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儉齋集
卷之十七
作者:金楺
卷十八

軍布變通私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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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謂兵農一分。先王之政已墜。而簽丁徵布。又前古所無。方今痼弊。國初五衛法。實倣府兵之制。中間步兵上番者。許納價代立。又創旅外之卒。防秋西北邊。而按籍督赴。旣無其人。則責徵其價。故俗呼綿布。曰步兵曰價布者此也。宣祖以後。創設訓鍊都監。仁祖以後御營守禦廳揔戎廳禁衛營等旗鼓多門。專以軍保徵布養兵。而遂成莫大之弊。不有所革。國將與民俱斃而後已。近年以來。君臣上下。切切然日夜講究。羣議族談。以爲石畫者。大略有三。曰儒布也戶布也口錢也。愚請先論三者之弊而後。及變通之策。夫四民之中。士居其首。而詩書六藝其業也。先王之稅民也。必以其所業。今不以其業責於儒而反徵布焉。則業與稅舛而下同於農矣。非所以貴士也。且以儒名者。凡幾人乎。若一人一匹乎則不足以當經費之半。一人二匹三匹乎則民不堪。雖一人三匹。亦將不足。不可者此也。我國見戶。按今戊子籍。爲一百三十七萬八百七十六戶。今不問戶之殘盛而各徵一匹則固倍之矣。此則决不可行之術也。不分殘盛則不均大矣。故曰不可行。或云當分六等。或云當分九等。而終無均平之術。勢將差其殘盛而出布焉。則戶之不齊甚多。等級又有公卿大夫貴戚勳勞焉。是將何所處而得衷哉。或欲不分貴戚。只問戶數。而此則君子野人之等威大壞。而勞心者食於人之義滅矣。所失甚於所得矣。分等而徵布也則不足於經費。必欲取足也則其弊與軍布何異哉。不可者此也。口錢者。漢時已行之政也。可謂有据。而今丁男女議者幷計女口。故曰丁男女。亦卛不下四百萬口。口出五錢。則足以當京外之經費矣。然富者未必多丁。貧者未必寡丁。世或家無立錐之土而人口多至五六十者。則一門之內。出錢當爲數三十兩矣。此亦有貴賤難分之慮。且士大夫家貧不能以時納錢。則囚繫鞭扑作矣。是大亂之道也。欲濟貧民軍布之患而反移之口錢。其弊一也。烏在其濟患哉。不可者此也。抑軍布之弊。曷爲而生哉。不以其害及於白骨隣族乎。白骨隣族之弊。不以其逃故者不得立案而充代乎。今儒戶布口錢之法。今年行之則不過明年。其弊依舊矣。何者。縮戶合籍之僞。其可防乎。詐死冒亡之奸。其可禦乎。順之則法亡。逆之則怨生。故欲塞其弊。將死者撿屍而亡者覈實。撿屍之弊。名門華族或有襲斂不時之恨。覈實之弊。下戶殘氓偏受貨賂操切之苦。而於是有不得立案者矣。旣不得立案而充代則不於白骨隣族而惡乎取之哉。失士夫之心。動一國之怨。則爲害不特軍布已矣。古者有民則有田。故出賦供稅而民不困。今十家之聚。有田者無二三。救死不贍而重之以徵布索錢。民安所取辦哉。而其爲戶布口錢之說者。動輒藉口於租庸調。殊不知租庸調之制。亦必曰定天下均田租庸調也。盖甞按其制。民生十五。受田一頃。則是天下無無田之民矣。是故曰租曰庸曰調。名雖異而實皆資之於田也。觀其水旱虫霜之甚。並免租庸調則其意可見。夫安有無寸土之籍而責之以出麻絲穀米者乎。是何異於童羖之角乎。今日之弊。正在於此。若不能深探其本而徒事於紛更。則愚未知其有得也。然則如之何可也。必也以貧富爲差。然後民易辦而國易取矣。貧富之差。莫若以田。田多者多取之。田少者寡取之。無田者無所取。如此則國家得按籍出布。而無逃亡物故侵徵隣族之政矣。民亦安生樂業。而無傾家破産失井流離之嘆矣。不欲革今日之弊則已。如欲變通。舍是何先哉。曰古有是否。曰古者貢賦。凡稅斂之事。皆於井田而無他道。故古謂出兵曰賦。鄭玄曰賦謂出車徒給徭役也。則今以田出布。盖不爲無所受。而租庸調之制。必先以均田。亦最爲近古者此也。

按壬戌年戶布議起也。朝廷緫較中外經費。爲六十萬匹。其後庚辰間。大臣箚子時改計。以六十二萬四千匹而足。其間有加定軍額故。今若以辛卯田結實起計之。則爲七十三萬九千一百九十結五十九負。每結出綿布一匹則當經費六十二萬四千匹。畿甸及沿江海之邑。直以米代布。而布一匹米幾斗則當商量酌定。○此外又有火田塩稅船稅工匠稅等布。而不在此中。而餘剩尙爲一十一萬五千一百九十匹有奇。每結若出一匹半則爲一百十萬八千七百八十六匹有奇。一年所餘當爲四十六萬四千七百八十六匹有奇。今玆變通。專爲紓民力而救時弊。則諸宮家各衙門屯田免稅之類。亦不可獨不出。免稅田凡一十一萬五千四百四結四十一負。合時用實結各出一匹。則爲八十五萬四千五百九十五匹有奇。一年餘二十三萬五百九十五匹。三年則餘六十九萬一千五百匹。○若一結各出一匹半則爲一百二十八萬一千八百九十二匹有奇。一年所餘當爲六十五萬七千八百九十二匹有奇。畜其餘以爲水旱虫霜之備。足以當數年之經費。則時或全减或半减以利民。如漢賜田租之例。則民必爭勸而樂於爲農矣。或曰今行此法則布必騰踊而農民受其弊矣。曰此亦無害。利歸於布。則不過一二年。民爭業布而布反賤矣。聞歲幣之初行。用厚價募細布。而人無願者。故不得已分責於坊民。今則幣布甚賤。公價旣减。而猶爲市民爭利之資。况此農民自取於田而不待於外乎。

今八道通行之䂓。一結之田。若捐稻五碩。則免賦稅大同各㨾徭役。而終年無追呼。而一結之地。上田出稻五六十碩。以二十斗爲准。中則四十餘石。下則三十餘石。此亦大綱言。雖以下田言。每結若捐稻六碩。可以供稅大同各色徭役及此結布一匹而有餘剩矣。二十三四碩。爲民所食。上中田過此數。當終身逸樂而無愁怨之聲。豈非長筭美制哉。何憚而不爲也。作法於凉。其弊猶貪。今雖一結出一匹。尙有餘剩。又必言一匹半者何也。盖立法之初。從優磨鍊。觀其利害而更加裁省民悅。若或有不足而復欲益之則民必怨。此三手糧磨鍊時。柳西厓之論也。

或曰我國田役。一結出稅。年分之法。差爲十分。收米自二十斗。計㐫遞减二斗至四斗一分則免。而今則連因歲㐫。每以四斗爲定。近於貊法。初固甚輕。而及夫大同之法作而出米十二斗。又有三手糧別收米別收米。只海西有之。等役則田役反重。而今又變身役爲結役。則有田者不亦偏苦而難堪乎。曰此言似矣。而實不然。向愚不云乎。自井田租庸調。莫不取之於田。况今之所謂身役者。天雨而地湧乎。此亦雇人之田。終歲勤動而輸其半於田主。以其半貿布而納之。其無雇田者。於是乎逃亡而避之。故名曰身役。其實田役也。今之人孰不知此。而猶欲拘拘於身役結役之名。眞朝三暮四之術也。今之大同庸調。已在其中。而又徵身布則非疊徵庸乎。且井田之法。同養公田。名之曰藉。此所謂什一之稅也。當爲九一。而公田中除八家廬舍二十畒。故曰什一。此外每十六井。出戎車一輛。輜重車一輛。馬四匹牛十六頭。卒一百二十五人。而軍興則賦出其中。平時繕完車輛器械。豢養牛馬。今雖無考。亦必自井田出。唐租庸調之法。田一頃。百畒爲頃。而古尺甚小。雖以我國之法言之。一等田一結。准三十八畒。而六等田則准一百五十二畒。以此乘除計之。可想一頃之大小。每歲輸粟二斛稻三斛。謂之租。隨鄕所出。歲輸絹四匹綾絁二丈。爲二十尺。布加五之一。綿四兩麻三斤。非蚕鄕則輸銀十四兩。謂之調。用人之力歲二十日。有閏加二日。不役則日輸絹三尺。二十日。爲六十尺。謂之庸。以此比諸今日田役。則果孰重孰輕耶。然而曰偏重難堪者。吾不知其說也。按祖宗朝。嶺南田四十五萬結。湖南田四十萬結。及仁祖甲戌改量。嶺爲十萬結。湖爲十二萬結。舊結比今盖加四之三。而一結出稅米二十斗。遇㐫然後遞减二斗至四斗而止。而今則不揀豊㐫。卛爲四斗。則祖宗朝田結之多。三倍於今。出稅之重。十倍於今。而其時李栗谷柳西厓諸賢。尙謂我國田稅輕於什一。今雖加以大同諸役及結布。比舊猶爲太輕矣。

或曰仁祖朝。戶部以經費竭。甞欲以四結出布。而諫臣極言其傷農病民。今何可復行。以踵其弊也。曰其時盖欲於田稅身役之外。疊徵結布。故民不悅。今也身役之布。視仁祖朝十倍。軍門增置。兵額益加。而民在水火之中。故欲以此救其弊而紓其苦也。乃移身役而就田役。非欲疊徵如昔日也。昔也以身役出布則不傷農而病民。今也以田結出布則爲傷農而病民乎。意與時固不同也。或曰名以身布則工商亦有所輸。今若只以田結則工商便成閑民。此非不均者乎。曰何爲其然也。今之工商富者。未甞無田。而不論有無田。當各以其業爲貢。漢律亦人一筭。筭百二十錢。惟賈人與奴婢倍筭。則何不均之有。非但工商爲然。今之僧徒。其數不億。而亦無出布之役。今若以田出布。而責紙地席子等物於僧徒。以爲寺役。無使閑遊。且申嚴度牒之法則前無徵布之侵。後有寺役之苦。中罥度牒之難。出家者亦漸稀矣。

或曰三南京畿。田地廣多。結布之數。固有餘剩矣。如兩西山郡及江原等道。田畓絶少。結布恐不足以當軍布奈何。曰井田之制。表淳鹵而井衍沃。則淳鹵之地。先王盖亦不得以法度理也。若欲以其道結布。養其道之兵則固有是慮矣。今乃不然。輸布於京師而推移嬴縮則何患乎不足乎。我國慶尙一半則供倭。咸鏡平安幷田稅大同無所納。而尙不憂經費。獨以淳鹵之地結布之少而爲難行之端乎。

或曰玆法之行。有田者憚於出布。田結歲縮奈何。曰此則在乎擇人而任之而已。苟不擇人則雖有周官之制。法豈徒行哉。且田結之縮。多由於分數給災。守令旣失於書員。或稱位官。又就實結扮作灾結。以瞞敬差官都事。故守令之有力者。以實作灾。或至於太半。而其自號廉謹者。以其半俵分於民。稱之曰大同灾。其半則私自捧留。或以備賑資。或以補民役。今之賑糓自備多至萬石。以䂓緋玉。又或稱以自官料理。代納稅大同及他徭役。以要民譽者。皆從此出。甚者偸作潤槖之資。甚或分與其子弟。數百結貿錢而歸。百結爲稻五百石。每石雖折兌二兩。猶爲一千兩。故愚謂全灾之外。絶不許分數灾。分數灾則利歸於守令。而民不蒙實惠。隨其灾之重輕而量蠲田稅或大同若結布。則實惠流於民。奸吏無所容其計。而田結無從而縮矣。不必別立新法。只申明大典年分之法則足矣。按己丑時。起實數爲七十七萬三千九百九十結。而辛卯時起實數乃爲七十三萬九千一百九十結五十九負。比己丑所縮。爲三萬四千八百結零。三年之間。所縮若是者。是豈辛卯之㐫。甚於己丑哉。必有其所以然也。爲國者亦可以知所處矣。我國八路田結都數。爲一百三十四萬二千二百九結十九負。以辛卯實起較之則陳灾當爲四十八萬七千六百一十九結零。今若不復給分數灾。又申撿田則反灾爲實者必多矣。實田多則出布亦多矣。

玆法之要。莫先於量田。而若以㐫歲擾民爲憂。則亦莫如姑且先量新起。以附舊案。舊案不縮而更得新起。則其數自增。川反浦落久陳之類。逐歲一一撿量則新起自增。

然後精選其壯丁。團爲軍兵。一國限三十萬或四十萬爲額。除其烟役而優恤之。令所在守令春秋操鍊。輪回番上則皆將爲勝兵矣。旣無身布則自可專意治裝。且隨邑大小。以定軍額。而設令有千兵之邑。則三百餘名今年各給結餘布二匹。三百餘名明年各給二匹。三百餘名又明年各給二匹。三年而滿。間三年又周而復始。則結布不乏而兵亦六年一改。裝軍服亦將鮮新矣。○軍制陣法。別有說。

若變軍布而爲結布。則軍保徵布之類。自當减矣。變軍保而爲民兵。輪年番上。則今之軍門。亦當變矣。軍門旣變則養兵之費省。而田結出布。雖以半匹爲準。自無不足於經費而利民尤大矣。

或曰玆法之行。固窮民之大幸。而勢家大族田連阡陌者之所不悅也。必百計以沮之奈何。曰軍布之弊。必至亡國。愚夫愚婦之所共知也。夫人而皆憂之。况勢家大族與國同休戚者乎。古人有毁家以紓國者。多田出布。奚遽至於毁家哉。而尙惜其捐有餘以紓其患。視國家之亡而不以動其心則非人臣也。假令有田百結之家。責出布百匹於一人。則誠爲難辦。今則不然。隨其田之所在而收聚升斗。各自貿布以納。如田稅大同之爲。故出之有漸而未足爲擾。大同利害。言者至今人人殊。當其初議時。攻者四起而斷然行之。至今五六十年。稱便者多。况此利百而害一者乎。上自國家。下至庶民。一心同慮。毋顧私毋苟異。惟以濟民救亡爲主。則法何由不行。不如此則愚亦末如之何矣。愚因此又有一說焉。大同之初設也。非不知物價過優。而不欲屑屑計較者。意盖有在也。一自庚辛大殺之後。連歲失稔。物價漸賤。比初幾减其半。議者見其然。遂以裁省爲務。夫旣以物價太厚而裁省。則所當减捧元價於民。以利農厚本。而今乃入則依豊。出則視㐫。爭毫末於都民口吻之中而奪其餘剩。剝聚而貯之。是豈損上益下之道哉。古之所謂三年耕餘一年食。九年耕餘三年食。無九年之蓄曰不足。無六年之蓄曰急。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者。非謂倉廩實而府庫充也。謂其藏之於民也。斯義也先儒論之詳矣。而今也厚聚而薄施。道有餓殍而方且大其庾廒。崇其蘊積。自以爲裕國之術。非愚之所聞也。此若减捧於民則田役當尤省矣。○或云移身布作結布之後。前日柴糓草氷丁。凡雜役出於田者。移之於戶。田役尤少云。

愚之此言。出於救時。而亦非至論也。所謂中外經費六十二萬四千匹者。亦姑就目前所需而言。非省費節用不得已之需也。若欲大變通則必須從頭理會。田制兵政稅法征謀。皆有所整頓而後可也。而今之所言者。特就方今末失之弊。不計其奢儉纖浩。而苟且彌縫以爲之說。至於根本之論則有不暇及焉。故曰非至論也。

軍制陣法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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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握奇經曰縱布縱者直陣龍象也二天。二天次之。縱布四地。次於天後。縱布四風。挾天地之左右。縱布四雲。起天地之四維。縱布天衝。居其左右。縱布天衡。居其前後。縱布地軸。居其中央。註曰風后作。右古經文凡六十字。所以記陣之名數及布列之次序。約而極備。眞聖人之筆也。其正義曰漢三分天下。有諸葛亮者以區區之蜀。爭衡三國之間。八陣之法。亦甞考之矣。四爲正四爲奇。餘奇爲握機。或揔稱之。先出游兵定兩端。天有衝地有軸。前後有衡。風附於天。雲附於地。衝重列各四隊。前後之衝各四隊天衝。風居四維。故有圓。軸單列各三隊。前後之衝各三隊地軸。雲居四角。故有方。天居兩端天衡天衝。地居中間地衝地軸。揔爲八陣。陣訖游兵從後躡敵。或驚其左。或驚其右。聽音望麾。以出四奇。天地之前衝爲虎翼。風爲蛇蟠。圍繞之義也。虎居中間。張翼而進。蛇居兩端。向敵而蟠以應之。天分之後衝爲飛龍。雲爲鳥翔。突擊之義也。龍居於中。張翼以進。鳥掖兩端。向敵而翔以應之。虗實二壘。皆逐天文氣候山川向背。利害隨時。而行以正合以奇勝。註曰此篇不知誰氏之作。盖推演孔明陣法而托名爲風后握奇經也。頃年有安命老者。自許知兵。就此正義中。自先出奇兵以下。至揔爲八陣一欵。刪其中間衝重列各四隊前後之衝各四隊。及軸單列各三隊前後之衝各三隊兩段。而謂之註說錯簡。只存五十一字。謂之古經正文。自謂得前人之所未發。無乃不見握奇古經耶。虗實者。謂陣間容陣。隊間容隊。內外二疊。各有虗實也。○又虗實有二義。調出者爲虗。居守者爲實。陣有定名爲實。疊無定名爲虗。

夫黃帝握奇陣圓也。圓者分表裡。孔明八陣方也。方者定八向。圓陣以裡爲正表爲奇。故名內陣曰地曰軸曰衡。取靜之義也。名外陣曰天曰衝曰風雲。取動之義也。方陣以四隅爲正。四方爲奇。名四正爲天地風雲者。乾坤巽艮之位也。名四奇爲龍虎鳥蛇者。震兌离坎之位也。是則孔明之天地風雲。非軒轅之天地風雲。軒轅之衡軸衝。非孔明之龍虎鳥蛇。西北乾卦也。曰天陣。西南坤卦也曰地陣。東南巽卦也曰風陣。東北艮卦也曰雲陣。取艮爲霧也。東方靑龍之獸也曰龍陣。西方白虎之獸也曰虎陣。南方朱鳥之獸也曰鳥陣。北方玄武之獸也曰蛇陣。○南正手北正足中正身。前奇首後奇尾左右奇翼。首尾伸縮以爲節。兩翼翕張以爲權。爪牙往來以爲勢。身體手足。鵠立鰲握以爲主也。

四正四奇。其餘奇零之兵。大將居中。所握猶弩之有機。故曰握機。天地取其動靜開闔。風雲取其往來屈伸。衡者車駕馬以行。天衡十六陣。包陣外。猶天之運乎外。故曰天衡。軸者車持輪不動。而輪之運由之。地軸十二陣主陣內。猶地之靜而化生萬物。故曰地軸。䡴者陷敵决戰之義。天地各有前後䡴者䡴本經作衝。陰陽各以剛决威武爲用也。風者摧撓剝落之義。行乎天下。故附天。雲者晦冥變化之義。出乎地中。故附地。游軍乃陣後二十四陣餘也。未知敵之虗實。故先遣游軍。驚動而窺之。游軍乃兵家至要。安營則爲兵候爲應援爲游騎。以備非常。軍行則爲探馬探騎。而在陣前爲奪險爲游騎。以當險阨。戰則爲探敵爲陷陣。爲間道別支之軍。險在左右則天衡重列。居前後兩端以對敵。故曰天居兩端。天衡居中而風雲居旁。故曰其次風其次雲。左右相向。前後䡴在左右。而風雲亦在旁。故曰風雲各在前後䡴之前。地軸居中而與地䡴相比。故曰兩地爲比。然若險在前後則當據其前後而天衡居左右以對敵。險在一隅則當據一隅而天衡緫補其缺。布陳者所當知也。八陣之制。以八爲數。八八六十四陣爲正軍。三八二十四陣爲游軍。天地風雲四正也。龍虎鳥蛇四奇也。十六陣爲天衡。衡重列居兩端。左右爲挾各二隊。十二陣爲地軸。軸單列居中間。上下爲比各三隊。八陣爲天衝。四陣在衡之左爲天前衝。四陣在衡之右爲天後衝各二隊。十二陣爲地衝。六陣前軸之前爲地前衝。六陣後軸之後爲地後衝各三隊。天衝四而地衝六者。衡有餘而軸未足也。八陣爲風。風居四維。維各一隊。八陣爲雲。雲居四角。角各一隊。六十四陣。爲三十二隊。兩陣爲一隊也。二十四隊爲游軍。居八陣之後。凡十二隊。正軍方列。象陰靜也。游軍圓列。象陽動也。按此論魚腹八陣也。

地軸十二居中。天衡八隊居前。又八隊居後。天前衝四隊居右。地前衝六隊次之。天後衝四隊居左。地後衝六隊次之。風八隊居四維。雲八隊居四角。此天地風雲四陣爲四正也。天地前衝爲虎翼居右。天地後衝爲飛龍居左。又風變爲蛇蟠。雲變爲鳥翔。此龍虎鳥蛇四陣爲四奇也。然八陣之中。有握奇之數。寓於地軸。共爲九陣。卽九夫爲井之制也。八陣外有游軍。或爲疑兵。或爲伏兵。錯綜八陣而用之。卽井田有溝洫爲之經緯者也。上下不動爲衡。兩端不動爲軸。卯酉相當爲衝。

每遇敵。其爲天衡在外之陣則則右兵與前兵先往而四風應之。右兵與後兵繼往而四雲應之。其爲天衝居兩端之陣則前陣之兵先往而四風應之。後陣之兵繼往而四雲應之。此八陣兩番休息之法。其當面兵各自爲更休。大約一隊有兩隊首次。天地之前䡴內。每二百人。以百人爲駐隊。其應調百人內。七十五人出戰爲番法。二十五人將大車不動。二次天地之後䡴往亦然。三次前䡴之駐隊往。四次後䡴之駐隊往。如是而一軍之兵。調無不遍。力無不休。當營幷無缺。對敵常不窮也。風有左右。雲有前後。凡天前䡴發則四風之右應。地前䡴發則四風之左應。天後䡴發則四雲之前應。地後䡴發則四雲之後應。其陣內亦自爲更休。與四正同。

凡戰以正兵當之。以風雲在旁。繞之突之翼之代之。以游軍在外。警之疑之援之救之。凡戰有戰鋒隊。鼓音發。弩手去賊百五十步發箭。弓手去賊六十步發箭。賊至二十步。射手舍弓弩。後隊人收之。射手絡膊將刀棒。與戰隊齊入奮擊。有左戰隊右戰隊。戰鋒出則爲銳陣。狀如鼎足。左右戰隊分爲兩行。如鴈行翼之。大約一接戰一憇息。更戰更息。環相爲周。不竭其力。隊內人戰同隊救。一隊戰隣隊救。應救不救斬。失旌旗節鉞全隊斬。凡失一人則一伍誅。失一吏則一隊誅。立功减罪。

以大軍對游軍言。大軍爲正游軍爲奇。以正陣言。外八陣爲正中握機爲奇。以外八陣言。衡䡴爲正風雲爲奇。以中握機言。十二地軸爲正。四隊無地分馬爲奇。以敵攻言。當頭受敵爲正。二尾救援者爲奇。以更休言。就列爲正。駐隊爲奇。以戰言。正兵接戰者爲正。兩旁風雲挾擊者爲奇。正兵中戰鋒隊出爲銳陣者爲正。左右戰隊分爲兩列如鼎足者爲奇。凡設伏其休交代後。左右挾擊者爲正。却而致敵者爲奇。盖正或變爲奇。奇或變爲正。故曰奇正無窮。如循環無端。按此論奇正最詳。

角音二。初警衆末收衆。革音五。一誓兵二結陣三行四闘五急闘。金音五。一緩二止三退四背五急背。麾五。一玄二黃三白四赤五靑。旗法八。一天玄二地黃三風靑四雲白。五天前衝上玄下赤。六天後衝上玄下白。七地前衝上黃下靑。八地後衝上黃下赤。二革二金爲天。三革三金爲地。二革三金爲風。三革二金爲雲。四革三金爲龍。三革四金爲虎。四革五金爲鳥。五革四金爲蛇。此八陣用金鼓之制也。其金革之間。加一角者。在天爲兼風。在地爲兼雲。在龍爲兼鳥。在虎爲兼蛇。加二角者全師進。東加三角者全師進。西加四角者全師進。南加五角者全師進北。

八陣所以不明於後世者。以伍法不明也。夫有伍法然後有隊法。有隊法然後有陣法。四頭八尾。起於一伍。八人之數。積而至於八八六十四爲一隊。積隊而爲陣。積小陣而爲大陣。無非觸處爲首。故曰數起於五而終於八。五者伍法之謂也。以五人爲伍。近古司馬之法也。以八人爲伍。上古黃帝之法也。故八人爲一伍。八伍爲一隊。八隊爲一部。此八八六十四伍爲一小陣。八隊爲一部。八部爲一將。八八六十四將爲中陣也。八部爲一將。八將爲一軍。此八八六十四部爲大陣也。

凡布大陣。常以十分之三爲奇伏。設有萬人則一千五百人爲兩奇。一千五百人爲兩伏。

太公法每陣用六千人。畫地方千二百步。橫以五步立一人。縱以四步立一人。所謂陣間容陣。隊間容隊。而及其交鋒則縱橫各二步。按用六千人畫地方千二百步。則是千人各占地二百步也。方二百步。縱橫爲二萬步。以此計之則一人占地縱橫二十步也。此所謂橫以五步立一人。縱以四步立一人者。而李靖敎士三萬。每陣用五千人爲六花。其大閱地方亦千二百步。則是軍數五倍於太公而占地則同也。盖一人所占縱橫四步也。豈以太公之法太濶而約之歟。許洞之法則步兵一人占地兩步。騎兵一人占地四步。取其出入轉動之便。此則以臨戰言。故用太公交鋒之制而騎兵倍之耳。今之爲陣則比肩接武。無復餘地。不知兵甚矣。

周制每十六井。出戎車一輛。而戎車每一輛。步卒七十二人甲士三人幷七十五人。又有輜重車。每一輛二十五人將之。樵爨二十五人。合一百二十五人。又出戎馬四匹。車牛十六頭一井出一牛。每車用卒百人除樵爨。甲士三人在車上。餘分爲四隊。隊各二十四人。分布車下前後左右。挾轅以爲戰。此一乘法也。五車爲隊。五隊爲偏。五偏則車一百二十五乘。卒一萬二千五百人。前後左右中布而爲軍。此一軍法也。大國三軍。上軍下軍大夫將之。中軍諸侯將之。我國以地形險隘。車制不行。而以中國言之。莫險於蜀。而亦不廢車。晉馬隆作偏廂車。轉闘千里。卒滅西凉。衛靑擊匈奴出塞千餘里。以武剛車自環爲營。則夫千里之間。豈無阻阨。此可爲用車之明驗矣。車陣之法。亦依常制。而一云革車輜車相間而列。內外相需。兵糧並運。一云輜重在內。戰車在外。盖行則相間。駐則輜車在內也。

李靖所製十二將兵陣。十二辰陣制各不同。而安命老合而一之。似未曾細考也。盖內外十六隊。各四分之爲十二小陣。四隅四陣爲奇爲首。四方八陣爲正爲尾。奇兵用騎。正兵用步。一將各一人中。騎兵十有六陣疑當作隊爲中軍。大將主之。大將統四奇。四奇統八正。首尾相因。行止相隨。奇不離正。正不離奇。逢賊倉卒。陣則立成。每陣相去百步。一奇各當二正。二正各向一奇。一面受敵。首尾相應。此十二將兵之陣也。混步騎爲一。凡外營周圍十二陣皆步。而騎各包步之中。一奇各當一正。一正不離一奇。一陣受敵。各自爲戰。奇正相混。無不是正。無不是奇。敵意其正則步開騎出而擊之以奇。敵意其奇則騎入步合而擊之以正。此十二辰之陣也。

大抵十二將兵。其目曰四奇曰八正。四奇一曰前奇二曰右奇三曰左奇四曰後奇。八正一曰先鋒二曰左角三曰右角四曰右爪五曰左爪六曰左牙七曰右牙八曰後軍。常以一奇當二正。前奇當先鋒左角。右奇當右角右爪。左奇當左爪左牙。後奇當右牙後軍。居則各視其奇之所止。出則各視其奇之所行。卒然遇敵。觸處爲首。列營則開四門。前門在前鋒左角之間。左門在左爪左牙之間。右門在右角右爪之間。後門在右牙後軍間。諸陣之中。此法最爲簡便。而實出於八陣之遺意。故特詳記之。而至其變爲四門鴈行七門雙門八門四天張翼蛇行凡八陣之法。並姑略焉。

按十二將軍陣者。府兵十二衛之陣也。猶我國五衛陣也。

又按安圖作八門。與本記所謂四門者異。且兵家以子亥爲後。巳午爲前。而本記旣曰前門在前鋒左角之間。而安圖安前門於午未之間。故次次違忤。其所排爪牙。亦皆與舊說不合。故今改定如左。

十二將兵陣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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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五衛陣法。盖原於十二將兵陣。而最得古意。其法大將有五衛。每衛各有五部。每部各有四統。統有旅。旅有隊。隊有伍以五人爲伍。五伍爲隊。五隊爲旅。每部四統內。騎兵二統。一爲戰一爲駐。步兵二統。一爲戰一爲駐。而或騎兵多則騎統人數多。步兵多則步統人數多。不必均一。每衛各有游軍五領。大槩以正軍十分之一爲游軍。結陣則步駐統排列向外。彭排列居外面。次火銃次鎗次劒次弓手。步戰統及戰駐二騎統。作運立其後。步駐統排列之後。步戰統隊隊作運。向外而立。又於其後騎戰統騎駐統亦隊隊作運。向外而立。游軍在於後。隊隊作運而立。然或當前。或左右。惟在主將一時之令。內陣四門。外陣八門。內外門馬步兵守之。一衛獨陣則四部各居四方作外陣。中部居中作內圓陣。四統相連。圓列向外。每統排列作五重。左步右騎。前駐後戰。此但言方陣形而已。雖變五陣。內陣則恒圓不變。五衛連陣則中衛獨陣。按列不動爲內陣。四衛來居其面爲外陣。餘例同。左右衛則四部縱列。前後衛則四部橫列。而各衛中部則居內外陣之間。如獨陣內圓陣之形。若兩衛合陣則主衛䟽其行以待之。客衛來合而去其旗。合衛多少。並同此例。大將令衛將。衛將令部將。部將令游軍將。游軍將令統將。統將令領將。領將令旅帥。旅帥令隊正。隊正令伍長。伍長令其卒。奇正互生。或用正而不用奇。或用奇而不用正。或奇正並用。駐戰無常。戰統兵或疲苦則與駐統兵相換。或戰駐並用。此其大略也。姑記之。以備後考。

獻蕩春臺城役當否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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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區區愚見。窃謂保必可守者。莫如修築都城。而聖上每以爲難守。有不敢強爭。則與其倉卒出狩。滿城糜爛。毋寧近築蕩春。以爲臨急入保之所。此臣兄故相臣構與平川君臣申琓所甞周覽形便。確言其可。而臣亦習聞焉者也。舍蕩春而就北漢孤寒之地。已非臣淺慮之所及。至於連築三城。古今未聞之說。則以臣所覩記。如平壤亦舊有內城中城外城。相聯如葫蘆形。而古人無所忌焉。况玆城不至如平壤之平濶乎。今必先定都城之守不守。然後蕩春之築不築可决也。倘不得已以北漢爲大計。則北漢狹隘。無以容都民。其勢將宗社入北漢。子女玉帛皆在都城。而不築蕩春則兩城之間。當爲必爭之地。賊若先據蕩春。從北山以窺都城則都城傾矣。驅都民以臨北漢則北漢危矣。由玆而言則蕩春之重於北漢可見矣。且斯役之擧。亦已經歲矣。初不能反復商論。定計于一。到今功費過半之後。始欲駁難而中輟則國事豈不亦顚倒乎。重臣以南漢爲可恃。而南漢之始築也。衆議之喧爭。豈下於今日哉。凡有動作。論議不一。自古而然。惟在朝家酌其便否而斷之而已。若其措置之失宜。歲飢而民疫。誠如重臣言。然此則不繫於城形之利害。所當別論。而臣未暇附陳。伏惟上裁。

劉項得失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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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天下有道。義而已。失天下有由。暴而已。義之所在。天命向之。人心就之而天下歸焉。暴之所行。天命背之。人心去之而天下離焉。天下歸焉則匹夫而爲天子者在是。天下離焉則萬乘而求爲匹夫。不可得也。其幾如此。可不懼哉。昔者項羽起南楚誅強秦。席父兄之業。仗風雷之威。揮戈流血。張目披靡。分製山河。名爲伯王。諸侯莫不墜膽股慓頭愴膝伏。而未甞有一戰之衂一日之危。卒之一踣而亡其身。高祖不過驪陽之亡卒耳。非有一旅之衆一區之土。始事豊沛之間。所糾合纔數十百人。內無連城之險。外無諸侯之助。而乃欲東向而爭天下。則𮖐創纏痍。百戰百敗。以力則不及。以衆則相懸遠矣。卒之一勝則遂有天下而傳子孫。其故何也。義與暴而已矣。甞試論之。項羽所以控天下之勢而扼諸侯之命者。徒以立義帝義耳。及其放而弑之則天下之賊而暴莫大焉。高祖則爲之縞素。聲告諸侯。唱大名於天地。昭弘義於無窮。而天命之向背。已判於此矣。於是天下莫不回心而歸漢。皆知義之在高祖而暴之在項羽也。高祖之入關中也。除秦苛政。約法三章。釋子嬰之俘囚。辭秦民之簞食。所過晏然。如解倒懸。皆願得爲其主。而項羽則不然。磔秦王而熛宮室。坑降卒而毒父老。夷戮西土而張皇東歸。人心之去就。已分於此矣。於是天下亦莫不旋踵而離楚。皆疾項羽之暴而服高祖之義也。此數者天下之所望而繫心者也。羽皆自絶而不知懼。是執鞭抬驅天下而納之高祖也。由是觀之。項羽之土地非不廣也。師卒非不衆也。兵革非不堅利也。卒所以失天下者。非土地師卒兵革之過也。暴之罪也。高祖之智力非益賢也。戰陳非益厲也。城郭非益險阻也。卒所以得天下者。不在智力戰陳城郭。而在於區區之義。夫義者天之所植而人之所扶。暴者天之所廢而人之所誅。人主之所恃而爲國者無他。天與人而已。天植之人扶之則雖欲不有天下得乎。天廢之人誅之則雖欲有天下得乎。暴之不能敵義。其勢然也。故以之擧事則義者成而暴者敗。以之爭地則義者得而暴者失。桀紂君也。湯武臣也。桀紂以暴而亡其國。湯武行義而得天下。君之於臣。尙不可以義暴敵。况乎秉衡而爭天下者乎。南宮之問。君臣上下無能以此義推明之者。而所言不過乎賞罰用舍之間。眞所謂民日由之而不自知者也。惜哉。愚故追論之。以爲劉項之得失。在乎義與暴而已矣。謹論。

孟子不排老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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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邪正。在於其道。道之粹駁。係乎其人。辨其人之邪正則不必論其道而其道之粹駁固自著矣。言其道之粹駁則不必擧其人而其人之邪正亦自見矣。是以聖賢之排異端也。或有指其人而排之者焉。或有斥其道而排之者焉。排其人乃所以排其道也。排其道乃所以排其人也。其所主言也雖異。而其爲排之也則同。何必擧其名而斥之然後謂之排之也哉。乃若孟子之於老子。豈非所謂斥其道而排之者哉。嗚呼。孟子之慮道也可謂切矣。自夫孔子沒而聖人之道衰也。天理昏淆而邪說肆矣。利欲紛挐而仁義塞矣。天下靡然莫適所向。其爲害也特甚於洪水猛獸之禍。而原其所始則盖自柱下老史而作俑之矣。於斯時也。以孟子抑邪扶正之心。尊聖衛道之志。眷眷於異端之害而三致意焉者。獨詳乎楊與墨之說。而七篇之內。曾無一言半辭及於老子。則後之觀者。或疑其不排老子。而曾不知孟子之排之也已在於距楊墨之中也何則。楊氏學老子者也。其所以爲我者。非老子爲我之道乎。其所以無君者。非老子無君之道乎。楊氏之學。卽老子之學也。老子之道。卽楊氏之道也。其學同也其道同也。則此特一人而異其名耳。故排楊氏之爲我則老子之爲我。不待言而已自排矣。斥楊氏之無君則老子之無君。不待說而已見斥矣。若曰排楊氏而復排老子焉。斥其道而復斥其人焉。屑屑然形諸文字而後。方可爲排之也則豈不僇哉。而况孟子之時。天下之所爭趍者。正在於楊墨之說。而未必知有老子也。且仲尼之徒。無道老聃之事者。則學孔子者猶知羞稱焉。至於楊墨之道則其害同乎老子而文之以仁義之名。故其惑人也易。其賊道也深。雖號爲學古者。尠不中其害矣。救其弊者。將先其近而後其遠乎。抑將先其遠而後其近乎。與其先擧乎其遠而遺禍於目前也。曷若先明乎其近而消禍於不覩也。此又孟子所以不言老子。只言楊墨而排老子於距楊氏之中者也。嗚呼。所惡於老子者。非以其身也。特以其道也。所惡於其道者。非以其名也。特以害正也。孟子雖未直擧其人。而未甞不深惡其道。故隨其道之所在而痛辨之。斥其道而人在其間矣。遏其流而源在其中矣。盖繇其自私其身而爲楊之詖淫則排楊氏焉。繇其竊弄闔闢而爲儀之權詐則排張儀焉。其所以勤勤而戒之。切切而辨之者。嚴於斧鉞而昭於日星。則謂之不排乎老子也。而今夫堯舜之道出羲軒。而孟子之所必稱者。在於堯舜而不在於羲軒。則謂之不尊羲軒也可乎。先儒有言曰孟子不言易而知易者莫如孟子。愚亦曰孟子不排老子而排老子者莫如孟子也。或曰老子隱遁者也。名不稱焉。故孟子之不排也。由其不知也。此則不然也。孟子之去孔子也不遠。而其遺風往跡。盖亦詳知之矣。孔子甞問禮於老子則其道之粹駁。其人之邪正。以孔子之聖。亦必得於問答之際。而發之於言語之間者矣。孟子之知老子也。必將有詳於人者。豈爲不知而不排也哉。

薛方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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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事。利與義而已。不入于義則入于利。故君子之學。務明乎此。苟於此乎不明。則其所爲雖善。亦歸於有爲而陷於利。何以言之。王莾以肺腑之親。席父兄之勢。弑君簒國。靡不蹈焉。其爲凶逆。非有難知。漢之羣臣。偸生事讐。猶恐或後。當時淸名之士。如紀逡唐林之徒。亦且相卛而起。罔不臣僕其庭。彜倫之壞。可謂極矣。而曾不知羞者何哉。好利之心使然也。獨薛方孤守素志。招而不起。班固稱貞而不諒。跡其所爲。豈不信哉。雖然其所以自侔於巢許。而比簒賊於唐虞之隆則其諂佞悖理。莫大於此者。烏得以貞。盖甞論之。其守志不起者好名也。獻媚求容者畏死也。好名利也。畏死亦利也。焉有君子而惟利之喩乎。其處心設計。足以欺一世而瞞後人。盜芳名而享厚利。方諸紀唐。罪實有浮。史氏不察。從而稱之。升之於君子之列則惑矣。或曰方非不知莾之不得爲唐虞。而特以權辭縻之耳。曰昔衛侯朝於周。周行人問其名。曰辟疆。行人却之曰啓疆辟彊。天子之號。夫辟疆之稱微故也。然且嚴辨而斥之。古人之惜名分如此。安能以唐虞之名。假天下之賊而不爲利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