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劉基集
卷十一
卷十二 

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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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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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陳庭學之成都衛照磨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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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見岷山導江戒南紀,噴雨噓雲九千里。瞿唐劍閣鍵重關,錦城花繞成都市。雄藩作屏鎮羌夷,列郡五十爪牙之。長夏雪山連太白,玄冬熱海蒸坤維。聖皇握符御宸極,煙塵不起鯨波息。鳳凰麒麟在郊藪,川後嶽靈俱效職。籌邊樓上羅俊良,況子敏學年方將。將軍幕府曾試用,驊騮熟路宜騰驤。大艑揚帆溯江水,東風漫漫吹蘭芷。彩衣鶴髮對晨昏,有酒盈尊甘且旨。吾聞居崍上與井絡通,風氣隔閡華與戎。九夷八蠻濡帝澤,廟堂已得攻心策。

為王輔卿郎中題雪灘寒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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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茫茫,水浪浪,林木脫葉無稻糧。烏啼雁叫天蒼涼,歲雲莫矣江山長。有竹有竹在高岡,三株凍折兩復僵,小禽悲飛不能揚。蒼梧悠悠隔沅湘,欲往從之川無梁。願披寒霄見朝陽,勿令嗷嗷傷我腸。

漁樵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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樵問漁:江湖風波惡,何似采薪人,無憂茹藜藿?漁答樵:山中何所有?未若擢扁舟,得魚即沽酒。

題王元章梅花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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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稽老王拙且癡,能畫梅花稱絕奇。春窗走筆生古怪,中有窈窕傾城姿。人生得閑真是好,得閑不閑惟此老。布袍蒨茸髮不梳,一生只被梅花惱。天生梅實可和羹,爾梅有花結不成。世間花實總尤物,不如畫圖終古無枯榮。

琴歌贈劉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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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門獨樹冰繭弦,空林霜清鳴暗泉。姮娥抱桂寒不眠,離鸞怨啼風滿天。碧潭殷雷龍起蟄,月落太陰山鬼泣。湘江秋水一劍明,帝子歸來聞珮聲。扶桑浪翻碣石改,東海魚飛入西海。白雲去盡天茫茫,十二玉樓深夜涼。

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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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昔盤古初開天地時,以土為肉石為骨,水為血脈天為皮。昆侖為頭顱,江海為胃腸,嵩嶽為背膂。其外四嶽為四肢,四肢百體咸定位,乃以日月為兩眼,循環照燭三百六十骨節,八萬四千毛竅,勿使淫邪發泄生瘡痍。兩眼相逐走不歇,天帝湣其勞逸不調生病患,申命守以兩鬼,名曰結璘與鬱儀。鬱儀手捉三足老鴉腳,腳踏火輪蟠九螭。咀嚼五色若木英,身上五色光陸離。朝發暘谷暮金樞,清晨還上扶桑枝。揚鞭驅龍扶海若,蒸霞沸浪煎魚龜。輝煌焜耀啟幽暗,燠煦草木生芳蕤。結璘坐在廣寒桂樹根,漱咽桂露芬香菲。啖服白兔所搗之靈藥,跳上蟾蜍背脊騎。掐光弄影蕩雲漢,閃奎爍璧葩花摛。手摘桂樹子,撒入大海中,散與蚌蛤為珠璣。或落岩谷間,化作珣玕琪。人拾得吃者,胸臆生明翬。內外星官各職職,惟有兩鬼兩眼晝夜長相追。有物來掩犯,兩鬼隨即揮刀鈹。禁制蝦蟆與老鴉,低頭屏氣服役使,不敢起意為奸欺。天帝憐兩鬼,暫放兩鬼人間矣。一鬼乘白狗,走向織女黃姑磯。槌河鼓,褰兩旗,跳下皇初平牧羊群,烹羊食肉口吻流膏脂。卻入天台山,呼龍喚虎聽指麾。東岩鑿石取金卯,西岩掘土求瓊葳。岩訇洞砉石梁折,驚起五百羅漢半夜撥剌衝天飛。一鬼乘白豕,從以青羊青兔赤鼠兒,便從閣道出西清,入少微,浴咸池,身騎青田鶴,去采青田芝。仙都赤城三十六洞主,騎鸞翳鳳來陪隨。神暐清唱毛女和,長煙嫋嫋飄熊旂。蜚廉吹笙虎擊築,罔象出舞奔馮夷。兩鬼自從天上別,別後道路阻隔不得相聞知。忽聞韓山子,往來說因依。兩鬼各借問,始知相去近不遠,何得不一相見敘情詞?情詞不得敘,焉得不相思。相思人間五十年,未抵天上五十炊。忽然宇宙變差異,六月落雪冰天逵。黿鼉上山作窟穴,蛇頭生角角有岐。鱷魚掉尾斫折巨鼇腳,蓬萊宮倒水沒楣。攙搶枉矢爭出逞妖怪,或大如甕盎,或長如蜲蛇,光爍爍,形躨躨,叫鹿豕,呼熊羆,煽吳回,翔筭魑。天帝左右無扶持,蚊虻蚤虱蠅蚋蜞,噆膚咂血圖飽肥。擾擾不可揮,筋節解折兩眼眵,不辨妍與媸。兩鬼大惕傷,身如受榜笞,便欲相約討藥與天帝醫。先去兩眼翳,使識青黃紅白黑,便下天潢天一水,洗滌盤古腸胃心腎肝肺脾。卻取女媧所摶黃土塊,改換耳目口鼻牙舌眉。然後請軒轅,邀伏羲,風後力牧老龍告泰山稽,命魯般,詔工倕,使豐隆,役黔羸,礪斧鑿,具爐錘,取金蓐收,伐材尾箕,修理南極北極樞,斡運太陰太陽機。檄召皇地示,部署嶽瀆神,受約天皇墀。生鳥必鳳凰,勿生梟與鴟。生獸必麒麟,勿生豺與狸。生鱗必龍鯉,勿生蛇與瑽。生甲必龜貝,勿生蝓與蜞。生木必松楠,生草必薺葵,勿生鉤吻含毒斷人腸,勿生枳棘覃利傷人肌。螟蝗害禾稼,必絕其孕孳。虎狼妨畜牧,必遏其孕孳。啟迪天下蠢蠢氓,悉蹈禮義尊父師。奉事周文公魯仲尼曾子輿孔子思,敬習《書》《易》《禮》《樂》《春秋》《詩》。履正直,屏邪欹,引頑嚚,入規矩。雍雍熙熙,不凍不饑,避刑遠罪趨祥祺。謀之不能行,不意天帝錯怪恚,謂此是我所當為,眇眇末兩鬼,何敢越分生思惟,呶呶向瘖肓,泄漏造化微?急詔飛天神王與我捉此兩鬼拘囚之,勿使在人寰做出妖怪奇。飛天神王得天帝詔,立召五百夜叉,帶金繩,將鐵網,尋蹤逐跡,莫放兩鬼走逸入涘。五百夜叉個個口吐火,搜天刮地走不疲。吹風放火烈山谷,不問杉柏樗櫟蘭艾蒿芷蘅茅茨,燔焱熨灼無餘遺。搜到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仞幽谷底,捉住兩鬼眼睛光活如琉璃。養在銀絲鐵柵內,衣以文采食以麋。莫教突出籠絡外,踏折地軸傾天維。兩鬼亦自相顧笑,但得不寒不餒長樂無憂悲,自可等待天帝息怒解猜惑,依舊天上作伴同遊戲。

寄江西黃伯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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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美人,乃在洞庭之陽、彭蠡之陰。衝波亙天三百里,離恨比之應更深。揚瀾咆哮左蠡怒,白日慘慘玄猿吟,欲往從之憤餘心。黿鼉臲卼不可以駕,風惣惣兮雨淫淫。望厭原之飛煙,邈匡廬之高岑。霞標日觀矗南斗,石門雙闕撐崎嶔。虹旌兮翠羽,昌容兮鳳凰舞,荍衣兮茝襟,玉笙吹兮紫鸞音。望不見兮悲莫任,江水湛湛愁楓林。西來文魚曾到海,願寄筆劄逾兼金。

題安仁余氏留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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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見石季倫,對案方丈皆八珍,珊瑚夜光視如土,寧知汩沒同埃塵?又不見李讚皇,平生鼎食滿萬羊,中廚煙火宵未冷,詔書趣使趨南荒?金谷名園委蔓草,平泉荊棘無人掃。榮華瞬息可奈何?空令過者傷懷抱。世人積金貽子孫,一朝金盡難復論。古來天道有好還,君看漢代於公門。

送胡季瑊平江監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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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見棠溪沙中金,又不見龍門山上桐,衝波蕩汩入坎窞,石溜漱齧欹雷風。梓人桃氏不見顧,自分委棄蒿櫟同。一朝清廟作雅樂,搜索絡繹奔垂工。飛廉鼓鑄王爾劚,熾炭利鑿相治礲。朱弦橫縆筍虡立,鎮圭袞冕齊雍容。世間物理有消息,累土自可成穹隆。司倉雖微君莫棄,君不見魯叟當年嘗委吏。

弋陽方氏壽康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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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築堂依林皋,繞屋杉松浮翠濤。烏皮靈壽扶鶴髮,項有千歲雙垂絛。小孫踉蹌竹馬戲,大孫彩衣花底翱。有耳不聆闤闠音,有目不識簿領曹。鶯啼燕語日高起,羽觴沉沉浮春醪。君不見非熊老人釣清渭,九十鷹揚亦勞瘁!

為杭州鄭善止題蓬萊山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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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見大瀛海,中有神嶽如昆侖。周遭四城五十里,石骨纏繞扶桑根。琪華爛日珠炫夜,翠樓玉殿虎守閽。鍾山燭龍在其北,兩眼燁煜如朝暾。仙人東王公,掌握天紀弼帝尊。長虹為轅龍作馬,飄然乘風,白日在下。弱水蕩蕩無力可負芥,自從大禹刻石之後來者寡。彼秦之皇,其貪如狼。而漢之武,其欲如虎。樓船萬斛空巍巍,欲到不到風掣之。徐市蜉蝣身,乃欲邀安期。文成五利小豎子,羊質強使蒙貔皮。神仙大笑起濤浪,射魚海上夫何為?

壽山福海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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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聞軒轅之國,乃在大海之中央。其不壽者八百歲,壽者乃與天地同久長。樓台縹緲造雲漢,赤日繞戶扶桑涼。玉泉之水清以香,瑤草之味如瓊漿。洪崖有時來,環佩聲琅琅。鳳凰自歌鸞自語,青連蜷白雲舞。淋漓豹髓浮瑤觴,璀錯金盤薦麟脯。耳聞楚水泣皇英,眼見商郊葬彭祖。琪華玉樹宵有光,東風入律春茫茫。春茫茫,樂無極。青夜夜月中來,廣寒姮娥寄消息。

送人分題得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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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令威,乃在昆侖之墟、閬風之巔。羽衣誤作塵土夢,回首人世三千年。空中落日松柏冷,苦霧慘慘含悲泉。夢隨回飆訪瓊田,紫雞青鴨還相憐。丁令威,將奈何?野有矰繳,隰有網羅。前飛烏鳶後狖鵝,啄腥爭腐聲嘍鳷。渺予懷兮隔煙蘿,杳冥冥兮徛長歌。丁令威,胡不歸?槐江之山連大鋋,玉樓金嶂中天開。玲瓏碧樹鏘瓊瑰,鳳凰有閣鸞有台,君胡為兮獨蒿萊?丁令威,歸去來!

寄宋景濂(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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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美人,乃在仙華之山。山前夜半掛河漢,天津兩旗俯可攀。我欲從之阻河關!初平不來白羊死,瘦骨蝕盡莓苔頑。風沙蕭蕭隔人間,玄霜日夕凋玉顏。有鳥有鳥丁令威,側身下上空孤飛。女媧石墜鼇腳折,海水散作雲霏霏。山中有奇樹,一華一千秋。美人何不折寄我,使我歎恨長凝眸。深沉洞谷山鬼集,陰氣六月冰霜留。嗟哉美人誰與儔!明年定約赤松子,與爾群峰頂上遊。

有美一人兮美且仁,自我不見兮不知幾春。仰玄穹兮睇參辰,為合為離兮孰測其因?青冥無階兮江海無津,風雨茫茫兮蛟龍怒瞋。安得羽翼兮致我與鄰。

有美一人兮美且都,青霞為衣兮白雲為裾。被秋蘭兮佩珣於,泰和與遊兮中黃與居。瞻望弗及兮芳歲其徂,山高水深兮道阻且紆。安得羽翼兮致我與俱。

有美一人兮在山中,蒼眉黑鬚兮玉雪其容。飲沆瀣兮食紫虹,澡石泉兮灑清風。邀初平兮從赤松,超逍遙兮樂無窮。安得羽翼兮致我與同!

題謝皋羽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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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哭窮途,墨翟哭素絲。賈誼上書期寤主,卞和抱玉無人知。人生有情不可塞,謝生慟哭非狂癡。神奔鬼遁天地革,龍魚貓虎三辰黑。黼裳玄袞換氈裘,鞮唱羌歌滿中國。生也何辜逢此時,有才不用空男兒。伯益丘墟管仲沒,孤根弱植誰扶持?既不能學申胥頓首血沾臆,卻具再建荊社稷;又不能學鄒衍長號徹帝關,飛霜六月淒燕山。空將淚灑荒岡雨,添作秋濤撼江浦。君不見杞梁之妻善哭夫,哭得城崩又何補?夜猿叫罷天晦冥,哭聲搖動虛危星。瀟湘竹死鳳凰去,但見白波連洞庭。嗚呼此士今安在?金石可銷心不改。應將魂魄化精衛,銜取南山填北海。

松陽周處士冰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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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壺者,栝蒼周處士之所以自號也。夫冰,太陰寒水之凝;而壺者,器也。水凝為冰,至柔而變為剛,天下之剛莫尚焉。壺之貴者,以玉為之,雖栗而冰乎其腹,僕切異之。於是乎歌以誶焉。歌曰:

陰風吹空寒凜冽,玉壺夜半玄冰結。十二樓中瑣翠鸞,太微宮裏縣明月。明月流光照玉壺,珠飛上天滄海枯。青女煉霜封貝闕,燧人爇犀龍泣血。銀河淩澌膠北斗,五色石裂媧皇走。相看一笑天茫然,回首人間三萬年。

寶林同講師渴馬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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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廄馬,神龍姿,目如明星耳如錐。拳花鬃毛雲陸離,揚鬐掉尾虹飛。天廄馬,閑且驕,縶以青絲勒以鑣。渴不得飲瑤池泉,饑不得食瓊田苗。豆粟不實中腸枵,口不能語足屢蹻。天廄馬,壯且武,食主之食須報主。莝秣失時,罪在牧圉,無如宋牂怨不得嚼咀,喪厥元戎殄師旅。天廄馬,爾不聞趙國廉將軍,一飯斗米肉十斤。被甲據鞍走若雲,北斬栗腹西拒秦。負荊謝藺不為身,至今天下稱良臣。又不聞漢季劉荊州,有牛千斤角曲觩。啖食十倍於常牛,負重不若一牝麀。老瞞度江俘楚囚,骨肉解割庖刃遊。天廄馬,飽爾食,草間封狼逭誅殛。威弧撥剌矢不直,嗟爾神駿須盡力。他年定遇田子方,櫪上優遊終主德。

青羅山房歌寄宋景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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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人兮,乃在大江之南,浙河之東。連山掎拔瀛海上,上與河鼓天津通。憶昔四女下天來,遺鬟墮髢根龐鴻。仙華傑出最怪異,望之如雲浮太空。嶔峛崺霡齧不可上,薈蔚雜樹昏朣朧。虎龍咆號猿鶴叫,山鬼嗬生悲風。嗟哉若人兮,胡為乎其中?梁檀楠兮柱桂楓,結青蘿兮以帡幪。不剪不伐兮,不盬以攻。晨嵐暮藹滴晴雨,煙條霧葉相蒙蘢。縿々兮纚々,菶々兮蓬蓬。繚糾要紹兮,若蒼龍垂胡降玄穹。棽麗披離兮,若翠鸞振迅飛蕤氃。鸝黃和鳴桑扈應,仿佛牙曠之絲桐。幽泉發竇鏘玲瓏,六月赤日收蘊隆。陽淩陰蓄春融融,岩花澗草紛白紅。有時皇初平,清夜騎羊朝帝君。瓊蕤羽蓋冰玉珮,華月閃爍光成虹。松吹笙兮竹舞翿,影旆旆兮聲霝。娛目悅耳兮樂不可言,世間塵土何夢夢。山有芝,隰有豐,石鑿鑿兮水枿枿。猗若人兮美且充,饑食倦息兮可以保我躬。逍遙兮棲遲,又何必訪廣成於崆峒!

題仲山和尚群魚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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濠梁之樂誰能寫?袁蟻死後無畫者。上人安知身非魚,援毫貌出態更殊。剡藤素拂秋雲冷,眼前驚見滄江永。翠尾輕披水上萍,玉鱗倒漾空中影。前行十二相回環,吹澇喣沫淵沄間。最後群趨儼成列,皎若寒霄舞流雪。卻思昨夜風雨來,赤鯉已去隨奔雷。鯫鮮不作霄漢夢,潛心泳暖何悠哉!贈言還畫重太息,芒鞋竹杖今何適?慎勿作海水洶湧龍崢嶸,空令素壁凝塵生。

為本大師題唐臨晉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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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符天子萬機暇,宮中扈從多儒冠。玉堂開宴出晉帖,翠氣蕩搖山雪寒。侍臣模寫各臻妙,碧樹瓊柯相照耀。令孜嗟歎至尊喜,內官拜舞宮娥笑。日斜宴罷歸內園,外門有事人不言。君不見關東夜飛赤白丸,昭陵玉匣秋風酸!

題老翁騎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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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上悠悠,竹梢霧已收。晴天不易得,及時當放牛。鄰家放牛多兒童,我家無兒只老翁。寒衣在機織未就,原上烈烈多高風。勿言衰老筋力簿,有牛可放殊不惡。但願天公不相惱,牛背閑眠饑亦好。

題也先進德祖母徐氏節義傳後進德之祖以戰死時其祖母年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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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乃鳳之匹,麒乃麟之儔。錦衾角枕期白髮,誰知不得同山丘。丈夫殉節殞烽矢,英靈在世何曾死!兩龍未合延平津,白日無光天色紫。君不見青松與兔絲,引蔓相纏縈。松摧絲蔓斷,結根猶作千歲苓。洞房含風霜露早,孤兒啞啞在懷抱。皇天可憐兒長成,相見黃泉情亦好。

題金谷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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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見石家名園擬黃屋,蜀錦作圍金作谷。暖香烘日浮紫霄,冰紈火布鮫人綃。燕釵十二歌《白苧》,珊瑚玲瓏綠珠舞。月榭吹笙引鳳凰,霧幄傳觴語鸚鵡。爨下蠟光宵未歇,樓上佳人碎瓊雪。空將遺恨寄丹青,留作千年覆車轍。

初夏即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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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大熱釋我裘,昨日一雨涼如秋。寒暄倏忽反覆手,冰炭著體何由瘳!今朝初晴又欲暖,園中草芽軋復抽。嗚呼安得伶倫吹嶰竹,四氣不愆同王燭!

畫竹歌為道士詹明德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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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思兮在瀟湘。蒼梧九疑渺無際,但見綠竹參天長。上有寒煙凝不飛,下有流水聲琅琅。中有萬古不盡離別淚,化作五色丹霞漿。穿崖貫石出厚地,風吹露滌宵有光。我欲因之邀鳳凰,天路修阻川無梁。孰知畫史解人意,能以造化歸毫芒。虛堂無人白日靜,使我顧盻增慨慷。玄霜慘烈歲將宴,鼪啼鼯叫天悲涼。我所思兮杳茫茫。山中紫筍春可茹,歸來無使遙相望。

題蘭花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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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蘭花,在空山。美人愛之不可見,裂素寫置明窗間。幽蘭花,何菲菲。世方被佩棨綠葹,我欲紉之充佩襜,瞏々獨立眾所非。幽蘭花,為誰好?露冷風清香自老。

送葛元哲歸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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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昔筮仕筠陽初,官事窘束情事疏。風塵奔走僅五稔,滿懷荊棘無人鋤。明堂大開壯梁棟,散木不遺椽棁用。豫章江上一逢君,矯矯雞群一孤鳳。城頭月出明星稀,開門望月露沾衣。文章繡衣郎,談屑天葩飛。得句即高歌,驚起烏鵲穿林霏。星流雲散隔吳楚,有時夢君詩上語。座中百谷含清暉,窗外飄風度疏雨。我住青山耕晚霞,君去蟾宮折桂華。別來八見秋雁過,忽然會合增長嗟。江南二月草未秀,雪陣如濤袞清晝。投壺命觴盡文友,此樂百年何日又!一朝復一朝,三歲如過電。四牡彭彭子獨賢,江東山水看一遍。人間萬事苦不齊,我馬向南君向西。海門日照漁浦白,驪歌欲斷吳雲低。栝蒼山,臨川水,相思迢迢一千里。山高高兮水深深,極望不見愁人心。應將旅魂夢化鶴,永夜月明懷好音。

關中小兒勇而競,玉帳貔貅三百乘。
焉知道上十二牛,皇天默佑周同姓。
絳宮大厲吼如雷,墨車載甲光照糸畏。
鷹騰二陵間,劍鋒白皚皚。
壯士百戰腦塗地,元帥束縛坐草萊。
俘囚有血堪釁鼓,自分殘膏染齊斧。
一死一生直望外,豈意片言由內主。
鴻雁曾傷弓,尚為空弮愁。
犀兕脫匣出,聞呼肯回頭。
河邊解驂徒譾謀,舟中稽首心悠悠。
濟河封尸勿云晚,此事終作晉國羞。
君不見夫差違子胥,空灑姑蘇泣。
丈夫深戒婦人仁,養虎遺患悔莫及。

(方谷真遣人浮海納賄中宮,遂定招安之議,故引襄夫人事以刺焉。)

吳興公子雅好奇,欲把丹青競天巧。
花蜂柳鶯看已足,貌得驊騮圖更好。
浪花滿身蹄削諲,兩耳抽出春筍尖。
風鬃欲拂九霄霧,隅目似掛高秋蟾。
昨者王良失鞿鞚,封狼咆哮蛇豕哄。
天閑乘黃越在野,出車未見歌南仲。
嗚呼!安得此馬背負郭令公,掃清四海歸奏明光宮。

題王元章梅花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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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紅顏映髭雪,欲與梅花鬥清潔。夢魂化作梅花神,貌得梅花最奇絕。高軒落筆當晴曦,北風吹樹寒雲垂。九霄露洗珠玉蕊,野水影動龍蛇枝。勞生苦被煩熱惱,見此令人暢懷抱。虛堂夜半明月入,玄鶴一聲驚絕倒。西湖處士骨已槁,湖上淡煙迷蔓草。石壇日夜長蒼苔,紫脫瑤英為誰好?羅浮山,在何處?聞道其間無散木,只有梅花三萬樹。黃初平,在金華。山中白羊許借我,與爾並駕淩飛霞。

題縣崖蘭花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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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一夜西風起,沅湘美人隔秋水。翠蕤玉佩冷不收,怨入蒼梧九千里。蒼梧之山絕浮煙,上與女媧所煉之石相牽連。瘦根迸雲石為穿,紫莖瓊蕊涓飛泉。一開一落三千年,歲晏玄霜白日昃。南山桂枝化為棘,我欲采之無羽翼。月宮青鸞呼不來,臥看月明空太息。

題雪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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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迷迷,地茫茫,雲垂日白江水黃。踆烏凍縮龍走藏,雪花如月開榑桑。彼何人斯一葉航,手持釣竿詠滄浪。詠滄浪,倚逍遙。天風吹入瑤池去,素女素娥應見招。

為董楚芳題山水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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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庭接四明,會稽藏禹穴。半嶺生白雲,如濤湧溟渤。我住城南隔天鏡,朝夕看山見山性。是誰模寫作畫圖,展向高堂色相映?天上寶書緘石室,翠柏蒼筠曉蕭瑟。有蛟如龍身九屈,林深嶂疊不見日,龍氣吐為煙霧出。何處樓台香靄中,蓬萊只在雲門東。陽崖不留建木影,陰澗自起樵人風。賀知章,今已矣,湖邊酒船為誰艤?赤城霞標通宛委,陵苕花開落松子。蕙帶荷衣歸去來,清泉素石無泥滓。

寄陶中立郭秉心敘舊言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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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別未五載,恍如生死隔。有時長想愁欲狂,中夜感歎無羽翼。憶昔相逢俱壯年,錢唐柳綠花含煙。粉牆繚繞子雲宅,華燈照幕自草玄。春城飛雪滿一月,立馬敲門馬蹄沒。銅壺驍箭三十六,易坐更投鏃相扢。仰天大笑催命觴,酒多雪急天茫茫。論文握手到爾汝,知有膠漆無參商。君行卻向江東去,我亦棲遲廣文署。震澤風驚白雁秋,玉山露落青楓暮。井邑蕭條劫火餘,行人何處問緘書!傳聞那得辨真假,引領遙望空嗟吁。今年飄泊越城裏,重見手書悲且喜。舊遊雖在舊人非,獨立看雲淚如水。羨君絳帳開海濱,彩衣堂上生陽春。艱危大幸適樂土,況有主翁賢且仁。嗟余數與時不偶,畫虎不成秪類狗。家鄉蕩析身轉蓬,棄置田園事奔走。豺狼在郊蛇在藪,府縣官曹但糊口。藩垣久厭邊鄙報,旄丘載馳徒疾首。郭公子,今何如?璞中之玉可照車,委棄土壤慚碔砆。往事轉頭同過翼,猿鶴蟲沙豈終極!南山直泬劈雷電,般匠束手無顏色。殷勤寄情素,會面未有期。願言努力各自慰,莫遣青鬢先成絲。

和吳以時秋夜長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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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長,今日何日此何鄉?流螢在砌苔在牆,明星滿天月照床。東西南北路渺茫,車何為乎水中央!秋夜長,今日何日此何鄉!

潛溪圖歌為宋景濂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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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華山水天下希,潛溪龍門尤絕奇。群峰峻極河漢上,一峰獨立芙蓉陂。先生結廬在其下,文追班楊兼賈馬。遂令此山增壯觀,野有樸樕皆梧。上清道士方方壺,乘興為作潛溪圖。丹崖翠麓神仙居,東望日出樹如蘇。溪流穿林還度谷,十里一達五里伏。龍湫吐景生白虹,藤蘿振雨松呼風。卻憶往時清夜月,帝女乘雲下天闕。鍾鏞鏗鍧蕭鼓發,霓裳羽衣飄滅沒。初平騎羊前啟行,長髯篸曈飛玉霜。秦娥吹笙玄鶴舞,牽牛河鼓凝寒芒。相思迢迢頻入夢,夢駕雨鸞從一鳳。覺來毛髮猶爽淅,目送征鴻度空碧。山有蔬,水有魚,幽澗有泉清可簹。何時上疏乞骸骨,寄聲先遣雙飛鳧。

君不見會稽山陰賣花叟,賣花得錢即買酒。
東方日出照紫陌,此叟已作醉鄉客。
破屋含星席作門,濕螢生竈花滿園。
五更風顛雨聲惡,不憂屋倒憂花落。
賣花叟,但願四海無塵沙,有人賣酒仍賣花。

題柯敬仲墨竹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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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桃花夭夭,綠竹葉薿薿。水邊石上相依倚,恰似佳人配君子。奎章博士丹丘生,寶書鑒盡芸閣清。染朱涅翠歸墨筆,收入造化無逃形。煙濃風暖春如醉,竹有哀音花有淚。花枯竹死今幾年,空留手跡令人憐。

太乙真人龐眉須,不知所持何代書。
既不學昴星,降精下輔隆準公。
又不學傅說,請帝通夢寐左右。
商王陳範謨,眇然一葉蓮花荂。
清秋風吹落泥塗,紅雕粉瘵不可扶。
君何為乎以為桴,蕩漾九河淩五湖。
誇耀水伯驚天吳,坐令文成五利之輩假借神聖欺庸愚。
靈旗風翻壯荊符,獐鹿無鬼夫何辜。
漢宮天祿連石渠,金缸銜璧麗綺疏。
青藜有焰如芙蕖,何不分餉依光夜績之徐吾?
高堂耽耽縣畫圖,作歌一笑駭里閭。

巴東之山巫山高,連峰插天關鍵牢。
中有懷陵簸谷之波濤,藤蘿杳冥風怒號。
人跡不到神鬼逃,但見野猿沙鳥群相嘈,聱取百竅搖巖嶅。
此景可聞不可遭,爾何為乎貌以毫毛,嗟哉用心無乃勞。
江盤峽束雷雨昏,崩崖死樹纏古根。
玄猿抱兒隨白猿,長臂婹裊相攀援。
舔睒譎詭趕騰騫,縣柯攫石墜且掀。
上有滿月如鹴盆,筼筜桃枝寒自蕃。
嘉實不食鳳高翻,但見娥皇女英之淚痕。
勢窮險盡原野辟,落日烏鴉繞雲黑。
狄花茫茫蘆葉赤,前飛鴰鸧後鳧鹢。
瀟湘洞庭煙水碧,騶虞鸑鷟無顏色。
還君此畫長太息,獨立看天淚沾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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