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巳編
卷一
卷二 

聖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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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祖先家於泗,後徙濠梁。所居密邇一蘭若,與其主僧交頗厚,僧每欽服仁祖之純誠。一夕,望其舍火光燭天,為之嗟惜曰:「朱公善人,天忍殃之乎?」彌月而仁祖至,僧唁之,答曰:「此夕婦生一男,恐有觸污,故久不來踐佛地,非有回祿之禍也。」男即高皇帝云。

太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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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傳高皇帝時,初起太學,上臨視之,顧學制宏麗,聖情甚悅。行至廣業堂前,偶發一言云:「天下有福兒郎,應得居此。」迄今百四十年來,學生居此堂者,往往占魁選,躋位通貴,他所不及也。又諸堂中都無蜘蛛,雲上來時,見蛛布網屋隅,曰:「我才建屋,爾輒據之耶?」顧叱之出,語訖而蛛遁,從茲遂絕。

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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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貢院,錦衣指揮紀綱宅也。綱有寵文皇帝朝,後坐不法伏誅,闔門受殲於是。至今每鄉試時,舉子入院,輒有聲自地中起,歷諸號房上,如萬馬騰踏者雲。

平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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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指揮平安,一名保兒。建文末為將,敗北兵於小河。安單騎追躡燕王,運槊將及之,忽空中有黑龍,舒爪掣其臂,安馬跪於地。安知天命有在,歎息收兵而止。後兵敗被擒,見王,問之曰:「小河之役,倘相及何如?」安應曰:「臣欲生致使長耳。不然,未可量也。」王勞而赦之,命掌北平都司事。後以舊人自疑,經死。

袁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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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太常珙相術之妙,在勝國時已擅天下。洪武初,姚少師廣孝為緇流,寓嵩山寺。珙一見即以匡輔器期之,曰:「公,劉秉忠之儔也。」後廣孝以高僧選入燕邸,預密謀,言珙於王,王亦素聞其人,乃托以珙名隸尺籍,遣旗勾取。既至,未即得見,陰命選衛中長身多髯,貌與王類者九人,王雜其中,俱微服適市,拉珙入酒肆飲,王位列第三。珙遽前引其裾,俯伏呼殿下。眾哂其妄,珙言愈切,王即起還宮,召珙入見。珙曰:「殿下千里召臣,而於酒肆相見乎?」問何以能識,對曰:「殿下入肆時,手操弓矢,臣望見知之,皮皺而瘦,龍掌無肉也。」更使詳視,因極道天表之盛,曰:「年交四十,髯長過臍,當登大寶,必為二十年太平天子。」王悅,由此遂決大計。珙留燕城未久,遇列校散卒,多以公侯、大臣官許之,語往往流播。王恐有他虞,因遣還鄉。其後渡江登極,驛召至京,拜太常丞,賜與甚厚。及議建儲,上意有所屬,遲回累年,使珙相仁宗,曰:「後代人主。」又相宣宗曰「萬年天子」。於是國本始定。他日,見仁宗於東宮,問曰:「吾壽得幾何?」對曰:「過七七之年,天福無疆。」及乙巳鼎成,竟如此數雲。子忠徹亦傳其術,官至尚寶卿。

登科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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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父工部公,在鄉校累舉不第,以貢入南雍。弘治戊午鄉試,有別捨生徽人汪某者,夢與蘇州監生陸某忿爭相持,訴於祭酒,祭酒麾之出,曰:「陸某非此間人矣。」寤而莫測所以,蓋汪與伯父平生無半面識也。間為蘇士某言之,某來以告伯父。既揭榜,伯父中選,汪竟無名。及會試至京,以歲旦往謁故吳文定公寬,公時佐吏部。適崑山毛憲清澄、朱懋忠希週二修撰皆在坐。三公皆吾鄉殿魁也。俄有雲南解元周文亦入謁,相見各道姓名。有頃辭出,伯父與周偕行,周意色慘沮,行且問曰:「君之先世,得無有善事乎?」伯父唯唯未對。周曰:「予此言有謂也。予丙辰歲嘗夢至殿庭,方傳唱進士名,予立庭下,自謂當在列。俄一物自空墜下,視之,乃金宮花一朵,欲取戴之。旁有人止之曰:『爾不得取,此蘇州陸宣公子孫物也。彼家有陰德,當受此。』轉顧則已為一人簪於首矣。予此來方物色其人,今遇君既蘇人陸姓,且歲首遇三殿魁,又皆蘇人,此殆君得雋之兆也。吾其終無成乎!」伯父唯唯而已。夜歸邸中,向從者道之,且訝宣公之語。老僕許聰者忽應曰:「主忘之耶,吾家老官人非名『宣』乎!」蓋先曾大父諱與宣同音而旁加王也,伯父乃悟而異之。既而果擢甲科。周訖不第,以選調得官。

揣骨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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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統間,虎丘半塘寺有僧兩目皆盲,善揣骨,言人貴賤禍福多奇中。粲之外大父胡公,年數歲時,家人攜往求揣骨,僧云:「兒他日應得係金帶,好自愛也。」後公舉進士,累官至山西參議,致仕果終四品。裡人石乙貧,為人傭織,以二子見僧,揣之,喜索厚謝,曰:「此兩財主骨也。」謂石云:「勿輕視爾兒。」聞者初不信,二子長,果以貲雄於鄉。龔大者家頗溫裕,為人豐肥,腹臍間黑痣有毫長數寸,嘗言其一生福皆在此。龔平日與人語,好大笑。一日,在僧所,方笑未已,僧顧曰:「勿笑,明年爾腹間毛落死矣!龔惡其語,不答。後偶就浴,摩挲間,毫忽落,又數日病死。

沅江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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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化七年秋,常德沅江縣之東田村民馮貴家牝牛,自孕而生一麟。生時雲霧滃合,紅光滿室。其形略如鹿,蹄及尾皆如牛,週身有麟,額上一骨銳堅,隱起肉間,蓋其角也。初出胎跳躍,人不能制。民愚以為怪物,擊之,傷右脅而死。後有識其為麟者,郡守楊宣令取其臘,藏庫中。予外祖參議公佐郡日,常命取觀,歲久骨肉已化,惟存空皮。麟亦間有脫落。諸姨及僕妾輩皆見之。

豢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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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計宗道惟中,柳州羅池人。自言其高祖在洪武中為巡檢,居一山,號計家砦。嘗出行,得一巨卵如升,持歸,使雞伏之。百餘日,乃產一物,狀類蛇,四足,蒼色,鱗甲遍體,其長不盈尺,行則昂首竦身,殆若獸走。家人以米汁飲之。數月,漸大,好飲生血,每刲割羊豕,則取血啖之。久而益馴狎,計公行止,蛇常隨之,至呼之出,蟠於榻旁。以手摩之,冷如冰鐵。一家呼為小龍,傳聞外間,多求觀者。計心念曰:「是且致口語,為吾家禍矣。」乃放之廨後溪潭中,囑曰:「汝毋憂飢,吾每日當遣人飼之,汝自今不得復出也。」還內,蛇已隨至,計叱曰:「汝不聽教令,斬汝矣!」蛇如解人意,俯首帖尾,即還潭中。自是常以血置潭口,輒奮起就食。歲久大且逾丈。一日,有同官之子婦,汲於潭。婦衣紅,蛇望見以為血也,卷而齧之至死。同官怒,聲言:「爾畜妖物殃人,吾且以白上官,必破爾家。」計恐,哀祈之,且致厚餽,乃得解。由是惡蛇,欲斬之。持刃至潭,仍置血以誘其出,因投刃斲之,蛇驚而匿,僅斷其尾尺餘。自是不復出,亦不知其存亡。數年後,一夕風雷暴作,雲霧中有蒼龍自潭起,長數百丈,拏空而去。家人皆指雲小龍化也。惟中,予家伯父同年進士。

兗州岳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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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兗州府岳廟素著靈跡。弘治中,吾蘇龔元之知府事,嘗於中夜聞有鞭撲聲,以問左右,左右有知者,具言廟之神異,元之弗信也。凌晨往謁廟,無所睹,召言者責之。其人言:「但須至誠,乃得進見。」明日齋沐更衣,以夜往,祭禱良久,門啟而入。見五人冕服如王者出迎,延坐賓位。元之辭讓,王者曰:「公陽官,予陰官也。於職事無統攝,請坐。」已而進茶,元之未敢飲,神曰:「此齋筵中茶也,飲之無害。」元之請曰:「聞有十王,彼五位安在?」曰:「已赴齋矣。」求觀獄,辭曰:「獄禁嚴,不得入,有一事當以奉觀耳。」命舁一僧至,熾炭炙其背,曰:「是此地某寺僧也,平日募緣所得,皆供酒食費,不修殿宇,故受罰如此。」問曰:「猶有解乎?」曰:「今改過則可免也。」遂辭出。既歸,使人密訪,其僧正患背疽且死。告以所見,僧悔懼,傾貲修建,病即愈。

王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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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定婁塘鎮人王全,家饒於貲。為人偉軀大腹,飲啖兼數人。行則蹣跚,不能疾趨。每浴時,則令人以物覆己,妻子婢僕皆不得在旁,且戒勿妄開。一日入浴,久無水聲,家人怪之。揭視,但見一蝦蟆大如斗,伏其中,驚而復覆之。已而全出,恍惚若有所失,是夕死。

鬼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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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容居吳之婁門外。正德丙寅春,一日薄暮,容倚門獨立,聞隔岸洶洶,若有兵甲聲。已而,有數千百人,自腰以上不可見,腰以下可見,皆花繒繳股,其行甚疾。容大驚呼,其家男女老幼畢出,皆見之。逾時,過始盡。是歲崇明海寇鈕東山作亂,奏調京軍及諸衛軍討之,兵歲餘乃罷,官帑為之一空。容所見,蓋兵象也。

守銀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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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君說:閶門一民家,忘記姓名,以開行為業,家蓄一犬,甚健,日臥一檻旁,頃刻不離。人有至其所者,輒噬之。家人相戒,莫敢犯。有商人至門,不知而近之,犬噬其股流血。商號呼罵其主,其主亦惡犬,謝曰:「君姑勿怒,明日當烹之共食耳。」商歸邸中,夜夢若有告之者,曰:「吾乃主人之父也,死若干年矣,有銀數百兩埋檻下,生時不及語吾子,子不知也。一念不忘,復生為犬,所以朝夕不去者,蓋前此冥數,未可傳於子,故守以待之耳,不意誤犯君。今子欲烹我,我欲告以故,彼必不見信,君幸往見之,令不吾殺也。」商竦然驚覺,即起奔詣其家,扣門,主出迎,商問:「犬安在?」則已被烹且熟矣。商人惋恨,具語以所夢,其主猶未信。商請驗之,撤檻,果得一瓦缽,盛銀四百餘兩。痛悔無及,乃哀其犬而瘞之。

村民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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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君又說:鄉中小民於某,嘗出行,遇一老人自稱土地,呼於名曰:「汝將死矣,我特來報汝。」於曰:「我方壯年,無疾病,何為而死?」不顧而行,老人忽不見。數日他出,仍遇之,又謂曰:「汝必將死矣。」於曰:「我死何如?」老人曰:「汝當落水死。」於強辭拒之,而意甚恐。居無何,鄰村有與於同姓名者,以他事赴水死,而於竟無恙。豈鬼神亦有誤耶,抑聊戲之也?

竹圃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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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人徐鵬之婦家朱氏,居沙湖。數年前,其家後圃竹間,忽生物如人,形體差具,其首如戴席帽,斷之微有血,不知何怪也。

空同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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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人盧川,弘治初領鄉薦,卒業太學,質美而貧,與吾鄉程貢士遵相友善。有道士不知何許人,自云姓達,號空同山人,與川同邸,交尤稔密。其人身頎然長形,狀秀偉,而落魄善飲,日行歌於市,暮歸攜錢滿袖,盡以與川。川賴以給,周旋歲餘。一旦,欲辭還山,川來語程,共治具送之。川時患瘡遍體,久不瘥,求道士治,曰:「易耳。」出藥少許,和酒與服,燒炕極熱,令臥其上,重被覆之,取所佩小胡蘆鎮其角。川如為所壓,不能興,出汗淋漓,被盡沾濕。道士徐揭被,呼之起,則瘡盡脫去,膚瑩如玉矣。顧川曰:「乍別,客中真大寂寞,且憂子貧無以贍。予有丹能點銅為白銀,今相分與,他日聊試之,或能充數月費耳。」傾瓢中藥一匕授川,酒盡別去。無何,川值乏資,程請出其丹試之。覓銅杓重四兩,熾火熔之,投丹其中,少頃五色燄起,鏗然有聲,已成雪白銀,而錙銖無所耗,於是相顧驚歎。程乞其少許,至今藏之。

張秋帛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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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壬子,河決張秋之沙灣,敕右副都御史華容劉公大夏往治,而以太監李興、平江伯陳銳俱董其役。方祭神焚帛,帛燼儼成一人,面目手足皆具,俄倏然而起,自煙中入空而滅。時興、銳多方擾民,山東按察副使楊茂元上疏論之,亦及此事。楊公坐貶官。

王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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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洲學生王絙,弘治己酉初應鄉試。時有校官托所親鬻舉於蘇,適無願者,亟欲賤售焉。同學生奚純來招絙共圖之,事濱就矣。一夕,絙夢身中鄉試六十七名。甫中試而父死,妻繼死,妻之父亦死,俄而身亦死。及覺,心怪之,且往見純,秘不言夢,但托以年幼學疏,不欲暴得名第,辭不就。純怒,責以重利輕名,曰:「我即自為之,計所費不過數十金。」已而果中式,名次正如所夢。絙方以為異,既而其父與妻之父相繼皆死,絙益異之。居無何,純竟死。絙乃以所夢告人曰:「使當時我為之,今已入鬼錄矣。」科名之不可以僥倖得也如此。

靈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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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癸亥,予裡人陸忠家牆下產靈芝。明年,連產九本,亦有重台者,五彩爛然,後皆拔去。予曾得其一枯莖藏之。

馬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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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黨有闕翁者,言其鄰人有良馬牧於沙湖塘,失足墜水死。自後,每風雨陰晦之日,常有一馬奔馳塘上,毛色宛然如生,逼視之,輒不見,人皆謂:此馬之鬼也。

三足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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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庚午夏,太倉州有百姓道見漁者,持一鱉而三足,買歸令婦炰之。既熟,呼婦共餐,婦不欲食,出坐門外。久之不聞其夫聲,入視已失所在,地上止存發一縷,衣服冠履,事事皆在,如蛻形者。驚怖號喚,裡中聞之,以婦為謀殺夫而詐諼也,錄之官。知州莆田黃廷宣鞫之,得其情,以為異物理或當有,歸婦於獄。召漁者,立限令捕三足鱉來。數日,得之以獻。即於官廳召此婦依前烹治,而出重囚令食之,食畢引入獄,及門已化盡矣,所存衣發皆與百姓同。乃原婦罪。群漁云:初被命,網於川,舉網驚其太重,及岸視之,乃一肉塊如人形,五官俱具而無手足,閉目蠢動。漁大驚怕,擲之水中,又別網一所,得物狀亦如之。群漁懼,共買牲酒祭水神,禱曰:「我輩奉命於官,尋三足鱉,乃連得怪物,如違限,必獲罪矣。惟神祐之。」禱畢而網,乃得鱉焉。竟不知前二物為何也。按《爾雅》曰:「鱉三足為能。」注云:「今陽羨君山上有池,中出三足鱉。」又《山海經》曰:「從山多三足鱉。」是物世宜有,但人食而化,傳記所無。然一舉而得二異,尤前所未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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