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百十一 全唐文 卷六百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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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鴻

鴻,大和三年官尚書主客郎中。

敘曰:臣聞日月星辰,紀乎天也;山嶽江河,紀乎地也;曆數正朔,紀乎帝也。正氣為帝,帝,天號也,統倫群生,冠耀元符;牢籠乾坤之精,彈壓山川之靈;威武薄乎八紘,文明光乎百代;功格皇天,名在祀典,以揖讓而登皇極者,乃可言矣。開曆垂統,自始皇焚書為煙燼,史官廢紀,失傳其本。後代儒者,鑿天地心胸,造生人聞見,故諸緯書及皇甫謐、譙周之徒,得肆言上古之事,恃無可驗,競開異說。

臣少學乎史氏,志在編年。貞元酉歲登太常第,始閑居遂志,乃修大紀三十卷,正統年代,隨甲子紀年,書事條貫興廢,舉王制之大綱。天地變裂,星辰錯行,興帝之理,亡後之亂,畢書之。通諷諭,明勸戒也。七年書始就,故絕筆於元和六年辛卯。自太易至太昊,年代史傳無正說,且書皇甫謐似是之言。昔太昊氏迎日推策造甲子,臣以為天地立於水,成於氣,氣萌萬物,冒甲而生,生主寅;帝首太昊,歲起攝提,故書太昊,首甲寅。皇甫謐云:「太昊在位一百一十年。」又云:「子孫五十九姓,傳世五萬餘歲。」又有循蜚等九紀,亦無定年。陶宏景云:「欲以數紀之生,求知百代之上。」誠可笑矣。臣非知古者,亦不敢強為發正。自太昊至炎帝,世曆無明文,存首而已。舜行天子事八十年。孔安國注云:「舜在位五十年,三十而征庸,三十年在位。曆試二年,攝位二十八年,服堯喪三年,其一在三十之數,為天子五十年,凡一百一十一歲崩。」堯帝天下七十載,得舜試舜三年,一在徵庸,正月上日受終於文祖,二十八載帝乃殂落,堯二十八年合入舜曆,通計在位八十一載,堯在位七十二載。即舜元年丙子,帝摯元年乙卯,帝嚳元年乙巳,顓頊元年丁亥,少昊元年癸亥,黃帝元年癸未,炎帝元年癸未。以是推之,伏子賤最可憑也。諸家年代曆,不分出益三年。當禹薦益於天,七年而崩,益行天子事三載。禹喪畢,讓於啟,啟賢,諸侯歸之,益避於箕山之陽。禹之聖,啟之賢,益之讓,豈可廢而不明?

今以大唐元和六年太歲辛卯,上推之炎帝元年癸未,凡三千六百九年。自軒轅至夏殷,約世本以文宣王、太史公《堯典》《舜典》《商書》《夏書》為實錄。周秦以降,則桉本朝國史。《春秋緯書》云:「炎帝子孫帝臨至帝罔,又有八代四百餘年。」據太史公黃帝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易》稱神農氏沒,黃帝堯舜氏作。今臣依《周易》《史記》,以黃帝代炎帝,緯命曆敘又稱少昊子孫相承十代四百餘年。驗《緯書》起漢哀平間,前代儒者,好記異聞,新進後學,耳目固不可驗。皇甫謐、劉伯莊皆以舜為戊寅年即位,在位二十年,遂使神農已來甲子相承錯謬。案《漢書》:舜生三十征庸,三十在位,五十陟方乃死。通服堯喪三年,禹崩,啟未立,使三年何係?今出益三年,成禹誌。且堯禪舜二十八年而崩,益行天子事三年,為益之事可也。大道之行,以天下為家,何必私三年於啟?

或云:「有窮伊尹、周公共和如何?」當夏後相不恢於夏家,羿為相臣,篡相自立,後相奔死商邱,浞又殺羿自立,少康長乃復夏政。自是之後,備見於諸家年曆云。

合肥郡城南門東上曰同食館,梁柱朽蠹,軒戶欹傾,斷枅委階,椽落棟折,風雨雪霜,賓不可宿。太守陽平路君刺郡之明年,冬十月,歲向熟,民且閑,陶瓦於原,伐木於山,磨舊礎,築新墉;乃豐賓堂,乃峨前軒。怒桷蚪蚪,層櫨牙牙,中回洞深,高簷騰掀。階間容揖讓,楹間容賓盤,柱間容樂工,屏間容將吏。左右為寢食更衣之所,朱戶素壁,潔而不華。東西廂復廊直澍,又西開下閤作饔舍,廄屋宏大。中敞作南門,容旌旗駟馬。北上作丁字亭,亭北列朱檻,面城墉。其下淤溝開導通水,因古岸植竹樹,為風月晏遊地。東南自會稽、朱方、宣城、揚州,西達蔡汝,陸行抵京師。江淮牧守,三臺郎吏,出入多遊郡道。是館成,大賓小賓,皆有次舍。

開元中,江淮間人走崤函,合肥壽春為中路。大曆末,蔡人為賊,是道中廢。元和中,蔡州平,二京路復出於廬,西江自白沙瓜步,至於大梁,斗門堰埭,鹽鐵稅緡,諸侯榷利,駢指於河,故衣冠商旅,率皆直蔡會洛。

道路不茀,賓至授館,亦諸侯之事。路君以家行文學知於朋友,以端方沈默官御史府,以詳明典故為尚書郎,以通知政術為合肥郡太守。質平訛心,風俗丕變,民知敬道,吏不敢欺。先時郡米數萬石輸揚州,軸轤相繼,出巢湖,入大江,歲為風波沈溺者半。乃於湖東北岸橐皋里作廥廩三十九間,州東二邑人米輸於此,由申港出新婦江至白沙,人不勞,水無害。復他邑館舍,次於同食無私利,人人皆樂成。

昔左邱明傳經,因事書事,鴻因蔡州道及諸侯之稅,因同食館及路君之政,亦《春秋》之旨。《傳》曰:「自廬已往,賑廩同食。」大和三年太歲己酉正月壬午朔二十日辛丑記。

玄宗幸華清宮,新廣湯池,製作宏麗,安祿山於范陽以白玉石為魚龍鳧雁,仍以石梁及石蓮花以獻,雕鐫巧妙,殆非人功。上大悅,命陳於湯中,仍以石梁橫亙湯上,而蓮花才出水際。上因幸華清宮,至其所,解衣將入,而魚龍鳧雁,皆若奮鱗舉翼,狀欲飛動。上甚恐,遽命撤去。而蓮花今猶存。又嘗於宮中置長湯數十,門屋環回,甃以文石,為銀樓穀船及白香木船,致於其中。至於楫棹,皆飾以珠玉,又於湯中壘瑟瑟及沈香為山,以狀瀛洲方丈。《津陽門詩注》曰:「宮內除供奉兩湯外,而內外更有湯十六所,長湯每賜諸嬪御,其修廣於諸湯不侔。甃以文蟲密石,中央有玉蓮捧湯泉,噴以成池;又縫綴錦繡為鳧雁,致於水中。上時往其間,泛鈒鏤小舟以嬉遊焉。次西曰太子湯,又次西少陽湯,又次西長湯十六所。」今惟太子、少陽二湯存焉。其窮奢而極欲,古今罕匹矣。

群字敦詩,貝州武城人。舉進士,又登制策甲科,元和初為翰林學士中書舍人,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罷為湖南觀察使。穆宗立,官兵部尚書,出為荊南節度使,改檢校右僕射兼太常卿,大和五年檢校左僕射兼吏部尚書。六年卒,年六十一,贈司空。

維元和十四年歲次己亥七月丁丑朔十三日己丑,攝太尉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空兼太子少保上柱國鄭國公食邑三千戶臣綬及文武官五千七百一十八人等:臣聞惟天惠人,惟元後作人父母,大寶曰位,至公者名。帝皇尊稱,肇自三五,其義尚矣。堯舜禹湯,文武成康,垂於典籍,為萬代法,非名歟?殷有天下,武丁大其業;周有天下,宣王嗣其訓;在漢七葉,亦稱盛強,中興之美,與我不類。皇唐統天二百有二載,祖宗重光,四海一家,禮文憲矩,章卓大備,元符昌曆,畀付有在。洎我後之握圖也,齊心於穆清,垂意於大寧,文昭武烈,冠今邁古。始負固不若者,莫匪顛踣;輸忠來附者,克保蕃祉。天寶之季,孽臣幹紀,靈誅亟掃,餘氛未弭,兵不得戢,六十五年於茲矣。元和致理,思橐弓矢,睿謀前定,所向風靡,兩河既清,泰階砥平。戴白之老,欣感出涕。不其盛歟!

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德配天地,明並日月,嚴薦於宗廟,盡敬於郊禮,孝通於神祗,仁浹於動植,內睦於九族,外懷於四夷。乙夜觀書,日昃聽政,恤刑懋賞,劭農勸學,曆選列辟,英聲茂實,其何以加焉。日者顓不龔,告讓罔悛(疑),任下推誠,出師徂征,玉壘金陵之遐阻,懸匏營邱之險(闕)。或肆於都市,或懸於槁街,其餘瑣細,蓋不足紀。上以攄列聖之憤,下以葉千齡之慶,然後辟四門,貞百度,會寓縣之玉帛,旅梯航之貢篚。鹹曰:「不圖貞觀開元之化,複睹於今日矣。」陛下勞謙祗畏,不自暇逸,讓德於上天,推功於群臣,訪闕政,修墜典,不以龜龍為瑞,以賢俊為瑞,不以珠玉為寶,以慈儉為寶。卓哉煌煌!信可假元穹而蟠厚載者已。是宜尊徽名,膺顯號,以光於典冊,以順於人心,以答於天意,不可辭也。

臣又聞之,居安思危,納諫盡下,遠讒慝,旌讜直,愛養黎庶,敦尚樸素,斯皆高祖、太宗、順宗之遺訓也,而陛下躬行之,造次必於是,寤寐必於是,實萬姓之福,無疆之休。僉曰:「功成而禮不崇,德廣而名未稱,臣子之罪也。」於是百辟卿士,藩衛耆耄,稽首上言,至於四三。陛下深秉謙衝,詔諭往複,不得已而從之。伏以紀年之盛,冠於大號,厥有舊典。《書》不云乎?「乃聖乃神,乃武乃文。」《傳》曰:「惟天為大,惟堯則之。」則法也,王者昭事上帝,取法於天。《道德經》曰:「天法道,道生一。」唯上聖至德,兼則利物,行清淨自然之道,為能應之。臣等不勝大慶,謹奉玉冊玉寶,上尊號曰元和聖文神武法天應道皇帝。伏惟陛下景福是膺,如日之升,雖休勿休,翼翼兢兢,對越鴻名,丕赫成能,萬壽百祥,罔不豐登。天祚聖唐,惟聖丕承。臣綬等誠歡誠躍頓首頓首謹上。

門下:王者司牧黎元,紹膺統緒,必建儲貳,以貞家邦。故《春秋》垂塚祀之文,《易》象著震方之位。朕屬承景運,嗣守丕圖,稽前王之令謨,奉列聖之彝訓,上以嚴宗祧之顧,下以係億兆之心,無疆之休,用崇主鬯,祗荷承憲,敢怠於懷!皇太子恒,忠孝溫文,率義由禮,寬粹莊重,自誠而明,慶靈所積,姿器夙茂。能辦南陽之牘,允符東海之貴。承華載啟,命以居之。撰吉展儀,神人允洽。舉是典冊,授之軒墀。百辟在庭,四方來賀。以言承序,所感則深。永惟國本,為慶滋大。宜宏欽恤之令,亦覃命賜之恩。與眾共之,無遠不被。可大赦天下:自元和七年十月七日昧爽已前,天下應犯死罪,非殺人者,遞減一等;左降官流人,並與量移;如因流貶所亡歿,及得罪之人,並任歸葬。文武常參官及諸州府長官子為父後者,賜勳兩轉。應緣冊皇太子行事,加階賜勳爵有差,文武常參官及陪位官並宗子諸親,賜勳一轉,遂王府量與進官。春闈毓德,肇錫嘉名,磐石聯華,義深敦序,禮王寬宜改名惲,深王察宜改名悰,洋王寰改名忻,絳王寮改名悟,建王密改名恪。夫習近遷性,聖賢所慎,詳觀古昔輔正元良,必惟其人朝夕講訓,然後明君臣父子之道,通禮樂教化之情,自非學究宗源,行可師範,則無以膺茲茂選,式是儀刑。其皇太子及諸王侍讀,宜委中書門下精擇二人,具名奏聞。天下孝子順孫,先旌表門閭者,及高年廢疾者,委所管州縣,各加存恤。五嶽四瀆,名山大川,委所在長吏,量加祭祀。布告遐邇,鹹使聞知。

頃以蔡孽未平,遂割前件三縣及徐州將士一千四百人,權置宿州,扼其奔軼,事關備禦,非務便人。今寰宇無虞,封圻罷警,權創支郡,理合並除。其宿州伏請卻廢,三縣各還本州。

安危在出令,存亡係所任。元宗初得姚崇、宋璟、盧懷慎、蘇頲、韓休、張九齡則治,用宇文融、李林甫、楊國忠則亂,故用人得失,所係非輕。人皆以天寶十四年安祿山反為亂之始,臣獨以為開元二十四年罷張九齡相專用李林甫,此理亂之所分也。願陛下以開元為法,以天寶為戒,則社稷之福也。

旄頭光明,垂三十載,不習俎豆,化為侯王者,十有八九焉。由是隱逸憔悴,羔雁不行,蒼山沈沈,側陋不顯。建中初,有峨嵋客符君,發六籍,棹三湘,深入匡廬,絕跡半紀。學窺顏子之門閾,文紹陳君之骨鯁,逸慕嚴光之垂釣,志效管寧之不欺,結廬熙熙,人不知其然也。頃予奉命江西,三年往複彭蠡,未嘗不詠湖月,漱天倪,造符君雲扃,宿五老峯下,動更晦朔,不理還棹。偶丹霄至人,白鶴羽客,搴靈芝,跪天壇,相顧永息乎蓬瀛,豈復又縈於塵網。睹君超澹愴,興舊遊,雖笑語飲食如常,終忽忽若居大夢。君家在岷蜀,展愛高堂,將聖賢典籍,充人子幣帛,斯所以激衰俗,扇清風,方伯地君不以厚禮遲吾子,予未之信。秋九月,楚人歌《采蘭》以送之。

惟靈天姿秀異,才稱雋傑。蚤著嘉名,遠播芳烈。總六藝之要妙,踐九流之清切。鏌鋣鋒利,浮雲可決。騏驥逸步,飛塵可絕。閉匣不用,伏櫪何施。才命罕并,今古同悲。五嶺三湘,寒暑潛推。樂道忘憂,襟靈甚夷。掞藻揮毫,鶱翔是期。柰何終否,神也我欺。嗚呼!雕飛半空,羊角中戾。彼蒼難詰,善人斯逝。群宿受交分,行敦情契。遺文在篋,贈言猶佩。撫孤追往,泫然流涕。孑孑丹旐,翩翩素帷。鵩弔是月,龜從有時。路出長阡,將赴京師。旨酒一觴,哭君江湄。往矣子厚,魂期來斯。尚饗。

張滂

滂,德宗朝官鹽鐵使,忤裴延齡左除。

伏以去秋水災,詔令減稅,今之國用,須有供備。伏請出茶州縣,及茶山外商人要路,委所由定三等時估,每十稅一價錢,充所放兩稅。其明年已後所得稅外收貯,若諸州遭水旱,賦稅不辦,以此代之。

諸州府公私諸色鑄造銅器雜物等,伏以國家錢少,損失多門。興販之徒,潛將銷鑄,每銷錢一千,為銅六斤,造寫器物,則斤直六百餘。其利既厚,銷鑄遂多,江淮之間,錢實減耗。伏準建中元年六月二十六日敕令,準大曆七年十二月十五日敕文,一切禁斷。年月深遠,違犯尚多。臣請自今已後,應有銅山,任百姓開采,一依時價,官為收市。除鑄鏡外,一切不得鑄造。及私相買賣,其舊器物,先在人家,不可收集。破損者仍許賣入官所,貴銅價漸輕,錢免銷毀。伏請委所在觀察使,與臣屬吏會計處置。

竇群

群字丹列,京兆金城人。貞元中以薦為左拾遺,憲宗朝累遷御史中丞,出為湖南觀察使。元和九年卒於容管經略使,年五十五,贈左散騎常侍。

元和二年五月三日,重遊此寺,獨覽舊題,二十年矣。當時三人,皆登諫列,朱遐景方詣行車,王晦伯尋卒郎署,餘自西掖累遷外台,複此躊躇,籲嗟存歿。朱拾遺詩云:「歲月人間促,煙霞此地多。殷勤竹林寺,更得幾回過。」可謂得詩人之思也。因命題壁,以誌所懷。山南道節度副使檢校兵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賜紫金魚袋竇群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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