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經濟彙編/祥刑典/第116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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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彙編 第一百十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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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證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經濟彙編祥刑典

 第一百十六卷目錄

 盜賊部總論三

  古今治平略下宋代弭盜元附 明朝弭盜

祥刑典第一百十六卷

盜賊部總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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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弭盜元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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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宗淳化四年,青城民王小波作亂。初,蜀亡,其府 庫之積悉輸汴京。後任事者競起功利,於常賦外更 置博買務,禁商賈不得私市布帛。蜀地狹民稠,耕稼 不足以給,繇是小民貧困,兼并者益糴賤販貴以規 利。王小波因聚眾為亂,且曰:「吾疾貧富不均,今為汝 均之。」貧者爭附,遂攻青城,掠彭山,殺縣令齊元振,剖 「其腹,實之以錢,惡其誅求無厭也。」賊黨繇是愈熾,旁 邑響應。已而小波病創死,其黨推小波妻弟李順為 帥,眾至數十萬,攻陷成都,僭稱「大蜀王」,遣其黨四出 攻劫,兩川大震。帝議遣大臣撫諭,趙昌言請發兵討 之,乃遣宦者王繼恩進討,攻復成都。詔以張詠知益 州,得便宜從事。時王繼恩、上官正、宿翰等總兵討賊, 漸有成功。頓師不進,專務飲博,其下恣橫剽掠,餘寇 勢復張大。詠至,勉正等親行,臨發,舉酒屬軍校曰:「爾 曹蒙國厚恩,此行當平蕩醜類。若老師曠日,即此地 還為汝死所矣。」正由是決行深入,大致克捷。時寇掠 之際,民多脅從,詠諭以恩信,使各歸田里。且曰:「前日 李順脅民為賊,今日吾化賊為民,不亦可乎?」有訴者, 詠灼見情偽,立為判決,人皆厭服。其為政,恩威並用, 蜀民畏而愛之。先是,城中屯兵尚三萬人,無半月之 食。詠知民間舊苦鹽貴,而廩有餘積,乃下其估,聽民 以米易鹽。未踰月,得米數十萬斛。詠度有二歲備,乃 奏罷陝西糧運。帝聞之,喜曰:「此人何事不能了,吾無 憂矣。」真宗咸平元年,廣武判卒劉旴嘯聚數千輩,逐 都巡簡,使攻略漢、蜀、卭州。三年,益州戍卒作亂,奉王 均為帥。均僭號大蜀,改元化順,陷漢州,命雷有終討 平之。帝以詠治蜀政優異,復使知益州。民聞詠再至, 皆鼓舞相慶。詠知民信己,乃易嚴以寬,凡令下人情 無不慰愜。詔曰:「得卿,朕無西顧憂。」嗟乎,李順之黨方 息而劉旴興,劉旴之徒方平而王均起,何蜀人之好 亂耶?蓋蜀民勇悍,又狃於僭偽之久,故易誘以亂耳。 然安李順之黨者,張詠也;平劉旴之亂者,亦張詠也。 代以牛冕,則李均反牧守,其可非其人乎?真宗之使 張詠治蜀者再,此為蜀擇詠,非為詠擇蜀也。仁宗初, 張方平移鎮西蜀,始李順以甲午歲叛,蜀人紀之,至 是方以為憂,而轉運使攝守事西南夷有卭部川首 領者,妄言「蠻賊儂智高在南詔,欲來寇蜀。」攝守,妄人 也。聞之大驚,移兵屯邊郡,益調額外弓手,發民築城, 日夜不得休息。民大驚擾,爭遷居城中,男女昏會,不 復以年賤,粥穀帛市金銀,埋之地中。朝廷聞之,發陝 西步騎戍蜀,兵仗絡繹相望於道。詔促公行,且許以 便宜從事。公言:「南詔去蜀二千餘里,道險不通,其間 皆雜種,不相役屬,安能舉大兵為智高寇我哉?此必 妄也。臣當以靜鎮之,道遇戍卒兵仗,輒遣還入境。」下 令卭部川曰:「寇來吾自當之,妄言者斬!」悉歸屯邊兵, 散遣弓手,罷築城之役。會上元觀燈,城門皆通夕不 閉,蜀遂大安。已而得卭部川之譯人始為此謀者斬 之,梟首境上,而配流其餘黨於湖南,西南夷大震。先 是,朝廷獲智高母子,留不殺,欲以招智高,至是乃伏 法,復以三司始召還,奏罷蜀橫賦四十萬,減鑄鐵錢 十餘萬,蜀人至今祀之。善乎,蘇氏之言曰:「未亂易治 也,既亂易治也。有亂之萌,無亂」之形,是謂將亂。將亂 難治,不可以有亂急,亦不可以無亂弛。是惟元年之 秋,如器之欹,未墜於地,惟爾張公。安坐於其旁,顏色 不變,徐起而正之。既正,油然而退,無矜容。為天子牧 小民不倦,惟爾張公。且公嘗為我言:「民無常性,惟上 所待。」人皆曰「蜀人多變」,於是待之以待盜賊之意,而 繩之以繩盜賊「之法,重足屏息之民,而以碪斧令,於 是民始忍以其父母妻子之所迎賴之身,而棄之於 盜賊,故每每大亂。夫約之以禮,驅之以法,惟蜀人為 易。至於急之而生變,雖齊、魯亦然。吾以齊、魯待蜀人, 而蜀人亦自以齊、魯之人待其身。若夫肆意於法律 之外,以威劫齊民,吾不忍為也。」嗚呼!愛蜀人之深,待 「蜀人之厚,自公而前,吾未始見也。」又曰:「天下之勢,遠 近如一。然以吾言之,近之可憂,未若遠之可憂之深 也。近之官吏賢耶,民譽之歌之;不賢耶,譏之謗之。譽 歌、譏謗者眾則必傳,傳則必達於朝廷,是官吏之賢 否易知也。一夫不獲其所,訴之刺史,刺史不問,則裹 糧走京師,緩不過旬月,撾鼓叫號,而」有司不得不省矣。是民有冤易訴也。吏之賢否易知,而民之冤抑易 訴,亂何從始耶?遠方之民,雖使盜跖為之郡守,檮杌、 饕餮為之縣令,郡縣之民群嘲而聚罵者,雖千百為 軰,朝廷不知也。白日執人於市,誣以殺人,雖其兄弟 妻子聞之,亦不過訴之刺史。不幸而刺史又抑之,則 死且無告矣。彼見郡守、縣令據案執筆,吏卒旁列,箠 械滿前,駭然而喪膽矣,則其謂京師天子所居者,當 復如何?而又行數千里,費且百萬,富者尚或難之,而 貧者又何能乎?故其民常多怨而易動。吾故曰:「近之 可憂,未若遠之可憂之深也。」國家分十七路,河朔、陝 右、廣南、川峽實為要區。河朔、陝右,二虜之防,而中國 之所恃以安;廣南、川峽貨財之源,而河朔、陜右之所 恃以全。其勢之輕重何如哉?曩者,北胡驕恣,西寇勃 叛,河朔、陜右,尢所加恤,一郡守、一縣令,未嘗不擇。至 於廣南、川、峽《則例》,以為遠官審官,差除取具,臨時竄 謫量移,往往而至。凡朝廷稍所優異者,不復官之廣 南、川峽,而其人亦以廣南、川、峽之官為失「職,庸人無 所歸,故常聚於此。」嗚呼!知河朔、陝右之可重,而不知 河朔、陜右之所恃以全之地不可輕,是欲富其倉而 蕪其田,倉不可得而富也。矧其地控制南夷氏蠻,最 為要害,土之所產又極富夥,明珠、大貝、紈錦、布帛,皆 極精好,陸負水載,出境而其利百倍。然而關譏門征 僦雇之費,非百姓私力所「能辦。故貪官專其利,而齊 民受其病。不招權,不鬻獄」者,世俗遂指以為廉吏矣。 而招權鬻獄者又豈盡無?嗚呼!吏不能皆廉,而廉者 又止於此,是斯民不得一日安也。方今賦取日重,科 斂日煩,罷弊之民不任官吏,復有所規求於其間矣。 淳化中,李順竊發於蜀,州郡數十,望風奔潰。近者,智 高亂廣南,「乘勝取九城如反掌,國家設城池,養士卒, 蓄器械,儲米粟,以為戰守備,而凶豎一起,若涉無人 之境者,吏不肖也。」後丘氏濬曰:「觀此論而知遠方之 民所以易動者,非民之性習然也,治之者不得其人 也。蓋遠方州縣,得一良令,如得勝兵三千人,得一良 守,如得勝兵三萬人,得一良部使者,如得勝兵三十 萬人。方其相安無事之時,一方數千里之地,若蕃若 郡、若縣,得二三十輩之賢守長,則足以安之矣。不幸 而民窮,起而為盜為亂,非得數十萬人馬錢糧,未易 以平之也。」嗚呼!當道之大臣掌銓選者,何苦不為國 計,不為地方計,而專為仕者之計;不權其輕重緩急, 而拘拘遠近內外之較哉?非獨不智,盡不忠也。慶曆 中,貝州宣毅卒王則據城反。則,涿州人,初以歲饑流 至貝州,自賣為人牧羊,後隸宣毅軍為小較。貝、冀俗 尚妖幻,相與習五龍滴淚等經及諸圖讖書,言釋伽 佛衰謝,彌勒佛當出世。則之與母訣也,嘗刺「福」字於 背以為記,妖人因妄傳「則」字,隱起,爭信事之。州吏張 巒、卜吉主其謀,黨與連德、齊諸州,約以正旦斷澶州 浮梁,作亂。會其黨潘方淨以書謁北京留守賈昌朝, 事覺被執,故不待期。冬至日,知州張得一方與官屬 謁天慶觀,則率其徒劫庫兵,執得一,囚之,殺通判董 元亨等,則僭稱東平郡王,建國曰安陽。事聞,以文彥 博為河北軍慰使平之。時歐陽修《論置兵禦賊劄子》, 略曰:「兩府之議,不肯於無事之時先為禦備,直待打 破一州,方議換知州,打破一縣,方議換縣令,其餘一 任老病貪繆之官壞之,是大臣不欲以身當怨之過 也。今天下生民獲安樂,則感陛下聖德,若其父子殺 戮離散,亦必歸怨陛下。今大臣不肯澄汰,蓋避百十 人官吏怨其身,寧死百萬蒼生塗炭而怨國家。今盜 賊一年多一年,一火強一火,天下禍患,豈可不憂!望 聖明特出睿斷,如必行州郡置兵之法,則先須慎擇 官吏,免致虛為搔擾,反更害民。」右正言余靖論禦盜 之策莫先安民,《疏》略曰:「州郡之兵,多則食不充,少則 不足自衛,裁當今之所宜,唯兼濟而後可。若使朝廷 遴擇長吏,長吏擇捕」盜之官,巡簡得自,募勇力之士, 嚴捕賊之令,重捕賊之賞,賊無不破矣。安民之術,則 但不奪其時,不傷其財,能禁其為非而去其為惡者, 則皆安堵矣。故盜賊之勢不可使其滋蔓,唯先求安 民之術而已矣。欲民之安者,在乎謹改作,勿爭其利 而已矣。神宗熙寧七年,知密州軍州事蘇軾論河北、 京東《盜賊,奏》曰:「山東自上世以來,為腹心根本之地, 其與中原離合,常係社稷安危。昔秦并天下,自取三 晉,則其餘強敵相繼滅亡。漢高祖殺陳餘,走田橫,則 項氏不支;光武亦自漁陽、上谷發突騎席捲以并天 下。魏武帝破殺袁氏父子,收冀州,然後四方莫敢敵。 宋武帝以英雄絕人之資,用武歷年,而不」能并中原 者,以不得河北也。隋文帝以庸夫穿窬之智,竊位數 年而一海內者,以得河北也。故杜牧之論,以為「山東 之地,王者得之以為王,霸者得之以為霸,猾賊得之 以亂天下。」自唐天寶以後,奸臣僭峙於山東,更十一 世,竭天下之力,終不能取,以至於亡。近世賀德倫挈 魏博降後唐而梁亡,周高「祖自鄴都入京師而漢亡。 繇此觀之,天下存亡之權,在河北無疑也。陛下即位以來,北方之民,流移相屬,天災譴告,亦甚於四方,五 六年間,未有以塞大異者。至於京東雖號無事,亦當 常使其民安逸富強,緩急足以灌輸。河北缾竭則罍 恥,脣亡則齒寒。而近年以來,公私匱乏,民不堪命。今 流離饑饉」,議者不過欲散賣常平之粟,勸誘蓄積之 家;盜賊縱橫,議者不過欲增開告賞之門,申嚴緝捕 之法,皆未見其益也。常平之粟,累經賑發,所存無幾 矣。而饑寒之民,所在皆是,人得升合,官費丘山,蓄積 之家,例皆困乏。貧者未蒙其利,富者先被其災。昔季 康子患盜,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 不竊。」乃知上不盡利,則民有以為生;苟有以為生,亦 何苦而為盜?其間凶殘之黨,樂禍不悛,則須敕法以 峻刑,誅一以警百。今中民以下,舉皆闕食。冒法而為 盜則死,畏法而不盜則饑。饑寒之與棄市,均是死亡; 而賒死之與忍饑,禍有遲速。相率為盜,正理之常,雖 日殺百人,勢必不止。苟非陛下「明聖仁慈,較得喪之 孰多,權禍福之孰重,特於財利少有所捐,衣食之門 一開,骨髓之恩皆遍,然後信賞必罰,以威克恩,不以 僥倖廢刑,不以災傷撓法,如此而人心不革,盜賊不 衰者,未之有也。」元豐元年,軾知徐州,上疏曰:「今郡守 之威權,可謂素奪矣。上有監司伺其過失,下有吏民 持其長短,未及按問,而差替之命已下矣。欲督捕盜 賊,法外求一錢以使人,且不可得。盜賊凶人,情重而 法輕者,守臣輒配流之,則使所在法司覆按其狀,劾 以失入,惴惴如此,何以得吏士死力而破奸人之黨 乎?由此觀之,盜賊所以滋多者,以陛下守臣權太輕 故也。願稍重其權,責以大綱,闊略其小過,凡京東多」 盜之郡,自青、鄆以降,如徐、沂、齊、曹之類,皆慎擇守臣, 聽法外處置強盜,頗賜緡錢,使得以布設耳目,畜義 爪牙,此治盜之一術也。昔者以詩賦取士,今以經術 用人,名雖不同,然皆以文詞進耳,考其所得,多吳、楚、 閩、蜀之人。至於京東西、河北、河東、陝西五路,蓋自古 豪傑之場,其人沈鷙勇悍,可任以事,「然欲使治聲律, 讀經義,以與吳、楚、閩、蜀之士爭得失於毫釐之間,則 彼有不仕而已,故其得人常少。夫惟忠孝禮義之士, 雖不得志,不失為君子。若德不足而才有餘者,困於 無門,則無所不至矣。」願特為五路之士,別開仕進之 門。漢法,郡縣秀民,推擇為吏,考行察廢,以次遷補,或 至二千石入為公卿。古者不專以文詞取人,故得士 為多。王霸起於卒吏,薛宣奮於書佐,朱邑選於嗇夫, 邴吉出於獄史。其餘名臣循吏,由此而進者,不可勝 數。唐自中葉以後,方鎮皆選列較以掌牙兵。是時四 方豪傑不能以科舉自達者,皆爭為之,往往積功以 取旄鉞,雖老奸巨盜或出其中,而名卿賢將如高仙 芝、封「常清、李光弼、來瑱、李抱玉、段秀實之流,所得亦 已多矣。今世胥史、牙較皆奴僕庸人者,無他,以陛下 不用也。今欲用胥史、牙較,而胥史行文書,治刑獄錢 穀,其勢不可廢鞭撻。鞭撻一行,則豪傑不出於其間。 故凡士之刑者不可用,用者不可刑。願採唐之舊,五 路監司、郡守共選士人以補牙職,皆取人材心力有 足過人,而不能從事於科舉者,祿之以今之庸錢,而 課之鎮稅場務、督捕盜賊之類,自公罪杖以下聽贖, 依《將較法》。使長吏得薦其才者,第其功閥,書其歲月, 使得出仕,比任子而不以流外限其所至。朝廷察其 尤異者,擢用數人,則豪傑英偉之士漸出於此塗,而 奸猾之黨可得而籠取也。昔晉武平吳之後,詔天下 罷軍役,州郡悉去武備,惟山濤論其不可。帝見之曰: 『天下名言也』。而不能用。及永寧之後,盜賊蜂起,郡國 皆以無備不能制,其言乃驗。今臣於無事之時,屢以 盜賊為言,其私憂過計,亦已甚矣。陛下縱能容之,必 為議者所笑,使天下無事而臣獲笑可也。不然,事至 而圖之,則已晚矣。」軾又《代李琮疏》曰:「揚雄有言:『御得 其道,則天下狙詐咸作使;御失其道,則天下狙詐咸 作敵』。而班固亦論劇孟、郭解之流,皆有絕異之姿,而 惜其不入於道,得苟放縱於末流。是知人之善惡,本 無常性,若御得其道,則向之奸猾,盡是忠良。故許子 將謂曹操曰:『子治朝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使韓」、彭不 遇漢高,亦與盜賊何異?臣竊嘗為朝廷計,以謂窮其 黨而去之,不如因其材而用之。何者?其黨不可勝去, 而其材自有可用。昔漢武嘗遣繡衣直指督捕盜賊, 所至以軍興從事,斬二千石以下,可謂急矣,而盜賊 不為少衰者,其黨固不可盡也。若朝廷因其材而用 之,則盜賊自消,而豪傑之士可「得而使。」請以唐事明 之,自天寶以後,河北諸鎮,相繼僭亂,雖憲宗英武,亦 不能平。觀其主帥,皆卒伍庸才,而能於六七十年間 與朝廷相抗者,徒以好亂樂禍之人、背公死黨之士, 相與出力而輔之也。至穆宗之初,劉總入朝,而河北 始平。總知河北之亂,權在此輩,於是盡籍軍中宿將 名豪,如朱克融「之流,薦之於朝,冀厚與爵位,使北方 之人羨慕向進,革其亂心。而宰相崔植、杜元隸皆庸 人,無遠慮,以為河北既平,天下無事,克融輩久留京師,終不錄用,饑寒無告,怨忿思亂。會張弘靖赴鎮,遂 遣還幽州,而克融等作亂,復失河朔。今陛下鑒唐室 既往之咎,當收京東、河北豪傑之心,陰求部內豪猾 之士,或有武力,或多權謀,或通知術數而曉兵,或家 富於財而好施,如此之類,皆召而勸獎,使以告捕自 效,籍其姓名,以聞諸朝。所獲盜賊,量輕重酬賞,若獲 真盜大奸,隨即錄用。若只是尋常劫賊,即累其人數, 酬以一官,使此輩歆艷其利,以為進身之資。但能拔 擢數人,則一路自然競勸。貢舉外別設此科,則向之 遺才,皆為我用,縱有奸雄嘯聚,亦自無徒。但每州搜 羅得一二十人,即耳目遍地,盜賊無容足之處矣。」哲 宗元祐六年,禮部侍郎范祖禹奏,略曰:「伏見熙寧以 來,州軍別立盜賊重法,有重法之地,又有重法之民。 夫溥天之下,莫非王土,食土之毛,誰非君民今獨視 此州縣,如夷貊異域」之人,別立盜法。自行法以來,二 十餘年,不聞盜賊衰止,但聞其愈多耳。《老子》曰:「法令 滋彰,盜賊多有。」又曰:「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夫 上以善待民,乃可望民為善以應上;若其不應,罪在 民也。上以惡待民,則民為惡以應上,乃其理也,何足 怪其多乎?又重法之地皆舉知縣,必擇強健之吏。被 此選「者,奉法除盜,視民如讎,一切以擊斷為稱職,此 豈平世所宜為乎?臣欲乞悉除重法,改重法地分為 舉知縣地分。」夫天下縣令皆不可不擇,獨此諸縣先 已舉吏,則不可廢。民多奸猾,尤須良吏以治之。選吏 以養民,不命吏以拒民也。時秦觀策曰:「治平之世,內 無大臣擅權之患,外無諸侯不服之憂,其」所事乎?兵 者,夷狄盜賊而已。夷狄之害,士大夫講之詳、論之熟 矣;至於盜賊之變,則未嘗有言之者,夫豈智之不及 哉?其意以為不足恤也。天下之禍,嘗生於不足恤。昔 秦既稱帝,以為六國已亡,海內無足復慮,為秦患者 獨胡人耳。於是使蒙恬北築長城,卻匈奴七百餘里。 而陳勝、吳廣之亂,乃起於行伍阡陌之間。繇此言之, 盜賊未嘗無也。夫平盜賊與攘夷狄之術異。何則?夷 狄之兵,甲馬如雲,矢石如雨,牛羊橐駝轉輸不絕,其 人便習而整,其器犀利而精。故方其犯邊也,利速戰 以折其氣。盜賊則不然,險阻是憑,抄奪是資,亡命是 聚。勝則烏合,非有法制相縻;敗則獸遯,非有恩信相 結。然揭竿持梃,郡縣之卒或不能制者,人人有必死 之心而已。故方其群起也,速戰以折其氣,勿迫以攜 其心。蓋非速戰以折其氣,則緩而勢縱,非勿迫以攜 其心,則急而變生。今夫虎之為物,嘯則風生,怒則百 獸震恐,其氣暴悍,可殺而不可辱。故捕虎之術,必先 設機穽,旁置網罟,撞以利戟,射以強弓,鳴金鼓「而乘 之,不旋踵而無虎矣。」至蛇與鼠則不然,雖其毒足以 害人,而非有風生之勇;其貪足以蠹物,而非有震恐 百獸之威。然不可以驟而取者,以其急,則入於窟穴 而已。故捕蛇鼠之術,必環其窟穴而伺之。薰以艾,注 以水,彼將無所得食而出焉,則尺捶可以制其命。夷 狄者虎也,盜賊者蛇鼠也。虎不「可以艾薰而水注,蛇 鼠不可以弓射而戟撞。故曰平盜賊與攘夷狄之術 異也。」雖然,盜賊者,平之非難,絕之為難。平而不絕,其 弊有二,不可不知也。蓋招降與窮治是已。夫患莫大 於招降,禍莫深於窮治。何則?凡盜賊之起,必有梟桀 而難制者,追討之官,素無奇略,不知計之所出,則往 往招其渠帥而降之。彼奸惡之民,見負罪者未必死 也,則曰「與其俛首下氣,以甘饑寒之辱,孰若剽攘攻 劫而不失爵祿之榮。」由是言之,是乃誘民以為亂也。 故曰患莫大於招降。凡盜賊之首,既已伏其辜矣,而 刀筆之吏,不能長慮卻顧,簡節而疏目,則往往窮支 黨而治之。迫脅之民,見被污者必不免也,則將曰與 「其嬰錮金木,束手而受斃;孰若遯逸山海,脫身而求 生。」由此言之,是驅民以為亂也。故曰禍莫深於窮治。 且王者所以感服天下者,惠與威也。仁及有罪則傷 惠,戮及不辜則損威。威惠兩失,而欲天下心畏而力 服,堯舜所不能也。《夏書》曰:「殲厥渠魁,脅從罔治。舊染 污俗,咸與惟新。」蓋渠魁盡殺而不赦,「則足以奪奸雄 之氣;脅從污染,不治而許其自新,則足以安反側之 心。夫如是,天下之人孰肯舍生之塗而投必死之地 哉!」嗚呼!先王已亂之道可謂至矣。且自古盜之所以 興,皆出於仍歲水旱,賦斂橫出,徭役數發。故愚民為 盜,弄兵於山海險阻之間,以為假息之計,其情不一。 或閭里惡少,自負其「氣,椎埋鼓鑄,不復齒於平人;或 冗兵惰卒,窮苦無聊,亡命嘯聚;或執左道,轉相誑惑, 以為徒黨;或困於饑寒,迫於逋負,剽奪衣食,以延一 日之命;或故吏善家子,失計隨流,輕舉妄動。若此之 類,特盜賊之大情耳。其間夤緣曲折,可矜可疾者,蓋 不可勝數。夫以畫一之法,御不可勝數之情,而吏莫 敢為」輕重,則宜殺而生、宜生而殺者有之矣。吏果於 生殺而不察其宜,以威惠不行,盜賊所以充斥也。臣 嘗觀古之能吏,盜賊之課尢異者,其術不過數端而 已。蓋有使吏民雜舉少年惡子、鮮衣凶服之人,悉籍記,一旦收捕納於虎穴中者。尹賞之治長安也,有明 設購賞,令相斬捕,吏追胥有功而上名尚書,調補縣 令者。張敞之治膠東也,有「耳目具知,主名區處,窮理 空舍,坐語未訖,捕吏已至」者。趙廣漢之治京兆也,有 擇縣之豪傑,用以為吏,一旦竊發,則移書詭責,取辦 其人者。朱博之治渤海也,有置正五長,閭里阡陌,有 非常吏,輒聞知,奸不得舍者。韓延壽之治潁川也,省 遣發之兵,罷捕逐之吏,單車獨行,務以德化撫之而 安之者,龔遂之治瑯琊也。此數子者,可謂善治盜賊 矣。然以今日之法繩之,則彼將惶恐救過之不暇,尚 何功名之有哉!何則?非賊殺不辜,則故縱反者也。夫 以龔遂、韓延壽、張敞、朱博、趙廣漢、尹賞為吏,於今之 時,猶不能最盜賊之課,又可責於常人乎?為今計者, 莫若寬法「而任吏。稍重郡守之權,責以大綱而略其 小過。凡重法之地,皆慎擇其人,聽於法外處置盜賊, 有司覆按,不得劾以出入。其所賜緝捕緡錢,使得益 以釀酒,賞格之外,得酒數百石,亦足以布設耳目而 蓄養爪牙。如此,則守臣之威權稍重,而盜賊可以清 矣。」王嘉曰:「國家有急,取辦於二千石,尊重難危,乃能 使其下。嗚呼!二千石能使其下,則雖有黃巾赤眉,無 足畏也。」又曰:「盜賊之起,小則蜂屯蟻聚,掠虜閭里,大 則擅名號,攻城邑,取庫兵,釋死罪,殺掠吏民,然皆無 足深慮。如臣前說,計足以辦。所可深慮者,其間有豪 俊而已。何則?人之有豪傑,猶馬之有驥,犬之有盧,雖 上觀下獲,一日千里,而縱踶嚙」之變,亦可畏也。昔周 亞夫得劇孟,喜曰:「吳楚舉大事而不求劇孟,吾知其 無能為也。」天下騷動,大將得之,隱如一敵國云。唐縱 朱克融北還盧龍,未幾軍亂,遂復失河朔。夫孟克融 皆匹夫耳,而得失去就之間,繫吳楚之成敗,為河朔 之存亡。以此言之,盜賊之間而有豪俊,豈不為可深 慮也哉!臣以為「銷亡大盜之術,莫大乎籠取天下之 豪俊。天下豪俊為我籠取,則彼卒材鼠輩,雖有千百 為群,不足以置齒牙之間矣,此亦銷弭盜賊之至計 也。」徽宗宣和二年,建德軍青溪民方臘,世居縣堨村, 托左道以惑眾。縣境幫源諸峒,山谷幽險,臘有漆園 造作局,屢酷取之,臘怨而不敢發。時朱勔領應奉局 於蘇,花石之擾,比屋致怨。臘因民不忍,陰聚貧乏遊 手之徒,以誅勔為名,起作亂,自號「聖公」,建年號,置官 吏將帥,凡破六州五十二縣,戕平民二百萬。凡得官 吏,必斷臠肢體,探其肺腸,或熬以膏油,叢鏑亂射,備 盡楚毒,以償怨心。警奏至京師,方聚兵以圖北伐,王 黼匿不以聞。於是兇焰日熾,附者益眾,東南大震。帝 得疏,始大驚,乃罷北伐之議,而以童貫為宣撫使,譚 稹為兩浙制置使,率禁旅及秦、晉、蕃、漢兵十五萬討 之。貫至吳,見民困花石之擾,眾言:「賊不亟平,坐此耳。」 貫即承詔罷之,吳民大悅。嗚呼!盜賊之起,非假眾力 不能獨為,然人各一心,心各一見,而一旦欲使之同 捐生以赴死,夫豈易哉?蓋必有以激其怒而遂其欲, 不如此則怒不可解,不如此則欲不得遂。此其所以 捐生以赴死,而求其生於死之中,將以泄其不平之 氣,而成其大欲之志也。可不監哉!孝宗時,嚴、贛盜起, 王質上二策:一曰「收其所畏。」夫所謂「收其所畏」者何? 蓋江西之贛,其俗尚鬥而喜殺;浙西之嚴,其俗好大 而敢為,故其風聲氣俗,頑獷悍戾,而不可告語。平居 無事,聚博族飲,叫號鬥詈,以輕犯鞭扑;甚至於發塚 露刃,揭關而掠財物,以輕犯刀鋸;又甚者至於捍城 保壘,蕩覆都邑,竊立名字,以輕犯兵革。蓋嘗聞之,「犯 鞭扑者無日而無,犯刀鋸者無歲而無;犯兵革者雖 不常有,而遠者數年,近者間歲,時猖狂竊」發乎其間。 此二郡者,蓋今日盜賊之淵藪也。然贛之盜不可使 出,而嚴之盜不可使守。贛之巨鎮不二百里,而南安 小壘介乎其間,未足以分贛之勢也。故贛之盜坐而 守贛,則必為禽;縱而越嶺則二廣可以鼓行而無憂 矣。故曰:「贛之盜不可使出嚴。」地險阨而峭狹,崇岡之 路不可並臂,頑口之溪不可橫舟,一夫守其衝,可以 當百夫之力,故曰「嚴之盜不可使守。」往者齊寇之擾 贛,所以易擒者,在於守而不能出;方寇之擾嚴,所以 不長者,在於出而不能守。使二郡不幸有警,而又有 豪傑深謀遠慮者為之畫,彼其鑒齊寇之失必不肯 守,鑒方寇之失必不肯出,若是則非可以卒制也。夫 歷代制禦盜寇之術,雖紛紜多端,而其要不出於刑 以為之懲,賞以為之誘。而二郡之民,蓋刑之有所不 能懲,而賞之有所不能誘也,故兩策皆不可施於二 郡之間。嘗聞之二郡者曰:「二郡之民不畏天子之官 吏,而畏鄉里之豪強,是以不伏官吏之約束,而伏豪 強之號令。蓋豪強之所以為重者有三:智過人,勇過 人,穀粟之蓄過人。」為今之計,莫若喻郡縣重為之禮 貌以致其敬,輕為之科率,以結其愛。內有盜賊,則假 之以權以要其成;苟有功效,則縻之以爵以收其用。 何者?郡縣之官吏不能制其命,而豪強能服其命,此 其為侮,固不同矣。故竊謂漢武帝不當殺郭解。解之陰賊感概,奸人之雄也,恃氣以犯法,藉義以報讎,其 情固可疾,而其人亦甚不可廢。蓋嘗讀西漢《游俠傳》 而觀郭解之始末,以為容一夫之奸而可以制千夫 之奸,雖有害亦不能無利。蓋天下之事,利害兼行而 不可偏去,所貴夫善計者擇其利多害少也而為之 耳。二曰制其所主。夫所謂制其所主者何?蓋盜賊之 所出者有三:一「曰飢民,二曰愚民,三曰奸民。」飢民求 生,愚民求福,奸民求利,其初皆生於有所避,有所慕; 而要其情之所終,則有可返者。可返者飢民,而不可 返者乃愚民、奸民也。何者?飢民之為盜,非有所大欲 也,無可生之計,是以為冒死之策,而其心未嘗不好 生而惡死也。至於情之所迫,而勢之所切,以為生者 必死,而為盜者猶介乎可生可殺之間,故歲凶則不 得不攻掠攘奪,以濟一旦之命。歲豐則逡巡銷縮,返 而顧其有可生之路,翻然動其欲生之心,其勢不得 不返田畝。故飢民可閔而不可疾,可濟而不可殺,有 所甚擾,亦有所甚不必畏也。惟夫愚民之求福也無 厭,求之於佛者而以為未足,又轉而求之於鬼神而 以為未足,故左道惑人焉,則是食菜事魔者,蓋生於 愚民求福之無厭也。奸民之求利也無已,然惰而不 肯為農,拙而不肯為技藝,以為務農而業技藝,所獲 無幾,而其勞有不可償者,故相率而猖狂於三尺之 外,以僥倖於十倍之利。得利而死,奸民之所不恤,則 是盜販茶鹽者,蓋生於奸民求利之無已也。求福之 無厭,求利之無已,是心易入而難出,易聚而難散,可 以術解而不可以刑迫。且朝廷所以禁切食菜事魔 者,可謂甚嚴,而此弊未嘗除;所以限制盜販茶鹽者, 可謂甚密,而此弊未嘗絕。何也?蓋所謂食菜事魔者, 號令所從出,語言所從授,則有宗師莫若擒宗師,則 其徒不解而自散,盜販私鹽,臣之所甚詳也。然非獨 此曹之過也,北界利其茶,則以貨誘之於外;園戶利 其貨,則以茶誘之於內。北界雖未可以制,而園戶我 之所及也。園戶有茶而不敢售,則奸民欲茶而無所 得。莫若禁園戶,則其黨不治而自銷。然而欲擒宗師, 要使勿驚;欲禁園戶,要使無怨。何者?無故「而擒其首 則其黨疑,其黨疑則懼而有所扇而為亂。宜密詢州 縣之臣,籍記其宗師之姓名鄉里,多方誘之,使自陷 於刑辟,而後鋤治誅絕也。夫如是則可使不驚。園戶 所資以為生,私茶之商也,驟塞其資之之門則必有 不平之心。宜增降長短之引,使其茶有所宣洩而不 至於底滯。夫如是,則可使勿怨。」嗚呼!計利筭害,可謂 深矣。元順帝至正六年,兩淮鹽運使宋文瓚言:「江陰、 通、泰,為江之門戶,而鎮江、真州次之。國初設萬戶府 以鎮其地,今戍將非人,致賊艦往來無常。集慶花山 賊凡三十六人,官軍數萬,不能進討,反為所敗。後假 手鹽徒,雖能成功,豈不貽笑遠近?宜急選智勇,以圖 後功。」至正庚寅間,參議賈魯以當承平之時,無所垂 名,欲立事功於世,首勸脫脫丞相開河北水田務,使 民屯種。脫從之,先於大都開田以試之,前後所費凡 十數萬錠。今開西山水閘灌水,山水迅暴,幾壞都城, 遂止。又勸其造「至正交鈔」,楮敝窳惡,用未久輒腐爛, 不堪倒換,遂與至元寶鈔俱澀滯不行,物價騰貴。及 河決南行,又勸脫脫求夏禹故道,開使北流,身專其 任。瀕河起集丁夫二十六萬餘人,朝廷所降食錢,官 吏多不盡支,河夫多怨。韓山童等,因挾詐,陰鑿石人, 止開一眼,鑴其背曰:「莫道石人一隻眼,此物一出,天 下反預當開河道埋之。」掘者得之,遂相為驚詫而謀 亂。是時天下承平已久,法度寬縱,人物貧富不均,多 樂從亂。曾不旬月,從之者殆數萬人,以趙宋為名。韓 山童詐稱徽宗九世孫,《偽詔略》曰:「蘊玉璽於海東,取 精兵於日本,貧極江南,富誇塞北。」蓋以宋廣王走崖 山,丞相陳宜中走倭,托此說以動搖天下。當時貧者 從亂如歸,其黨韓福通等同起兵,以紅巾為號。既而 山童就擒,乃降徐州路為武安州。後其黨毛會、田豐、 杜遵道等,復奉其子為主,寇掠汴、汝、淮、泗之間,死者 成積,中原丘墟。蓋至正初年秦王伯顏為政,變亂舊 章。江西有朱光卿,在後有李致甫、羅天倫之變,國力 猶全,尋皆殄滅。至正戊子間,海寇方國珍始為亂。先 是蔡亂頭剽劫海商,始懸格命捕之。方為台之洋嶼 人,慕賞功官爵,募眾至數千人。時台州總管焦鼎等 納蔡之賂,薄其罪而不加誅,玩忽歲月,方遂入海為 寇,官兵皆不戰而敗。朝廷恐為海運之梗,招安之,即 啗之以「海運千戶。」及既定,瀕海之民不憤,與萬戶蕭 載之謀襲殺之,不果,又叛。朝廷命參政索羅、元帥董 搏霄率兵加討,兵未交,皆先潰,郝萬「戶為所獲,方拘 置舟中,使求招安。郝故出高麗后位下,請託得行,遂 特旨釋之,進爵已拜參矣。」嗚呼!邊方貪官,既失之於 始;中宮寵后,又失之於終。當賞而不賞,當刑而不刑, 刑賞之柄既失,紀綱於是乎大壞,而中原之寇起矣。 嗟乎!人君所以立國者,以其有紀綱也;所以振紀綱, 以其有賞罰也。賞必「加於善,刑必施諸惡,使天下之人知所勸懲焉,則治本立矣。」方國珍者,當天下無事 之時,一旦敢為亂首,以為天下先。為元人計,宜痛誅 勦之,以懲夫民之不逞者可也。乃聽人言,行招安之 策,不徒不加之以罪,而又授之以官,是以賞善之具, 勸惡也。由是群不逞之徒紛然相效,事幸成,或得以 為王為霸,不成亦不失州縣之官。用是盜賊蜂起,而 元因是亡矣。雖然,豈但元哉?宋人有詩云:「仕途捷徑 無過賊,將相奇謀只是招。」則其來遠矣。然則國家不 得已而有寇,何以處之乎?弭禍亂者,必折其萌。國家 無事之時,齊民無故首興禍亂,必合天下之力以攻 之,遏絕其萌,使毋致於蔓衍,決不可用招安之策。萬 不得已,必播告之曰:「除首惡某一名不赦外,其同黨 有能自首及縛其人來者,皆宥其罪,量加以賞。」使一 世之人皆知朝廷嚴首亂之誅,的然不輕,則禍亂之 原塞矣。

明朝弭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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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興,德澤翔洽,法制明肅,《大誥》有頒,《鄉約》有訓,所以 正民心善風俗者,直追虞、周之盛。郡縣捕盜,特設別 駕幕職等官,以時稽察,鄉坊保長里甲之制畢備。值 中原新復,海宇向風,洪、永、熙、宣之間,比屋可封,道不 拾遺,晏然櫜烽臥鐸,數十年無惕息之警焉,猗與盛 矣!至正統後,逆振竊權,在位者多秕政,民稍失所。於 是山東葉宗留、福建鄧茂七等乘隙嘯聚,頗為民害。 初,茂七故建昌人,名鄧雲,任俠為鄉里所推。巡閩御 史柳華檄各縣令鄉村置隘門望樓,編民為什伍,設 總小甲統率之以防盜,不從命者聽總甲究治。繇是 總小甲各得自恣,號召一鄉,無敢違者。茂七與弟茂 八皆編為總甲。嘗佃人田,例於輸租外餽田主畜物, 茂七始倡革之,又以輸租遠者,令田主自運歸,不輒 送其家。田主訴於縣官,逮之急,因格殺弓兵數人。縣 聞於上,調官軍三百人攝之,復傷官軍,遂刑白馬,誓 眾舉兵反,鄰縣遊民舉金鼓嚮應,烏合至十餘萬,僭 號署。於是劫上杭,攻汀州,據彬關,掠光澤,順流而抵 邵武,掠其庫藏,數日至順昌,八閩騷動。而時有參政 宋彰者,交趾人,與中官多舊,賂王振遷職抵任,驗戶 科斂以償費。貧乏不堪者,苦為所迫。於是尢溪爐主 蔣福成號集居民,剽劫聚落,旬日至數萬人。遂據縣 治,與茂七聲援。進劫沙縣,將攻延平。狀聞,朝廷命御 史丁宣按其事。宣至,先發牌招之。茂七笑曰:「吾從尢 溪取延平,據建寧,塞二關之入。傳檄以下八閩,誰敢 窺焉?」遂殺齎牌使者,據玉臺,立總甲里長,其勢益熾。 於是命總兵劉聚、副總兵陳榮帥師,都御史張楷監 軍事討之。已而榮戰歿,楷奏請益兵。乃命寧陽侯陳 懋、保定伯梁珤、平江伯陳豫、刑部尚書金濂等大發 兵以往。十四年二月,張楷兵至廣信,茂七圍延平甚 亟。楷謂都督劉聚曰:「賊聞大軍至,寧無懼心?」即馳榜 諭以威信,果率兵至鉛山。已而後圍將樂,調都督劉 德新乘夜襲之。賊皆潰散。茂七僅以身免,退保陳山。 楷駐兵建寧招之。賊復攻延平,楷以浙江軍伏後坪, 南京軍伏後洋,江西軍伏沙溪之南,而以福建軍素 為賊所易者出城挑之。已而砲作,伏起,合擊,大破之, 遂斬茂七,俘其眾。餘黨推茂七兄子伯孫為主,據九 龍山。金濂、張楷等選精兵二千撒山後,戒曰:「明日賊 必空寨來攻,若疾入其寨而反之。」比旦,賊視我營兵 少,果至溪上,無筏而還。官兵已據其寨,用其滾木櫐 石下殪之,賊眾遁散。未幾,伯孫勢益負固,陳慰等乃 諭立賞格,能自擒相殺來降者,與斬敵同賞,於是降 者相繼。有千戶龔遂榮者,入尢溪山中,知賊將張留 孫勇而健,善鬥,自茂七起事,恆倚仗之。遂榮乃為書 遺之,許其自新。諜者傳致之伯孫,伯孫果疑留孫,殺 之。由是賊將人人自疑,棄伯孫來降。遂進兵沙縣,破 其寨,伯孫就執,乃分兵解汀、漳之圍,閩遂平。八月,廣 州盜黃蕭養反。養,南海沖鶴堡人,以強盜事露,禁郡 獄踰年,所臥竹床生竹葉。同禁者謂曰:「此祥瑞也。」因 教以不軌,設謀越獄出,凡十九人,先已潛通其黨,艤 舟以待,遂遁入海,嘯聚群盜,赴之者旬日,至萬餘人。 遂攻圍廣州城,官軍禦之,輒為所敗。城中困餓死者 相藉。製雲梯呂公車衝城,幾為所破。招誘愚民至十 餘萬。副總兵指揮使王清自高州引兵赴援。至沙角 尾,舟膠淺水,有小艇載柴及鹽魚者,奔迸若避賊狀。 官軍問蕭養所在,伏兵出柴中,擒清,盡殲其軍。賊擁 清至城下,使諭眾開門降,清罵賊而死。蕭養既屢勝, 遂僭號改元,自稱「東陽王。」據五羊驛為行宮,授偽官 百餘人。十二月命都督同知董興總諸道兵往討。明 年,景泰改元。四月,董興等大破之,餘黨悉平。天順四 年八月,大藤縣民胡趙成因事充軍,遇革妖言,搆集 大藤峽等山賊,攻陷諸縣治,殺擄官民,荼毒一方。都 御史葉盛督參政范信等擒斬之,脅從者不治。初,兩 廣盜起,信以兵會勦大藤峽。信利擄掠,馳至廉、橫間, 誣宋泰、永平等鄉民皆賊黨,屠戮殆盡。至是,又欲併 進城等鄉屠之以為功。參議朱英爭其非辜,且遣使請都御史葉盛即班師,民免屠滅之慘。盛從之。時廣 西流賊多入廣東為害,兩廣守將頡頏自異,故討賊 不成功。葉盛請革兩廣正將,立總鎮於梧州,居中調 度,眾韙其策而不果行。盛不得已,請益兵。上乃命都 督顏彪率兵赴之。盛與彪協議,破賊砦八百,擒斬數 萬而還。或又以「殺降」謗之,不知實積年反復之賊也。 成化中,荊、襄流民劉千斤反,命撫寧侯朱永、工部尚 書白圭率兵討之,起都御史王恕會搗賊巢。是時,盜 賊縱橫,所經兵民之家需酒食,亂婦女,驅人負擔,或 少留所掠貨與之。其辭弗受者,多被殺戮。迨賊去,有 司捕得所留與物,輒為通盜,分贓拷訊,誣服。撫按但 據成案,被誣者懲拷訊之酷,甘心速死,含冤莫辯。彼 真為盜者,聞之曰:「其人且爾,吾屬可知。」是以不肯革 心聽撫。大學士李賢言:「賊寇雖已往征,其間山林深 阻,流民積聚眾多。賊聞大軍南下,必邀劫以為黨。其 流民亦恐官軍勦殺,因黨賊偷生。如此則賊勢益眾, 愈難撲滅。宜榜文開諭,俾各安業,有能擒賊斬首來 獻者,比軍功一例。」從之。編修丘濬言:「兩廣之賊所以 多於前者,起於前日總戎者之濫殺無辜也。蓋此輩 俱是平民,方無事時,輸賦稅養兵,吏賴以為己之保 障。一旦外寇入境,焚蕩室廬,戕殺親屬,欲入城則閉 不納,將入山則反與賊遇,四顧無依,不幸為賊所虜, 姑從之以延頃刻。賊劫持而虐使之,行則負擔、息則 樵爨,攻城則驅之以當矢石,反奔則棄之以遺官軍, 萬一僥倖不死,彼固欲賊去之後仍趨官府,輸役如 常,得為太平良民也。然而大軍既至,真賊逃遁,顧將 不得已之從賊者殺之以為功,由是平民皆甘心為 賊矣。宜曲加寬貸,許其殺賊贖罪,暗散賊黨與,以孤 其勢,其計無便於此者。」圭至南陽,分兵為五路,圭與 永由南漳入,乘勢進兵。賊退入巢穴,山險,復雨淖,恆 先士卒而登,至格兜,賊憑險為拒。時諸路兵會已二 日,攻之不能下,士卒奮勇,乃命裨將率兵千餘,由間 道出賊後,焚其營,而自以大軍臨之。賊萬餘迎敵,顧 己營火起,遂驚駭蹂亂走死者無數,斬首者數萬級, 生擒劉千斤等,獻俘京師。惟劉長子石和尚脫走,深 入巖險。初,千斤名通,河南西華人,有膂力,縣門有石 獅,重千斤,通手舉之,人因以為號。正統中,惑於妖言, 潛住襄陽房縣,與妖僧允天鋒謀亂。至天順八年,有 石龍者,糾合馮子龍等,四散劫掠,通合男聰約子龍 等舉事,乃於地名大木廠黃旗聚眾據梅溪寺稱王, 偽號為「漢」,建元「德勝」,聚眾至四萬餘人,攻陷城池,至 是就擒,與賊黨四十八人磔於市,男子十一歲以上 者俱斬之。六年,荊、襄賊首李鬍子聚眾反。鬍子本劉 千斤餘黨,都御史項忠討平之。正德三年,四川巨盜 藍廷瑞僭號稱順天王,鄢本恕稱刮地王,廖直稱掃 地王,眾至十萬,攻陷郡縣。起副都御史林俊督兵討 之。時官兵脆弱,調永順、保靖兵從征。所至剽掠,甚於 流賊。賊嘗謂居民曰:「我來梳汝,兵來篦汝矣。」四年,京 師之南,固安、永清、霸州、文安等處,京衛屯軍雜居其 地,人性驕悍,好騎射,往往邀路劫財,號為「響馬盜」,至 是聚黨益熾。劉瑾遣御史甯杲於真定,殷毅於天津, 薛鳳鳴於徐、淮,專一捕盜。鳳鳴在歸德,會飲,歌舞為 樂,瑾遣邏卒緝知之,傳旨降鳳鳴為徐州弓手。毅在 天津,稍收斂,惟杲奏立《什伍連坐》之法,盜賊捕獲無 虛日。每械繫盜賊入真定城,用鼓吹前導,金鼓之聲 彌月不絕,由是奸人無所容。盜賊多內官張忠侄張 茂為窩主,杲親往捕斬之,啖其心。霸州盜劉六、劉七、 齊彥名因是聚眾為亂。瑾以杲、毅捕盜有功,皆陞為 僉都御史,仍專督捕盜。藍廷瑞、廖惠破通江縣,巡撫 林俊敗之,惠被擒,廷瑞奔紅口。會合鄢本恕,越陝西 漢中三十六盤,至大巴山。俊復遣兵追及,賊大敗,棄 輜重走。六年,劉七等聚攻安肅縣,劫去。在獄盜黨齊 彥名以叛,窮民嚮應,旬日增至數千。時江西諸郡盜 賊蜂起,贛賊犯新淦,執參政趙十賢,靖安賊據越王 嶺、碼瑙寨,華林賊破瑞州府。既而撫州東鄉、饒州桃 源洞等處賊亦作亂。久之,劉六、劉七、齊彥名等日熾。 有趙瘋子名燧者,文安庠,有勇力,好任俠。先是,劉六、 劉七、劉三、齊彥名、邢老虎、楊虎等攻掠文安,燧偕家 屬避賊,立水中。賊劫其妻,將汙之,燧怒,奮往殺傷。二 賊為劉六、劉七所擒,因降為盜。於是燧與劉三、楊虎、 邢老虎為一夥,分掠河南。劉六、劉七、齊彥名為一夥, 分掠山東。遂破泰安,燒東關,攻萊蕪。七月,破齊河城, 燒官廨倉庫,殺擄莫計。吏部尚書楊一清舉大同副 都御史馬中錫、提督惠安伯張偉為總兵,同征之。偉 素不知兵,所領京營人馬皆不簡閱。中錫專主招撫, 遍檄諸路:「凡賊經過所在,官司不許捕捉,給供頓若 聽撫,待以不死。」劉六等聞之,且信且疑。中錫至德州 桑園兒駐兵,劉六等來謁,中錫開誠撫之。劉六欲降, 劉七曰:「今內臣主事馬都堂,豈能自踐其言乎?」潛使 人至京師,探諸中貴,無招降意。又以山東所掠金銀, 輦載至京饋權,求赦不得,遂大肆劫掠,眾至數萬。中錫,攷城人。賊至攷城,戒令勿焚劫馬都堂家,由是謗 騰,謂中錫恐賊害己,玩寇殃民,捕逮下獄,論斬。中官 因以為此事非書生所能辦。遂命太監谷大用總督 軍務,伏羌伯毛銳充總兵官,兵部侍郎陸完提督住 臨清,調宣府遊擊許泰、郤永,大同副總兵張復、遊擊 江彬,各領邊兵入征,俱聽大用、完節制。已,完師出涿 州,忽報賊在固安甚急,賊圍滄州不克,進抵霸州、信 安,京師大震。上御文華門,召何鑑諭曰:「賊在近郊,卿 等將何處之?」鑑奏曰:「邊兵已到涿州,賊來送死,但恐 望風遁去耳。」上喜,令齎火牌,調陸完直趨固安,抵平 口。賊欲遁去,諸將合兵蹙之,賊大敗,軍威遂振。十月, 劉七等破冀州,犯樂陵,知縣許逵敗之。既而劉七、楊 寡婦以千騎犯利津,逵率眾追至高苑,斬首四十餘 級,復破之於德平。自是賊遠遁,不敢犯。趙燧等攻破 靈山等衛、日照等縣,南至宿遷、靈璧,知縣陳伯安禦 之,敗績,被執。已,破虹縣、永城、夏邑、虞城、歸德等州縣。 至潁州,官軍扼小黃河渡。楊虎領黃寧等七人奪舟 欲濟,官軍覆其舟,虎等溺死。趙燧復推劉惠為帥,劉 六等攻徐州,掠淮西。賊以十二月朔,車駕出郊宮省 牲,圖犯御蹕。時兵部尚書何鑑分調軍馬於南海子、 蘆溝橋、羊房角三處下營,以防衝突。上命司禮太監 召鑑至左順門,問:「今日駕可出否?」對曰:「當早出以安 民心。」車駕遂出,抵暮方回。賊知有備,遂西奔,掠新城、 雄縣、安興、安肅、易州、淶水而南,破高陽、蠡縣、博野、容 城、深澤、束鹿,直抵晉州、槁城、柏鄉、內丘、南和、衡水等 處。鑑計賊非東向臨清,必南奔彰德,移文促陸完督 軍,分道追襲,至彰德,賊方圍湯陰,聞官軍至,望風遁 去。十二月,劉六、劉七、齊彥名等分寇山東,劉惠、趙燧、 邢老虎等分寇河南,以牽制官軍,其勢益熾。時河淮 南北官吏望風遁,諸將利擄掠,戰不力,賊勢日盛。劉 惠、趙燧等妄欲舉大事,與陳翰、甯龍謀,「兵無主必亂。」 共推惠為奉天征討大元帥,燧更名懷忠,稱副元帥, 張永前軍,管四後軍,劉資左軍,馬武右軍,邢老虎中 軍,並稱都督;陳翰為侍講。其餘皆有名號。分作東西 二廠管事。分二十八營,應二十八宿,各樹大旗為號。 時河南親藩及守臣告急,七年春,忽報劉六等仍抵 霸州,京師復震。陸完分調諸將,許泰「等大敗賊眾於 汴北。賊奔商水,倉皇阻河不能渡。是時,官軍若併力 蹙之,賊可殄滅。」因紀功御史雷宗力勸諸將朝崇府, 盤礡久之,賊因得渡商水。鑑劾宗阻誤兵機,逮下獄。 趙燧等三攻唐縣,先後二十八日不破。邢老虎病死, 伏羌伯毛銳衰老怯懦,所領京營軍萬餘,皆未經戰 陣。太監谷大用擁眾觀望,銳帥師至真定,遇劉七等, 與戰,大敗。適宣府遊擊許泰兵至,救援,僅以身免,失 所佩將軍印,徵回京。以與大用同事,不問喪師之罪, 但罷歸而已。久之,總兵劉暉敗劉六、劉七等於滕縣, 餘奔萊州、海套。官軍圍之,賊潰圍奔至古縣鎮,又追 殺無數,僅餘四百人北奔。趙燧等擁眾十三萬,騎五 千,轉掠襄陽、樊城、棗陽、隨州、新野,破泌陽,前大學士 焦芳僅以身免。盡發其先世塚墓,無遺骸,取芳衣冠 被庭樹,歷數其惡,僉劍士斮之曰:「使吾手誅此賊,以 謝天下。」進攻鈞州,不克,賊黨聲言屠城。趙燧以尚書 馬文升家在圍中,引去之。至西平,與官軍戰,大敗。賊 使二千餘人奔鄢陵,焚掠而過新鄭,城堅不能入,遂 至陽圯水,破其城。至偃師,遇姚總兵夾河而陣,遂率 眾過河,我軍潰散。劉六、劉七、齊彥名及毛老人等掠 邳州之《泇口集》遂由贛榆過剡城,復寇邳州,過呂梁, 燒工部分司巡檢司,所過皆作煨燼。次日,官軍破賊 於滕之呂孟社,斬首九百。賊敗趨徐,官軍追襲師集 於邳之郭家莊,探賊屯馬「古城營。」夜半師行,明旦遇 賊眾五千,官軍奮擊,賊相卻,且戰且守,至魚頭集破 之,斬首百五十有奇,奪回擄眾數百。賊自劉馬莊東 奔登州、海套,雖屢衄,隨在脅聚,寡而復眾。四月初,河 南賊來寇定遠、六安,驚偪陵寢。官軍遇於嵩淺坡、古 縣集等處,鏖戰大破之。劉六、劉七、齊彥名獨三百餘 騎,皆極驍猛,潰圍而逸,間道馳至河西務,其勢無前, 京兵莫能禦。賊復越臨清而南,至邳之新安迤里馬 家淺雙溝,頻欲渡不得,復由靈璧西南而去。劉六、劉 七、齊彥名等遁去,至黃河團風鎮,奪船入揚子江,下 南京,操江官軍不敢逼,鎮江官軍禦之,敗績。劉六等 欲自通、泰登岸趨淮安,復還山東,為揚州官軍所拒。 七月,劉七等復自通州泝流上至九江,又下過南京, 凡三往來,如入無人之境。時侍郎陸完自臨清馳至 江上,都御史張縉、王鎮、叢蘭、俞諫及副總兵時源各 分兵守要害。賊復沿江東下,越瓜州,蹂周家橋,歷孟 瀆下港,掠常州,殺常州守李嵩。遂犯江陰,殺縣丞余 凌雲,仍泊狼山。忽颶風大作,賊「船皆解散飄墮,其眾 顛踣不支,我兵復用火攻,乃登山團聚,或下崖散遁, 輒為通州諸處守兵所蹙。我軍聲燄震天,風火交熾, 賊披靡,躋山顛,馮高控險,矢石雨下。我軍殊死戰,遂 奪其垣,賊墜崖死者無數。其餘已先具舴艋山下,以備竄逃。」崖下百矢齊發,劉七勢急,遂赴水死。彥名為 遊兵所誅,餘賊悉殲之,遂班師。劉六、劉七、齊彥名原 係劉瑾門下,瑾敗,遂糾賊眾流劫地方,後又增入楊 虎、趙燧號「風子」、劉惠等共二十五名,分為二十八營, 共有人馬十七萬五千,各授偽官,攻破州縣幾二百, 所過放獄囚,攫庫藏兵甲,姦淫婦女,磔剉兇殘,不可 勝言。《大略》:劉六、劉七、齊彥名等多在河南、湖廣,劉惠、 「趙燧、楊虎多在河北、山東,彼此間奔走,直至山西、南 直隸方絕,時七年冬矣。擾亂六省,延踰二年,然不立 官據土,此其為賊也乎?」高岱曰:「國家二百年,盜賊猖 亂,未有甚於此寇者。侵薄兩畿,蹂躪數省,雖漢黃巾 何加焉!其卒盪定者,祖宗之慶澤,天命之眷祐耳。當 時諸臣控制之略,未見有持必勝而得萬全者。」始焉 馬中錫、張偉,固失策玩寇,而繼之陸完、谷大用、毛銳 等,視中錫輩何彼此邪?成敗遲速,幸耳。及中錫等下 獄論死,而完等拜封崇顯,是惡足為賞罰耶?要之,摧 敗賊鋒者,諸邊卒之功,而勦捕盪平者,各守臣之力, 其馳騖中原,身當其難,則彭澤之勞勛,似不可誣,而 皆賞格所後也。雖然,「幸賊無豪傑遠圖耳。」時江西盜 起,巡撫陳金檄副使周憲等分兵三路討華林賊。憲 帥兵進,其二路兵失期不至。憲與賊戰,獨深入山谷 峻險,賊憑高發擂石下,兵敗,憲被執,死之。於是金檄 按察司王秩、南昌知府李承勛督兵勦之。勛乃招賊 首黃奇寘麾下,令宿帳中。奇感奮,誓以死報。勛乃令 奇入寨,說其黨多來降者,與約期,令俟報。至期,承勛 令土酋岑猛選精兵五百人,夜與俱至山下,令奇密 入寨,誘所與約降者來。既見,復縱之,云令為內應。勛 乃與猛師五百人,夜銜枚登山,歷重險止黃,奇與數 人前導。至壘,群賊方鼾睡,直夜者擊三更。奇拔柵帥 眾入,五百人奮力斫之,內應降賊亦合勢夾攻。賊倉 卒不知所為,斬首三千餘級。餘眾奔出壘,乘夜逃匿 山谷,候曉,搜諸山,又斬獲千餘人,華林遂平。於是移 兵擊瑪瑙寨、東鄉賊,皆平之。自桃源賊作亂,歷年征 討,費以萬計。參政吳廷舉欲設奇取勝,不用甲胄,單 騎入賊巢,諭令解散,為賊所留。耀武劫威,廷舉略不 為動。久之,因得以識其左右之有謀勇者,厚結之,使 執其酋,因奉廷舉歸。總制俞諫因廷舉被執,移兵桃 源。知府李承勳曰:「賊乏食,必掠裴源積粟,請贛兵及 南昌兵,自岳源分兩翼,伏裴源。賊入,大敗遁去。」時華 林、瑪瑙、東鄉賊皆平,移師桃源。賊聞狼兵至,議降。按 察使王秩欲受其降,已有款納者。議者以賊反覆不 可信,欲乘兵威撲滅,取來降者殺之。賊復大亂,棄巢 奔突四出,踰饒越信,衝掠徽、衢諸縣,皆被其害。六月, 浙江總督陶琰、應天巡撫王鎮會江西總制俞諫,夾 攻王浩八等於徽、衢,平之。十二月,諫調兵征建昌賊 徐九齡等,平之。九年三月,諫檄兵備胡世寧會兵勦 臨川四寨盜,平之。十二年,江西賊橫水謝志山等、桶 岡藍天鳳等作亂。時虔鎮西有桶岡、橫水諸巢,連湖 廣桂陽;南有浰頭諸巢,連廣東樂昌、龍川,與漳南諸 逋寇,並阻險為民患。大者至僭王號,肆攻剽不忌。當 事者不勝忿,多調《狼達》軍以勦之,不能難則主招,又 不效,於是有三省夾攻之議。乃命王守仁巡撫南、贛。 守仁未至鎮,即疏言:「盜賊之日滋,由招撫之太濫。招 撫之太濫,由兵力之不足;兵力之不足,由賞罰之不 行。律,領軍官承調失期,若告報違限,因而失機者斬; 軍臨敵境,託故違期不至者斬;官軍臨陣先退及圍 困敵城而逃者斬,此罰典也。夫賞罰之科條具備,人 宜競勸,而卒未有益者,以罰典止行於參提之後,而 不行於對敵之」時,賞格止行於大軍之征勦,而不行 於尋常之用兵也。今南贛之禍亟矣,脫朝廷假以賞 罰之權,俾無掣肘,許以便宜,相機輒發,一寨可攻,則 次一寨,一巢可搗,則搗一巢。量罪惡之淺深,為撫勦 之先後,則供饋征調之費頓省,而群盜日翦月削,期 於盪平。如昔人拔齒之喻,日漸動搖,齒拔而兒不覺 「者也。如必南調狼、達土兵,大舉夾攻,以快一朝之忿, 計賊二萬,須兵十萬,日費千金,殆於道路不得操事 者。七十萬家,積粟料財,數月而後舉事;刻期動眾,又 數月而後交兵。聲跡彰聞,黠賊深遁,鋒刃所加,不過 脅從之老弱而已。且狼兵所過,不減於盜,班師未幾, 而山林之嘯聚因之,則何益哉?」況近「年江西有桃源 之役,福建苦汀、漳之寇,府江之師方集於南廣;偏橋 之討未息於湖湘。加以大師,何以堪命?此則力拔一 齒而兒隨以斃者也。由前之說,如臣昧劣,實懼勿堪, 必擇能者付之而後可。由後之說,大舉夾攻,庶幾可 以分咎而薄責。然臣不敢以身謀而妨國計也。惟陛 下詳擇。」詔改提督,給旗牌,便宜行。守仁既至師,漳寇 方亟而師卻;將吏請俟秋乃舉;守仁曰:「往福建諸軍 頗輯睦,有立功贖罪之心,利在速戰。若當事者乘其 銳以掩賊不備,亦何攻不克乎?今曠日久矣,賊聯黨 設械以備我,而我猶執乘機之說,張皇於外以堅賊; 是徒知吾卒之可擊,而不知盜之未可擊也。廣東諸兵意在倚狼達以分責,利於持久,而賊亦方候士兵 之集,下戰期。若因形之以緩起而從之,可奮怯為勇, 變弱為強,而吾猶執持重之說以坐失事會,是徒知 吾卒之未可擊,而不知盜之可擊也。善用兵者,因敵 措勝,而應形於無窮。」於是宣言犒眾,班師需大舉,而 親帥諸道銳卒,伺其懈急擊之,破巢者十餘,斬首從 七千有奇。奏設平和縣,移枋頭巡檢司鎮之,而定。會 湖廣請夾攻桶岡,守仁曰:「桶岡諸巢在湖廣為咽喉, 而橫水左溪其腹心。橫水左溪在江西為腹心,而桶 岡其羽翼也。今不去腹心之患,而欲與湖廣從事於 夾攻,進軍於兩寇之間,將腹背受敵,非完計也。今湖 廣師期尚遠,而橫水左溪見我兵未集,且以為必先 桶岡,必觀望未為備,可擊也。橫水左溪破,移兵而臨 桶岡易矣。」乃分部將吏,一自南康入趨橫水,一自上 猶入,趨左溪,而自帥將吏逼橫水而軍。時橫水不擬 師,猝至,則大駭。而大師至,開塹設堠,示若將久屯守 者。夜分使輕銳升,絕巘萆茅臥幟伏而覘賊明。師至 險,賊前鬥,則舉旗爇燎,大呼譟以震之,賊愕不能軍, 遂破橫水。會大霧雨,則休兵命間前覘盜所往得之, 分奇兵冒霧雨急擊,破巢者五十,擒斬五千有奇。吏 請乘勝攻桶岡,守仁曰:「桶岡天險四塞,而中堅非數 月不下。所從入皆棧絕壑,緣懸崖而上,惟上猶道差 易,然乃迂,又湖兵所從入也。今橫水左溪賊已奔入 洞與同難,是其守必力。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宜移 屯休兵,播諭告以乖之。」乃使其黨往說,使疾下,且約 使人於鎖匙龍入受降。賊方急見招諭,則大喜集議, 而橫水左溪奔者,盜持不可。方猶豫,則我師已入鎖 匙龍,趣出降矣。于是諸道軍冒雨畢,競登,破巢者三 十,俘斬四千有奇,而湖師始至,則奏請設崇義縣及 茶寮隘、上堡、鉛廠、長龍三巡檢司而定。池仲容者,浰 頭劇盜也,僭號張官,為渠首,夾勦不下者屢矣。當事 者恐以狼達,則謾曰:「狼兵來須半年,我避不過一日。」 恐以夾勦。又謾曰:「夾勦軍來不速,至不留,留不久,易 與也。」方攻橫水時,守仁恐浰賊乘虛出為擾,乃播諭 禍福利害,以沮離其黨。降者推誠撫慰。而仲容遣弟 陽受招。及桶岡破,乃益懼,詭稱「龍川新民」,欲相圖,嚴 為防守。仁陽信納,竟致之。召宴犒內伏甲殲焉。而是 夜親帥師走三浰,破巢者三十,擒斬三千餘,跡捕之 九連山,無逋誅者。奏設和平縣其中而定。嘉靖初,青 州盜王堂等起顏神鎮,流劫東兗,轉入萊蕪、新泰、臨 邑間。都指揮楊紀等追及於泰安州之龜山。賊據山 為固,紀麾兵進攻,頗有殺傷。而濟南指揮辛楷等按 兵不救。賊見兵寡無救,乃馳下山急擊。紀督戰甚力。 會臨清指揮楊浩所部千戶楊鸞率眾先遁,紀兵望 見驚潰,浩死之,紀中搠,僅以身免。賊乃大掠魯橋,抄 谷高諸鎮,殺傷燔燒軍民千百餘家。兵部知紀等敗 狀,乃劾東兗守巡等官玩寇殃民,及巡撫巡捕失宜 之罪,且言:「魯橋諸閘,近連漕、漢,通河南封丘、延津界。 賊若踰河,則河南州縣被兵,宜急遏賊。而河道侍郎 李瓚知兵,宜以河防委之,令督率管河閘等官,發瀕 河丁夫晝夜拒守。」上乃切責山東巡撫董鳳梧,奪守 巡俸,令戴罪殺賊,而敕侍郎瓚如部議。會梧奏至,劾 楊鸞及辛楷等。乃詔御史逮鸞,而薄楷等罪,令捕盜 自贖。然官軍終畏,莫敢擊。兵備李玨、王俊兵亦逡巡 觀望。山東兵獨臨清強,然一敗不復振,議者頗以為 憂。科道請李瓚兼制諸道,以山東京操軍官暫留其 地,別遣大臣將保定等府漢、達官兵趨山東亟勦。上 頗采其議。於是山東兵備等官分守逐賊,而賊乃往 來行劫魚臺、金鄉間。官軍追至《寨里集》,敗之。賊且鬥 且行,至苟村,諸道兵大集,圍之,俘斬數百,賊大敗散。 東土稍寧。而餘賊突至曹州,欲渡河奔不得。乃復掠 考城,循河西岸,擾東明、長垣。於是河南及保定巡撫 咸告賊狀。而御史盧瓊言:「河水且合,漕舟聯絡以千 數,關國計甚大。宜於要處嚴兵防守,毋使害及漕河。」 兵部以為然。乃申明前議,因請發太僕寺馬價銀二 千給李瓚,聽以便宜犒賞。敕諸巡撫及守巡官協力 會勦。留指揮楊浩等兵於德州地方,以防不虞。從之。 二年正月,賊至考城縣,兵備副使李玨、都指揮凌俌 等合兵擊之,斬首數十餘級。諸部驕怠,遂掣兵。賊復 聚堰廂。城中留守顏愷率兵六千二百餘人,會僉事 郭震禦之。河南守備廖涇、都指揮藍佐、知川顏木等 師俱次郭村,而廖涇獨退縮不進。河南募降賊張進 父子,引兵三百騎馳至,愷遂前與賊對壘。張進謂「賊 眾我寡,且俟河南兵畢會乃戰。」愷不聽,麾兵擊賊。賊 見我師無援,奮鬥。張進,隊中忽搖旗者三,遂先卻。賊 乘之,我師大潰。藍佐等歛兵不救,官軍八百人死之。 巡按御史在洛以聞,且言「各巡撫名位相埒,事權不 一,乞暫設總制,庶有功。」下兵部議,申明軍法,重懸賞 格。上從之。給事中汪應軫言:「弭盜大略,不過安之勝 之。安之策,擇守令勝之策有六:曰間賊黨,用豪」傑,開 糾告,扼險要,明賞罰以勸士,分首從以招降。且言:「弭盜與馭夷不同。馭夷之法,逐之境外弭盜而縱之出 境,是以鄰國為壑也。請為定例,凡一方盜起,不即撲 滅,以致出境,則兩處鎮巡官以下俱坐罪。」兵部復應 軫言是,請如議降敕。報可。六年,潞城盜陳卿起。初卿 為藩府長史司吏被革,因嘯聚據青山,流劫潞州諸 縣及河南懷慶等處,官兵不能制。巡撫常道言:「賊據 險難攻,請先撫之,不服,然後加兵。」上然之。七年,山西 巡按御史蔣揚言:「卿等招撫之後,不即解散,且欲坐 邀守巡入山講和。切計陳卿之眾僅八百餘口,能戰 者不過四五百人,鹽醯布泉、器用工匠,一切仰給於 外,備我征討,不暇耕穫,糧蓄不充。誠先遣兵斷其蹊 徑,然後會河南攻其東,山東西攻其西,腹背受敵,奔 命不遑。更請調山東兵備副使牛鸞所部精騎,令與 兩省協濟,而以山西兵備僉事陳大綱、河南兵備副 使翟瓚、巡撫常道潘塤移近地節制。則我兵既集,賊 且喪膽,而其黨可散,賊首可成擒也。」詔從之。初,巡撫 常道請兵勦盜,廷議發京邊軍從征。師至山下,卿與 其黨設奇敗之。道懼,遂議招降。卿益大肆猖獗,集眾 萬餘,分據魯班、壑穽、腦、尖綻口諸處,各設巢砦,相拒 五載。廷議猶欲招安,獨張璁力主勦謀。乃請奪常道 官,而以僉都御史王應鵬代之。又命都督魯綱率兵 協勦。是年八月,綱駐潞州,虛張軍聲,賊眾惶懼,奔逸 四出,大掠壺關、黎城、潞城諸縣,焚殺甚慘。綱頓師不 出,賊以為無能為,復聚山中。而河南巡撫潘塤乃檄 兵備副使翟瓚、牛鸞,僉事陳大綱、楊朝鳳等,督兵進 勦。遂破魯班、壑穽、腦尖、綻口、洪梯、陡崖諸巢,又進破 谷堆、底門樓、安陽諸巢。魯綱聞賊破,亦帥師會於替 度寺。賊走青羊石返頭。翌日,陳卿為僉事陳大綱所 擒,陳琦為副使牛鸞所獲,前後斬馘數百,降脅從者 二千餘人,青羊遂捷。奏功,建平順縣於青羊山,陞潞 州為潞安府。三十二年,山東、江北連歲水旱,饑民蜂 起為盜。劇賊時洲、時愷、馬愛等各聚眾數百人,屯劄 黃石山、豹頭堌等處,流劫沂、邳間,燒燬泇口鎮。巡按 直隸御史李逢時以聞。詔停山東淮安撫臣沈應龍、 連礦及兵備等官俸,令剋期平定。至是,山東麥收甚 穰,饑民多歸就業。應龍等復檄許群盜自首。於是賊 勢衰耗,諸首惡就擒,應龍等以事平具聞。詔斬所擒 獲諸盜,而貸其自首者,命應龍等支俸如故。然應龍 苟冀無事,諸賊來首,雖兇蹟章灼皆貸不問,而民間 受害,稍行捕報,即痛治以刑。由是賊黨矜驕,良民喪 氣,而所在剽掠公行矣。八月,河南賊師尚詔作亂。尚 詔初以販私鹽作奸,結山東響馬賊,攻剽遠近,官府 不能制。先任巡撫謝存孺苟幸無事,假以保長。歸德 知府尹一仁復令督捕盜,遂擅聽民訟,肆為威虐,與 王千斤等橫謀不軌,結眾「剋日舉兵。」郡以他事遣卒 至鎮,尚詔疑偵已,執殺之以祭。率眾夜薄城,劫庫獄, 稇載去。尚詔家多金寶姬妾,尚詔既出柘城,亡賴子 乘虛掠所蓄,淫其姬妾。姬妾識其人,以語尚詔,遂圍 柘城,索之不得,乃破城執獲,磔之,因掠公私幣庾。復 圍太康,索所怨者,縣官執其人,縋城與之。已而與官 軍戰於鄢陵。官軍不敵,勢益猖獗,至數十萬人。延及 宿州,聲言寇鳳陽。南京兵部尚書潘潢與其屬計所 以禦之。職方郎中阮垕乃分委將領,沿江策應,賊遂 不敢南。官兵追及於五河縣,賊分兵為水陸營。九月, 河南諸軍分道追賊,斬獲甚多。尚詔乃變服遯。巡撫 楊宜獲於山東東昌、莘縣,其黨潰散。《凱聞》,賞賚有差。 至末年,饒平盜張璉據谿洞僭號,張官吏,與林朝曦、 蕭晚等共為亂。詔三省夾勦。而總督尚書胡宗憲以 盜流剽江閩間,至賊憲臣守備,下檄言賊棄巢出此, 自投死。其急擊南贛將俞大猷,前以違節制見劾獄 幾死,欲言恐禍及;欲不言,恐敗事。已乃曰:「吾豈以一 身之禍忘國計哉?」乃具言璉雖「離巢出劫,其妻子財 寶乃在巢,若我以大軍迫其巢,彼必悉眾自救。譬虎 方逐鹿,熊據穴搏其子,虎安得不置鹿而還?還而蹙 之如拉朽矣。且三省會擊有期,又豈可以數萬之師, 從一夫團走哉!」於是引兵萬五千人,疾走柏嵩嶺,瞰 璉巢而軍。都御史下令,生得璉者封萬戶,而璉等畢 受誅。當是時,廣東叛卒流剽江西、福建,陽聽招而陰 結賊,縱橫漳、泉、延、建間,聚不散且熾。江西巡撫胡松 請合勦浙都司,從建寧擊賊。賊由崇安大掠而西,則 遣千夫長扼杉關,伺其入,逆擊之。賊敗走靈湖,業飢 疲不能軍,殊不自意。小竹後車之左右皆伏也,大惶 駭奔北。夜脫戎服,釋兵仗為賈人裝,乘《黑奪》船,欲入 湖出江,而松所密伏舟師扼之湖而殲。是役也,雖擒 斬已眇,然規千里以為伏,一舉而殲之,固得筭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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