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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臣事迹(一)

韓魏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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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魏公以元勳舊德,夷夏具瞻。熙寧中,留守北都,遼使每過境,必先戒其下曰:“韓丞相在此,無得過有須索。”遼使與京尹書,故事,紙尾止押字,至是,悉書名,其為遼人尊畏如此。每使至其國,必問侍中安否。其後,公子忠彥奉使遼,遼主問嘗使中國者曰:“國使類丞相否?”或曰:“類。”即命工圖之。

韓魏公在相府時,家有女樂二十餘輩,及崔夫人亡,一日盡厚遣之。同列多勸且留,以為暮年歡,公曰:“所樂能幾何?而常令人心勞,孰若吾簡靜而樂也?”識者以謂過人遠矣。公舊有德於關中,秦人愛之。後子華自丞相出宣撫,秦之父老有遠來觀於道傍,乃愕然相謂曰:“吾以謂韓公,乃非也。”於是相引以去。虜人每見漢使,必起立致恭以問曰:“韓公安否?今在何處?”次問文、富二老,亦以公,或以名而已。公鎮大名四年,虜使每涉林清縣,即戒其下曰:“此韓侍中境內,慎勿亂需索,以辱我也。”又嘗有使曰:“我在國中,想望韓公名,今幸至此,如何得見?”故事,惟通攝少尹與之相見而已,留守不出也。又嘗有喻其下者曰:“獻侍中馬,須擇好者來。”既而不如旨,怒曰:“此豈比它處,敢爾不加意?”遂笞其人,易其馬。

治平中,夏國泛使至,將以十事聞,朝廷未知其何事也。時太常少卿祝諮主館伴,既受命,先見樞府,已而見丞相,韓魏公曰:“樞密何語?”曰:“樞府云:「若使人議及十事,第云:“受命,館伴不敢輒及邊事。”」”公笑曰:“豈有止主飲食,而不及他語耶?”公乃徐料十事以授祝曰:“彼及某事,則以某辭對。辨其事,則以某辭折。”祝唯唯而退,及宴,使者果及十事,凡八事正中公所科,祝如所教答之,夏人聳伏。祝常以謂,魏公真賢相,非他人可及也。澠水燕談。

韓忠獻公神道碑,神宗御製也。中云:“薨前一夕,有大星殞于園中,櫪馬皆鳴。”又曰:“公奉詔立皇子句。被顧命立英宗為皇帝句。立朕以承祖宗之序。可謂定冊元勳之臣。”後銘其碑曰:“公行不歸,中夕是悼,尚想公儀,淚落苑草。”復御篆十字,填金以冠其額曰:“兩朝顧命定策元勳之碑。”歸田錄。

皇祐五年,韓魏公拜武康軍節度使,經略河東,時公在定五年矣。將行,定人爭欲遮留公,使不得出,公聞之,一日偽遊眾春園,陰欲由他道去。民初不知,至日晡,始悟,奔走宿於北門,門不得闔。寮屬相與設祖于道,鈐轄郝質,壯勇士也,首感泣大慟,聲徹于外,官吏皆泣下,既而道路士庶,哭聲動原野。

北嶽祠在州之曲陽縣,歲久不葺,守臣奉祠,與執事者升降於頹簷壞廡間,公以為慢神,莫斯為甚,迺完廟宇,煥然一新。每雨雪不時降,公即走僚屬禱于祠下,而神必應之。時北道荐饑,定獨屢豐,故嘗有詩曰:“靈嶽祠官尚未迴,六花隨禱下瓊瑰。”其後公改帥并門,又嘗題于廟云:“每時有水旱,必致禱祠下,無不響答,故枉道,即靈居以謝。”並見魏王別錄。

韓侍中薨,差內臣張都知督葬事,玄堂甃以石,一切用度,皆出于宮。上自撰墓碑,題其額曰:“兩朝顧命定冊元勳之碑。”明年,曾侍中薨,上題其墓碑額曰:“兩朝顧命贊冊亞勳之碑。”倦遊錄。

熙寧初,公在咸秦,平涼經略使蔡挺建議,欲城白塔,公許之。及本路兵馬夫丁既興,而虜騎亦至塞下,挺恐兵敗而事不濟,且己任其罪,乃走使京師,具事勢如此,及其可憂之狀,請命於朝廷。朝廷惟責公以不當增修保障,致一路溝城懼於奔衝,而不知始建謀者,挺也。公亦不自辨明,洎城成,無事,公復奏挺之功,而乞加獎諭焉。公鎮大名,魏之牒訴甚劇,而事無大小,公親視之,雖在疾病不出,亦許通問請命,而就決於臥內。人或以公任勞事過多,勉其略於總劾,委於佐屬,而少自便安。公曰:“兩詞在官,人之大事或生或死,或予或奪,至此一言而決,吾何敢略也?吾恐有所不盡,而未嘗輙敢有以略也。况其可以委之人乎?”公當政府十有餘年,贊輔三朝,黜陟羣材,其入踐臺省,外總方鎮,出於門下者過半矣。然其知恩感義於公者幾稀,人或以此為說,公曰:“吾以至公之道薦人,而不求人知。以至公之道責人,而不避人怨。但無愧於天地,豈復要於人心也?”

慶曆八年,大水,歲饑,流民滿道,公大發倉廩,募人入粟,分命官吏設飰粥以食民,公日往案視,遠近歸之者不可勝數。明年,皆給路糧遣歸。優詔褒美,其略曰:“河北都轉運司奏,去年河北艱食,人戶流亡,卿多方擘畫,全活人命及七百萬,並歸本業,蓋是卿用心拯救,朕甚嘉之。”並見魏王別錄。

司馬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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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文正公以高才全德,大得中外之望,士大夫識與不識,稱之曰:“君實。”下至閭閻畎畝,匹夫匹婦,莫不能道。司馬公之退十有餘年,而天下之人,日冀其復用於朝。熙寧末,余夜宿青州北淄河馬鋪,晨起北行,見村民百餘,讙呼踴躍,自北而南,余驚問之,皆曰:“人傳司馬為宰相矣。”余以雖出於野人妄傳,亦其情之所素欲也。故蘇子瞻為公獨樂園詩曰:“先生獨何事?四海望陶冶。童兒誦君實,走卒知司馬。”蓋紀實也。出澠水燕談。

孫威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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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祐末,契丹使請觀太廟樂,仁宗以問宰相,對曰:“恐非祠享,不可習也。”樞密副使孫威敏公沔曰:“當以禮折之,請謂使者曰:「廟樂之作,皆本朝所以歌詠祖宗功德也,豈他國可用耶?使人如能留助吾祭,乃可以觀之。」”仁宗從其議,使者不敢復請。

陳文惠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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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惠公將終前一日,自為墓誌曰:“宋有潁川先生堯佐,字希元,道號知餘子。壽八十二,不為夭。官一品,不為賤。使相納祿,不為辱。三者粗備,歸息于先秦國公、燕國太夫人、仲兄丞相棲神之域,吾何恨焉。”並涑水紀聞。

王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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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沔,字楚望,端拱初參大政,敏於裁斷。時趙韓王罷政出洛,呂文穆公蒙正寬厚,自任中書,多決於沔。舊例,丞相待漏於廬,燃巨燭尺盡始曉,將入朝,尚有留按遣決未盡。沔當漏舍,止燃數寸,事都訖,猶徘徊笑談方曉。上每試舉人,多令公讀試卷,素善讀書,縱文格下者,能抑揚高下,迎其辭而讀之,聽者無厭。經讀者高選,舉子嘗納卷,祝之曰:“得王楚望讀之,幸也。”

陶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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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尚書穀為學士,嘗晚召對,太祖御便殿,陶至,望見上,將前而復卻者數四,左右催宣甚急,穀終彷徨不進。太祖笑曰:“此措大索事分。”顧左右取袍帶來,上已束帶,穀遽趨入。並歸田錄。

王荊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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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丞相嘗云:“自議新法,謂青苗、免役、更改法令等。始終言可行者,曾布也。言不可行者,司馬光也。餘皆前叛後附,或出或入。”澠水燕談。

王荊公再為相,承黨人之後,平日肘腋盡去,而在者已不可信,可信者又才不足以任事。平日唯與子雱謀議,而雱又死,知道之難行也,於是慨然復求罷去,遂以使相再鎮金陵。未幾,納節求閑地,久之,得會靈觀使,居於金陵。一日,豫國夫人之弟吳生者,謁荊公,寓止於佛寺行香廳。會同天節建道場,府僚當會於所謂行香廳,太守葉均使人白遣吳生,吳生不肯遷。洎行香畢,大會於其廳,而吳生於屏後慢駡不止。葉均俛首不聽,而轉運毛抗、判官李琮大不平之,牒州令取問。州遣二皁持牒逮吳生,吳生奔荊公家以自匿,荊公初未知其事也。頃之,二皁至門下,云:“捕人”,而諠忿于庭,荊公偶出見之,猶紛紜不已,公叱二皁去。葉均聞之,遂杖二皁,而與毛抗、李琮皆詣荊公謝,以公皁生疏,失於戒束。荊公唯唯不答,而豫國夫人於屏後叱均、抗等曰:“相公罷政,門下之人解體者十七八,然亦無敢捕吾親屬于庭者。汝等乃敢爾耶?”均等趍出,會中使撫問適至,而聞爭廳事。中使回日,首以此奏聞。於是葉均、毛抗、李琮皆罷,而以呂嘉問為守。又除王安上提點江東刑獄,俾遷治所於金陵。

熙寧庚戌冬,荊公自參知政事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史館大學士。是日,百官造門奔賀者無慮數百人,荊公以未謝,皆不見之,獨與余坐西廡之小閣。荊公語次,忽顰蹙久之,取筆書窗曰:“霜筠雪竹鍾山寺,投老歸歟寄此生。”放筆揖余入。後三年,公罷相知金陵。明年,復拜昭文舘大學士。又明年,再出判金陵,遂納節辭平章事。又乞宮觀,久之,得會靈觀使,遂築一第於白門外。元豐癸丑春,余謁公於第,公遽邀余同遊鍾山,憩法雲寺,偶坐於僧房,余因為公道平昔之事,及誦書窗之詩,公憮然曰:“有是乎?”微笑而已。並筆錄。

富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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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曆末,富文忠公鎮青州,會河决商胡,北方大水,流民坌入京東。公所勸撫八州之民,出粟以助賑給,各因坊村,擇寺廟及公私空舍,又因山崖為窟室,以處流離。擇寄居官無職事者,各給以俸,即民所贅聚,藉而授券,以時給之,器物薪芻,無不完具。不幸死者,為叢塚收瘞,自為文,遣使祭之。明年夏,大稔,計其道里,資遣還業。八州之間,所全活者,無慮五十餘萬人,其募為兵者,又萬餘人。仁宗嘉之,拜公禮部侍郎,公曰:“恤災賑乏,官職也。”卒辭不受。見澠水燕談。

富公弼忠厚正直,出於天性,始終一節。故富公之使北也,朝廷以三書與之,其一增物二十萬,其一增十萬,其一以公主妻梁王。使與虜約曰:“能為我令元昊稱臣納款,我歲增二十萬物。不能者,歲增十萬。”虜曰:“元昊稱臣納款,我頤指之勞耳。汝當以二十萬與我,然須是謂之獻,或謂之納,然後可。至於公主,則不必爾也。”富公固爭獻納之名,歸白朝廷。見涑水紀聞。

富公為人,溫良寬厚,汎與人語,若無所異同者。及其臨大節,正色慷慨,莫之能屈。智識深遠,過人遠甚,而事無巨細,皆反復熟慮,必萬全無失,然後行之。宰相自唐以來,謂之禮絕百僚,見者無長幼皆拜,宰相平立,少垂手扶之。送客,未嘗下階。客坐稍久,則吏後傍唱:“相公尊重”,客踧踖起退。及公為相,雖微官及布衣謁見,皆與之抗禮,引坐語,從容送之及門,視其上馬乃還。自是羣公稍効之,自公始也。自致仕歸西都,十餘年,常深居不出。晚年,賓客請見者,亦多謝以疾,所親問其故,曰:“凡待人,無貴賤賢愚,禮貌當如一。吾累世居洛,親舊蓋以千百數,若見有不見,是非均一之道。若人人見之,吾衰疾不能堪也。”士大夫亦知其心,無怨也。嘗欲之老子祠,乘小轎過天津橋,會府中徙市於橋側,市人喜公之出,隨而觀之,至於安門,市為之空,其得人心也如此。及違世,士大夫無遠近,識不識,相見則以言,不相見則以書,更相弔唁,往往垂泣,其得士大夫心,又如此。嗚呼!苟非事君盡忠,愛民盡仁,推惻怛至誠之心,充於內,而見於外,能如是乎?

治平中,公自定州歸朝,既入見,退詣中書,白執政以求致仕。執政曰:“康寧如是,又主上意方厚,而求去如此之堅,何也?”公曰:“若待筋力不支,人主厭棄後去,乃不得已也,豈得為止足哉?”因退歸私第,堅臥不起,自青州至是,三年凡七上表,其劄子不可勝數,朝廷乃許之,以太保致仕。是時論者,皆謂公精力克壯,必未肯決去,至是乃服。並廬陵居士集。

富韓公熙寧中罷相,鎮亳,常居養疾,罕出視事。幕府諸君,事須稟命者,常以狀白公,公批數字於紙尾,莫不盡其理。或事有難決,諸君憂疑不能措手者,相與求見公,公以一二言裁處。徐語他事,諸君曉然,率常失其所疑者,退而歎伏,莫可及也。公早使強虜,以片言折之,謀尊中國。及摠大政,視天下事若不足為者,矧退處一郡乎?

向文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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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飛帛書張詠、向敏中二臣名付中書:“二人者,名臣,為朕記之。”向公自員外郎為諫議,知樞密院,止百餘日,咸平四年,除平章事。後坐事,出永興軍。駕幸澶淵,手賜密詔,盡付西鄙事,許便宜從事。公得詔藏之,視政如常。會邦人因儺,有告禁卒欲倚儺為亂者。密使麾兵被甲衣袍,伏於廡幕中。明日,盡召賓僚兵官,置酒縱閱,無一人預其知者。命儺入,先令馳逞於中門外,後召至堦,公振袂一揮,伏卒齊出,盡擒之,果各懷短刃,即席誅之。勦訖,屏屍,亟命灰沙掃庭,張樂宴飲,賓從股慄。

梅聖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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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副樞疇之夫人,梅鼎臣之女也。景彝初除樞密副使,梅夫人入謝慈壽宮,太后問夫人誰家子,對曰:“梅鼎臣女也。”太后笑曰:“是聖俞家乎?”由是始知聖俞名聞於宮禁也。聖俞在時,家甚貧,余或至其家,飲酒甚醇,非常人家所有。問其所得,云:“皇親有好學者,宛轉致之。”余又聞皇親有以錢數千求梅詩一篇者,其名重於時如此。廬陵歸田錄。

呂文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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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文穆公蒙正以寬厚為宰相,太宗尤所眷遇。有一朝士家藏古鑑,自言能照二百里,欲因公弟,獻以求知。其弟因間從容言之,公笑曰:“吾面不過鏡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其弟遂不復敢言,聞者歎服,以謂賢於李衞公遠矣。蓋寡好而不為物累者,昔賢之所難也。

呂中令蒙正國朝三入中書,惟公與趙韓王爾。未嘗以姻戚徼寵澤,子從簡當奏補時,公為門下相。舊制:宰相奏子起家,即授水部員外郎,加朝階。公奏曰:“臣昔忝甲科及第,釋褐,止授六品京官。况天下才能,老於巖穴,不能霑寸祿者無限。今臣男從簡,始離襁褓,一物不知,膺此寵命,恐罹陰譴,止乞以臣釋褐所授官補之。”固讓,方允止授六品京官,自爾為制。公生於洛中祖第正寢,至易簀亦在其寢。其子集賢貳卿居簡,平日親與文瑩語此事云。並廬陵居士集。

燕王元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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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元儼,太宗幼子也。太宗子八人,真宗朝,六已亡歿。至仁宗即位,獨燕王在,以皇叔之親,特見尊禮,契丹亦畏其名。其疾亟時,仁宗幸其宮,親為調藥。平生未嘗語朝政,遺言一二事,皆切於理。余時知制誥,所作贈官制,所載皆實事。廬陵歸田錄。

陳堯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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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堯叟,字唐夫,為廣西轉運使,上言:苧布所種,與桑柘不殊,既成宿根,旋拔新榦,枝葉繁茂,則刈之,周歲之間,三收其苧。一固其本,十年不衰,每織布一端,止售百錢,蓋織者多,而市者少,故地有遺利,人無資金。自克復交廣,布帛之數歲萬匹,自勸民廣殖麻苧,以鹽錢折變收市,未及二年,已得三十七萬餘匹。請以苧麻充折桑棗之數,令佐書曆為課。范蜀公蒙求。

李文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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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靖公沆為相,王魏公旦方參預政事,時西北隅尚用兵,或至旰食。魏公嘆曰:“我輩安能坐致太平,得優游無事耶!”文靖曰:“少有憂勤,足為警戒。他日四方寧謐,朝廷未必無事。”其後北狄講和,西戎納款,而封禪祠汾,蒐講墜典,靡有暇日,魏公始歎文靖之先識,過人遠矣。廬陵集。

李相簡穆公沆嘗被同年馬亮責之,曰:“外議以兄為無口匏。”公笑曰:“吾居政府,然無長才,但外所陳利害,一切報罷,聊以此報國爾。今國家防制纖悉,密若凝脂,苟畢徇所陳,一一行之,則所傷實多。陸象先曰「庸人擾之」,正所謂也。憸人苟一時之進,豈念於民耶?”公薨,沐浴右脅,而逝七日,盛暑中方斂,不聞腐氣,信履踐之明効也。談苑。

李丞相沆有長者譽。一旦,僕逋宅金數十千,忽一夕,遁去。有女將十歲,美姿格,自為一券繫於帶,願賣於宅以償焉。丞相大惻之,祝夫人曰:“願如己子,育於室,訓教婦德,俟長成,求夫嫁之。止請夫人親結縭,以主其婚,然而務在明潔。”夫人如所誨,及笄,擇一婿,亦頗良,具奩幣歸之。女範果堅白,其二親後歸舊京,聞之,淪感公刻心骨。丞相病,夫婦刲股為羹饋之,至薨,衰絰三年。並湘山野錄。

公嘗言,李丞相沆重厚淳質,言無枝葉,善屬文,識治體,好賢樂善,為丞相,有長者之譽。頗通釋典,尤厭榮利,世務罕以嬰心。其自奉甚薄,所居陋巷,廳事無重門,其偪下已甚,頹垣壞壁,沆不以屑慮。堂前藥欄壞,妻戒守舍者勿令葺,以試沆。沆朝夕見之,經月,終不言。妻以語沆,沆笑謂其弟維曰:“豈可以此動吾一念哉?”家人勸治居第,未嘗答。維與言,因語次及之,沆曰:“身食厚祿,時有橫賜,計囊裝亦可以治第。但念內典,以此世界為缺陷,安得圓滿如意,自求稱足?今市新宅,須一年繕完,人生朝暮不可保,又豈能久居?巢林一枝,聊自足耳。安事豐屋哉?”後遇疾,沐浴右脅而逝,時盛暑,停屍七日,室中無穢氣,亦履行之報也。沆在相位,接賓客,常寡言。馬亮與沆同年生,又與維善,語維曰:“外議以大兄為無口匏。”維乘間嘗達亮語,沆曰:“吾非不知也,然今之朝士,得升殿言事,上封論奏,了無壅蔽,多下有司,皆見之矣。若邦國大事,北有強虜,西有戎遷,日旰條議,所以備禦之策,非不詳究。薦紳中,如李宗諤、趙安仁皆時之英秀,與之談,猶不能啟發吾意,自餘通藉之子,坐起拜揖,尚周章失措。即席,必自論功,最以希寵獎,此有何策而與之接語哉?苟屈意妄言,即世所謂籠罩,籠罩之事,僕病未能也。為我謝馬君。”沆常言,居重位,實無補萬分,唯中外所陳利害,一切報罷之,唯此少以報國爾。朝廷防制,纖悉備具,或徇所陳請施行一事,即所傷多矣。此蓋陸象先“庸人擾之”之論也。楊文公談苑。

真宗時,或薦梅詢可用者。上曰:“李沆嘗言其非君子。”時沆之沒,蓋二十餘年矣。歐陽文忠公嘗問蘇子容云:“宰相沒二十年,能使人主追信其言,以何道?”子容言,獨以無心故耳。某因贊其語,且言陳執中俗吏耳,特以至公,猶能取信主上,况如李公之才識,而濟之無心耶?時元祐三年興龍節,賜宴尚書省,論此。出廬陵居士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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