已成方言。若一皆變而從正。則必大駭聽聞。如此者。亦恐不得不從俗也。茲竝錄俗音。皆以諺書書之。使讀者知正音俗音之異。而其從彼從此。則讀者當自擇之也。崇禎壬午二月日。書。

朱書要類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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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賢絶學。至宋而繼。惟朱夫子集大成焉。後學所當師法。豈有如朱子者乎。朱子遺文。卷帙極多。其言浩渺。學者視之。茫然不見其涯岸也。退溪先生就其中掇取書札爲節要。夫朱子之言。無非可以爲後世法也。而其於學者用力之方。則書札爲最要也。而又掇其要焉。然則學者欲學朱子。此豈非其門也。退溪先生之惠後學。其大矣乎。然翼之愚。猶恐其文多。學者難於用功也。何者。聖賢之言。非如史傳諸子可玩閱而已。將以體之身而致之行也。則必務要精熟。此書二十卷。其文之多與四書五經殆相埒焉。學者如欲熟之。中人以下精力。雖閱歲窮年。有所不能矣。以是。讀是書者率多泛然出入。莫得其要。或讀未及半。怠意已生。未免有勞而無功之歎也。故區區之計。竊以爲莫如更抄其尤要者而致詳焉。蓋言要則其所得精。文約則其用力易也。且其言非一類。與其混然雜陳。亦莫如分而異之。使義理事爲。名目條貫。粲然明白。覽者瞭然得其所從入也。嘗僭不自揆。竊敢抄而分之。計今二十年餘矣。近復讀之。見其所抄所分。或庶幾近之。第其間尙多未精處。敢復略加修改。似稍明備。噫。此非翼之書也。乃朱子之言而退溪之節也。區區所爲。只是使簡約分明爾。學者苟由是而求之。則其於道。眞若大路然。豈難知而難成哉。區區爲此。蓋爲暮景自勵之計。而如有同志之士或取而從事焉。則庶此學復明。亦未必不爲斯道之幸也。壬午仲秋。書。

伊洛精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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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惟上帝降衷。有性有猷。是道也人所同有。人而無道。非人也。聰明作后。是治是敎。而後民得生厚而德正。各循其道。人盡其性。是爲大猷。故天之生聖人。爲此道也。及其哲王不作。德敎亡廢。人道大壞。有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中國而爲夷狄。斯人而爲禽獸。則天下大亂矣。以人道不可終喪也。天下不可終亂也。故天又生聖賢焉。孔孟是也。然只畀以堯舜禹湯文武之德。而不畀以堯舜禹湯文武之位。此由天地之氣有盛衰之異也。以是。其道不行於天下。而傳於其徒。其敎不行於當時。而傳於萬世。天下後世猶知子不可以不父。臣不可以不君。中國異於夷狄。斯人異於禽獸。其誰之力歟。天下之不可無聖賢如此。然聖人旣遠。遺經雖在。士不知求。正傳旣絶。俗學多岐。天理亡而人欲熾。則天下亦安得不爲夷狄禽獸也哉。二程夫子生於去孔孟千數百年之後。奮然以孔孟爲師。倡孔孟之學。於是孔孟之學復明於世。天下之士。知聖賢之可學而俗學之爲非。其功豈不大哉。故二程者。天之所爲而生者也。二程之學。至朱子又大成焉。彼其以上智之才。其深契獨得。固出於天縱。然非二程開創於前。則其得之之易。或未必能如是也。蓋其規模法度。實本於程子。而益推廣之耳。以是。其推尊程子不在孟氏下矣。然則後之學孔孟者。其可不由程朱。而能有得乎。蓋程氏之學。卽孔孟之學也。法程氏。所以法孔孟也。朱子輯成近思錄。以開學者門戶。爲後代一經。與四書五經同垂宇宙。學者由是而求之。自可得程氏閫奧矣。然旣窺其約。又不可不探其全。顧其全書行於東方未廣。得見者少。且其言汗漫。學者難得其要領。宜若稍加採擇。乃便於玩繹。翼竊不自量。敢茲抄取。名曰伊洛精要。蓋切於鑽仰。不得避僭率也。易傳世自大行。經說亦多採入本經。傳註行於世。故皆不抄。所抄只遺書外書及文集耳。如詩書易春秋無非孔子之述作也。而論語所記。只載居常答問也。至於粹言。用己語文。本說或似改削太甚。失其本旨。恐不若本說之完好也。且旣抄本說。不當又取此。故亦不取焉。癸未四月旣望。書。

家禮鄕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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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天地間。事物萬殊。無不各有當然之理。是謂道也。而其中持身接物。親疏上下。吉凶交際。各有品節儀度。此之謂禮也。蓋道者其摠名也。凡禮樂刑政皆是。而禮則其中持身接人之節文度數耳。故禮本諸身。行之家行之國與天下。而無非出於天理之自然也。先王因爲之定制。使人循而行之。各得其理之當然也。故無禮卽是无道。人而爲禽獸矣。禮之於人。其大如是。故古之聖賢。終身謹守禮法。不敢有所差失。所謂敦厚而崇禮。所謂耆耋好禮。好禮不變。是也。然禮之大體。如三綱五常。天經地義。百世而不可變。至於制度儀文。隨時而損益。故三代之禮各有不同者。非但異代有不同。雖同時。亦隨地而異。如曲禮曰。祭祀之禮。居喪之服。哭泣之位。皆如其國之故。孔子曰。君子之服也鄕。當時列國。相去不過數百里之間。而禮制衣服。各自不同。非但異國各異制。雖同國亦有不同者。如季氏逮闇而祭。繼之以燭。是也。禮之難一也如此。秦火以來。禮法蕩然。人家行事。各任其意。苟然而已。雖其間有博學好古之君子。未有追尋故禮。作爲定制者。至宋韓司馬諸公。始各參酌古今。著爲一時行禮之式。朱夫子集數家之說。增損折衷。爲一定之制。作家禮一書。蓋此書非但正時俗之陋。古禮之煩而難行者。亦多裁節。深得先王制禮之本意。而其行之不失爲簡便。實萬世人家所當謹行而不可失者也。第其書亡而後出。未及再修。其門人三山楊氏。取程張司馬諸賢之言及朱夫子平日議論與此書相發明者爲附註。至明瓊山丘氏。作爲儀節。則去朱子之時已四百有餘年。器物名制。已有不可知者。故論其節目意義極於詳備。而亦或參以當時之制。然後其義無不備。而其事皆可行也。其有功於此書也。大矣。東方雖在海外。自古慕效中華。往往名儒鉅公爲師表。倡率禮法。則人皆以此書爲法矣。然我國言語飮食器物制度。皆與中國大異。若一切從此。則必大駭於俗。若以其不可行而不行。則將竝其可行者而廢之。噫。此書乃人家所當謹行而不可失者也。而其難行如此此。不可不變通者也。夫禮隨時隨地而異。周時列國各不同。家禮所定。有大異周時之禮者。丘氏儀節亦有與家禮異者。然則禮唯其大體無失爾。其制不必盡同也。所謂禮從宜者。此也。況我國之俗。本與中國大異。而又後家禮五百年。其制安可盡同也。故翼之愚。竊意人家日用行事。宜一以此書爲法。而其中有大異於鄕俗者。以鄕俗所宜行者代之。則禮之大體固無所不行。而其行之亦不駭俗矣。茲敢不量愚淺。犯此僭竊之罪。蓋非敢以傳於人。只用爲自勉之計耳。甲申首夏初吉。序。

朱文要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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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曾就退溪先生所抄朱子書節要。更抄之而又類分之。以爲學者爲學守身始終用力之方。名之曰朱書要類。蓋朱子全書編帙浩瀚。若無津涯。學者難於遍觀。而其中唯書牘。於學者尤切。此退溪先生所以爲節要也。翼猶恐其文多難精。又慮其事類不分。考閱不便也。故敢復抄而稍損之。又區別之。此則自量其晩暮摧頹。精力短乏。爲此簡約之功耳。非謂學者皆當以此爲足也。且書牘所以爲尤切者。其言皆所與朋友門人論難往復者。其發明義理之精微。指示學問之蹊徑。極明且備。使聽者曉然開悟。無復疑晦。學者苟由是而用力焉。則其識見之明。蹈履之篤。將日有所進。深造獨得。自不覺其然矣。退溪先生之嘉惠後學。可謂極厚矣。然朱子他文平生所論著者。其多又不下於書牘。而同是朱子之言。則其純正懇惻。與書牘何異也。觀其格心之忠。經世之規。濟時之略。進賢退邪之嚴。見於章奏之間者。皆可以爲後世法。至於雜著序記題跋碑誌等篇。見其卞明經傳微旨。古書之正僞及古今言語得失是非。無不尋討剔抉。毫釐必察。昭然如幽室之得燭。其發揚先賢道德之奧及記他賢士君子美行高義壯烈之蹟。垂於後世者。粲然如日星之在天。使人讀之。所以開廣其胸次。激厲其衷情。不可量矣。然則學者徒知致力於書牘。而不務玩心於他文。則其於學朱子。恐其偏而不周。未免有所不盡也。茲敢復就大全。抄取各體文各數十篇。名之曰朱文要抄。學者旣由乎節要之訓。致知力行。各致其功。進進不已。則自當至乎高明光大之域。於古人所到。可無所不到。而又於此究心焉。則博約俱到。體用兼備。其於學朱子。庶可全盡而無餘矣。癸巳首夏。書。

朱文要抄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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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旣爲朱書要類。又就大全抄各文。名曰要抄。其蒐輯朱子之微言。亦可謂博矣。抑又竊有所感焉。世之知朱子者。徒知其學問道德繼乎孔孟周程之統。而至於文章。則爲讓於世之所謂宗匠大家如韓,柳,歐,蘇者。竊恐此不知言者也。夫自古論文。以西京以上爲至。及魏,晉騈儷之辭作。則其文破碎靡麗。無復古人純厖博大之氣矣。至唐昌黎公。始知以西京爲法而復於古。故謂文起八代之衰。及唐之衰。其文尤淺陋卑弱。無足觀者。如此者又數百年。歐陽公始知學古文。爲天下倡。而蘇,曾之徒從而起矣。此韓,柳,歐,蘇所以獨擅千古文章之業者也。竊見朱子之於文。實博極天下之書。凡韓,柳,歐,蘇所取而爲法者。無不涉其波流。其文本乎六經語孟及西京以上諸子之文。而於韓文,歐,蘇。亦皆採取之。以是。其氣味之全完。法度之精密。立意之明白深切。遣辭之贍足委曲。議論之嚴厲。則如秋霜之凜烈。卞說之暢達。則如江河之奔瀉。卓然自成一家之言。竊恐諸子之文殆未有過之者也。且孔子曰。辭達而已矣。然則文辭之作。唯以達爲貴也。由此言之。則朱子之文。達之至也。正是孔子之所稱者。竊恐此乃文辭本體。其視文人之文。有不屑者矣。何不及之有哉。其詩。學文選者也。翼不識詩。固不敢妄有所論。然見前輩長者平生以詩爲事者。言宋三百年所無也。夫其學旣繼生民以來聖人之傳。而文與詩又唐宋名家所不能過。自古聖賢才德兼有者極難。唯朱夫子各極其盛如此。此竊恐衆賢所未有也。且非但此也。歷代史傳。古今典禮制度名物。古樂音律高下。古今諸子所論細大微著。至於天文地理占筮醫方異端浮屠老氏鍊氣雜家小數。無不通貫。此則自漢之大儒如司馬遷,賈誼,劉向,班固之博學。及唐昌黎自云。五經之外百氏之書。未有聞而不求。得而不觀。貪多務得。細大不捐。亦可謂博矣。然其於雜家小道無所不通。則竊恐其或有所不能也。然則自漢以來多聞博識。未有如朱子者也。昔周公多才藝。孔子多能。此在群聖人中獨然也。故子貢曰。天縱之也。朱子通博。自漢以來所未有。則此亦竊恐天使之然也。故愚常竊謂朱子之不可及。如孔子之不可及也。愚昧末學。何足以知聖賢。伏讀遺編。竊深敬服。乃忘其庸陋。而敢妄論如是。其僭越甚矣。竊不任恐懼也。此實天下古今之公言也。亦竊恐聖賢復起。或不以爲非也。

歷代賢士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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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曰。舜好問而好察邇言。孟子曰。舜樂取於人以爲善。夫舜之所樂所取者。曰邇言也。曰人也。則其言只是淺近之言也。其人只是凡人也。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夫謂之行。則是路人也。曰三人。則其數少也。行路之人未必善。蓋凡庸恒然也。而其數又少。則其中似未有可取者也。乃謂必有我師。夫聖人之於凡人。其高下懸絶矣。其有取焉如是。何也。蓋人性皆善。雖至愚之人。亦或有善端之發。聖人物我無間。惟善是取。不以一己之智爲有餘。惟以衆人之見爲可以得之。不以下問爲恥。不以庸下爲少。此聖人之所以爲大也。夫衆人凡陋。其善尙有取焉。況賢士君子其行義高於人遠矣。則其取之尤宜如不可及也。舜之咨十二牧曰。敦德允元。所命九官皆賢聖也。所擧八元八凱也。孔子曰。汎愛衆。而親仁。又曰。就有道而正焉。又曰。友其士之仁者。事其大夫之賢者。故聖人於賢士也。其在上則厚之信之。進之於位。以成天下之化。任之以職。以圖天下之治。其取不亦大乎。其敎學者以待賢士之道則曰。親之也。曰。就之也。曰。樂與之友而道其善也。曰。友之也事之也。彼賢士者。其存心行事特出群類。或卓然而立。或廓然而廣。其知識之明。德義之脩。雖有淺深高下之殊。皆非衆人所可及也。其人皆可敬也。其事皆可悅也。故爲治者必與之共事。其治乃成。爲學者必得以薰炙。其德乃進也。然其與之共事而成治。乃在上位者之事。非人人之所可爲也。若匹夫有志於道。冀有其進者。惟親之就之友之事之。是其所當務也。故學者之於賢者。仰之如太山之高。慕之如鸞鳳之祥也。其未見之。如飢渴之望飮食也。旣得見之。如百朋之錫我也。其得親炙而欣悅之。如入蘭室而坐春風也。蓋不惟敬其義而悅其行。出於好德之誠。亦自冀其得於觀感。聞其緖言。而有所進益也。苟能盡取一世之賢者友之事之。則莊嶽之齊語。蓬麻之自直。不期然而然矣。聖人所以貴親仁友賢。以此也。夫所以親且友。爲悅其善也。然則苟善也。皆可悅也。又豈有古今之異也。孟子曰。讀其書誦其詩。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尙友也。然則取善之道。不但取於一世。又當取之於古之人也。蓋一世之善有限。歷代之善無窮。後世之賢者。其所就或未必高。歷代以來偉節卓行。磊磊落落。輝映宇宙者。前後相望。皆可取以爲法也。然則取之於古。其益尤大。又不但如取之當世而已也。且讀其書味其言。想見其爲人。則其感歎激厲。無異身遊其間而目擊之。不知千載之爲遠也。謂之尙友。不其然乎。夫取之衆人。取之賢者。又取於歷代之賢。其於取善。可謂博矣。夫學者師法者。聖人也。載籍以來。聖人有數。二帝也。三王也。皐,夔,稷,契,伊,傅,周,召也其人也。降而後則孔子,顏子,曾,思,孟其人也。又其後則周,程,張,朱五先生。希聖而幾乎聖者也。學者旣以聖人爲師法。則其所立極其高矣。而又傍取古今之善如是其博。則其身所處。都是衆善之中。而其言行表裏。庶乎一出於善。可以無愧於古之賢士矣。翼少而向學。老而無得。唯其區區好德之心猶未已。竊念諸史所記歷代賢人君子所爲。可喜可法者無限。若採摭之。合爲一書。則千百歲以上賢人君子事蹟。得表章之。爲後人所稱慕。而後之學者由乎千百歲之下。一披閱。可盡觀千百歲以上衆賢之事。必有感發而興起者矣。其於世道。或不爲無益也。茲敢謹搜輯。起自左氏。歷資治通鑑綱目,續綱目。迄于明史。名曰歷代賢士錄。蓋二千四百餘年間賢人君子之事。皆聚於此。其間雖或有見遺者亦不多矣。惟孔子,顏子,曾子,子思,孟子及周,程,張,朱五先生。則學者常所師法。亦不敢渾於衆賢中。故不在此錄也。噫。翼年在桑楡。來日苦短。雖得善道。無能爲也已。唯幸後之人倘得而玩閱之。或有以興感而激勵焉。則是雖不能有益於己。亦或可以有益於人也。苟有益焉。亦何今與後己與人之間哉。

濟飢活民方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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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歲穀貴。而人食之如常年。則不久而穀盡。穀盡而無以繼之。則腫而死矣。此坐而待死之道也。今此法專用雜物。入少穀食之。夫雜物多。足以充腹。而有穀氣。則雖少不至生腫。用穀少。故雖少穀。足以支多日月。不至食頓盡而腫。而所謂雜物如松葉,楡皮,豆殼等物。皆鄕村至易得之物也。夫得之至易。而苟依此食之。則可以必生。故度飢之策。無過於此。然此非人人思慮所能揣度而知之者。而此方不廣傳於世。知之者少。是以。一遇凶歉。民至塡壑。可勝惜哉。然則此方。凶年飢歲。得之則生。不得則死者歟。翼往在湖西。得此方。謂或遇凶歲及遭兵變。避而入深山窮谷。無以繼糧。則可用此得生活。錄而藏之。今年大無。實近古所無。自兩西京畿。至湖西一半。赤地千里。哀我同胞坐陷於飢餓之水火者。不知其幾千萬人。翼雖官無濟人之責。然其私心誠不忍斯民將死。如焚溺之在已。以是竊思以此術濟之。於是就古方。序其類。刪其繁。正其訛。又爲之總論。又諺釋之。要使村氓野夫皆曉然知之。曰濟飢活民方。旣用之於家。又以敎隣里之人。又傳於所識者。第恨其傳之不廣。無以遍及也。然其播傳之久。安知其不爲任賑救之責者所得而遍布也。願諸觀此者。又各傳於其所知者。期使傳之必廣。幸甚幸甚。己酉十月丙辰。書。

送金子始赴京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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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中國。四方之所取則也。古昔聖人。立於中土。其禮樂之敎。文物之化。東漸西被。自近而始。聖人旣沒。其遺澤猶有存者。故昔季札聘於上國。得觀列國之風及三代虞舜之樂。陳良學周孔之道。必北入中國。然則士生於四裔。欲襲聖賢遺敎而自淑焉者。不觀於上國。其何從而得之。夫自堯舜以來。洙泗之敎爲萬世道學淵源。而詩文之作。莫盛於漢唐。逮及我聖明。文敎大洽。道學文章。一反於古。而其同文之化。波及我國。故今東方學士大夫往往知誦法聖人。以自脩潔。而其文若詩。蔚然學西京正唐者亦不乏焉。茲豈非中朝之化耶。然尙恨皇朝內外之禁太嚴。外國人絶不得闌入中國境土。士生於外國。雖欲北學如陳良。得乎。猶幸我國得事上國視內諸侯。節春秋遣使。奉水土物稱賀至天子之庭。率歲三數輩。然則我國之士欲觀於上國者。惟是奉使以行乃可。而我國事天朝甚謹。常重其選。故自非德藝文學出於等夷者。不得與焉。士之膺是命也亦幸矣。吾同年金君子始。充千秋下价以行。子始植志好古。發軔乎道藝之場。掉鞅於翰墨之途。其自守旣爲流輩所推服。而所爲詩文。往往傳詠於時。豈吾所謂誦法聖人而學西京正唐者歟。今將奉使西邁。覲天子之耿光。而觀大國之遺風。且求其賢士大夫而與之游。探討疑難。上下論議。則必有傾蓋如舊。目擊道存。如子產,叔向之於季札者。而其得於覩聞之間。發於論談之際者。又豈可量焉。則吾見子始之歸也。必且充然有得。浩然如程伯子之詠月而歸。爽然如列禦寇之御風而返也。豈不快哉。

送三學士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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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直言之士。豈非可貴者哉。夫國之所以治亂興亡。由於君擧之當否。所用之賢不肖也。苟君之擧措失其宜。所由取亂且亡也。而不自知也。其臣未有言之者。則其失無以改。而其遂至於亂且亡也不難矣。故直言之於國也。如耳目之於身也。藥石之於病也。必賴以安焉。其不重且急哉。然時之擧措。初不自以爲非也。而有非之者。無不怫然逆于聽也。故言君上則君上厭。言宰執則宰執怒。言所用不當也。則見用者怨。言發而取怒且怨。其害立至。然則其言也雖利於國。而其危於身也亦甚矣。故非以國之利病安危爲急。而不顧其身利病安危者。莫之言也。以是。從古以來直言之士。擧一世至少也。夫其言關於治亂興亡。而言之甚難也。其人至少也。則其人亦可貴也歟。古之人君。知其言之係於治亂也。故勤勤焉誘之導之。惟恐其不得亟聞也。知言之之難而其人之可貴也。故褒之賞之。進之近之。欲其言之常聞而益利其道也。此古之盛時所以朝無闕政。擧不失當。理道得而民無可議者歟。然則直士之進退。其可以卜時之盛衰歟。今之喜言事者有三人焉。曰兪君子先,朴君大觀,羅君夢賚。三子者素以言事自任。在職遇事。刺擧無所避。及同在玉堂。言憲長非其人。執政怒其論己所用。言之上。俱出爲縣監。子先監伊川。大觀監咸平。夢賚監江東。同辭朝。分之三道。國家反正來。變亂而爲治。變濁而爲淸。聖賢相逢。英俊畢集。可謂千載一時。此三子者所以危言之不懼。冀以裨聖治也。今言一不才憲府而遂逐之。信乎直言之危其身也如是夫。朝之士大夫咸嘆其去。以爲盛世不當有。而或爲詩。舒其離別憤懣之思。余獨以爲不然。方今聖明在上。日夜孜孜圖治。貪賢如飢渴。而群臣是非賢否。無不照見。豈以三子之言爲可罪也。非但不以爲可罪。亦必嘉之矣。徒以重執政故出之也。執政亦豈不知三子之賢也。特發於一時之喜怒耳。昔唐介論張堯佐以及文潞公。貶英州別駕。行未幾。御史吳中復請還之。文潞公亦贊之。以知諫院召。吾見中復之請。潞公之贊。朝夕當發。而三子之還不遠矣。故吾獨不爲離別愁嘆之辭。而姑道直言之可貴也以奬之。

己卯甲稧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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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會之作。不知起於何時也。或謂蘭亭脩稧是也。此不然。蘭亭所謂稧。卽上已祓稧之事也。與今之契不同也。蓋古人上已及社。有會飮之俗。此近乎契矣。然其會者乃鄕里皆會也。非特相結也。所會之日。又天下所同也。獨唐之九老會。宋之耆英會,眞率會。是契之類也。而特不名之爲契耳。我國俗喜爲契。未知自何時然也。而同甲爲契。亦未知前古曾有之否也。近世都中士大夫多行之。夫京師。四方之所聚。而我國世族。家居都中者爲多。士大夫之所聚居。幸而無事。則其游從懽樂。事之所必有也。蓋生於一時。又同在王都。宜其相與娛樂。而至於同甲。則其生又同年也。其顏貌筋力。大略皆相似也。其會尤宜有情也。吾儕生於萬曆己卯。今五十一年矣。今年春。同甲數三公始相與謂不可無契。訪同年生者。得凡若干人。遂錄之爲契卷。又相議爲約條。大略各於生日。具酒會同契飮也。噫。古人云。五十不稱夭。人生得至五十。亦幸矣。今吾儕過之。雖窮達不齊。而得不夭折踰五十。況經多亂流離之後。還聚都下。得相約招集。擧一觴相屬。與茲契者。其非幸歟。然人生得至五十者幸矣。則今已晩境矣。其又至老壽。豈非尤難者歟。若更十數寒暑。則契中人豈能俱在耶。又況出入離合之無常。疾病憂患之不期。雖其存者。其能常與於會耶。異日必有賢茲券而欷嚱嘆息者矣。然則其未死而幸無故。焉可不如約以歡哉。

十畝閑覽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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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仕者本爲道。非有利於己也。然仕與不仕。窮達榮辱係焉。夫一介之士。起於布衣。自致靑雲之上。華屋之居。列鼎而食。聲名爀然。趨走盈門。其遺澤餘祿。及於後裔。此仕者之所得。而世俗之所企慕者也。凡人莫不好榮而惡辱。好達而惡窮。而世之仕者鮮有能爲道。而大抵皆爲此爾。然其仕者非爲道。只爲其身之私也。故其進退不能合於義。事業無所稱於世。雖其意欲已遂。富貴已足。而尸素之誚。貪戀之譏。不得免焉者蓋滔滔也。甚者又沒沒無厭。以至陷於刑辟。爲世所戒者亦不少焉。然則仕所以取榮。而亦所以取辱也。此山林高蹈之士所以爲貴歟。蓋古之人或躬耕山中。隱而不出。或知止知足。謝事而歸。是皆能甘淡泊薄芬華。超然不以世俗之樂爲樂。而自樂其樂者也。夫高山廣野。茂林豐草。煙雲之開合。魚鳥之飛潛。凡接於耳目者無不可悅。而茅屋土床。布衣藜羹。琴酒圖書。皆可以自適。是非不及於耳。禍福不係於心。與世相忘。優游以終焉。此物外之樂。而其視世俗之所慕者。豈不遠哉。然懷祿貪勢。知進而不知退。擧世之所同然。而辭榮而去者。古今絶少焉。此山林之士所以尤爲貴歟。吾表叔陶齋尹公。裒聚傳記中凡言隱居閑退之事者爲一書。名之曰十畝閑覽。蓋採掇都玄敬玉壺氷之所遺也。公生長於公卿之家。自少擢高科登顯仕。官至亞卿。不可謂不達矣。然雅意恬淡。終日杜門簾閣。不事還往。其於利勢。泊如也。蓋身居京都宦游之中。而志常在於物表。於此書。亦可見其所存也。一日。謂翼趣尙之同也。命序之。翼受而反復之。得見古人淸潔之致。自得之樂。百世一揆。而竊感公採摭之意獨異於世俗也。遂不辭而書于卷端如是云。噫。公老矣。翼亦晩境也。安得以角巾杖屨。從公於十畝之間。共樂此書之所記也。

道東編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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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之生。盈於天下。而其中或有聖賢者焉。何以謂聖賢也。以其處心行事皆出於義理之心。而無物欲之累。獨異於衆人也。蓋人性之善。雖其本然。氣質之稟。有淸濁高下之萬殊。故其本然之理有不得而著。惟其精粹者能不失焉。而雜糅者至多。精粹者至少。故盈於天下者衆人也。而聖賢之生至罕也。夫其處心行事獨異於衆人。而其生至罕也。此聖賢所以爲貴也。人之有聖賢。其猶鳥獸之有麟鳳歟。其所以異於衆人者。固由於生質之美也。然生質之美。亦不可獨恃。所以進於道而成乎其德。惟在於學。自舜禹大聖以精一相傳。而千古賢人君子。未有不以學爲事者也。然則聖賢者人之異者。而學問者聖賢之常業也。吾東雖僻在一隅。武王以封箕子。孔子欲居。豈非以其人情性之美不比他夷狄也。而仁賢條敎。制爲一方治法。俗化之善。遠有所自。分三合一。壤地數千里。其間偉節懿行。出於秉彝者多矣。然三韓以前。文學猶未盛也。麗代文風盛矣。而其所爲不過詞章之工而已。若粹然以聖賢之學爲事。而用力於致知力行之功。使一方後學得見希聖希賢之法。則實自近世諸先生始然。如中國道學之傳絶於秦漢。以後千餘年間。至宋始大明也。嗚呼盛哉。第國俗不尙文獻。爲士者不喜觀國史。賢人君子嘉言美行。鮮有記錄者。雖有錄。亦不傳焉。以至湮滅者。多矣。吁可惜哉。夫士仰希聖賢。雖千年之前。萬里之外。猶味其言而服其訓。感慨景慕不能已也。況一鄕一國之賢。近在百年之間。而不知其人。可乎。此俗尙之失。可愧者也。且我國言語衣服。凡制度多與中國異。故古之聖賢。其事有不可盡同者。唯我國近代先賢之事。學之尤親切也。然則學者尤不可忽於近也。吾表叔陶齋尹公。蒐輯我東先賢以道學名者若干公言行事蹟爲一書。又人各爲贊。名曰道東編。卽倣名臣言行錄之體也。夫諸先生生於海隅僻遠之地。聞聖賢之道於簡編中。能求其意而得其傳。卓然有所樹立。與古之賢者一揆焉。雖其所造有淺深精粗之殊。蓋皆豪傑之士。聖賢之徒也。豈非所謂人之異者歟。然則是編也。其宜有久矣。今公始克成之。其好德慕賢之意。亦異於人矣。而先賢事蹟。賴而不泯。而後學得之。可以觀感而興起。其有功於斯道。亦豈小補哉。公不知翼之愚。以其所編示。而命以序。翼竊幸此書之成也。遂不辭而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